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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lent Love。”叶红霜说。他的心跳并没有因为身旁那个温暖的身体而变快。此时的他们就像一起流落荒岛的旅人,互相取暖成了如此自然的事。
“其实,它不算NEW AGE。”香奈子说道,像是在抬杠,语气却是甜丝丝的。
“谁说不算……新世纪就要来了。”
205
年三十当天叶红霜异常忙碌,姥姥和姥爷意外的从北京跑来过年,父母为此张罗了一大堆菜,他也不得不下厨帮忙。好不容易从柴米油烟中逃出来,又被两位思外孙心切的老人逮个正着。他不得不乖乖坐到他们面前,硬着头皮应付了一通关于学习成绩和交友特别是交女友状况的拷问。
从某种程度来说,叶红霜和两位老人相处时客气要大于亲近。虽然血缘如此之近,但彼此之间很少见面:叶红霜至今没有回过籍贯上填着的北京,两位老人上一次从首都跑来这个南方小城看他也已经是五年前的事。尽管他知道他们非常思念他,但他毕竟已经长大了,不会永远住在那份思念里。
而对于父母,叶红霜似乎也有着同样复杂的心绪:他在他们的陪伴下成长,彼此都是对方生命的一部分。似乎因为这部分永远无法割舍,一直都在那里,所以便一直无心加以关怀。于是有一天他们终于发现,自以为最了解,最亲近的人变得最陌生和疏远——虽然只是一部分,却使整个生命都附上了挥之不去的疼痛。
像所有恬静,与世无争的家庭一样,书卷气浓厚的父母怎么也无法接受儿子对武学的痴迷。小时候叶红霜无数次梦想参加全国武术比赛,最后都在父亲不温不火却绝不通融的沉默里化为了泡影。考大学时他想像李小龙一样读哲学,本以为学文的父母会欣然同意。但母亲却声泪俱下的告诉他她多么希望他能出人头地,而不是像他们一样满腹经纶却平凡终老。当他决定不顾一切的去走自己的路时,父亲却把一张填好的志愿表丢在他面前,告诉他已帮他报了医学院……
206
“姥姥,尝尝这个啤酒鸭,我亲自做的。”
“霜儿乖,姥姥尝尝。”
“霜儿,给姥爷敬一杯酒。”
“姥爷,我敬您一杯。”
“好,好,不过南方这酒忒淡了些,我这有瓶小二……”
“爸,别给孩子喝这么烈的酒!”
“妈,没事,难得姥爷这么远来看我,我舍命陪君子又何妨。”
“哎哟,瞅瞅,咱们霜儿多懂事!霜儿,当初就是因为你爸不会喝酒,我差点不想把闺女嫁给他。”
不知不觉,一家人就着满桌菜肴和春节晚会把年夜饭吃到了十点。叶红霜看了看墙上的钟,站起来对众人道:“爸,妈,姥姥,姥爷,我还有些活动要先走,你们慢慢吃。”
“大年三十的,有什么活动?”父亲皱着眉头道。
“今年是千禧年,年轻人肯定有节目,你就别管这么多了。”母亲朝父亲挤挤眼睛道。
姥爷早已在之前的拼酒中被叶红霜灌得半醉,正醉眼乜斜的念叨着这个外孙的酒量怎生如此好。听到叶红霜要走,一挥手道:“去吧去吧,快些给我抱个媳妇儿回来。”
叶红霜脸一红,向众人道了声再见,便转身出门去。
207
一千年的最后一个夜晚并没显得特别黑暗,似乎正因为如此,那个接踵而来的另一个千年也没有显得特别光明。
叶红霜远远的就看见香奈子站在公共汽车牌前等他。她围着一条淡紫色的围巾,看上去别有几分成熟的韵味。但她脸上的笑容仍是如同孩子般纯真,在街灯的映照下,恍如一个在夜里漫游的天使。
“叶君。”她看见叶红霜叫了一声。
叶红霜跑到她跟前,笑着道:“今晚的香奈子好漂亮。”
“谢谢。我听说要见叶君的朋友,特意打扮的。”
“其实没必要,我的朋友都是挺随便的人。”叶红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不信。”香奈子摇头道,“叶君这么英俊,交的朋友肯定也很注重仪表。”
当香奈子见到穿着一件烂皮衣,踩着一双人字拖鞋现身的陆寻时,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武断。这个少年身边的女孩打扮得倒挺时髦,但也不够她胖嘟嘟的体态抢镜。
当陆寻得知香奈子是日本人后,立刻把叶红霜拉到一边,大呼小叫道:“怎么泡上的?是AV女优么?”
“普通朋友而已。人家是大学生。”
“这位小同志,不能放松警惕啊,”陆寻语重心长的说,“日寇的刺刀没有打垮我们,但他们还有皮鞭,面具,蜡烛!你没看过那部经典的电影《霓虹灯下的护士之我爱大针筒》吗?”
“我只看过《霓虹灯下的哨兵》。你想得太多了,香奈子是来浴佛节观礼的。”叶红霜道。
“那你应该去看看那部《如来神鞭之大师我要》……”
叶红霜耸耸肩不再理他,转身走回香奈子和林轻雪身边,此时两个女孩已聊了起来,香奈子似乎对林轻雪的广东口音很感兴趣,正大加研究。叶红霜之前见过林轻雪几次,虽不算熟络,但也不陌生。几人闲聊了十五分钟,才见到李香草和爱丽丝姗姗来迟。
“这个男孩子好帅!”香奈子一见到李香草,便对叶红霜小声道。转而看到金发碧眼的爱丽丝,更显得诧异。
“这位是李香草李公子,身手不凡,见单买单,我心目中当代第一好青年;这位是爱丽丝小姐,无业游民。两人系男女朋友关系。”陆寻抢着向香奈子介绍。
“别听这臭小子乱说,”爱丽丝对香奈子道,“我是画家。你是阿霜的朋友吧?”
“是,我叫香奈子,是一名大学生。”香奈子鞠了个躬道。
“香奈子是日本人,她是来中国参加佛归大典的。”叶红霜笑道。
爱丽丝点了点头,发现林轻雪也在旁边,笑道:“Linda,又见面了。”
“Alice,你永远是这么漂亮。”林轻雪看着一身红衣的爱丽丝,叹服的说。
“谢谢。这是我的男朋友。”
“陆寻跟我说起过,而且,我也见过他。”
“你们见过?”爱丽丝看向李香草,李香草尴尬的笑了笑,“抱歉,我好像记不起来了。”
“没关系,我见过你,但你没见过我。”
209
六个人走到时光大桥的时候,已是十一点半。据不少附庸风雅人士称,江面上燃放的烟花最是迷离璀灿,因此每年这个时候,时光大桥都会聚集大量的观众,其中犹以情侣为最。
“人好多啊。”香奈子看着四周的人潮感慨道。
“中国哪个不收钱的地方人不多?”陆寻笑道。
“我们在日本也经常会放中国进口的烟花,很美丽,我从小就很喜欢看。”香奈子道。
“烟花是很美丽,”叶红霜一笑,“可惜只开得一刹那,所以让人觉得很悲伤。”
“所有美丽的东西都很悲伤。”李香草淡淡道。
这时有个老太婆推车过来叫卖小烟花,林轻雪拉着陆寻道:“没带钱,帮买几支行不行?”
“神经病,等下有大的看还要买小的?这种小烟花骗钱的,冒两下火星就灭了,还不如你拿打火机点一下自己的头发。”
这句话恰好被那个老太婆听到,登时火冒三丈,抓住陆寻叫道:“兔崽子不舍得花钱,还讲这种鬼话来砸老娘生意!点头发哪有我的小烟花好看,不信老娘点给你看。”说着便要掏出火柴点自己头发。
陆寻怕她真的做得出来,只好掏钱买了两支给林轻雪。
“怎么不帮我买?”爱丽丝轻轻踢了陆寻一脚。
“给我一个帮你买的理由。”
“不给。”
“那给钱。”
“没有。”
旁边的李香草微微一笑,向那个老太婆买了九支递给爱丽丝。
爱丽丝接过甜甜一笑:“谢谢!”
“你看人家多大方!再帮我买七支!”林轻雪向陆寻道。
“等到清明我再烧给你吧。”
香奈子看着这些肉麻庸俗的场面,眨了眨眼睛,对正在看江水的叶红霜小声道:“叶君,人家手里还是空的……”
叶红霜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旁边那两对,立刻明白了过来。他向那老太婆买了四只,递给香奈子歉疚的道:“刚才我没注意。你先玩着,烧完了我再买吧。”
香奈子接过那些小烟花,从老太婆处要来火柴点着了。纤细的火花不停从那上面冒出来,在虚空中一划,就会留下一道光的痕迹。
叶红霜看她不停的挥动那些小烟花,像是在写字,就笑着道:“你在写字?写什么?”
“あいしてる。”
“我不懂,是什么意思?”
香奈子笑了笑,没有说话。
210
十二点就要到了,整座桥的人开始骚动起来。稀疏的喊声此起彼伏,大多都因衿持而中气不足。终于,时针跳动了,在同样稀疏的欢呼声中,大家发觉自己已置身千禧之年。
一枚烟花像流星般升到了空中,然后砰的一声四散开来,仿佛天堂的碎片般流光溢彩。
温柔的光芒落在了每个人脸上,幸福与不幸福,都被它照亮。
剑圣站在屋顶上,看见那朵烟花,握着酒杯的手凝在了空中。他已记不清这是生命里第几次看见烟火升起,只记得许多年以前,这样的时刻总会有一个人站在身边。
黄大飞正打着麻将,刚要把手里的东风摔下去,那席卷整座城市的光便将他定格在新的世纪里。
李月河坐在屋子里,手里发黄的照片勾起了心里的伤痛。钟声响了十二下,那伤痛顿时被重新涂抹了一遍,仿佛再过一千年也不会褪去。
虹坐在阳台上,看着那枚烟花,嘴角的微笑随着它绽开,又随着它凋零。
李小哲叼着烟,看着周围野兽般的人群。钟声响起,他知道是时候走上自己的路了。
安琪听着王菲的歌,看着那朵在天空中生长的花,痴痴的猜测着它的颜色。
爱丽丝依偎在李香草怀里,听他轻轻的念道:“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林轻雪和陆寻大声的欢呼,像是两个第一次看见烟花的孩子。那五彩的光如同一片幸福的潮水,在这一刻漫过了他们青春的堤岸。
“好美啊!”香奈子兴奋的说,她的手紧紧的握着叶红霜的手,她感到他的手也在紧紧的握着她的。
“香奈子,刚才我们忘了说一句话。”
香奈子睁着眼睛望着叶红霜,突然恍然大悟,笑着说:“那我们一起说好不好?”
“好啊,一,二,三——”
“新年快乐!”
211
回酒店的路上,香奈子送了一双纯白手套给叶红霜,说是新年礼物。叶红霜为自己的两手空空而不好意思,她笑着对他说,他陪她看这场烟火就是最好的礼物。
酒店门口到了。
“那么……”叶红霜和香奈子互相看着对方,那句再见怎么也说不出口。
忽然,从酒店里传来《友谊地久天长》的旋律,似乎有人在举行新年舞会。
“叶君,会跳舞么?”香奈子忽然道。
“会一点。”
“和我跳一支如何?”
“这里?”叶红霜看了看周围,酒店的门口行人稀少,但当街起舞还是未免有些惊世骇俗。
“就是这里。”香奈子认真的点了点头。
叶红霜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他扶着她的腰,轻盈的舞动起来。整个城市开始在他们的身旁旋转,如水银般流泻的旋律织起甜蜜的凝视。
音乐停了,舞也停了,停在一个轻轻的吻里。
在一起
212
整个春节期间,香奈子和叶红霜都在一起。她让他带着她游遍城里的大街小巷,用这座城市把他们的时光纠结在一起。
两个人的时光总是快乐的,但一座城市总是不只两个人。
叶红霜发现街上的日本人越来越多,其中一些虽作游客打扮,但眉宇间难掩凶神恶煞之气。他开始相信李香草说的是真的:这些人很可能就是那个黑帮的成员,不远万里来打响一场人民与人民的战争。
当然,统称人民有点不妥。至少从性质上看,一边是好的人民,另一边是坏的人民。或者:一边是勇敢善良的人民,另一边是凶狠残暴的人民。但无论如何,叶红霜最不希望看到的是:一边是没枪的人民,另一边是有枪的人民。
幸好,事情似乎像李香草预料的那样,黑帮们的枪械被挡在了国门之外。叶红霜得出这一结论是源于一则报纸上的新闻:本市各类刀具忽然被抢购一空,其中又以日本武士刀最为抢手,标志着市民的体育素质不断提高……
213
“中国的街道也很漂亮呢。”香奈子看着街道上那鳞次栉比的高楼感慨的说。
两人走在市中心宽敞的街道上。这时前面走来几个手握竹剑,穿着日本剑道服的年轻男女。
“中国的年轻人也练剑道?”香奈子好奇的说。
“这个之前倒很少见。”叶红霜沉吟道。
只见那几个男女说说笑笑的走进一扇大门里,那扇大门上挂着一块大匾:李氏武馆。
“原来如此。是李香草的武馆。”叶红霜笑道。
“就是那天晚上那个帅哥?他是开武馆的?”香奈子奇道。
“嗯,”叶红霜点点头道,“他不但开武馆,自己也是武术高手。”
“从样子看真看不出来呢。”香奈子感慨道,“那他和叶君比谁厉害?”
叶红霜咳嗽了两声:“这个……要不要进去看看?”
“好。”
214
武馆一进门是接待处,虽然不大,但装潢得颇为古雅。
一位衣着时尚的小姐坐在柜台,见到叶红霜和香奈子进来,立刻迎上来笑容可掬的道:“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两位?”
“不必麻烦。我们只是进来参观一下。”叶红霜微笑道。
“这个……”小姐面有难色道,“我们武馆一般是不对外开放的。但如果两位有兴趣,可以立刻办理入学。我们这间馆教授的是剑道,其他馆还有各种传统拳法和兵器的课程供您选择。如果两位一起入学还可以享受情侣价,要知道学武不但可以强身健体,还能滋阴壮阳,补钙……”
叶红霜摇了摇头,笑道:“我们不是来入学的。我和你们李老板是朋友,不知能否通融一下。”
“叶红霜?”这时里边一扇门开了,探出一个头来,是虹。
叶红霜面露喜色,笑道:“你在这里太好了。我和一个朋友想来参观,但……”
“小莲,他们是李香草的朋友,不是外人。”虹对那位小姐道,说完向叶红霜和香奈子招了招手:“进来吧。”
“你也是日本人?”虹听完叶红霜的介绍,高兴的对香奈子道。他乡遇老乡,她冰冷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香奈子笑着点了点头,两人随即用日语叽里呱啦的交谈起来。叶红霜在旁边听得甚是没趣,便把视线投向了道场里。整个道场的场地十分宽敞,学生大多是一些女孩子,正三三两两的拿竹刀练习。只见那些学生嘻嘻哈哈的,全没有习武者应有的气度;再看她们的姿势动作,更是如同狗刨般狂乱,叶红霜不禁摇了摇头。
“觉得怎么样?”虹走到他身旁道。
叶红霜想了想,道:“服装很漂亮。”
“叶君知道么,这些剑道服不但漂亮,还有很深的内涵。你看那些道裙上的五道折纹,就是代表着仁义礼智信的五种美德。”香奈子笑着说。
“他才不是赞那些服装,他是说这些人练得很差。”虹淡淡道,“中国人说一句话永远有好几层意思,所以中文才会这么难学。”
叶红霜耸了耸肩,没有说话。
“这些女孩子有一半是冲着减肥来的,另一半是被那一半拉过来的。能练成这样已经不容易了。”虹淡淡笑道。她的国语显然已进步了很多。
“有教无类,慢慢来吧。”叶红霜笑道,“功夫不是请客吃饭,也不是作文章,哪有这么多人不爱红妆爱武装啊。”
“有几个男生打得好点,至少,几分蛮力是有的。”虹说着喊了那几个在墙角倒立的男生一声,伸手招呼他们过来。
“老师,有什么事?”一个五大三粗,看起来像土匪的男生跑过来恭恭敬敬的对虹说。
“阿呆,这位是叶红霜师傅,八极拳高手。”虹指着叶红霜道,“难得他来这儿,你和阿瓜打给他看看,好让他指点指点你们。”
叶红霜连忙摆了摆手:“师傅不敢当,我对剑道一窍不通,指点就更不敢当了。”
但那些男生显是很听虹的话,一个精瘦的男生当即跳出来——显然就是那个叫阿瓜的,把一把竹剑丢给阿呆:“我们来。”
“你干什么?!”虹突然厉喝一声,把众人都吓一跳。“讲过多少次了,在道场里要像尊重生命一样尊重刀剑,你随便一扔是什么意思?”
阿瓜十分惶恐,立刻向阿呆和虹鞠躬道歉。叶红霜暗暗吃了一惊:日本剑道的规矩竟如此严格。相形之下,中国剑客的剑或可被踢坐压摔踩,或可当作不求人来挠痒,或可用档部来夹,精神境界差之远甚。
场上的两人带好护具走上比试的垫子,互相行了礼,比试正式开始。
阿呆身形肥壮,动作没有阿瓜灵敏,但剑风霸道。两人的剑互相碰在一起几次,阿瓜就因力不如人而落了下风。只见阿呆突然大吼一声:“头!”竹剑狠狠的打在阿瓜头上!
虹摇了摇头,道:“没用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