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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却摆了摆手,说道:“伯符,此事却急不得。”
孙策皱了皱眉头,怏怏坐回席上,问道:“这却是为何?”
如果换成是别人,孙策只怕根本不会听,但是周瑜相劝,孙策却还是会听,因为他知道周瑜的见识远在他上。
周瑜道:“若此时开战,则刘勋、袁否必然同仇敌忾,共抗我军。”
孙策道:“那正好,就连刘勋也一并收拾,倒省得再动一次刀兵。”
周瑜苦笑道:“伯符,此时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我,而在彼,若强行开战,则有违天道,轻则劳而无功,重则丧师失利哪。”
孙策道:“天时、地利、人和?此话何解?”
周瑜道:“五六月间乃是飓风暴雨多发季节,不利出兵,天时不与;我江东将士出征在外多日,早已疲惫不堪,而庐江军却是以逸待劳,地利不敷;伯符你虽受命为讨逆将军,但庐江士族仍然心向刘勋,是故人和未至。”
孙策嘿然,天时、地利、人和皆不敷,此战果然难打。
先不说能否打赢,既便最后赢了,只怕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整个庐江郡只怕也会变得残破不堪,这结果却不是孙策想要的。
孙策想要的是一个完好无损的庐江郡。
因为将来北伐时,孙策还要拿庐江郡、淮南郡做大本营。
不过孙策终究有些不甘,懊恼的说道:“那就这样算了?”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周瑜说道,“伯符你既受命为讨逆将军,自然就该替朝廷尽力竭力剿灭袁氏残部,只不过,此事却急不得,只待过些时日,刘勋、袁否两家必生龌龊,甚至于互相功伐,彼时再出兵,当可不费吹灰之力剪除袁否,顺便收取庐江。”
孙策问道:“公谨,你确定刘勋会和袁否小儿起龌龊?”
周瑜笑道:“伯符放心,不出俩月,刘勋和袁否小儿必生龌龊,既便两人不会当面撕破脸,可背地里的勾心斗角却绝对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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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并未说错,事实上,袁刘两家的勾心斗角现在已经开始了。
袁否刚从皖城回到居巢,先一步到达居巢的纪灵便发牢骚来了。
“公子,刘威太不厚道,这居巢哪是什么坚城?分明就是一座破城!”纪灵指着居巢西门快倒塌的敌楼,气乎乎道,“公子你看,就连城楼都快要倒塌了。”
袁否默然不语,居巢城高不过两丈余,还没有护城河,这也就罢了,更气人的是,四周的城墙坍塌了大半,这样一座城池,比营寨也强不了多少,真打算长驻,只怕是还得花大力气整修城防,至少坍塌的城墙必须修补好。
不过现在袁否委实没有心思修复城墙,当务之急,还是筹粮!
就眼下,袁氏残部已经只剩三日之粮,再不筹粮,全军就得饿肚子了。
虽然临行之前,刘勋亲口说了,袁氏残部的钱粮军械一律由皖城供给,但袁否并未把刘勋这话当真,因为,刘勋若真有意这么做,那么袁否来居巢之前,刘勋就应该把未来三个月的钱粮预支给袁否,可刘勋并没有这么做。
主薄阎象也在为军粮的事犯愁,袁否一回来他就找上门来了。
“公子,军中的存粮已经所剩无几了。”阎象说道,“如果再不筹粮,在下这主薄就只能把自己杀了,拿这百十来斤给将士们填饱肚子了。”
袁否大笑道:“子音兄,你这百十来斤还是自己留着吧,至于军粮,某已经着元休公前去筹借去了,稍后便会有消息传回。”
袁否话音方落,金尚就气喘吁吁的走进了袁否的行辕。
一看金尚脸色,袁否就知道金尚此行必定是有所收获。
果然,不及向袁否见礼金尚就说道:“公子,老臣幸不辱命,皖城乔氏已经答应捐赠军粮三千石,公子啊,这粮可是乔氏给的,不要还的,呵呵。”
“哦,是吗?”袁否闻言大喜,皖城乔氏还真是给面子。
阎象却说道:“公子,元休公,有句话在下却不得不说,三千石军粮虽然不少,却也撑不了太久,我军若是没有稳定的钱粮来源,若一味坐吃山空,这三千石军粮很快就会消耗殆尽,彼时,可又如何是好?难不成再去讨?”
袁否点头道:“某正要和子音兄和元休公商议此事,刘勋嘴上虽说要供给钱粮,但我们真想从皖城拿到钱粮军械,只怕是大不易,所以我们得屯田!”
“屯田?这倒是个好主意。”阎象道,“有一点刘威并未骗我们,居巢城外果然是沃野千里,而且湖泊众多、灌溉便利,一旦开垦立刻便是高产水田,不过,屯田需要大量的人力以及物力,更需农具、耕牛以及种子,这些却从何而来?”
阎象一句话就把袁否给问倒了。
人力不足,还可以招募流民,从淮南郡逃入庐江的流民数以十万计,就袁否所见,光是皖城城外就聚集了不下五万流民,居巢城外的流民虽然相对较少,却也超过了一万人,把这些流民组织起来,就是一股强大的人力。
但是,流民不会白给你干活,你至少得给他们饭吃。
那么问题就来了,给流民吃的口粮从何而来?单凭乔氏捐赠的三千石粮,供给袁氏残部尚且不足,又哪有余粮用来养活流民?
还有,新田开垦好之后,需要耕种,这就需要耕牛、农具以及种子,流民可以招募,耕牛、农具还有种子却需要买,买就要钱,可是钱从何来?
金尚想了想,无奈的道:“公子,要不还是由老臣出面再向乔氏借?”
袁否摇头说:“乔氏刚刚才捐赠了三千石粮,我们立刻又去借钱粮,却是说不过去,此事要是传扬开去,庐江士族更会骂我们贪得无厌。”
停顿了一下,袁否又道:“既便要借,也只能找别家借了。”
金尚说道:“居巢本地士族范氏,颇有钱粮,不如老臣去找找范氏?”
袁否摆手,说道:“这次某亲自去借。”
第59章缠绕
范家坞离居巢县城大约二十里,袁否命张牛犊点起五十精骑随行,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在乡人的指点下找到了范家坞。
远远望去,只见两山夹一坞堡,堡墙以青石彻成,石墙高约两丈,墙头垒有垛堞,拐角及大门上方还砌有望楼,简直就是一座小型军事要塞。
堡墙上还有民壮或者手持长矛、或者背负弓箭来回巡逻。
看到袁否率五十精骑逼近坞堡,堡墙上便立刻吹响了呜呜的号角,不到片刻功夫,堡墙上便已经站满了黑压压的民壮乡丁。
张牛犊和随行的五十骑兵早已见怪不怪,对此毫无反应。
事实上,自从黄巾贼作乱以来,每个州、每个郡是这样,但凡是有点钱粮的士族,或者有点势力的宗族,全都会建起坞堡、招募民壮以求自保。
袁否却是面露忧色,居巢范氏有粮有兵,怕是不好说话。
虽说袁否曾在下蔡、龙亢连败了江东军两阵,而且消息也已经在庐江郡传扬开来,但是袁否很清楚,想让范氏这样的庐江士族献出他们的钱粮兵马鼎力支持袁氏,几无可能,说到底袁否连块落脚地都没,又凭什么让别人追随他?
最终的事实也证明,袁否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
范氏的族长叫范阳,居说是范增的第十六世孙。
范阳在正厅接待了袁否,又命家仆烹茶相待,礼数可谓周到。
但是跟在刘晔府上一样,在这里,袁否也感觉到了范阳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疏远,范氏似乎无意跟袁氏有过多纠葛。
范阳言语之间虽然客气,但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却只有一个:居巢范氏无意将自己的切身利益与袁氏残部捆绑在一起,至少目前不愿意。
不过袁否也不是个肯轻易放弃的人,最终还是决定道明来意。
袁否说道:“太公,实不相瞒,由于军粮短缺,某意推行军屯,不过屯田所需之农具、耕牛以及种子却无着落,范氏乃居巢大族,广有钱粮,所以,某希望范氏能够暂借一二,太公放心,待明年春粮下来,必定如数归还。”
范阳笑道:“公子乃是名门之后,而今更是我庐江柱石,公子有了难处,老朽自当鼎力相助,却不知,公子需要多少头耕牛,多少农具及多少种子?”
袁否有些讶然的看了范阳一眼,说道:“自然是多多益善。”
范阳沉吟片刻,说道:“公子,两头耕牛、十件农具,百斤种子足够否?”
听了范阳这话,袁否刚刚汲进嘴里的茶水便险些又喷出来,尼妹的,两头耕牛、十件农具、百斤种子你也好意思拿出手?还他妹的问老子足够否?
当下袁否也没什么耐心了,不满的说道:“太公莫非说笑乎?”
你妹的,我袁氏虽说穷途末路,可再怎么着那也是名门望族,岂容你如此轻辱?
范阳有些讪讪的笑笑,然后说道:“实不相瞒,公子若是昨日前来,老朽至少可以借出百头耕牛、千件农具外加一万斗谷种,至于现在嘛……”
见袁否没有问话的意思,范阳便又接着说道:“公子,真的很不凑巧,这百余头耕牛、千余件农具外加一万斗谷种,都已经让老朽拿去买田了。”
“买田?”袁否不悦道,“太公莫非欺某不知农事?买田从来只用钱,何曾有过用耕牛农具及种子买的?况且百余头耕牛、千余件农具外加一万斗谷种足以买下上百顷良田,某想请问太公,庐江郡内何处有上百顷良田可供太公去买?”
范阳低头想了想,说道:“老朽原本不愿告诉公子,不过公子既然问起,那老朽就索性直说了吧,孙策招募了几十万淮南流民,眼下正在巢湖兴修水利、围湖造田,且明言庐江士族皆可买,而且价格还比市价略低,只是孙策明言,必须以耕牛、农具及种子折价抵偿,范氏的耕牛、农具还有谷种,便是拿去买田了。”
“什么,孙策?”袁否愕然道,“他在巢湖屯田?”
这下却是真的出乎了袁否预料,他怎么也没想到,孙策居然也在巢湖屯田。
定了定神,袁否又说道:“孙策鹰视狼顾,早晚必定觊觎庐江,战端一起则必然玉石俱焚,太公难道不怕鸡飞蛋打?”
袁否这话几乎是在威胁范阳了,意思是说,你范老儿跟孙策眉来眼去、暗通款曲,难道就不怕刘勋找你麻烦?
仔细最后两头落空、祸及全族!
范阳却微微一笑,说道:“老朽不过一田舍翁,并非朝廷命官,所以这官面上的事情老朽却是管不着,老朽只想置办些产业留给子孙后代,仅此而已。”
范阳这话却是在回敬袁否,说,老夫虽跟孙策暗中交好,却也没少了刘勋的孝敬,老夫为子孙后代计,两边下注难道有错?便是刘勋也是无话可说,真要把我范氏给逼急了,我便全面倒向孙氏,你又能奈我何?
袁否碰了个软钉子,一时语塞。
经过刚才这番交锋,范阳却没有心思再跟袁否打哑谜了,当下便从席上跪坐起身,对着侍立在一侧的管事说道:“范二,送客。”
袁否忿忿然的从范家坞出来,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老实说,来庐江之前袁否内心其实还是存有幻想的。
不管怎么说,袁氏都是四世三公、海内望族,虽说眼下暂时遇到了困难,可怎么也应该有几家士族慕名来投吧?
可残酷的现实却把袁否的幻想击得粉碎。
除了皖城乔氏因为金尚的私谊,向袁氏伸出援手以外,其余庐江的各大士族全都对袁氏敬而远之,既便是刘晔这样的高士,既便是刘晔这样有远见卓识的高士也不看好袁氏,也不愿意来烧他袁氏这个冷灶。
难道袁氏真的已经如此不堪了?
难道袁术的僭位称帝,为祸竟真的如此之烈?
袁否原本还不信邪,可是在与范氏接触之后,他才真正深刻的感受到,袁氏在扬州的名望业已堕入谷底。
而孙氏席卷江东的大势却已蔚然成形了,庐江郡的士族,尽管大多仍然心向刘勋,但是暗中却已经在与孙氏接触,已在预留后路了。
什么是大势,这就是大势哪。
袁氏想要逆势而动,根本就是徒劳。
虽说,袁否在下蔡、龙亢连败了江东军两阵,可单凭这根本就不足以改变江东士族对孙氏的感观,江东士族并不认为孙策小输两阵就会挫动元气,江东士族同样不认为,袁氏小胜两阵就有机会咸鱼翻身。
所以,袁氏这支孤穷客军,根本就没人在意。
或者既便有人在意,也不过只是把袁氏当成皖城的看门犬,仅此而已。
袁否越想越是灰心,越想越是生气,翻身上马后便向着前方打马急奔。
张牛犊和随行的五十骑也看出袁否心情不好,便远远的跟在袁否后面,却不敢上前来触霉头。
在经过一处路口时,袁否一时不察走错了道。
等到袁否勒马止步,才发现连人带骑已经陷入一片沼泽中,但只见水面茫茫,前方已经是无路可走了。
袁否正要原路返回,胯下的坐骑却受了不知什么惊吓,一下人立而起。
袁否猝不及防,一下子就从马背上摔落下来,当袁否从泥淖中爬起身,只见他的坐骑早已经跑远,跑得只剩一个模糊的影子了。
袁否咒骂一声,正要寻路走出沼泽,一股蚀骨的冰寒忽然间将他笼罩。
袁否浑身上下的汗毛霎那间竖起来,直觉告诉他,他已经被某种不知名的、危险的猛兽给锁定了!
袁否以极小的动作,慢慢将右手伸向腰间,拔刀。
然后,猛然转过身,然而让袁否困惑的是,他身后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不过,袁否的困惑仅止持续了一秒,一秒钟过后,袁否面前的滔滔浊水便像是煮沸了般翻腾起来,然后一颗硕大的蛇头从浊水中升起。
巨蟒,竟是一条腰腹足有瓦罐粗细的巨蟒!
袁否咒骂一声,转身就想跑,不过,他快,巨蟒却更快!
几乎是袁否才刚动,巨蟒那巨大的蟒身就已经猛然甩出,一下就将袁否给缠绕住。
巨蟒足有瓦罐粗的蟒身将袁否的身体紧紧缠绕住,只留下袁否的脑袋在外,然后,巨蟒又高高的昂起它的蟒头,对着袁否脑袋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
尼玛,这是要葬身蛇腹了么?生死关头,袁否却发现自己竟然出奇的冷静,没有恐惧,没有挣扎,也没有愤怒,只是稍稍有些遗憾,好不容易穿越一回,还什么都没做成呢,就马上又死了,老天爷也太捉弄人了。
就在袁否自忖必死时,耳畔陡然传来“咻”的一声尖啸。
下一个霎那,一支足有拇指粗的狼牙箭已经嗖的攒入了巨蟒的血盘大嘴中,直没及羽,巨蟒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巨大的头颅一下就重重摔入沼泽之中,原本紧紧缠绕在袁否身上的蟒身也一下子变得松垮。
第60章效法
好半天后,袁否才终于回过神来。
茫然回头,只见沼泽的深水区中正有一叶轻舟从茂密的芦苇丛中荡出,只见那叶轻舟上站着数条壮汉。
站前面的那条壮汉长得尤其雄壮。
此时已经暮色四临,袁否极尽目力也看不清那壮汉长什么样,只隐隐看到那个壮汉身上似乎披着锦袍,头上好像还插着雉羽。
不过刚才救他一命的显然就是此人,因为他手里还握着长弓。
袁否遥遥抱拳作揖,向那人喝道:“多谢壮士活命之恩,还望赐下尊姓大名。”
那壮汉哈哈大笑道:“某又不图你报恩,却留姓名作甚?不过,某还是得劝你一句,今后当少来这种深沼大泽,下次再遇上了巨蟒,却不会再有人来救你。”
说完,那壮汉轻轻一挥手,再喊一声走,脚下的轻舟便如箭一般射入芦苇丛中,隐隐约约间,袁否似乎听到了一声铃铛轻响。
直到那叶轻舟走了好半天,袁否都还站在那里怅然若失。
又过了片刻,来时方向终于传来马嘶人沸声,却是张牛犊带着五十精骑找来了。
看到袁否浑身湿透站在大泽之中,胯下坐骑却不知去向,而在袁否身边,却蜷曲着一条瓦罐粗细的巨蟒,张牛犊和随行的五十军士惊得脸都白了。
“公子,公子你没事吗?”张牛犊颤抖着问,问的根本就是屁话。
袁否却已经懒得责备张牛犊,只是吩咐说:“把这条蟒蛇带回去,给将士们炖汤喝。”
说完了,袁否就骑上张牛犊让给他的坐骑,纵马扬长去了,张牛犊便赶紧率四十骑追上去保护袁否,然后命剩下的十骑想办法把巨蟒带回居巢城。
这一次,路上却是再没有发生任何意外,顺利回了居巢城。
听说袁否已经回城,金尚和阎象就兴匆匆的过来询问结果。
不过看到袁否脸色,金尚和阎象就知道袁否此行并不顺利。
袁否没有理会金尚和阎象,自顾自吃着小若榴给他煮的野菜粥。
两大碗热腾腾的野菜粥落了肚,袁否的心情才好了些,放下碗筷对金尚和阎象说道:“元休公,子音兄,范氏不愿意借。”
金尚劝道:“不借就不借,公子别太在意。”
阎象也道:“元休公所言甚是,范氏不借,我们找别家就是。”
袁否叹了口气,很无奈的说道:“子音兄,别家也不用找了。”
说完,袁否又把孙策在巢湖兴修水利、围湖造田,并且以低于市价的价格将新造好的水田卖给庐江士族的事原原本本说了。
金尚不擅内政,没有品出什么味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