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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智点点头,转身安排去了。
“小捷,定国,你们带些人,拉着这俩马车,”志文指指竖着高杆,挂满人头的马车,“到处转一转,让那些居心不良的人,趁早把念头打消。”
“那,码头那里要不要去?”尚闰问道,刚才他带人支援可旺,表现不错。
“怎么,有什么说道么?”志文问道。
“刚才好像有人说,不得在码头十丈范围打斗,否则他们就不渡人过河了。”
敢放出这样的话,瘌痢头们还不敢破坏这样的规则,看来在这渡口,这些摆渡者的掌控力不错啊。
“这样啊,那码头就不用去了。”码头那里视野极佳,刚才这番阵仗,想必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现在实在是没有必要去挑衅。
“还有,”志文喊住了已转身欲走的小捷和定国,“再跟这些人说一下,不许随地大小便,我们会安排人巡查的,见一次打一次。”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短时间内,自己这帮人恐怕和其他人一样,是过不了河的,这环境卫生就不得不整治一番了。
正好借着这次立威,敲打下这些难民,自己在着也舒服,还能有效控制疾病的传染。
事情安排完毕,志文站在马车上,远眺码头和黄河。
这个渡口,怎么说呢,很特别啊。
渡口的选取,一般要求两岸地形要便于船只停靠,崇山峻岭和滩涂烂泥都不行,水深也有要求,太浅的话肯定不行,船只容易搁浅。
还有就是在满足以上两点的前提下,渡口两头的河(江)面距离自然是越短越好,这样来回一趟能省不少力。
之前志文路过的渡口,基本都符合这三点。
可眼前这渡口,前两点倒是满足了,但是河面距离却是异常宽阔,再加上蒸腾的水汽,以志文这么好的眼力,又站在马车上,也只看到对岸影影绰绰、密密麻麻的船只,连岸边码头都看不清晰,可见两岸距离之远。
而力哥和强子这几人,先是见那辆挂满人头的马车启动,在一队人的簇拥下,朝着难民堆而去,知道这帮小子是要借此机会进一步宣扬刚才的战果,扩大他们的影响力和威慑力。
随后有新的难民陆续来到刚才因为打斗而空出的场地,按力哥的估计,前前后后怕有两千人,都是在马车附近停留片刻后,就各自散去,挖坑的挖坑,殓尸的殓尸,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完全是长期做惯了的样子。
这下力哥都有点不淡定了,原先他一直以为这支童军是哪家已经扯旗造反的头领弄出来的,佩服这人有些本事和远见,能把这群小子操练成这样不容易,再过几年就是一只忠心耿耿的强军。
可这战后打扫战场,收殓尸体的行为,却绝对不是任何一家流贼会做的,他们胜了的话,只会忙着抢粮抢人,哪里会去理会地上的死尸是自己曾经的同袍,还是挥刀相向的敌人。
输了的话一溃千里,更是只会忙着逃命了。
在力哥的认知里,哪怕是现如今的官军,也很少能这样做的了。
待看到这些难民更多的是在清理地上的粪便时,力哥他们更加惊讶了,这些人绝对不是流贼。
同时也很好奇,到底是些什么人,要武力有武力,能把瘌痢头这样的混混们兵不血刃地收拾了,要规矩有规矩,能指使这么多人利落地打扫清理场地。
正当力哥他们百感交集之时,只见对方的马车阵中,一大一小二人越众而出,径直朝他们走来。
却是志文见李智已经把事情安排完毕,遂叫上他一起前往码头,想要打探一下过河的情况,他自己毕竟年岁还小,出头露面的事总得有个成年人一起。
力哥知道这是对方的话事人来了,忙咳了声嗽,清清嗓子,提醒强子和其他人打起精神,静候对方的到来。
“几位,在下有礼了。”李智嘴里客气着,手上也作了一个揖,“不知怎么称呼?”
“不敢当,”力哥还了一礼,“在下陈力,忝为这个码头的领头人。”
“我叫陈强,叫我强子就行,是力哥的兄弟。”强子接过话,一一介绍自己和其他几人。
“不知先生贵姓?”力哥待强子话毕,又拱手问道。
“免贵,姓李,李智。”李智边还礼边说,“这是在下小侄,志文,跟着我长长见识,陈力头领勿怪。”
“哪里哪里。”
一众人等相互寒暄,客气的不得了,气氛尚好。
第122章 拜访孙神医
“对了,陈力头领,我等欲从此渡河,前往晋西,不知有何规矩?”寒暄了半天,李智终于问到了正题。
“没什么规矩,交钱交粮就成。”强子呵呵笑道,他也是早不耐烦这等客套,耐着性子等了半天,见对方终于问到点子上了,忍不住抢着回答。
“哦,那要多少钱粮呢?”
“每人交二两杂面,或者五十文钱,咱们就保证送他过河。”
“这。。。”李智闻言,脸色稍变,“这价钱是不是稍微高了点?”
这个费用,对志文他们来说,真算不上什么,可装模作样地表示下惊讶,还是要的。
“高了?”强子说道,“咱们这些船工,一家老小都是五六口甚至七八口人,就指着一条船吃饭,拉一趟活儿,也就四五个人,最多不超过十人,收的粮食,就够家里三四个人一天混个半饱,你还说高了?”
“这。。。”李智说不下去了,想想的确如此,又问道,“那五十文钱可不止买二两粮啊?”
“唉,”这是陈力他们当中一个年纪稍长之人,“你们啊,有多久没买过粮了?现在最次的杂面,也是快二十文一两了,眼瞅着还要涨,咱们收的这五十文,真不高。”
李智彻底无语了,和志文相互看了看,都是一脸无奈。
现在渡口旁聚集的这些逃难之人,都是优胜劣汰后的佼佼者,不夸张地说,都是身强体健之人,还兼野外生存大师,身体差的,找不到吃食的,不是病死就是饿死了。
只是难民中没有几家还有这些钱粮,特别是粮食,早吃了。
怪不得这么多人聚集在此而不过河,原来是没钱过啊。
只是力哥这些人如此行事,不怕惹怒难民们,给自己带来灾祸吗?
志文看着宽阔的河面,若有所思。
“一开始有人不吃咱们这套,仗着人多势众,想逼着我们摆渡他们过河。”强子仿佛知道志文心中所想,接着说道。
“可咱们是什么人,个个从小都在黄河边长大,水性没得说,在河西的就咱这几人,打不过往水里一跳,谁都拿咱们没辙。”
“有那不知深浅之人,有的跟着下水,有的想自己摇着码头的这几艘船过河,都被咱们在水里给收拾了。”
强子一口气炫耀完,得意洋洋地总结道:“从那以后,你们这些逃难的,不论他原来有多横,都不敢得罪咱们了。”
“那这黄河沿线的渡口,要么没船,有船也不渡人,也是诸位头领的手段咯?”李智不笨,脑子一转,就明白了这些渡口无人摆渡的原因。
“那还不是被你们这些**害的!”刚才那年长者突然激动起来,“一开始咱们都散居各个渡口,遇上逃难的要过河,有钱粮的,咱们就收点,实在没有的,也就算了。毕竟咱们靠河吃饭,除了摆渡,还可以打鱼。”
“一开始还好,我们两边还能相安无事,谁知没多久,你们这些人就坏了良心,竟然抢咱们的船,逼咱们摆渡,这也就罢了,还要抢咱们的粮,杀咱们的人。。。”长者哽咽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志文和李智无言以对,逃难路上种种残酷的场面,一时涌上心头,知道长者没有说谎,这种事儿绝对有人能做出来。
“多亏了力哥,找到这么好的一个渡口,把咱们召集到这儿,家眷又都安置在了河东,咱们这些人啊,才算是有了个主心骨,不再被人欺负了。”长者情绪稍稍平复下来,又接着说道。
怪不得,这渡口如此宽阔,而船只大都在对岸。
就算难民中有人通水性,要想一气游过对岸,而不被这些人发现,那也是不可能的。
这既杜绝了难民私渡,也能预防被人摸上门偷袭,对船工们来说,这渡口真是个好地方。
“还有啊,”强子又得意洋洋地插话了,“别想着往下走去找其他渡口,实话跟你们说吧,整个晋西和豫南,你们能过河的地方,就只有这儿!”
“那蒲津渡和风陵渡都无人摆渡?”李智不大相信,他读过些书,知道这两个渡口自古便是有名的古渡,离此也不远了,应该,没有荒废。
志文自然不大清楚这些,只觉得“风陵渡”这三个字有些耳熟,想了半天,才依稀想起似乎是在金庸的哪部小说里读过,当时觉得这三个字很有意境,格调很高的样子。
“嘿嘿,”强子笑了,“有倒是有,你们可以去试试,别怪我没提醒你们,那都是官府在管,还有官军,比我们可黑多了,不说价钱,不把你们当流贼抓起来就不错了。”
志文扯了扯李智的衣襟,已经问得差不多了,又不是急着马上过河,孙大夫都还没找到呢,先回去再说。
“呃,多谢诸位头领相告,容我等回去商量一二,李智就此告辞。”说罢带着志文转身就要离开。
“且慢!”却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力哥开口了。
“陈力头领,不知有何见教?”
“李先生,我见你们一到此地,就挖坑殓尸,还洒了石灰粉,现在还清理粪便,不知是何缘故?”
“这个啊,”李智笑道,“挖坑殓尸撒石灰,那是为了防止瘟疫散播,我们一路上都是如此做的。至于清理粪便嘛,那是我们不愿意与屎溺为伍。”
“哦!”力哥微微沉思了下,又问道,“不知阁下与孙神医有何关系?”
“孙神医?”李智微微失了下神,随即醒悟,不就是孙大夫嘛,被难民尊为神医,没想到名号都传到这儿了。
“在下帮孙神医打理一应杂事,以便孙神医能专心治病救人。”稍稍犹豫了下,李智这样介绍自己。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们如此行事,大有讲究,竟是孙神医之人,失敬。。。哦不,失礼了。”知道李智与孙大夫的关系后,力哥态度大变,指指停在码头边的几艘带篷的船只说道,“我们在河西这里连个坐处都没有,我等粗人,得罪莫怪!”
不是力哥如此轻信李智,而是他们之前的一番作为,让人不得不相信,这是孙神医指点的。
李智和志文都被他这大变的态度弄得有些诧异,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知道他们心有疑虑,力哥主动解释道:“这几个月,渡口这里可是把孙神医的大名给传遍了,说他是药王后裔,万家生佛,挽救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我等虽与难民有些不对付,却最是敬重如孙神医这等治病救人,活人无数的医者。”
“不知孙神医可在,我等想上门拜访,以表敬意。”力哥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呃,这个。。。”李智吞吞吐吐地,看了看志文,见志文微微点了点头,这才说道,“孙神医刚刚失踪了!”
第123章 找到孙神医
志文可不是力哥这简单的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打动的,只是他觉得力哥他们身为船工,与难民们并无什么利益纠葛。
有钱有粮就送你过河,没有的话就老实在河西呆着,力哥他们不太可能为了某支难民队伍出头,来打孙大夫的主意。
而且他们在河西就这几个人,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志文自信能吼得住。
至少表面来看,这个力哥一脸真诚,迫不及待地想见孙大夫,颇似后世小迷妹渴望见到偶像的样子,索性大方点,告知以实情,顺便看看他们能不能帮上忙。
“失踪了?”力哥大惊失色,“难道是刚才?”
李智点头,“就是刚才分兵之时,人手有点顾不过来,孙神医这才不见的,我们估计他是又遇上病患了,还是急症,所以招呼都没有和我们打。他这人,一见有病患,就把什么都给忘了。”
“如此神医,真正令人敬佩。”力哥叹道,“这瘌痢头该死,死得好,死得好啊。”
算起来,这是自志文他们抵达渡口,与瘌痢头们爆发冲突后,力哥第一次表达对瘌痢头的不满和诅咒。
“强子!”
“在!大哥。”
“你和其他几人,全都去散布一个消息,就说谁找到孙神医,那么一家人只要不超过十口,咱们全都免费送他们过河。”力哥吩咐道。
“大哥,这。。。,有这必要吗?”说实话,强子不太理解他大哥的这一番举动。
“孙神医治病救人,为国为民,难道不值得我等为他做这么点小事吗?”力哥双眼大睁,厉声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对了,你们不要聚在一起,分散开来。有什么消息,让他们报到马车那里去。”
“喏!”强子见大哥发怒,不敢怠慢,应了一声,带人去了。
“见笑见笑。”力哥抱拳行礼,“李先生,咱们不如就此移步,到马车那儿静候佳音好了。”
得,力哥这是厚着脸皮的要跟着他们了。
“啧啧,李先生大才,既能将这些少年练成如此强军,还能将这帮难民安排得井井有条。”一到马车旁,力哥就连连赞叹,“不知李先生师从何处啊?”
只是嘴里说着话,眼光却往志文那儿瞟,毕竟志文站在马车上发号施令他是看在眼里的。
“哪里哪里,不敢当,谬赞了。”李智一下红了脸,这么大的功劳他可不敢独占,“在下只是安排难民杂事,至于这操练之事,全赖这小侄和他的两个同伴所为。”
志文不太管事,他现在基本就是和小捷收集粮食,偶而指点下众人的武艺,日常操练是可旺和定国负责,这些李智都知道。
“这位小兄弟叫志文是吧?”力哥笑呵呵地问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志文笑笑,恭敬回道:“在下年纪还小,可不敢当大叔的兄弟,叫我小志好了。”
“嗯,不错,小志。”力哥笑眯眯地喊上了,“年纪轻轻,就这样一身本事,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不知祖籍何处啊?”
这老狐狸,到底是来拜访孙大夫的,还是来探自己这些人的底的?
可人家先是让人帮忙,现在态度又是极好,想甩个冷脸都不成,志文不得不耐着性子,和力哥打起了太极拳,至于李智,借口事务繁忙,已经先一步闪人了。
双方你来我往的,几圈推手下来,都深感对方不简单。
力哥老谋深算,遇上关键问题就顾左右而言他,巧妙地把话题绕开,而志文仗着自己年纪小,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
譬如刚才问祖籍,志文就反问祖籍何意,力哥解释祖籍就是家乡,就是从哪儿来的,志文就随便说了一个原来村子附近的山头俗称,至于村名和县名,对不起,不知道。
如此这般几个回合一过,话题越来越少,场面一度冷清了下来,眼看双方就要聊不下去了。
志文自是无忧,实在无话可说的话,这位力哥就应该告辞了吧。
力哥脸上笑意盈盈,心中却有些焦急,这一通谈话,实在是没有得到什么有用讯息,要是在高门大院,这会儿对方必定已经端茶了,而自己将不得不告辞。
正尴尬间,强子的声音突然出现了,“大哥,孙神医找到了。”
力哥暗暗舒了口气,自家兄弟出现得太及时了。
“是吗?哎呀,真是好消息。”力哥语气浮夸地说道,“神医人呢?没出什么事儿吧,在哪里?”神情却是颇为得意。
志文反应过来,力哥这是在向他示威呢。
先前志文他们用瘌痢头的人头在渡口向其他人立了威,包括力哥他们,而现在,力哥派了这么几个手下出去转了一圈,就把失踪的孙大夫给找到了,这何尝不是在向志文他们示威呢。
“马上就到,我怕你和他们等得心焦,先跑来报个信儿。”强子满头大汗地来到了马车旁。
而志文已经从马车上站了起来,看见了被一群人簇拥着的孙大夫。
又是一番客套寒暄,直到天色渐暗,强子几次提示,要趁天色未黑赶回河东,力哥这才意犹未尽地提出告辞,并当场宣布,明天就安排人将找到孙神医的这家人送过河,还表示,今天神医累了,改天再登门拜访。
而难民们在得知孙神医与那帮凶神恶煞,杀了瘌痢头的小子们是一路人后,原先单纯的害怕和恐惧,变成了又怕又敬,对于志文不许他们随地大小便的要求,在后来的日子里,抗拒少了,自觉执行的多了,倒是意外之喜。
“志文(小志),义父(我爹)还没找到,咋办?”刚送走力哥和难民们,可旺和八千急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