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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哥,你们赶上来了?”诚哥尚未答复,黑暗中突然有人问道,话语里全是惊喜,待来人走到面前,正是定国。
“来了。”志文见到定国也很高兴,忍不住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干得不错,定国。”
讲真,志文扪心自问,要是由他来安排指挥这次战斗,十有**没有定国做得这么好,这小子真是天生的大将之才,整个过程基本都考虑到了,环环相扣,将敌人一步步击垮。
虽然有些突发事件,但已经跟他的指挥才能没有多大关系了。
“嘿嘿。”定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却并没有谦让,毕竟还是有些小得意的。
“不要。。。”,斜刺里一声大喊,那是被志文钉在地上的范头,脖子已被一根削尖的白蜡杆刺穿,喉间咯咯作响,却再也说不出话来,鲜血已将雪地染红了一大片。
白蜡杆的另一头,是宋献策,双眼通红,正死死盯着范头,嘴巴张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小子自献了计策后,还和以前一样,跟着可旺,只是他未经训练,也没说要加入进来,可旺就没有发他武器。
大战之前,本想安排宋献策和难民们一起,藏在山上,以免受伤,他自己却不乐意,仍旧执意跟着可旺,放言自身安全不用可旺操心,他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可旺无奈,只得由他。
其实这小子精得很,自听了定国的安排后,他就断定,追兵们在享受了志文给他们准备的冰面大餐后,已然精疲力尽,甚至人手还会有所折损。
再遭受这一连串的打击,势必崩溃,己方完胜的几率,当在九成以上。
只要不身涉战场,远远跟在后面,安全上不会有什么问题。
宋献策就是想看看,追兵里会不会有杀害他爹娘好友的凶手,如果有的话,定要想方设法为他们报仇。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大局已定,争斗已止后,宋献策跟在少年们的后面来到山腰,即便天色如此黑暗,他还是认出了被钉在地上那人的脸,那令他魂萦梦绕的脸,那令他咬牙切齿的脸。
想到还在麻袋里的三个至亲,宋献策猛地夺过身边一个少年手里的长棍,几步来到那人身前,在其他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棍尖刺进了那人的喉间。
不要?这人要说什么?不要杀他吗?怎么可能,宋献策恶狠狠地想到。
见仇人还未断气,兀自不解恨,将手中长棍用力又转了几下,这人一大口带着泡沫的鲜血从口中涌出,眼睛翻了翻,终于停止了挣扎。
“噗通!”宋献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见对方已死,刚才杀人时的力气仿佛一下子全部消失了。
“爹爹,娘亲,孟兄,我为你们报仇了。”泪水无声地从眼里涌出,顺着脸颊滴落地面。
志文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宋掌柜一家之死,多少与他有些关系,算得上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见宋献策还跪在雪地里痛哭,开口劝道:“宋兄,节哀顺变,保重身体,可别受了寒,宋掌柜他们还等着你送行呢。”
第161章 男儿所为
“郑兄,多亏你们出手制住此獠,我才能得报大仇,多谢了。”
宋献策听到有人劝慰,见是志文,膝行来到志文面前,就要磕头行大礼。
那仇人是被谁给钉在地上的他不知道,不过志文既然是领头人,那么向他道谢总没有错。
志文伸出一只手,托住了宋献策的手臂,止住了他下拜的行动,制住这范头,对他来说,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当时是为了救孙大夫,他自认为值不得让对方磕头。
手上加了把劲儿,直接把宋献策从雪地里给提了起来,“宋兄不必多礼,还是先站起来罢。”
宋献策见自己头都磕不下去,只得作罢,刚伸直双腿在地上站稳,又看见志文右手的那个建奴人头,禁不住纵声长笑。
“定国,你说这小子是不是疯了?”可旺低声问道。
这宋献策刚才手刃仇人之后痛哭流涕,现在却又大笑,不止可旺,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觉得他恐怕是大仇得报后失心疯了,孙大夫已经在考虑,要是这小子再这样笑下去,自己是不是要上前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好在宋献策很快止住笑声,双膝一曲,就要再度下跪,这次又被志文眼疾手快地止住后,却不肯作罢,后退几步,仍欲再度拜下。
“宋兄,我制住此人,也非是为你,而是为了救孙伯,实在不必如此。”志文再次托住宋献策。
“郑兄,我这一拜不是为了刚才那人,而是为了你手中这个头颅,你若再不受我一拜,叫我怎生面对爹娘好友。”
“哦,难道此人也是那晚的凶手之一?”
“正是,还多亏他是异族,口音怪异,我才能一听之下,就知道幕后之人是那范永斗。”
“可。。。,这人不是我杀的啊。”
“不管是谁,总是你们的人,这一拜你也受得起,我拜了你之后,再去拜他。”
“宋兄,杀了这建奴的,还真不是我们的人。”志文如此说道,仍不肯受宋献策一拜。
“你应该拜的,是这两位。。。好汉。”志文说罢,指了指他身后的诚哥与老三两人。
宋献策疑惑地看了看这两人,面生得紧,他能肯定,之前没有见过,真不是志文他们的人,只是既然志文都如此说了,断没有欺瞒他的道理,当下一弯腰,就要磕头。
这一拜,还是没有拜下去,被老三给扶住了,“小兄弟,没想到你与建奴也有深仇大恨,谢就不用了,我们杀他是为了自己。”
“无论如何,总是你们杀了此人,我才得报大仇,这一拜还是当得的。”宋献策执意要拜。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婆妈,拜来拜去的烦不烦?”老三突然火了,“是男人的话,以后自己多杀几个建奴,不就什么仇都报了?”
“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说完老三还向周围的人问了一句。
“说得好,”可旺第一个跳出来,“姓宋的小子,你要想接着报仇,以后就跟着我们,好好练武,总有一天能让你亲手杀了那个大仇家的。”
宋献策突然呆呆得,仿佛没有听到,从刚才老三发火的时候,他就这个样子了。
而老三见可旺赞同他的说法,感觉十分对他的脾气,大生知己之感,刚才的不快不翼而飞,大笑道:“这位小兄弟,刚才多有得罪,莫怪莫怪。”
“那算得甚事?”可旺满不在意,“这位。。。老哥,要不咱俩哪天好好切磋下?”
“那感情好。”老三求之不得的样子,转身对诚哥说道,“诚哥,这帮小兄弟够豪爽,身手好,相信他们也不会如那闫修诚一般,与建奴勾搭,要不咱们就留下?以后能在一起切磋,也是一桩乐事。”
“老三说得好,我也正有此意。”诚哥上前一步,抱拳躬身,向志文说道,“在下兄弟二人,承蒙不弃,今后就在郑小兄弟手下讨口饭吃了。”
“二位不再考虑下了?”志文笑道,自愿的总比强迫的要好。
“郑小兄说的哪里话,刚才我就想答应,只是有事发生,这才给耽误了。”诚哥这说的是实话,他不过稍稍犹豫了下,就不断有事儿发生。
其实诚哥知道,这由不得自己同不同意,对方难道还会放自己兄弟二人离开?只看志文问他是否愿意留下来之后,并不着急他的回答,就知道自己哪怕不乐意也得留下来,与其被人强迫,还不如主动些,以后也好相处。
老三这忙也帮得恰到好处,自然而然地就表露了投靠之心。
这时,刚刚还在发呆的宋献策走到老三面前,郑重地抱拳说道,“受教了。”
“啊?哦。”老三被他弄得丈二摸不着头脑。
“多谢你刚才的一番指点,”宋献策说道,“说的是,快意恩仇,才是我辈男儿之所为。”
之前他的想法是,先让父母好友入土为安,至于报仇,那得先有功名,然后步入朝堂,方才有些希望,范家在朝廷也是有人的。
不想跟着志文他们走了这一遭,在将帮凶先除去之后,内心深处的那份畅快,竟让他改了主意,去他娘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子就要“小人报仇,一天到晚”。
且不说自己今后能不能达到设想中的高度,就算自己在十多二十年后,真能拥有报仇的权势,可到那时候,这仇报得还有什么意思,哪有刚才自己亲手杀死仇敌那样畅快。
老三被他这番半文半白的话弄得有些吃力,但不妨碍他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想通就好。”
“我要加入你们,我要练武。”宋献策又对志文说,他想通了,要想亲手斩下仇人的头,最好就是加入志文他们,不但可以跟着练武,一旦有机会,还可以请他们帮忙,出人出力,让自己手刃范永斗。
志文暗自摇头,这宋献策他记得原是李自成手下的谋士之一,标准的文人一个,现下主动要求学武,也不知将来会不会被他们给带歪了。
“你。。。,不读书了?”志文问道,“那要想好了,咱们可是难民,一群苦苦挣扎,但求生存下去的难民。”
第162章 持金过市
“不读了,想靠着读书来报仇雪恨,那是痴人说梦。”宋献策回答,“挣扎求生?这世道,大部分人都得挣扎才能求生罢。”
“难民?你们可不是普通难民。”宋献策挑衅地看了志文一眼,“普通难民会织毛衣?普通难民有这等行军布阵的本事?普通难民敢杀人?”
自从他亲眼见到两个仇人死在眼前,心结解了大半,再想通了复仇需靠自己亲自动手,方才爽快后,整个人都从悲痛中走了出来,言辞一如既往的犀利。
志文讪讪一笑,没有接话。
“给个痛快话,到底要不要?”
“有个读书人愿意和我们一起逃难,那是求之不得的事儿,要,怎么不要。”志文正犯愁识字之人太少,有这么一个历史名人加入,自然不会拒之门外。
“既然我不是外人了,那有些话我想问问这两人。”宋献策努努嘴,表示目标是诚哥和老三。
志文点头同意,他也有问题想问这二人,既然有人代劳,那正好,况且宋献策身为本地人,应该知道一些秘辛,想必更能问在点子上。
“这位小兄弟,有什么尽管问,咱哥俩知道什么定然不会隐瞒。”诚哥听说眼前这少年是读书人,不敢怠慢。
“二位怎么称呼?”
“这是老三,他管我叫诚哥。”
“没有正式一点的名称吗?比如,姓什么,叫什么?”
诚哥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幽幽说道,“连家都被建奴给占了的人,怎还有脸用父母给的名字,没的辱没了祖宗。”
宋献策闻言一愣,不禁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感,自己不也是因为不能报仇,原名“康年”也没脸用吗,更为了纪念替自己而死的同窗好友,方才改称宋献策的。
“那诚哥,三哥,”宋献策语气轻柔了许多,“你们应当是今早从蒲州出发,前来追击我们的吧?”
只要智商在线,判断这二人的来历,对宋献策来说是小菜一碟。
“是。”两人齐点头。
“那你们原来的雇主是谁?”
“闫修诚。”
“果然是这个老东西。”宋献策冷哼,“蒲解两地的盐商,数他跟范家跟得最紧。”
虽然在蒲州长大,但不论是本地盐商还是晋北粮商,与普通人关系都不大,所以宋献策原本是没有什么偏好的,不过现在爹娘好友被粮商害死,他自然对粮商以及投靠粮商的人憎恶万分。
“是范永斗让他派人来的吗?”
“是不是范永斗就不知道了,只听人叫他范大公子,闫修诚对他,那是巴结得很。”
“那错不了了,就是他,范永斗。”宋献策有怒火藏在眼里,这个人才是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真正凶手。
范永斗,你们以为十拿九稳的行动,已经失败了。
原本他询问诚哥与老三,只想证实一下,幕后黑手是不是范永斗,这会儿想到仇家的计划被破坏,而自己还参与在其中,宋献策心中有莫名快意。
只要能让仇家不爽,哪怕只是小小的一件事,也能让他获得那么一丝复仇的快感。
“郑兄,你听到了,闫修诚不过是条走狗,真正觊觎你们的是范永斗。”至于觊觎什么,宋献策相信志文很清楚。
志文点点头,让专业人士来询问就是不一样,几句话就把幕后黑手揪了出来,这下终于知道是谁在惦记自己了,要不然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这滋味,直如芒刺在背。
“郑兄,你知道这范永斗是何许人也吗?”宋献策见他没有说话,突然问道。
“我等小民,都是从陕北逃难过来的,怎会知道,要不宋兄给我们说说?”志文倒是很想了解一下,知己知彼嘛。
“范永斗,范家庶长子,而范家,是晋北八大粮商之首,说富可敌国也不为过。至于他们怎么发的家,这说起来,话可就长了。”
接下来,宋献策把范家的发家史娓娓道来,其中的重点,是他们把铁器、粮食等朝廷禁止的战略物资,私下卖与建奴,又替建奴处理从汉人百姓中抢来的财物,说白了,就是替建奴销赃。
这一进一出之间,利润大得不可想像,短短十数年间,范家连同其他七家粮商,实力飞速膨胀,连老牌的晋南盐商、徽商等,都被他们比了下去。
近些年,他们又不惜钱财,搭上了几个朝中大佬,更是横行无忌。
“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听到这里,老三突然伸出手,想把宋献策抓过来询问,被诚哥及时挡住了。
“这些算不上什么秘密,我有必要骗你们么?”宋献策反问道,“你们要是在蒲州再多呆上些日子,自然也会知道。”
“可恶,他们这是资敌啊,”老三捶胸大喊,随即用刀狠狠砍在地上,碎雪四溅,“这些人罔顾国法,眼里还有没有天地君亲师,还有没有大明子民?”
“嘿嘿,他们眼里除了钱财,哪里还会有其他东西。”宋献策也是恨恨地说道。
这下麻烦了,志文觉得,范永斗如此大的阵仗,想必不会仅仅只是为了毛衣,恐怕以他的眼界,已经看到了毛布的巨大利润。
在自身实力如此弱小的情况下,被这么一头饿虎给盯上,志文现在怎么都有一种三岁小儿持金过市的感觉。
别看今晚他们因天时,用地利,再加人和,大获全胜,可对范永斗来说,损失的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只要他舍得砸钱,志文相信,不论是黑道还是白道,各种麻烦都会源源不断地找上门来的。
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众人见志文来回踱着步,低头沉思,都知趣地没有打扰他,各自散开,忙活事情去了,就连刚刚赶回来的小英娘与小捷等人,见此状况,也没有和志文打招呼,自去山下帮忙。
山下是官道,今晚这里成了战场,死了不少人,必须赶在天亮前,把道路清理干净,不留痕迹,否则被其他路人看到,必然会将官兵引来。
这些事情,李智会发布任务,安排难民们去做,而可旺和定国也会带人配合,不用志文操心。
第163章 以攻为守
宋献策站在志文身旁,没有离开,他刚刚投靠,该做些什么还不清楚,也没人来指派于他,能偷个懒自是不错,再说,他想报大仇,还得指望志文,得跟紧点。
诚哥和老三也没走,情况和宋献策差不多,而且不是还在问着话吗,他们也不好擅自走开。
“短时间内,我等是不会有什么麻烦的。”宋献策说道,“闫修诚这厮一下子损失了这么多人手,估计没有力量再来对付我们了。”
他知道志文因为要对上范家这么一个庞然大物而忧心,既然已是志文他们中的一员,当然得为他们出谋划策,况且范永斗还是自己的生死大仇。
“而这里终非他们范家的地头,其他已经投靠范家的盐商,既有实力又有胆子像闫修诚这样的,应该没了,接下来。。。”
“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恐怕就是官军的进剿和土匪的袭扰了。”志文接着说道。
这番话说出来,让宋献策吃了一惊。
在他眼里,一直把志文看作一个小武夫,哪怕是志文念出那句让他匪夷所思的诗,又出了化水结冰的策略,也不过是个有点头脑的武夫。
能推测出即将面临的困境,那是需要一定见识的,宋献策开始觉得志文有些不简单了。
“官军倒不用放在心上,他们拿了钱未必会办事,想办事也未必能办好,范永斗不会不知道,”宋献策接着说道,“各路土匪就很麻烦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接下来,恐怕我们无时无刻都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