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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门口的人身材修长，一身的黑色劲装，怀里还抱着一把黑鞘的长剑。大概是听得多了，她闻言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回答一如之前的三十一次：“江大人，别忘了您答应公主殿下的话。”
好吧，再次泄气了。江玖认命般的低下头，看了看那一堆衣服，终于还是从里面随便翻了两件出来，然后扯过一旁早先准备好的布，手脚麻利的迅速打成了包袱。
看到江玖磨蹭了一早上，终于把行李收拾好了，门口一直等着的人也稍稍松了口气。然后依然端着她的面瘫脸道：“既然江大人准备好了，那我们出发吧。”
“哦。”江玖点了点头，拎着她的小包袱跟在面瘫身后出了房门。临出大门前，江玖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小窝，最后一遍满怀希望的问道：“我真的不能不去吗？”
面瘫脸都忍不住要黑下来了，不过还好，公主殿下派来的人耐性十足。深深地吸了口气之后，用冷冰冰的声音回道：“江大人，请记住您答应公主殿下的话。”
“好吧。”江玖低头，连肩膀都忍不住跟着耷拉下来了。最后再看了一眼自己刚住了没几个月，却即将阔别数月的小窝，江玖终于还是满脸不舍的离开了翰林院。
黑衣侍卫本是跟在江玖身后的，见状微微抿了抿唇，然后快走两步追了上去。顺手将江玖手里的小包袱拿了，她头也没回的继续前行，一路领着江玖往户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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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问为何出现眼前这一幕，那就要从一天前说起了。
彼时小皇帝刚看了易州水灾的折子，一时间没心情听江玖说什么帝王传记，心血来潮之下，就问了江玖关于治水的史事。
江玖这人平时闲着没事儿，爱好还就是看书。穿越前宅在家里看小说，穿越后自然是没了那些资源，不过眼下这个朝代是架空的，史书杂记什么的，对于江玖来说就跟故事书差不多。于是闲来无事，她总爱从藏书阁里带几本史书回去看。
眼下小皇帝突然是心血来潮问了话，倒也难不住没来得及备课的江玖。正巧她前些天看《秦史》的时候也看到了关于治水的事儿，现下组织了下语言便也侃侃而谈起来。
其实关于治水这事儿，历朝历代处理起来也都差不离。水灾发生了，无非就是拨点儿钱粮赈灾，做的好的开仓放粮救下点儿人命，若是遇到昏君贪官，那百姓饿殍遍野也只能是自认倒霉。等到来年大水退了，朝廷再给点儿钱修堤筑坝，引着百姓重新回去居住耕种，做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至于死了多少人，大抵是没有几个当官的关心的。
江玖说完，自己都觉得没意思。抬头看了看，小皇帝果然正眼巴巴的盯着她，显然是对她之前笼统无新意的概述不满足，希望她继续。
天天吃人家的点心，月月拿人家的俸禄，自觉靠在人家奔上了小康的江玖也不好意思太过敷衍了。于是在小皇帝那充满希望的眼神下，江玖略一犹豫，还是将北宋王安石提出的以工代赈、低息贷款等措施，改头换面的提了出来。
说这话时，江玖还不知道易州已经发了大水了，且求救的折子已经被送上了御案。她只是想着要对得起自己每个月吃得那些肉，而且觉得现下把这些给小皇帝提一提，将来没准能派上用场也说不定。
果然，小皇帝听了江玖的建议之后，眼睛就亮了。只是江玖不知道，此时此刻眼睛亮了的人可不止是小皇帝一人。比如说那个将奏折放到小皇帝御案上的人，此刻她的眼睛就比小皇帝还要亮上许多。
于是理所当然的，午休时间，江某人再次被公主殿下请去御花园喝茶了。
“听说今日陛下问了江大人关于赈灾之事？”大长公主端着茶杯，提起盖子轻轻地拨着。
“这才一个时辰不到啊，您在宫里的眼线还敢更多点儿吗？！”江玖腹诽，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的低头应“是”。
“听说江大人给陛下提出了一套‘以工代赈、低息贷款’的法子。此法听着甚好，是江大人自己想到的吗？”轻轻抿了一口茶，公主殿下抬眼看着江玖。
“回公主，这法子不是微臣想到的，只是微臣爱看书，在书上看到的。”江玖果断否认。当然，她说的也是实话。
“哦？本宫自认也看过不少书了，却是没看见过。看来还是本宫认识浅薄啊，只不知江大人在哪本书上看到的？”摆明了不信。
“呃……看得书太多，书名微臣也不记得了。还请公主殿下恕罪。”大长公主博览群书，编书名什么的，纯粹就是找死啊，果断装失忆。
“这样啊，那就算了吧。”楚韶放下手里的茶杯，神色淡淡。等到江玖偷偷地松了口气后，她才再次开口：“今晨送来的奏折，易州发大水了。”
江玖眨巴眨巴眼睛，还没回过味儿来，楚韶便又道：“本宫听说，江大人的家，正在易州境内”
“诶？”什么状况？我家没人了。
“本宫刚和户部商议过了，从国库拨二十万两银子赈灾。”
“哦。”关我什么事儿？那钱又不是给我的。
“易州是江大人的家乡，江大人心忧故里，决定亲自押送银子回乡赈灾。”
“诶诶？”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灾情严峻，江大人决定即日出发。”顿了顿，又加了句：“以工代赈那法子，其实听起来真的很不错。”
“……”算了，我还是闭嘴吧，话都被你说了。
片刻的沉默后，楚韶起身。迈步缓缓走到江玖身边，收敛了之前的漫不经心，突然一本正经的开口：“江大人，易州的百姓交给你了。”
语毕，重重的拍了拍江玖的肩膀。
肩上的力道其实并不是特别重，可江玖的身子还是随着楚韶拍肩的动作抖了一下。那一瞬间也不知是被什么蛊惑了，江玖只听到自家的声音干脆利落的应道：“公主殿下放心，臣必尽全力！”
第24章 在路上
马车行进的“嚓嚓”声一刻也不间断，偶尔“砰”的轻响，马车便会轻微的抖动一下……当然，偶尔运气不好，车轮压上了较大的石头，剧烈得仿佛能把人从车门甩出去的动静，江玖也已经体验过好几次了。
“好想念飞机，好想念火车，好想念汽车，好想念……如果这些都没有，给我辆摩托车，或者哪怕是自行车也好啊！”抬头看了眼对面淡定自若的户部代表李大人，江玖偷偷地揉了揉刚被马车颠得发疼的屁股，在出发后的这一个时辰内，第十七次腹诽。
要说古代的这个交通，还真是要人命。传说中的官道，出了京城地界其实也就是黄土路，传说中的马车，包括轮子也都是木质的。没橡胶，没弹簧，没减震，再摊上是不是就会出现石头的黄土路，一路有多颠簸可想而知。
江玖穿越过来也有些年头了，不过说起乘马车出行，这其实还是第一次。以前穷，别说车了，连马她都难得见到，当初和李浩上京赶考，那家伙牵了头驴，都算得上是高配置了。于是理所当然的，第一次坐马车的小江大人很兴奋，然后再理所当然的，刚兴奋了一把的小江大人，在马车上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那马车颠得彻底没了脾气。
“哐……”马车再次一晃，江玖无力的趴在了车窗上，开始觉得胃里有点儿翻腾了。
这破马车，果断的把她这个从不晕车的人，都给颠晕了。
抬眼偷偷往对面的李大人那边看了一眼，却见那位大人终于不再是之前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摸了本书出来，现下正看得起劲呢。
在这么颠簸的马车里还能淡定自若的看书？！牛人啊，膜拜！
许是江玖的眼神太过炙热，李大人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小脸苍白，便露齿一笑，安慰道：“江大人年轻，怕是没受过这样的颠簸。没事的，以后多出来跑两趟就好了。”
看得出来，眼前这位是个出差出习惯了的，早不拿赶路当回事了。不过江玖听了他的话，脸色却是更白了两分——这一趟才刚出发呢，就折腾得她要死要活的，还多跑两趟就好？！
古代的公务员不好当啊，古代需要出差的公务员更是尤其不好当！
江玖苦逼的闭了闭眼，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彼时，一直骑着马儿跟在马车边的黑衣侍卫看了无精打采的江玖一眼，面瘫脸上少见的闪过一丝犹豫，然后道：“江大人，马车内憋闷，若是不习惯的话，不如出来骑骑马吧。”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在楚国，只要出身好些，上了书院的，六艺便是必修课。所以楚国的文人就算看上去羸弱，但骑射什么的，多半也是能拿得出手的。可惜江玖是例外，这家伙太穷，没正经上过书院，能在小镇的私塾外偷摸着听听课便已是沾光了。
听到黑衣侍卫的话后，江玖渴望的看了一眼对方身下那匹健壮的黑马，不过最终还是咬牙拒绝了：“多谢阁下好意，可惜江某不会骑马。”
大约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马车外的黑衣侍卫和马车内正在看书的李大人都不由得看了她一眼。随即，黑衣侍卫收回目光，继续端着她的面瘫脸骑马前行，看书的李大人低头继续看书，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两只手臂交叠放在车窗上，江玖把脑袋枕在隔壁上，目光瞄瞄黑衣侍卫的黑马，又瞄瞄近旁军士骑着的军马，各种羡慕嫉妒恨。
骑马其实真的很帅的，骑马就不会像马车上那么闷了，骑马也许还没有马车那么颠……可是不会骑马啊！江玖在心里各种哀怨了。
大抵是感受到了江玖哀怨的内心，侍卫大人虽然依旧板着张面瘫脸，却说了句让江玖各种感激，各种激动的话：“江大人若是嫌马车闷，想骑马也没关系的，我在一旁帮大人拉着些缰绳就是了。”
于是江玖各种激动的奔下了马车，于是押运灾银的军士们牵了匹性格较为温顺的马儿给江玖，于是侍卫大人……没有下马帮她牵缰绳。人家直接骑着马靠近了，然后在马上帮她牵了缰绳，控制着两匹马并辔而行。
进来虽已入夏，但前两日刚下过雨，今日天气也还阴沉，所以并不如何炎热。江玖骑在马上，果然觉得外面的风光更好，新鲜劲儿一起，原本蔫头耷脑的人便再次来了精神。
因着是运银的马车走得并不太快，押运队伍的行进速度其实很慢。江玖初时还兴致勃勃的折腾了一会儿，时间长了，便也兴趣缺缺的将目光从周围的风景，移到了身旁帮她拉缰绳的黑衣侍卫身上。
黑衣侍卫其实长得真心不错。要不怎么说是皇家水准呢？旁的先不说，就是这皇宫里随便拉出来的一个侍卫，那长相，那气质，拿出去都能甩普通人几条街了——看着就养眼啊。
只一点，这人性子略冷，从昨日大长公主殿下将人交给她开始，江玖就没在这人的脸上看到过什么表情，也没听她说几句话——之前催她出门的话果断无视。
盯着人家看了半晌，江玖突然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似乎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呢。人是因着这次的易州水灾，公主殿下找来给她帮忙的，也算是同事关系了，如果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话，以后还怎么一起玩耍啊？！
于是江玖扯着张讨好的笑脸，往黑衣侍卫那边凑了凑：“对了，这位侍卫大人，之前太过匆忙，还未请教高姓大名呢。”
黑衣侍卫瞥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才开了金口：“凌九。”
抽着嘴角，江玖表示：这名字怎么看怎么觉得更像是序号吧？别告诉我你家还是八个哥哥姐姐，分别叫凌一凌二凌三，直排到凌七凌八和你这个凌九。没哪家爹妈为了省事儿，全拿数字当名字的，特别是你家还这么巧姓凌。
各种吐槽完毕，江玖脑子转了一圈，再看凌九时，突发奇想的觉得这人怎么看，怎么像是传说中的皇家暗卫。毕竟爹妈不会省事儿的拿序号当名字，可在一些组织里，拿序号当名字就不奇怪了吧？而且这人给人的感觉就是精英中的精英。
脑洞大开的小江大人突然间就惶恐了。她再自恋，也不会觉得凌九是公主殿下派来保护她的私人安全的，那么就只能是为了公事了。
只是押运二十万两灾银去易州而已，派了京城守军龙肃营的一个副将和五百军士保护还不够，再加上个皇家暗卫……公主殿下，这配备，您是想说明，此次押运灾银的危险系数破表了吗？！
第25章 果断抱大腿
赶路的日子并不好过，即使已经在路上走了七八天了，江玖仍旧无法完全适应。不过还好，易州离京城并不算特别远，以他们队伍行进的速度，再有个四五天的，应该也就能到了。
这一日午时刚过，押运灾银的队伍正巧从一片树林中穿过。负责押送灾银的龙肃营副将陆进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前方热气腾腾的大路，干脆的大手一挥，整队人便都将车马都赶到了大道旁的林荫下，开始了午休兼避暑。
要说这天气，除了刚出京城的那两天还算阴沉凉爽之外，之后的这几日，每日里倒都是天朗气清，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若是还在京城，遇上这样的天气，约上二三好友出游也是可以的。可惜江玖他们现在是在赶路，本就疲惫的时候，走在这没遮没挡的官道上，再被那炎炎烈日顶头晒上一整日，就实在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儿了。
初夏向盛夏过渡，这天气本也是一日热过一日的，于是就连这押送灾银的队伍也有些吃不消了。当时陆进想了想，扭头和江玖、李大人一商量，便将每日早间启程的时间提前了一个时辰。趁着早晨太阳还没出来前赶紧赶路，等到中午太阳最烈时，便找处阴凉些的地方避暑，待到午后暑气稍退，一行人便再次上路。
一连两三日都是这样过的，这赶路倒也不显得那般幸苦了。
江玖一大早先是骑马跑了一段儿，后来太阳出来了，她便也躲到了马车里。现下又是颠又是闷的，正是要晕车了的节奏，这马车一停下，她便扒拉着车门手软脚软的爬下了马车。
抿着唇压了压，总算是将胃里的那一阵翻腾给压了下去，江玖又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这才抬眼打量四周。
今日陆副将选的避暑地是片树林，江玖四下里看了看，隐隐还能看到两天树林外的烈日炎炎，估摸着这树林应也是不大的。说来陆副将虽然在龙肃营里养尊处优多年了，不过到底是上过战场，身负军功的人，江玖倒也不担心他选的休息地有什么问题。
收回了打量环境的目光，江玖又看了看周围的军士……嗯，人家顶着烈日在外面走了大半天了，比她坐马车不知道辛苦多少。可不过无论是哪个，看上去都比她精神得多。这会儿休息，他们便是三五一群的聚在了一起，正有说有笑的啃干粮呢。
灾银的押运其实很赶，这银子早到一刻，可能就能救下不知多少百姓的性命。于是押运行军时，一切从简，大军向来是不会麻烦得生活做饭的，除了在城镇落脚，这些天他们大多也就是啃干粮度日，难得能改善生活。
江玖看了一眼军士手里的干饼子，肚子虽然已经饿了，嘴里却实在有些没食欲。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当初刚穿来时还为了填饱肚子发愁，现下刚当了几个月的官，吃了几个月的肉，竟是连这些干粮都吃不下去了？！江玖想着，也不由得苦笑。
苦笑完，江玖转身，打算回马车拿自己的干粮出来啃。结果这一转身，却差点儿撞上人。
凌九站在江玖面前，依然板着她那张面瘫脸，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将手里的水囊往江玖的手里一扔，转身便又走了。
江玖挑了挑眉，倒是从她那张面瘫脸上看出了些许的关心。于是这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小吃货，转眼就忘记了啃干粮的事儿，拿着水囊就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凌九你看，你也叫‘九’，我也叫‘玖’，如今又一路同行，也算是缘分了。你看你还知道我晕车了给我送水关心我，就别总是冷冰冰的不说话嘛。”江玖凑到凌九身边笑眯眯的开口。
“……”凌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抱着她的剑继续往前走。
“对了，总是凌九凌九的叫你好生疏啊，不如我叫你阿凌吧。你也别总叫我江大人了，叫我询之吧。”七八天了，对面瘫也适应了，江玖再接再厉。
“……”凌九依然没理她，继续迈步前行，似乎完全忽视了身后还紧跟着的人。
江玖快走两步，继续跟在凌九身后念叨，还自顾自“阿凌”“阿凌”的叫着，半点儿不在乎面前这人的冷淡。
出发这么些天了，其实这并不是江玖第一次跟凌九套近乎，不过这人真心是面瘫话又少，以至于江玖的行动一直没有进展。不过难得的，这次凌九倒是回过头看了江玖一眼，抿了抿唇，似是犹豫了一下，这才道：“江大人还叫我阿九吧。”
“……”我能说，穿越前别人也叫我阿玖吗？！纠结的皱了皱眉，不过难得面瘫搭话了，江玖还是果断的选择了牺牲自己的小名，笑呵呵的道：“那阿九也别客气了，记得叫我询之。”
凌九抿着唇，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