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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霜只觉这片山谷,地形极险,口中冷喝道:
“你如敢在我面前想耍什么花招,今天你就不要想活了!”
穿蓝褂的回头道:“白少侠但请放心,在下有几个脑袋,敢在白少侠面前耍花样?再说,在下还得仰仗白少侠呢!”说话之时,双手分开一人高的野草,觅路往林中走入。
草丛间,果然有人迹脚印践踏出来的一条小径,但若非有人带路,绝难发现。
这一条林间小径,极为曲折,在行走之时,除了只能看到数尺以内的小径,你往前看,看不到前面的景物,往后看也同样看不到自己来路。这样转转弯弯的走了一回工夫,才算抵达谷底,但见一片参天古木的浓林之中,出现了一片小小的草坪。
草坪中央,矗立着一幢石屋,石壁上爬满了薛荔,一片翠绿,不走到近前,很不容易看出这是住人的房屋。
白玉霜心中暗道:“好个隐密所在!”
穿蓝褂的放慢脚步,走近屋前,双手掀起藤蔓,侧身而入,再举手推开一道木门,回身道;“三位请进。”
白玉霜、穿古铜长袍的,和假唐思娘一起跨进石屋。
白玉霜举目打量,只觉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石屋,中间放了一张木桌,和几把竹椅,就别无一物。
白玉霜目光一动,就冷声问道:
“我义弟和小妹子呢?”
穿蓝褂的道:
“白少侠请到这里来。”
走近左壁,伸手朝壁上一推,但见石壁间一道石门,应手而启,他躬身道:
“白少侠请!”白玉霜回头朝穿古铜长袍的道:
“你也进来。”
穿蓝褂的当先跨入石屋,白玉霜和穿古铜长袍的相继走入。
只见这间石室,地方不大,右首靠壁处,放着一张木榻,榻上仰卧着一个人,正是卓玉祥,神色如常,只是闭着双眼,睡得极熟。
白玉霜问道:
“我小妹子呢?”
穿蓝褂的陪笑道:
“那位姑娘,是在另一间房中。”
白玉霜朝穿古铜长袍的道:
“你说解药在哪里?”
穿古铜长袍的深沉一笑道:
“白少侠且要他领你去看过姑娘,再作商议不迟。”
白玉霜道:“好。”
穿蓝褂的领着二人,退出左首石室,随手关上石门,又走到右首石壁,伸手推开了一道石门,领着白玉霜和穿古铜长袍的一起走入。
这间石室,和左首石室大致相同,角上靠壁处,也放着一张木榻,榻上却躺卧着两个姑娘,如海棠春睡,娇态撩人,我见犹怜!这两人正是慕容贞和毒龙唐思恭的爱女唐思娘。
白玉霜回头问道:
“唐姑娘也昏睡未醒,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穿古铜长袍得意的道:
“正是。”
白玉霜道:“你要如何才肯交出解药来?”
穿古铜长袍的笑了笑道:
“白少侠面前,在下不敢不实言相告,白少侠和义弟妹,和唐姑娘不同。”
穿蓝褂的陪笑道:
“白少侠,咱们且到外面再谈。”
白玉霜看他要自己退出石室再说,不知这两间石室有何玄虚?
三人一起退出右首石室,穿蓝褂的又随手关上了石门,诡笑道:
“白少侠,此门闭起之后,除了兄弟,旁人无法开启,你信是不信?”
白玉霜微哂道:“你的意思,可是要在下试一试么?”
穿蓝褂的笑道:
“在下正是此意。”
白玉霜心中暗道:“就算你关上之时,已经暗中加闸,难呢?我不会用内力把它震断?”心中想着,故意装作毫不在意,举手朝石门上推去。
在他想来,只需自己轻轻一推,石门纵然落了闪,也该轻而易举的一震而开,哪知手掌按在石门,竟然纹风不动。
这下可把白玉霜看的暗暗一凛,掌上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老实说,他虽然在外表上并没用手拍击,但他手掌平按在石门之上,增加了几成力道,压力骤增,与举掌拍击并无稍异,但石门还是紧闭如故,一动不动。
穿蓝褂的在旁陪笑道:
“白少侠,兄弟说的没错吧?这堵石壁,是整块最坚硬的青石做成,足有一尺来厚,咱们退出来之后,里面立时加上了三道铁门,少侠如何震得开呢?”
白玉霜一怔,收回手掌,问道:
“里面有人?”
穿蓝褂的道:
“是、是,里面自然有伺候的人了。”
白玉霜没有再问,走到客堂中间一张竹椅前面,坐了下来,才抬头道:“你们有什么条件,说吧!”
穿古铜长袍的笑了道:“白少侠……”
穿蓝褂的连忙伸手一摊,道:“慢点,白少侠已经看到了,不但白少侠的义弟、义妹,都在这里,连唐姑娘也在兄弟手里,这条件该不该由兄弟先说?”
穿古铜长袍的道:
“人在阁下手中没错,但兄弟撒手一走,你阁下能使他们立时清醒过来么?”
白玉霜道:“你们不用争吵,各自把条件说出来让我听听。”
穿蓝褂的道:
“白少侠,在你面前,在下怎敢谈什么条件?只是希望白少侠能支持在下三天……”
穿古铜长袍的不待他说下去,抢先陪笑道:
“在下也是这个意思,希望白少侠帮在下一个忙。”
白玉霜道:“你们要在下如何支持?”
穿蓝褂的道:
“唐思恭只此一女,被在下请来,如果光是唐门的人,有他爱女作人质,不足为虑,但唐思恭已经邀约了三元会主、青衣庵主、邛崃老道等人相助,在下就人单势孤,因此想请白少侠赐予支持。”
穿古铜长袍的道:
“正是,正是,在下请白少侠赐助的原因,和他一样。”
白玉霜道:“你们都想以唐姑娘胁迫唐庄主,交出‘七主图’么?”
穿蓝褂的道:
“白少侠说的是,在下志在必得。”
穿古铜长袍的也道:“白少侠,在下非取到‘七宝图’不可。”
白玉霜道:“为什么?”
穿蓝褂的道:
“这个在下无法奉告。”
白玉霜回头看了穿古铜长袍的一眼,道:“你呢?”
穿古铜长袍的为难的道:
“在下也无法奉告。”
白玉霜心中一动,冷笑道:
“你们还要在下支持你们,竟然连一句真话,也不肯说。”
穿蓝褂的道:
“白少侠,这是在下一点秘密,在下实有难言之隐,还望小侠垂鉴才好。”
白玉霜道:“好!那么你们三个把面具取下来,让我看看你们的真面目。”
穿蓝褂的连退了两步,说道:
“白少侠,这个万万不可。”
“为什么?”白玉霜冷笑一声道:
“你们口口声声要我支持,既不肯把实情相告,又不肯以真面目相见,你们两个目前扮的同是唐思恭。在下帮了你们,届时你们‘七宝图’得手,只要取下面具,就成了另外一个人,在下又到哪里找你们去?”
穿蓝褂的道:
“白少侠只管放心,在下愿以生命保证……”
“不成!”白玉霜道:“我能认得出你们,自然不怕你们逃上天去,但你们只须脱下面具,我就认不得你们,当面就会错过,还用什么生命作保?”
说到这里,人已缓缓站了起来,喝道:
“三位自己动手,还是要我代劳?”
假唐思娘一直坐在竹椅上,没有开口,这时倏地站起,冷声道:
“白少侠不要逼人太甚。”
白玉霜道:“我言出必践,你们最好自己把面具取下来!”
穿古铜长袍的道:
“白少侠,咱们只是求助于你,你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似乎用不着伤了和气。”
白玉霜秀眉挑动,冷声道:
“你们一个劫持我义弟、义妹,一个在他们身上,下了毒药,还道不伤和气么?好!你们立时交出解药,咱们各走各的,互不相犯,这在我来说,对你们已经十分客气了。”
穿蓝褂道:“白少侠,你义弟、义妹,虽在这里,但你如若不肯和兄弟合作,兄弟奉命行事,可不能作主。”
白玉霜道:“要我相助不难,你先取下面具来!”随着话声,举足跨前了一步。
穿蓝褂的迅快退后—步,双手提胸,暗中运集功力。
白玉霜可没有理他,冷然道:
“你取不取下来?”随着话声,脚下又逼进了一步。
穿蓝褂的目光交烁,显然有点恐惧,但他连番后退,此时已经退到右首壁下,不过一步,背脊就会碰上石壁,可说退无可退,口中急急说道:
“白少侠,你这般相逼,不是使兄弟太为难了么?”
白玉霜道:“我不管怎么说,今天你非取下面具来不可。”
穿蓝褂的好像横上了心,在他一退再退之际,早已运集了功力,此时只听他口中大喝一声道:
“我和你拼了!”
双掌一先一后,相继劈出。
这一发之势,竟是他毕生功力所聚,一股疾猛的力道,直向白玉霜迎面撞来。
白玉霜对他居然宁愿以死相挤,也不肯取下面具,心中大感奇怪,冷笑道:
“拼命,只怕没有如此容易!”
左掌横立,待得对方掌力击到,左掌忽的向旁侧一拨,把穿蓝褂的掌劲,向外引开。
右手一探,正待朝他面具抓去,忽然觉到又有一股强猛的潜力,直向当胸涌撞过来。
原来穿蓝褂的把全身力道,分作两跌,运集于双掌之上,先后劈出,重叠击出,白玉霜引开了他先发的一记掌劲。
此时被他重叠击出后发的另一股力道撞到身前,而且双方相距,不过数尺,一时骤不及防,只见他一个人应掌飘起,被震飞出五六尺远。
这时穿古铜长袍的和假唐思娘眼看白玉霜朝穿蓝褂的逼去,而且穿蓝褂的居然不顾一切,发掌相拼,这机会岂肯错过,两人一使眼色,双双纵身而起,朝门外掠去。
白玉霜被穿蓝褂的一掌震飞出五六尺远,随着击来的力道,飘飞而起,身形在空中一个旋转,落到门口,脚还未落实地,口中冷笑一声道:
“你们想走么?”双手齐发,朝两人推去。
穿蓝褂的看得大吃一惊,暗自忖道:
“此人武功高强,当真令人莫测高深,他方才明明被我后发的一记‘开山掌’力击中,怎会毫无损害呢?”
再说穿古铜长袍的和假唐思娘堪堪掠近门口,陡见白玉霜一闪而至,挡住门口,双手分向自己两人推来,当下不约而同的挥掌硬接。
这真是快得如同电光石火一般,但闻两声闷响,同时响起,穿古铜长袍的踉跄后退了六七步,才站住椿。
假唐思娘却连打了三个转身,卸去白玉霜的推力,从旁闪出。
白玉霜脚尖一点,快比流矢,直向假唐思娘追去,抬手一指,朝她肩后袭到。
假唐思娘脚尖还未站稳,白玉霜的指风业已袭到身后,心头不由大惊,身子急急向前一伏,右手反臂一掌“回头望月”扫击过去
她这一伏身,虽然避开了袭来的指风,但白玉霜来势如电,左手疾出,已经接住了她扫来的掌势。不,五指一拢,扣住了她的脉腕,假唐思娘但觉全身一麻,武功顿失。
就在此时,那穿蓝褂的和穿古铜长袍的不约而同双足用力一顿,两道人影,疾如鹰隼,一直往门外冲去。
白玉霜右手一指,点了假唐思娘穴道,口中冷笑一声道:
“你们往哪里走?”突然双手齐发,朝两人身后抓去。
那穿蓝褂的和穿古铜长袍的已经掠到门口,突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背后吸来,两人身不由主,往后倒退了回去。
白玉霜一闪身,站到两人面前,冷笑道:
“你们走得了么?”
穿蓝褂的和穿古铜长袍的惊骇之际,又往后退了两步。“你们自己动手,把面具取下来吧!”
穿蓝褂的一语不发,突然翻手一掌,自向天灵穴上击去。
白玉霜右手疾出,一下格住了穿蓝褂的掌势,缓缓说道:
“难道这张面具,竟然比你性命还要重要么?”
回过头去,朝穿古铜长袍的道:
“你给我安静点,站着别动。”左手抬处,一指点了他的穴道。
穿蓝褂的突然双手蒙面,失声道:
“贫僧愧对师尊,贫僧哪里还有脸见人?”听他口气,原来是出家人!
白玉霜道:“原来你是和尚,你总该知道佛门中有两句警世良言,孽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纵然助纣为虐,作恶多端,但只要心存悔改,总比你这样自碎天灵,死得不明白,要好得多了。”
穿蓝褂的摇头道:“师门戒律极严,贫僧实是无颜……”
白玉霜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你有什么困难,我白玉霜自当全力相助。”
穿蓝褂的突然跪倒地上,双手合十,说道:
“白少侠,你真是菩萨化身,一语点化,使贫僧有赎罪的机会,贫僧真是感激不尽。”说完,站起身来,伸手从脸上缓缓揭下一张面具来。
白玉霜目光盯注在他脸上,果然是一个僧人,头顶有着戒疤,年约四十左右,看去人极正派。
穿蓝褂的揭下面具,没待白玉霜开口,说道:
“白少狭想必心中有很多疑问,贫僧知无不言,你只管问吧!”
白玉霜道:“我看你人极正派,大概是受人胁迫,一时失足,好,你先说说你是哪一门派的人,叫什么名字?”
穿蓝褂的道:
“贫僧一清,峨嵋伏虎寺门下。
白玉霜道:“你假扮唐庄主,劫持他爱女,究是奉了何人之命?”
一清和尚(穿蓝褂的)道:“那是一个蒙面人,贫僧不知他姓名来历,也未曾见过他的面貌。”
白玉霜看他说的不像有假,问道:
“你怎么会听命于他的呢?”
一清和尚道:“贫僧身中奇毒,发作之时,有如万蚁啮体,全身痛痒难忍,叫人无法忍受,就在贫僧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际,禅房窗外,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说他能治我痛痒怪症……”
白玉霜道:“这人就是蒙面人?”
“是的。”一清和尚点点头道:“他说贫僧中了一种极厉害的奇毒,他当时给了贫僧一颗药丸,服下之后,果然痛痒立止。但据他告诉贫僧,此种奇毒,不是一时可以治愈,要贫僧算准一月之期,但必须早三天到达成都少城西横街一家叫胜家客栈等他……”
白玉霜问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清和尚道:“就是七天之前的事。”
白玉霜道:“你说下去。”
一清和尚道:“贫僧依他之言,赶到胜家客栈,第二天就毒症复发,那蒙面人果然及时出现,又给了贫僧一颗药丸,曾说贫僧所中之毒,需一年时间,才能完全痊愈。在这一年之内,每月都得发作一次,他提出来的条件,就是要贫僧在这一年之内,听命于他……”
白玉霜道:“他蒙面而来,你既不知道他身份来历,也没见过他面貌,如何能证明就是他呢?”
一清和尚道:“贫僧第二次在成都和他见面之时,他曾说过以后不一定是他来,当时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圆形的铁牌,叫贫僧看仔细了,今后不论何人,只要出示此牌,贫僧就得听命于他。”
他不待白玉霜说话,又道:
“当时贫僧因他面蒙黑布,看不清他的面貌,故而对他说话的声音,用心牢记,只要他一开口,贫僧就可以听得出来。”
白玉霜微微摇头道:“这机会并不大。”
一清和尚合掌道:“贫僧现在想通了,除死无大事,贫僧不该贪生怕死,为他利用,只要白少侠吩咐,贫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白玉霜道:“大师父能及时悔过,正是慧根深厚之人,在下定当在二月之内,找到此人,要他交出真正的解药来,好,大师父仍请戴上面具,在下还要问问他。”
“不用了,贫僧既已取下面具,决心改过自新,不用再戴此物了。”
白玉霜道:“不,目前咱们连对方一点底细都不知道,大师父还是戴上面具,也许他会派人和你连系。咱们给他来个将计就计,岂不比你不戴面具,使对方—看就知你叛离了他,要好得多么?”
一清和尚点头道:“白少侠说得极是,贫僧遵命。”说着,果然又覆上面具,然后用双手轻轻贴匀。
白玉霜朝他微微一笑道:
“大师父别忘了,你已经戴上面具,说话之时,不可再自称贫僧了。”
“在下记下了。”一清和尚以目看了穿古铜长袍的和假唐思娘一眼,迟疑的道:
“只是方才咱们说的话……”
白玉霜笑道:
“你只管放心,我就是防他们听到咱们谈话内容,我以特殊手法,点了他们穴道,穴道未解,此地一切行动,他们都不会知道的。”
一清和尚道:“如此就好。”
白玉霜转过身去,右手衣袖,快速绝伦朝穿古铜长袍的身上拂去。
穿古铜长袍的犹如大梦初醒,双目乍睁,口中不由“啊”了一声!
白玉霜冷然道:
“现在该你了,你自己取下面具来吧!”
穿古铜长袍的看了白玉霜一眼,自知不是白玉霜的敌手,一言不发,伸手揭下了人皮面具。
那是一个年约五旬的尖瘦脸老者,生得秃顶,短眉、双颧微耸,双目灼灼有光,紧闭着一张阔嘴。
白玉霜在江湖上行走的时间不多,自然不知他是谁,只是觉得他从脸上取来的面具,似乎和一清和尚戴的面具,一模一样,分明出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