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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很早就会回来，可黛玉到底是等到了月上中天，亥末之时，莫轩也还没有回来。
铃兰几个站在一旁陪着黛玉，见黛玉神色间很是疲惫，不由劝道：“姑娘要不先梳洗一番？”铃兰更是不满地道：“说是很快回来，这会儿都半夜了，姑娘往常这会儿可都已经歇下了。”
黛玉想了想失笑道：“既如此，先将头发散掉才是。一会儿你们也都去歇息，留下一人陪我就是。”说着便起身来到同样的红木雕玫瑰镶水银镜的妆台前。
这妆台，是黛玉按照后世的梳妆台样式设计的，不仅正面一块两尺来高的水银镜，就是左右两侧四十五度角的地方，也各镶嵌了一块儿。三面镜子之间便是银质的美人捧花烛台。
取下凤钿与绒花，将挽成圆髻的青丝放了下来，就连项间的璎珞，耳垂上的耳环，都摘取了下来。再退下腕间的镯子，黛玉觉得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不由笑道：“还好一辈子就一次，不然可得累死了。”
铃兰等人自是不会说什么，却抵不住刚刚推门进来的莫轩，正好听了这么一句，接口笑道：“难不成谁一辈子还两次三次？”
黛玉闻言回过头见莫轩站在门口，并不进来，铃兰几人自是急忙蹲身行礼，低着头欢喜地喊着：“姑爷！”黛玉哑然失笑道：“可不兴喊姑爷，没得让人还以为咱们是招上门女婿呢？”说完便掩口笑了起来。
铃兰几个听黛玉如此说，无不吓得变了脸色，莫轩倒是不以为意地挥挥手，笑道：“又不是多大的事儿，不必如此，照顾好你们姑娘。”
莫轩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都不曾错一下的看着一头青丝披散在背后的黛玉，喃喃道：“我就是怕你久等了，回来跟你说一声儿，还有些同僚在前边儿吃酒，都说咱们府上的酒水好，舍不得走。我怕他们闹起来闯了进来，冲撞了你就不好了。”
黛玉含笑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你先去陪着，莫要喝多了才是。”听在莫轩耳中，黛玉的声音也与往日不同，特别的柔和甜美，愣了愣神，方点头笑道：“你先梳洗了歇着，若是饿了，一会儿我给你带吃的回来。”
黛玉抿嘴一笑点头道：“你且去吧，饿不着我。”说着眼神往那拔步床上一扫，道：“哪儿还有那么多吃食呢！”
莫轩见此点了点头，黛玉以为他这便算是交代完了，可却发现莫轩仍旧站在门边儿，不曾挪动。不由挑眉看向他，很想问问还有何事？却又有些说不出口。
莫轩也知道自己该回到前面去待客，为了给自己挡酒，别说贾琏，蔡荣就是薛蟠等人也都喝多了，刚才安排了客房将众人安置下。
留在前面的都是些金吾卫中出了名的海量，也是出了名的滚刀肉，谁知道一会儿发现自己没在，会不会直接闯进来？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可如今，莫轩看了看黛玉，心中暗道：可不能让那群浑人冲撞了玉儿才是。自己该打起精神，好好将他们送走，莫轩心中打定了注意，可脚却自有主张的不想挪动。
踌躇了半晌，莫轩终究是大步跨入门内，朝黛玉走去，边走边挥手吩咐道：“去抬了热水来，让你们姑娘好生沐浴去去乏。”眼睛却仍旧盯着黛玉不放。
铃兰几个自然明白，莫轩这是找了借口赶自己走，抬眼悄悄看了看黛玉，见黛玉坐在妆台前并不曾移动分毫，也不曾露出别的神色，遂纷纷蹲身行礼退了下去。
莫轩走到黛玉跟前儿停住了脚步，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回头看了看见铃兰几个已经退了下去，且将门也关上了，莫轩笑了笑，蹲下身半跪在黛玉跟前儿。
黛玉瞧见他捏了捏拳头，方才朝自己伸出了手，黛玉一愣间，莫轩已经轻轻地握住了自己的手。
莫轩的手并不白皙，是那种健康的浅铜色。手掌上甚至有薄薄地一层茧子，尤其是虎口以及食指中指之间的位置。莫轩的手纤细得骨节分明，但却干燥温暖，甚至能感觉道这只手的力量。
莫轩将黛玉同样纤细却莹润洁白的小手，握在手心，指腹下意识的摩挲了几下，才轻了轻嗓子道：“我知道让你久等了，可我没有怠慢你的意思。”莫轩说到这儿，抬头望向黛玉，却愕然的发现，黛玉竟然走神了……一时间也有些说不下去。
黛玉盯着那只握着自己手的手，有些走神，明知道莫轩在与自己说话，却什么也听不清，好像有很多声音回响，却无法仔细辨别……
莫轩见此犹豫了一会儿笑道：“想来你也是极累了，要不，你，早点休息……”莫轩顿了顿，见黛玉有些茫然的看来，笑容不由有些勉强道：“不必等我。”说完莫轩站起身，却仍然牵着黛玉的手，不知道是忘了放开，还是舍不得放开。
倒是黛玉醒过神来，低头笑道：“你快去吧，别担心我。”眼睛却看着那两只牵在一起的手，脸色微红，这样的经历，前世今生，好像还是第一次……
莫轩见此并不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恋恋不舍的放开黛玉的手，黛玉顿时有种若有所失的感觉，莫轩却已经抚上了她的脸颊，笑道：“我很快就回来！”像是保证，又像是誓言，黛玉不由笑着点了点头。
待莫轩出了房门，黛玉站在门边儿，又出了一会儿神，直到铃兰几个跑来抱怨道：“小厨房里根本没有烧水，甚至连炉子都没生！”黛玉才回过神来，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了？”
或许是觉得铃兰说话太直，安儿急忙接过话头道：“许是爷记错了，小厨房里今日并没有生火，这会儿宁儿带着青鹤几个正在生火烧水，姑娘稍等。”
黛玉皱了皱眉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儿，自己忘记了，不由转身往屋里走去，边走边道：“你们去净房瞧瞧，我好像记得，净房里接了温泉的水过来。怎地还要烧水？”
铃兰几个哑然，有些不信的往净房而去，果不其然，那大大的红漆绘彩浴桶上，桶壁与桶底，各有一个木塞子。拔开桶壁上的木塞，便有温热的泉水流淌进来。
铃兰不由嘟着嘴，跺脚道：“爷可真是的，让我们出去直说就是，偏哄了我们去烧水。”说到这儿才想起宁儿还带着青鹤几个在生火，不由转身要往小厨房跑。
黛玉见此，忙拦了她笑道：“既然生了火，你便在哪儿守着，煮一锅醒酒汤温着，许是一会儿用得着。”
安儿与石楠对视一眼，显然都明白是给莫轩准备的，却见铃兰嘟着嘴不说话，石楠不由蹲身一礼，与安儿一块儿笑道：“奴婢这就给爷煮醒酒汤去。姑娘看看如今是先梳洗，还是等爷回来一块儿用些清粥？既然生了火，煮些清粥还是可以的。”
黛玉想了想，喝酒的人，大多没什么机会吃饭，遂点头笑道：“瞧瞧小厨房都有些什么，若成煮锅清粥，配两个清淡可口凉菜送来便好。”
石楠与安儿一笑，赶紧往小厨房而去。铃兰见此跺了跺脚，也跟着跑了出去，竟是只留了黛玉一人在净房里，黛玉不由摇头苦笑道：“可见是我将她们给惯的！”
谁知刚说完，铃兰却又折返了回来，正好便听到这么一句，笑道：“姑娘就是再惯着我们，我们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该说，姑娘只管放心，不会让姑娘丢脸就是。”
黛玉显然无心与她继续这个话题，点了点头便步出了净房，想了想道：“你去将我的睡袍找出来。”说着黛玉不由便红了脸颊。铃兰见此抿嘴一笑，并不出声，便打开了立柜，从里边儿找出了黛玉新制的那套大红的内衣裘裤以及睡袍。
这立柜，也是按照黛玉记忆中的模样打造的，很是花了一番功夫，可图样刚出来，那师傅一看，便笑d县主这套家什，老朽免费给县主打造，不知县主可否将这图样传授给老朽？”黛玉自然不会克扣了哪一点子工钱，不仅将图纸送给了老木匠，完工时发现老木匠做的比自己想象的还好，还赏了双倍的工钱。
趁着莫轩还没回来，黛玉想了想，让铃兰将浴桶放满了水，铃兰更是自作主张地在水中放入了许多栀子花，黛玉梳洗后，身子上，便带有一股子淡淡的，却散不去的栀子花香。
换上刚刚找出来的，跟着嫁衣一块儿设计制作的内衣裘裤，黛玉站在净房中的穿衣镜前，瞧着镜中的自己，黛玉也不由晃了晃神，才红着脸颊，赶紧裹上长及脚裸的睡袍。
出了净房，莫轩尚未回来，黛玉任由铃兰与安儿给自己绞着头发，自己则在大圆桌前坐下，单手支着下颚，回想着来到这个世界的十几年，不由出了神。
莫轩回来时，显然有些喝多了，但却仍旧脚步稳健，目光清明，只有那一身的酒气。显示着这个人刚才喝了不少。青鹤几个守在门外的刚要要高声朝里边儿传话，莫轩却是抬了抬手制止了她们。自己轻声的打了帘子走了进去。
青鹤赶紧看了寄春一眼道：“你在这儿守着，我去小厨房瞧瞧，许是这会子就该要用醒酒汤了，也不知姑娘是这会子与粥，还是过一会儿。”说完便朝小厨房跑去。（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六回 大婚（四）
感谢chrisswallow的月票支持！这是正文的倒数第二章……也就是说，晚上，咱们的正文便全部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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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轩推开门看到的，便是在昏黄的灯光下，黛玉一手横在桌上，大红地儿绣芙蓉花的袖袂撒在桌案上，与桌面上那大红织金的流苏桌布融在一起，袖袂处的芙蓉花大朵大朵的盛放。另一边儿的袖袂却从胳膊上滑落，露出一大截粉白玉润的手臂。
大红的宽襟交领衫，一圈儿芙蓉花开在颈项下，露出一点点锁骨，纤细而莹润。不知道黛玉在想着什么，那么入神，莫轩发现自己的归来，并没有引起黛玉的注意。眼睑微微低垂，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似得，轻轻颤动着。
见莫轩进来，铃兰与安儿赶紧便要行礼，却被莫轩挥手制止。莫轩放轻了脚步走过去，见黛玉一头青丝已经半干，在灯光下乌黑柔顺，散发着如蚕丝般的光泽。
轻轻挥了挥手，莫轩接过铃兰手中的棉帕，将黛玉的头发挽在手中，轻轻地擦拭。铃兰与安儿对视一眼，发现黛玉仍在走神，不由抿了嘴觉得好笑，却悄悄地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莫轩与其说是在给黛玉擦头发，不如说是在把玩这顺滑的青丝，乌黑的青丝，与火红的袍子，映衬着光洁的脖颈越加的雪白，莫轩的呼吸不由重了一些，不小心便勾住了黛玉一根头发。
这倒是让黛玉醒过神，回过头却发现给自己擦头发的人，不知何时变成了莫轩……不由心中一慌，便要站起身，莫轩却哑着嗓子道：“坐好，一会儿就干了。”
黛玉闻言下意识的便坐了回去，而后才回过神，抿嘴笑了笑，轻声问道：“可要用点粥？我让石楠煮了清粥。”
莫轩挑眉一笑，那笑容比星子更加璀璨，也不管黛玉看不看得见，点头道：“好！”
黛玉沉默了片刻，方才扬声让铃兰去叫了醒酒汤与粥过来，莫轩没有想到，黛玉还给他煮了醒酒汤，心中顿觉滚热，又觉得这才在情理之中，她原本就是那般温柔体贴的女子。
没多会儿功夫，铃兰与石楠几个鱼贯而入，铃兰捧着面盆打来热水，盆上搭着棉帕。石楠捧着剔红托盘，上面托着醒酒汤。安儿与宁儿则托着清粥与凉菜。刚进门，铃兰几个便看着黛玉抿嘴笑，黛玉则红着脸颊没好气地瞪了她们一眼，也不说话。
莫轩看着好笑，却并不点破。擦过手，接过醒酒汤一口而尽，不似曾经喝过的醋水，也不似糖水。而是一种酸涩中带点苦味儿的中药汁，却不难喝。放下碗，莫轩随即挥手道：“下去歇息吧，剩下的明儿再来收拾。”
铃兰几个不由看向黛玉，黛玉却是低着头并不说话，只红红的耳朵暴露了黛玉的心绪，几人见此会心一笑，便纷纷行礼退了出去，甚至将门好好的关上。
屋里只剩下了黛玉与莫轩两人，气氛有些尴尬，黛玉不由轻咳一声，起身挪了挪桌上花型的甜白瓷碗，低着头轻声道：“用点清粥，胃好受些。”
莫轩目光闪了闪，自然看出黛玉的紧张，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紧张？不过是故作镇定罢了。闻言赶紧在黛玉身旁不远坐下，笑道：“想来玉儿……今日也，没怎么用膳。”低头又见桌上原本就放着两碗粥，不由笑了笑道：“咱们一块儿吃。”
黛玉低着头慢慢地吃着清粥，甚至忘了夹菜，要说不紧张，那可是骗人的，怎么可能不紧张？就算是认识很多年，可认识与同床共枕可是两回事儿……黛玉纠结的希望这顿饭能慢一点慢一点再慢一点……
直到一棵水嫩的青菜被夹在了她碗中，黛玉方才回过神，抬起头向莫轩望去。
莫轩亦是面红耳赤，却不闪不避地看着黛玉，笑道：“别光吃粥，也用点菜。”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这菜味道不错。”许是莫轩的样子让黛玉松了心神，没来由的噗嗤笑出声儿来，气氛倒是随意了许多。
黛玉虽说有心拖延，可一碗粥能拖到什么时候？莫轩尽力配合着黛玉的速度，可粥还是很快见了底儿。
搁下碗箸，黛玉亲自挽袖送面盆中拧了棉帕递给莫轩，莫轩接过棉帕，才发现丫鬟们都被自己遣走，如今屋内竟然只有这一条帕子，不由有些踌躇。
二人双对而立还会儿，莫轩才将手中的棉帕又还给了黛玉，轻咳一声道：“你用吧，我洗漱去。”说完便起身打开衣柜。
衣柜中一排排的挂着各色的夏衣，莫轩认得左边儿是自己的，右边儿则是黛玉的。莫轩的手从自己的衣裳上划过，目光却不由的在那些深粉浅紫的衣衫上停留，只觉心跳也漏了两拍，呼吸越发的粗重了起来。
赶紧抓了一件中衣，莫轩便逃也似得进了净房。黛玉拿着方才递给莫轩的棉帕，心中略一迟疑便轻轻地敷上了面，直到棉帕微凉，才取了下来。
将桌上的碟碗收在一起，黛玉原想叫人进来收拾了，又怕莫轩突然出来，略一犹豫便当真搁在了哪里，起身回到妆台前，下意识的没事儿找事儿般擦着香脂。
直到莫轩从净房出来，黛玉还坐在妆台前，低着头好似很专注地擦着香脂。
莫轩的嘴角不由便翘了起来，靠过去轻咳一声道：“时辰不早了……要不要，那个你困不困？”
黛玉一愣，抬起头见莫轩目光闪烁，不由抿嘴一笑，往内室看去，层层喜幛之后，是那张自己精心设计的千工拔步床……黛玉咬了咬牙，红着脸点了点头，起身便往床榻而去。
一床的干果，之前竟是忘了让人收拾，黛玉不由弯腰将桂圆红枣等收拢在一起。
原本穿着宽大的睡袍，还不觉得怎样，此时黛玉站在床前，弯腰俯身收拾干果，立时曲线毕露。莫轩只觉喉咙发紧，心跳犹如擂鼓。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朝着下半身而去……
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才疾步上前站在黛玉身旁，扭头笑道：“你歇会儿，我来收拾就是。”说完又怕黛玉不信似得，补充道：“在西北这些年，都是我自己铺床叠被的，这些事儿，我熟悉。”说完便手脚麻利的收拾起干果。
黛玉见此抿嘴一笑，转身去寻竹篓或是果盘什么的，好将干果都装起来。回过身来却发现，莫轩手中拿着一只樟木雕花匣子在看。
黛玉顿时想起，因着王熙凤突然到来，武郡王妃给自己带来的“唐寅真迹”还藏在喜幛后边儿，如今这一收拾可不就……顿时脸红的快滴出血来。想要上前夺回来，行动却比脑子转得快。
黛玉一边儿惊呼道：“别！”一边儿便扑了过去。谁知匣子一下掉在了地上，那“真迹”就那般**裸的铺在了地上。
黛玉看着脚边儿的真迹，很想哭，却哭不出来。莫轩在黛玉惊呼时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刚回过头便发现黛玉已经向自己扑了过来，下意识地便伸手要将她接住，谁知手中的匣子便没有拿稳，掉在了地上，原也无所谓，可谁知竟是……
一时间屋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黛玉低着头看着脚下的画册，露在莫轩眼中的耳朵与脖子，几乎与那大红的睡袍一个颜色。莫轩也看着脚下的画册，有种想笑的冲动。
黛玉是欲哭无泪，莫轩此时却是想笑却不敢笑，见黛玉低着头的模样，怕自己一笑就要惹恼了她。
想了许久，莫轩一边儿注意着黛玉的动静，一边儿缓缓蹲下身，将那本画册捡了起来。
此时莫轩才注意到那画册上的印鉴，竟然是唐寅的真迹，不由挑了挑眉，视线从画册上滑过，不由呼吸渐渐加重，将画册往身后的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