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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霜一柄摺扇,不过一尺来长,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三尺长的松纹古剑相比。因为你还没有够得上人家,人家剑尖早就可以刺到你身上了。
但白玉霜居然并没有因她的摺扇比阴九姑短了将近二尺,便受到束缚;相反的,她乘隙进招,摺扇随意运转。
一个人在对方重重剑影中来去自如,着着指袭阴九姑手、肘、肩、腰等处脉穴关节,而且每每在阴九姑发剑之际,趁机逼进,逼得阴九姑不得不中途撤招。
这在表面看来,阴九姑剑势如虹,着着进袭,凌厉无匹,还不时的幻化出无数流转的剑影。但事实上,阴九姑并没有得到半点便宜,但见白玉霜身法怪异,一柄摺扇,始终随着她如逆水游鱼,在剑光青芒之间,忽隐忽现,不可捉摸,阴九姑好像对她无可奈何一般。
转眼工夫,两人已打了十几个回合;白玉霜在对方剑招之下,忽然生出了游刃有余的感觉,心中不禁暗暗纳罕!太阴教主成名数十年,不可能如此容易接得下来!她决不会技止于此,那么她是在诱敌!
不错,她在剑招上既未施展全力,尤其她左手那柄玉拂,只是挂在手中,并没使用。如果她使剑之时,并不需要使用拂尘,她就用不着拿在手里做样子了。
白玉霜心中这么一想,顿时看出阴九姑腹内藏有机谋,不下杀手则已,一旦出手,必是石破天惊,极为厉害。
不由暗暗留意上了阴九姑左手的玉拂,同时也只是仗着自己的玄奥身法,和手中摺扇,跟对方缠斗,希望看看阴九姑究竟有些什么诡计?
两人虽然各自藏了一手,都没有使出全力来,但双方出手势道,还是十分凌厉,这要是换上一个人,不须三两招,立可把对方置之死地而有余。
转眼工夫,两人已酣斗了三五十个照面,白玉霜心存诱敌,故意扇势一紧,身随扇上,一连攻出了八扇。接着但听到喇的一声,拾扇面豁然展开;化作一道半圆形的白光,朝阴九姑拦腰横扫过去。
阴九姑看的暗暗心喜,忖道:
“这丫头久战无功,业已感到不耐了。”
手中松纹剑抬手朝前挥出,由下而上,同样划起一道匹练般的光芒,人却吸气飘身,向后闪退了数尺。
白玉霜既是诱敌,自然要演得逼真,口中清叱了一声,如影随形,欺身跟上,翻手之间,摺扇划出的一道弧光,由右向左,依然横扫过去。(她方才展开扇面,是从左向右扫去的)
阴九姑看她摺扇依然横扫过来,心头暗暗冷笑。含胸吸腹,避让开对摺扇势,本来右手由下而上,划起匹练般的剑光,这回快得如同雷闪,一下压在白玉霜摺扇之上。
说法在此时,只听她口中发出一声阴沉的冷笑,左腕随着一抬,挂在中指的一柄白玉拂尘,突然间朝上扬起。千百缕银丝,一下暴长开来,化作一蓬千丝万缕的银线,朝白玉霜迎面戳到。
这一蓬银丝,是太阴教主阴九姑蓄势已久的绝招,每一根银丝之中,都含蕴了她太阴门最厉害的“阴极真气”森寒如冰,密集如锥。
当今武林,真是无人能够化解得开,抵挡得住!但她焉知她方才故意诱敌,已为白玉霜识破,白玉霜这一下摺扇追击,乃是因应诱敌的诱敌之计。同时她也忘了白玉霜方才说过的话,(阴九姑要她亮剑,她说:“那要看阴教主配不配我动剑”)如果她使的是摺扇,焉会说“配不配动剑”的话来?
闲言表过,就在阴九姑右手长剑,压住了白玉霜的摺扇,左手玉拂千百缕银光,朝白玉霜迎面戳去的同时,白玉霜接着阴九姑的冷笑,口中也发出了一声冷笑!冷笑起处,白玉霜的左手也随着往前挥去,但见一道耀目白光,从她袖中飞出,迎向千百缕银丝。
这一段话,说来较慢,但其实双方动作,快得何殊电光石火,白光乍现,顿时响起了一阵“丝”“丝”细响,千百缕银丝,散作了九秋飞蓬,洒落一地。
白光、银丝同时倏然敛去,两条人影,也各自分开,后退了数尺。
白玉霜神色如常,右手依然握着一柄摺扇(方才打开的摺扇,已经招拢),左手之中,却多了一柄八寸来长的短剑。看去那柄短剑晶莹夺目,极似上好羊脂白玉做的玉剑。
太阴教主却变了脸色,一脸铁青,脸上隐隐笼罩了一层杀气,那是因为她左手一柄玉拂,已经只剩下了光秃秃一个玉柄,一蓬白金拂丝,已经被白玉霜的玉剑如数削断。
数十年随身之物,毁于一旦,怎不教她惊怒交集,恨不得吃了白玉霜的肉。
这一瞬间,只见她双目放射出两道愤怒的火焰,口中沉哼一声,掷去手中玉拂柄,目光紧注白玉霜。左手缓缓举胸,捏了一个剑诀,右手松纹剑,直竖前胸,剑尖遥指白玉霜,一动不动,两道眼神,却愈来愈见强烈。
白玉霜看她握剑姿势,心知对方已经动了真怒,大有和自己孤注一掷之势,一时也不敢丝毫大意。迅快的把摺扇往腰间一插,白玉短剑交到了右手,暗暗凝聚功力,蓄势待敌。
两人四目交投,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但两人目中神光,却愈来愈见强烈。忽听阴九姑大喝一声,手中松纹古剑忽然向空连挥。
她这一挥,剑上青芒,就划起丈许长一道剑光,她挥手连劈,那道青光就如匹练般随着她手势飞舞。
这情形就像霓裳宫女舞动丈许长的彩带一般,始而倏发倏收,来回飞舞,继而滚转如轮,越圈越圆,化作了一圈圈转动的大圆环。
她一个人影,就隐人在这一圈圈的圆环之中。
不,隐九姑的人影,已然隐失在青光圆环之中,烃忽不见,这一刹那,但见剑光如轮,电卷雷奔,朝白玉霜身前辗了过来。
雷部推车之女曰阿香,雷部至捷之神曰律令,这是古时候形容电闪雷劈,所以有这般快法,就是因为有阿香和律令两位神通广大、至捷无伦的神在主持。
太阴教主阴九姑这一轮剑法,也极不输阿香和律令的快速。
但白玉霜就站在阴九姑对面,她两道目光,也一霎不霎的瞧着阴九姑,阴九姑的剑光在没有轮转如飞朝她辗来之前,就在舞着“彩带舞”,她岂会不见?
因此阴九姑才一发动,白玉霜就如音斯应,也随着发动了,纤手一挥,白玉短剑顿时暴长,化作一道晶莹耀目的寒光,直射过去。
双方出手,何等神速,只听“呛啷”一声轻响,青芒白光,一触即分,光消芒散,两人仍然回到了原来的停身之处。
白玉霜胸口起伏,脸色苍白,不住的喘息。
要知她方才使的乃是驭剑之术,这是剑术中最上乘的功夫,非修练到上乘境界,炉火纯青,不可随意施为,因为施展一次,消耗的真气极大。
白玉霜必竟是女孩儿家,秉赋上吃了亏,再加她也不过是初学乍练,功力火候尚差,这一施出驭剑功夫之后,就显得真力难继了。
阴九姑手中那柄松纹古剑,已经被白玉霜的剑光绞得粉碎,只有一个剑柄,还在手中握着。一个人更是脸色灰败,一脸俱是错愕之色,口中喃喃说道:
“果然是‘驭剑术’,好厉害的剑术!”
白玉霜长长舒了口气,说道:
“阴教主,承让了!”
阴九姑缓缓松开五指,剑柄随着落到地上,又缓缓的点了点头,口中软弱无力的道:
“不错,老身承认落败了。”
侍立亭前的四凤,听得个个花容失色,不胜惊诧。
白玉霜道:“阴教主既然承认落败,那就该把劫持的人释放出来了吧。”
阴九姑有气无力的道:
“老身说过,白姑娘一行人,并非老身擒来的……”
白玉霜手中还握着那柄白玉短剑,不待她说下去,短剑一指,凛然道:
“阴教主,不是你掳去,那是什么人把他们掳走了?”
阴九姑道:“白姑娘不用心急,老身方才曾经说过,老身落败了,自会对你白姑娘有所交待……”
白玉霜道:“那你就该交待了!”
阴九姑道:“好。”她伸手朝黄凤一招,黄凤立即趋上前去。
阴九姑一手扶在黄凤肩头,说道:
“徒儿,扶为师过去。”步履沉重的往东行去。
也显然方才那一剑,用力过猛,受了内伤,连行动都需人扶持而行。
白玉霜道:“阴教主要到那里去?”
阴九姑回头道:“白姑娘请随老身来。”
白玉霜依言跟了过去。阴九姑一直走到峰顶东首,面临悬崖,才行站停,伸手一指,说道:
“白姑娘,你看到了,对面那座山峰,就是窦图山的东峰……”
白玉霜自然是看到了,东峰巍然高出云端,陡绝一隅,和西峰迢迢相对,相去足有百丈。两峰之间,贯连着一条铁索,一线相通,但远处已非目力所能看到。
只听阴九姑续道:“老身隐居西峰,但东峰却另有一位高人居住,他就是昔年的南海神龙……”
“果然是他!”白玉霜回头问道:
“阴教主怎知是他把人掳走了?”
阴九姑道:“老身不妨实言相告,白姑娘一行人找上窦图山来之前,南海神龙向老身求助,希望老身绊住你,他才能下手,姑娘上山顶来的时候,他就趁机把人给擒去了。”
“好,多承指点。”白玉霜一抱拳道,“告辞。”转身欲走。
阴九姑喊道:“白姑娘请留步。”
白玉霜道:“阴教主还有什么事?”
阴九姑道:“随同姑娘入谷之人,都在东峰北首一处幽谷之中,以白姑娘的武功,自可制住守谷之人,把他们救出山去,但有一个人,却不在这里……”
她故意拖长语气,不往下说。白玉霜心头一动,问道:
“那是什么人?”
阴九姑深沉一笑道:
“那是华山门下的卓玉祥、君子剑卓立方之子。”
白玉霜早已料她指的可能是卓玉祥,但却忍不住急迫的问道:
“他在哪里?”
阴九姑道:“当年七大门派围攻南海神龙,差不多有半数以上的人,都被南海神龙圈人在他‘雷风剑法’之中,中了他的‘散功奇毒’,本无一幸免。不料卓立方身边有一颗‘骊龙辟毒珠’,解去了众人所中之毒,以致南海神龙一败涂地,他对卓立方可说恨之入骨。”
白玉霜听得心头大急,方寸大乱,要想开口发问。
阴九姑从她神色上,自然看得出来。徐徐说道:
“因此,南海神龙把卓玉祥擒来之后,就囚禁在东峰一处石窟之中。”
白玉霜问道:
“南海神龙呢?”
阴九姑道:“他也住在对崖。”
白玉霜道:“东西两峰之间,只有这条铁索相通么?”
阴九姑道:“不错,东峰四面都是削壁,无路可通,这条铁索,还是数百年前之物,不知什么人把它贯连起来的。但像南海神龙,一身功力,已臻上乘,百丈削壁,如履平地,他自然用不着从老身这里(西峰)过去了。”
白玉霜问道:
“住在东峰的,只有南海神龙一人么?”
阴九姑道:“老身说他创立了神龙令,手下高手虽然不少,但他们要上东峰峰顶去,可没有这份能耐,老身听说他们都住东蜂北首一处山谷之中;山顶上,自然只有南海神龙一个人了,不过……”
白玉霜道:“不过什么?”
阴九姑道:“白姑娘要救卓玉祥,必须胜得过南海神龙的‘风雷剑法’不可,以老身看,姑娘虽学会了驭剑之术,但火候尚浅,要想胜过南海神龙,胜负之数,各占一半,老身败在姑娘手下,从此不再作出山之想,良言尽此,姑娘自己斟酌吧!”说完,黯然一叹,扶着黄凤肩头,缓缓转身而去。
白玉霜望了贯连两峰的一线铁索一眼,她没有考虑,飞身落到铁索之上,朝对崖走去。卓玉祥被囚在对崖石窟之中,她自然没有考虑的余地。
但就在她从铁索上走出去数丈远近之时,本来举步迟缓,行动需人扶持的太阴教主阴九姑,此刻居然快捷如飞,重又回到了悬崖之上。
只听她口中发出一声阴森的冷笑,双掌平胸推出,一股不带丝毫风声的“阴极真气”像波涌浪卷般的白玉霜背后撞去。
白玉霜一身武功,虽出自东海三仙亲授,但身在下临百丈,只有一丝相连的铁索之上,也英雄无用武之地。耳中听到身后传来阴一九姑一声阴森的笑声,心知不妙!
但已经迟了,一团阴寒绝伦的暗劲,重如山岳,朝身后撞来,她无处可闪,只得硬接。
“阴极真气”虽然被她“玄门护身罡气”挡住,但一股奇猛的震力,却把她震得脚下一个蹈空,往下栽了下去。
她忘了方依依转告她的四句话,第一句就是:“遇高不可飞”!
晌午时光,太阳晒得人有些燥热!窦图山前的一条山径上,并留驰来了两匹骏马!
马上是一对青年男女,他们敢情一鼓劲的赶路,如今虽秋凉天气,但两匹马身上都有点湿漉漉的。
马在淌汗,马上人也在淌着汗!这一对青年男女,可生得真俊!男的如临风玉树,英俊潇洒!女的呢,却像荣国公府里林黛玉,苗条身材,稍微瘦了些,一张瓜子脸,黛眉如画,凤目如星,一副弱不禁风的娇柔模样!
这两人的骑术可不赖,一路风驰电卷的纵马急驰,要不是有一副高强的身手,不被马颠下来才怪!
两匹马终于渐渐缓了下来。
“到啦!”女的在马上掠掠被风吹乱的秀发,回头道:“咱们该在这里下马才好,莫要被他们发现了。”男的点点头,含笑道:
“唐姑娘说的是,我看这半天时光,一直在催马赶路,都没歇过,你也累了。”
女的鬓发间,都是汗水,一张粉脸也红扑扑的,娇声道:
“我才不累呢,人家是说,咱们要是再骑着马进去,准会被对方发现。”
男的一跃下马,说道:
“奇怪,这里已是窦图山了,白姊姊、何会主两拨人,怎会一个也没有碰上?”
女的看了他一眼,抿抿嘴,低笑道:
“瞧你,一路上,不知听你说过多少遍白姊姊了,你真的这般惦记她么?”说话声中,一扭纤腰,跟着飘身落地。
男的俊脸微红,说道:
“唐姑娘休得取笑,在下只是说,白姊妹是一行人的领头,提起他们一行人,自然以白姊姊来代表罢了。”
女的娇柔一笑,缓缓的背过身去,低声道: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知道,白姐姐在你心里,占着很重要的地位,哦,还有一个贞妹妹。”
男的看着她背影,一时之间,答不上话去。他心里知道,她打从郝总管手里,把自己救出来,这两天来,她娇柔如水,百依百顺,一个姑娘家,要不是对你有情,她会……”
女的看他没有作声,忽然转过身来,柔声道:
“卓相公,你是不是生气了,我说错了么?”
四目相投,男的含笑道:
“没有,在下怎会生姑娘的气呢?”
女的展颜一笑道:
“咱们那就快些把两匹马放到树林中去,该上山去了。”
男的点点头,伸手牵过马匹,放入松林之中。就在此时,只听一阵急骤的蹄声,传了过来。
男的低声道:
“唐姑娘,山下有人来了!”
女的轻笑道:
“敢情是你的白姐姐来啦。”
男的转身去,但见山前远处,正有三骑马疾驰而来。因相距尚远,看不清马上人的面目。
但决不是白姐姐一行,也不像是三元会的何会主,这就说道:
“来的一共只有三骑,不像是咱们的人。”
女的笑道:
“不是咱们的人,那一定是神龙令的人了,这敢情好,咱们正愁找不到路呢,这回引路的人来了。”
男的忙道:“咱们快躲一躲。”
两人迅快的闪身入林,藉着树身,藏好了身形。他们两人,用不着作者交待,读者也早已猜想得到,男的是卓玉祥,女的是唐思娘了。
过不一回,三骑马已经驰到林前,这回看清楚了,马上是三个青衣女子。走在前面的一骑,正是三元会内三堂刑堂香主笑面罗刹闻桂香。后面两骑,一身青色劲装,背插双剑,像是闻桂香的侍女。
三人马后,各自驮着一个大麻袋,明眼人一望就可以看得出来,袋里装的一定是人。
卓玉祥心中暗暗纳罕,忖道:
“闻桂香怎么不和何会主一起来呢?”
唐思娘附着他耳朵,悄声说道:
“我们要不要出去,和她们合在一起呢?”
只听闻桂香身后左首一个使女说着:“香主,咱们要不要在这里下马?白玉霜一行人,过去了不过两个时辰,莫要给他们撞上了!”
卓玉祥听她说出白姐姐过去,不过两个时辰,方自一喜,心中突然又是一动,暗道:
“她说:‘莫要给他们撞上了’,这是什么意思?”
只听闻桂香冷冷一笑道:
“白玉霜这贱婢,能有多大的能耐,还逃得出师傅她老人象的掌心?此刻只怕早已全都拿下了,咱们已经到了窦图山,还怕谁来?”
这话听得卓玉祥暮然一惊,暗道:
“原来闻桂香竟是神龙令老令主的徒弟,听她口气,白姊姊一行人,可能中了老贼的埋伏。”
唐思娘附耳道:“她也是贼人一党,哦,这么看来,她们马上三个麻袋里装着的人,一定是咱们的人了!”
卓玉祥暗道:“心思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