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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思恭道:“贵客远临,怎好……”
白玉霜道:“庄主不用客气。”
唐思恭道:“少侠既然不肯上马,老朽恭敬不如从命。”
说完,回头朝那姜黄脸汉子招招手道:“老三,你替三位贵客,好生照料马匹。”
不待那姜黄脸汉子答应,抬抬手道:“老朽还未请教三位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白玉霜道:“在下白玉霜,这是在下义弟卓玉祥、义妹慕容贞。”
唐思恭连连拱手道:“幸会、幸会。”
慕容贞和卓玉祥在稍后,悄声问道:
“卓大哥,我看此人把我们引到他们庄上去,只怕没安着什么好心。”
卓玉祥道:“白大哥自有道理,你莫要多说。”
唐思恭领着三人,脚下走的极快,不过顿饭工夫,已经快到梓潼,他从大路折而向西,循着一条石板路行去。
这样又奔了顿饭工夫,唐思恭伸手朝前面一座小山麓间一片浓林,指了指道:“敝庄就在前面了。”
四人脚下加紧,不多一回,便已奔近小山,但见山麓问一片浓林,都是百年以上的古柏,矗立着一座庄院,前面围以木寨,看去十分气派。唐思恭领着三人,走近寨门,早有两名庄丁迅快的打开寨门。
唐思恭抬手肃客,口中说着:“三位请。”
白玉霜和他略为谦让,大家相继走人,这木寨之内,是一片广场,越过广场,迎面一座高大的门楼,上面用青砖携刻的横额,上书:“唐氏别业”四个大字”卓玉祥心中暗道:“原来这里只是他的别业。”
心中想着,唐思恭已经领着大家跨上石阶,进入大门。庄丁们看到庄主亲自陪同三人人内,俱都神色恭敬,躬身为礼。
唐思恭走在前面,由二门折入长廊,一直把三人领到西花厅,才抬手肃客,含笑道:
“三位请进。”
这座敞厅,四周都是落地长窗,朱栏画栋,极为精雅,花圃中嫣红姹紫,花香袭人!厅上陈设,也极饶古趣,淡雅宜人。
唐思恭端起茶盏,说道:
“三位请用茶。”白玉霜连茶盏都未看上一眼,只是淡淡一笑道:
“庄主不用客气,在下兄弟蒙庄主宠邀,有何见教,就请直说好了。”
唐思恭放下茶盏,说道:
“白少侠可是怀疑老朽么,唉,老朽把三位请来敝庄,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白玉霜道:“庄主但说无妨。”
唐思恭忽然站起身子,喝道:
“春兰、春梅。”
只见人影一闪,方才端茶进来的两名使女,一齐躬身道:“小婢在。”
唐思恭道:“你们给我守在厅外,任何人未奉老夫之命,不得擅人。”
春兰、春梅一齐躬身道:“小婢遵命。”
唐思恭一摆手,二个使女立即转身朗外行去。
唐思恭目送二婢走出厅外,他举步走到白玉霜面前,忽然神色凝重,说道:
“白少侠请受老朽一拜。”
说完,果然一拱到地,拜了下去。
白玉霜不防他有此一着,不觉骇然道:
“庄主这是做什么?快不可如此。”
唐思恭直起腰来,一张老脸上,已是神色凄然,目含泪光,说道:
“老朽一条老命,只有白少侠可救,三位都是侠义中人,不会见死不救吧?”
白玉霜道:“庄主有什么为难之处,但请明说。”
唐思恭道:“老朽年届花甲,老妻早故,只有一女,取名思娘,今年一十九岁……”
慕容贞望望白玉霜,心想:“这唐老头敢情看中白大哥的人品,武功,想把女儿许给他呢?”
想到这里,不觉朝卓玉祥看了一眼,脸上隐有笑容!
白玉霜问道:
“令媛如何了!”
唐思恭道:“小女前天突患急症,昏迷不省人事,经老朽仔细检查的结果,发现小女竟是中了剧毒……”
四川唐门,三百年来,一向以毒药暗器驰誉江湖,他家小姐可能是误碰了什么毒药,这对唐门的人来说,也算不了什么。
白玉霜、卓玉祥、慕容贞三人,心里就是这般想法,因此谁也没有开口。
唐思恭略微一顿,接着说道:
“最使老朽感到惊异的,是小女身中之毒,老朽根本无从辩认,甚至从未见过,当下只好把寒门最好的解毒丹给她服下。但却如石投大海,毫无半点征兆,寒门这种解毒丹,可解七十二种烈性奇毒,在一般来说,已是无毒不解。老朽连续给她在一个时辰之内,服下了三颗之多,小女依然昏迷如故,而且毒势还有渐增之象,这真把老朽急得束手无策……”
他看大家坐着只听自己说话,一面拍手道:“三位请用茶。”
这是第二次请大家喝茶了,当然,他身为主人,总该略表敬意,奉茶正是敬客之道。
白玉霜还是茶盏也没动一下。他不动,卓玉祥、慕容贞自然也不会动的了。
唐思恭看在眼里,只作不知,接下去道:“老朽正在徘徨乏计,门下忽然送来了一封密柬,内附一粒绿色药丸,云可暂时抑制小女身中之毒,而且立可清醒,如要完全消除小女剧毒,必须依他条件行事……”
白玉霜含笑道:
“可是杀了在下三人么?”
唐思恭老脸一红,赧辩道:“小女眼下那粒绿色药丸之后,盏茶工夫,果然清醒过来。据老朽从脉象上诊察,她体内剧毒,并未消除。只是暂时受到药物的抑制,延缓发作而已,他药丸既已生效,不由老朽不信,何况老朽花甲之年,只此一女。”
白玉霜点头道:“舐犊情深,这也是人之常倩。”
唐思恭道:“他在密柬上指定要寒门七星,在今日申牌时光,到前面谷口埋伏,袭杀三位,老朽一时糊涂,还望三位见谅。”
白玉霜道:“事已过去,庄主不必介意。”
唐思恭一脸焦急的道:
“只是小女危在旦夕,非三位不救……”
白玉霜道:“令媛身中奇毒,庄主精于用毒,尚且无法解毒,在下三人,均不谙医道,又如何能解?”
唐思恭道:“老朽刚才赶去前山之时,途中遇上峨嵋高僧天还上人,承他赐告,要救小女,非华山门下卓少侠不可。”
卓玉祥心中一动,暗道:
“自己受天破大师重托,远上峨嵋,不想天还上人却赶在自己前面,已返峨嵋去了。”
唐思恭看他沉吟不语,急得不住的打拱作揖,说道:
“卓少侠,你无论如何要救救小女……”他几乎要朝卓玉祥下跪。
卓玉祥问道:
“庄主可曾听那峨嵋高僧说清楚了,令媛身中剧毒,要卓小弟如何救法?”
唐思恭忙道:“天还上人说过,卓少侠身边有一颗辟毒珠,可解天下奇毒,小女所中之毒自可得救。”
白玉霜回头问道:
“贤弟身边,可否确有辟毒珠。”
卓玉祥道:“小弟身边确有一颗寒铁珠,可解奇毒,只不知是否能解唐姑娘身中之毒?”
白玉霜笑道:
“既有辟毒珠,那就不妨一试,庄主但请宽心。”
唐思恭喜形于色,连声称谢:“多谢白少侠,多谢卓少侠。”
白玉霜问道:
“不知令媛现在何处?”
唐思恭道:“小女就在内宅,如果卓少侠信不过老朽,就请和老朽一同进去。”
他说出“内宅”自然包含着外人不能进去的意思。
白玉霜道:“贤弟,咱们一同进去瞧瞧好了。”
卓玉祥道:“大哥说的极是。”
唐思恭勉强的笑道:
“那就有劳二位少侠玉趾,老朽带路。”
说完,起身往厅后走去。
白玉霜、卓玉祥、慕容贞三人随着站起,跟着他身后走去。
长廊曲折,复道行空,不多一会,穿行了几重屋宇。
唐思恭忽然折入后堂,引着三人登楼,跨入一间布置精雅的起居室,才脚下一停,回身说道:
“三位稍等。”
他走近右壁一道门户,伸手轻轻叩了两下。
但见绣帘掀处,走出一名青衣使女朝唐思恭躬身一礼,说道:
“小婢见过庄主。”
唐思恭一摆手,悄声问道:
“小姐可曾清醒过来了?”
那青衣使女面有愁容,欠身道:“回庄主,小姐只有昨晚清醒过一次,从早晨到现在,又昏睡如故,一直没有清醒过。”
唐思恭点点头道,回过身,歉然道:
“小女尚未清醒,只好请白少侠、慕容姑娘二位,暂时留在外间了”这是实情如此,白玉霜、慕容贞自无话说。
白玉霜道:“贤弟,你随唐庄主进去好了。”
卓玉祥答应一声。
唐思恭抬手道:“卓少侠请进。”
青衣使女立即退后了一步,举手掀起门帘。
白玉霜目光迅速一瞥,看到里面果然是一间陈设极为华丽的闺阁。
卓玉祥谦逊的道:
“庄主请先。”
这是他女儿的闺房,自该由他先进去。
唐思恭不再和卓玉样客气,当先举步跨入房去。卓玉祥随着他身后而人,青衣使女等两人走入,立即放下了绣帘。
卓玉祥举目略一打量,只见室中妆具镜台,绣墩琴案,莫不是经过精心布置,收拾得纤尘不染。
中间一张重轩牙床,绣帐低垂,床前踏脚处上,整齐的放着一双三寸弓鞋,纤巧玲珑,绣工更见精细!
卓玉祥长得这么大了,可从没踏进过女孩儿家的闺房一步。
尤其是这样布置精美,香喷喷的闺房!尤其那双纤巧玲珑的三寸弓鞋,就够令人夺目销魂!他不自觉的一阵脸红,一阵心跳。
唐思恭走在前面,自然没有看到,悄然走近绣榻,一手掀起罗帐,轻声叫道:
“思儿。”
躺在床上的姑娘,身上覆着绵被,脸色憔悴,双目紧闭,鸳枕上散乱着一头乌黑的青丝,正在昏迷之中,自然没有作声!
唐思恭轻轻叹息一声:“可怜的孩子。”
他回过身,朝卓玉祥问道:
“卓少侠,小女至今昏迷不醒,少侠,能否把辟毒珠交给老朽,为小女祛毒?”
卓玉祥眼看床上那个姑娘中毒昏迷,心下好生为难,但他相信白大哥说的不会有错,终于伸手入怀,取出用布巾包着的一颗寒铁念珠,递了过去。
唐思恭面上飞过一丝喜色,迅快接过布包,口中感激的道:
“多谢卓少侠,老朽这就替小女解毒,少侠请在房中随便坐……”
口中说着,人已很快转过身去。他居然没问卓玉祥辟毒珠要如何使用?
这也难怪,四川唐门的老当家,用毒如神,见多识广,岂会不知用法?
卓玉祥听他说马上要替姑娘疗毒,几乎要大声叫出“不”来但他这个“不”字,到了喉头,还是硬叫忍了下去。
唐思恭转身踏上踏床,一手掀起罗帐,卓玉祥虽然背负者双手,心头还有些忐忑不安,只是飞车般转着念头……
就在此时,突听身后疾风飒然,一道人影,穿窗而入,厉喝一声:“大胆贼子,老夫劈了你。”掌随声到,一股强劲的掌风,呼的一声,朝肩后袭来!
卓玉祥心头蓦然一惊,他如今历经大敌,对敌经验长进了不少,听风辩位,身形一晃,便自让了开去,一个旋身,转了过去。目光一注,口中不觉轻唉了一声,骇然后退!
白大哥方才以“传音入密”要自己“静以观变”如今果然有了惊人之变!
原来这穿窗而人的人,是个身材高大,鬓发花白的红脸老者,只见他生得方面大耳,浓眉如帚,巨目似鹞,赫然又是一个毒龙唐思恭。
唯一不同的,唐家老庄主身上穿的是一件古铜色长袍,来人身上,穿的却是天蓝大褂。
卓玉祥急急回头看去,本来站在床前踏床上的唐思恭,在这一瞬之间,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心头不觉一楞,抬目问道:
“尊驾何人?”
蓝褂老者双目暴射出冷厉的寒芒,凝注在卓玉祥身上,洪笑一声道:
“老夫何人?小子,你是什么人?天色未黑,你居然吃了熊心豹胆,敢潜人老夫闺女房中,老夫劈了你这小子!”口中喝着,扬手举掌,正待劈来。
卓玉祥心头已经有些明白,暗想:“听他口气,他似是唐姑娘的父亲唐门老当家了;但方才那个唐思恭,又是谁呢?”心中想着,一面连连摇手道:“老丈且慢。”
蓝褂老者沉哼道:“老夫不想和你多说,接掌。”
突然一扬右掌,迎面拍出。
卓玉祥已从对方那双冷厉的眼神之中,瞧出了他内功极为深厚,此时看他拍来的掌势,知道暗藏着很多变化,心想:“此人不容自己说话,不如先接他一掌再说。”
心念转动,右手直竖,硬迎上去。
他自从受了天破大师之托,紧记着天破大师的遗言,峨嵋叛徒天还上人,一身功力,极为厉害,只有一招“佛光普照”可以克制,必需勤加练习,方可保身,因此他一路西行人川,每晚都用劲勤练。
这一式“佛光普照”乃是峨嵋镇山绝学,不仅招式博大精深,而且口诀之中,暗含峨嵋派无上内功心法。
卓玉祥华山高弟,武功、内功,都已有极深基础,自然很快就能领悟,经过这些日子的苦练,他自己都可以感觉到内功精进了甚多。
此时两掌交接,但听“蓬”然一声,卓玉祥被震的后退了两步,但蓝褂老者也不禁被震得向后退了一步。
蓝褂老者呆了一呆,哼道:
“小子,难怪你敢对唐家堡轻捋虎须,果然有点门道,再接老夫一掌。”
卓玉祥忙道:“听老丈口气,似是唐门庄主了,你该听了在下的话……”
蓝褂老者根本不理,厉声道:
“不用多说。”
喝声中,欺身攻上,又拍出了一掌。
第十二章 唐门七星
卓玉祥看他不容自己开口,心头不禁有气,暗运十成功力,迎面击上去。蓝褂老者看他举掌硬接,大喝一声,左手又是一掌劈落。
卓玉祥少年气盛,岂肯退让,同样左掌上迎,全力接去。但听“蓬”的一声大震,四手交接,两人之间,顿时掷起了一阵罡力劲风, 游流激荡,吹得丈许外的流苏绣帐,金钩晃动作响。
卓玉祥和他三掌硬拼,接是接下来了,但一个人被震得登登的连退了五六步,一阵血气浮动,心头起伏,只是喘气。
蓝褂老人也同样感到心浮气动,他望着卓玉祥,双目隐露杀机,厉笑道:
“好小子,老夫今日饶你不得……”人随声起,双掌扬处,正待扬起!
突听有人喝了声:“有话好说!”
眼前轻风飒然,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蓝衫相公,举袖一拂,自己正待扑起的人,竟似被一股无形潜力所阻,再也无法扑纵过去!一时不觉骇然惊顾,洪喝道:
“尔又是何人?”
这蓝衫相公,正是白玉霜,他朝蓝褂老者淡淡一笑道:
“在下兄弟,是应庄主之邀而来,庄主怎的翻脸不认人了?”
卓玉祥道:“白大哥,他不是那个唐庄主。”
蓝褂老者洪喝道:
“胡说,老夫唐思恭,如何不是了?”
白玉霜含笑道:
“老丈如果是唐庄主,邀约在下兄弟前来贵庄,如何不识?”
“老夫几时邀约你们来的?”
白玉霜一指站在门口的青衣使女,说道:
“老丈不信,尽可以问问这位姑娘,在下三人,可是庄主亲自领上楼来的?”
蓝褂老者目注青衣使女,问道:
“玉兰,你倒说与老夫听听。”
青衣使女躬身应是,说道:
“这三位确是庄主方才亲自领上来,庄主要这位相公和姑娘留在外面,就领着这位相公进入小姐房中来了。”
蓝褂老者怵然道:
“这是什么人假冒了老夫?”
青衣使女惊异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这个小婢就不知道了,但方才庄主身上穿的,好像是一件古铜长袍……”
白玉霜笑道:
“这位姑娘说的不错,方才那个假冒庄主之人,确和庄主生得一般无二,无怪贵庄上下都被他蒙骗过去了。”
蓝褂老者道:“他人呢?”
卓玉祥朝床前指了指道:“老丈穿窗而入之时,他还站在踏床上,不知何时,被他逃走了。”
蓝褂老者急道:“他对小女怎么了?”
随着一个箭步,掠了过去,掀起绣帐,仔细瞧了一阵,敢情看到那姑娘虽然昏迷未醒,但并未发生意外。
才算放下了心,随手放下帐子,回身退下,一面拱手道:“老夫还未请教三位贵姓大名,如何称呼,那贼子把三位领来,又是为了什么?三位能否明白见告?”
白玉霜介绍了自己三人,然后又把此行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唐思恭(蓝褂老者)歉然道:
“这么说来,这贼子乘老夫不在,假冒了老夫,并要唐门七星,对三位施袭,非要三位亲眼目睹,老夫背了黑锅,真还有口难辨。”
说到这里,忽然“啊”了一声,急急说道:
“这么说,卓少侠的一颗辟毒珠,已被贼人取去了。”
卓玉祥微微一笑道:
“没有,他取走的只是一颗假珠而已。”
唐思恭道:“难道少卓侠早已知道他是假冒的人了?”
“那也不是。”
卓玉祥接着道:“因为白大哥看他说话之时,眼神闪烁不正,心中觉得可疑,故而以‘传音入密’要在下不可把真的辟毒珠交给他,务必随机应变,静以观变。正好在下身上,有一颗寒铁念珠,和辟毒珠一模一样,这就把那颗寒铁念珠当作辟毒珠,交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