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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回过神来,大笑道:“好,倒要看袁术拿什么向某乞降。”
“带上来。”夏侯惇回头把手一招,便有两名曹兵押着一个白衣秀士进了大帐,却是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怀里还抱着个锦匣。
这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不是别人,自然就是冒死出使曹营的袁否。
“是你?!”看到袁否,许褚虎目里却顷刻流露出凛冽杀机,当即拔出环首刀,一刀照着袁否颈项斩过来。
这可真的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袁否面不改色,心下却无比紧张,从许褚的目光,他毫不怀疑对方杀他的意志,如果曹操不加阻止,许褚这厮真会杀了自己。
“仲康,且慢!”曹操及时发声喝止。
许褚的加长版环首刀便硬生生顿住,冷森森的刀刃距离袁否的颈项仅有毫厘之遥,如果曹操再慢上半拍,袁否的一颗大好头颅此刻就已然滚落在地了,饶是如此,袁否也已经惊出一身冷汗,整个后背几乎都被冷汗浸透。
出使敌营这种事,当真不是人干的。
许褚犹不肯放弃,拿刀搁在袁否颈上,回头对曹操说道:“主公,就是这厮,要紧关头砍断壕桥,令我军的攻城行动功亏一篑,请主公准许末将斩下这厮的头颅,以祭奠我军数百阵亡将士之在天英灵。”
“退下!”曹操作色道。
“诺!”见曹操动了怒,许褚才恨恨的退下,一对凶狠的虎目却始终不离袁否,袁否毫不怀疑,只要曹操一声令下,这厮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扑上来生撕了他,袁否从未像现在这般清晰的感觉到,他的生命已经再不由自己掌控。
曹操踱回到案后跪坐定,目光阴冷的看着袁否,问道:“你就是袁否?”
“不错,在下正是袁否。”袁否微微一笑,然后一甩衣袖,对着曹操长长一揖。
帐中肃立的几个谋士不自觉的对视了一眼,他们原以为这厮至少会诡辩几句,却没想到很干脆的承认了。
“年轻人好胆识。”曹操微眯着小眼睛,目光凶狠的盯着袁否,说道,“袁否,你竟敢前来自投罗网,莫非你以为曹某不敢杀你么?”
“哪里。”袁否伸手轻轻掸去衣袖上掉落的一粒灰尘,淡淡的说道,“曹公的人生信条乃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所以,别说是区区在下,便是天子惹怒了曹公,曹公只怕也是照杀不误。”
袁否这话一出,曹操和几个谋士顿时变了脸色。
袁否这话,可谓字字诛心,几乎就是在指着曹操的鼻子骂,曹操,你这个乱臣贼子,你眼里何曾有过天子?
袁否原以为曹操会勃然大怒。
却不曾想,曹操小眼睛里凶芒一闪,竟反而大笑起来。
笑完了,曹操又正了正脸色,说道:“我原以为,袁公路虽然四世三公,出身名门,然奔波数十载,终究一事无成,可是今天,曹操却必须对他刮目相看了,因为,他生了个好儿子,他的确生了个好儿子啊。”
这一刻,曹操是真有些欣赏袁否了。
自从陈留起兵以来,曾经骂过他曹操的人不知凡几,但是,敢像袁否这样,以一介文弱书生,却敢当面不带脏字的大骂他奸贼,却是从未有过。
单凭这,便足以证明袁否乃是一个胆识过人的男儿。
对于真正的好男儿,曹操从来都不会吝啬他的敬意。
曹操却不知道,袁否其实并非真就是什么胆识过人,他的胆识过人,却是建立在对曹操的人物性格有着足够的了解的基础上的。
因为在历史上,冀州主薄陈琳曾经写了一篇讨贼檄文,简直可以骂得曹操的列祖列宗从坟墓里气得活过来,再死过去,可是最终,袁绍败亡之后,陈琳非但没有被曹操所杀,反而做到了魏国的高官。
不过,经过这番言语交锋,袁否对曹操也有了更直观的认知。
常言道,纸面得来终觉浅,以前他所知道的曹操,只是史家笔下所描绘的曹操,人物呆板,性格单一,可今天当面与曹操言语交锋过后,袁否才发现,真正的曹操远比史家笔下所描绘的那个曹操更加的胸襟过人。
曹操又道:“袁公子为何而来?”
袁否长长一揖,朗声道:“携玺乞降。”
曹操的瞳孔便微微一缩,霍然道:“所携何物?”
袁否也盯住曹操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传国玉玺!”
袁否话音方落,大帐里便立刻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之声,显然,帐中的谋臣武将都对这个消息感到很突然。
“竟是传国玉玺?”
“袁术竟舍得献上传国玉玺?”
“其中定然有诈,袁术断无此等决断。”
“那也未必,袁术穷途末路,欲献玺乞活,也在情理之中。”
“诸公肃静!”曹操举手打断几个谋臣的窃窃私语声,又眯着眼睛问袁否,“敢问,玉玺何在?可否拿出一观?”
帐中文武的目光,便齐刷刷落到了袁否怀里抱着的锦匣上。
第9章死间
“敢不从命。”袁否微微一笑,就要动手撕去锦匣上贴的火漆封条。
“尊使且慢!”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文士突然闪身出列,大声喝止。
袁否眸子里厉芒一闪,正要不由分说先行撕去火漆封条,然而不等他有所动作,站在他身边不远的那员曹军大将早已经拔刀在手,铿的一声拍在了锦匣上,袁否两手一松,锦匣便失手掉落,那曹军大将再用刀轻轻一挑,锦匣便到了他手里。
曹操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文士身上,问道:“奉孝这是为何?”
奉孝?郭嘉郭奉孝?!袁否霍然回首,深深的看了那文士一眼,此人便是曹操帐下五大谋士之一的郭嘉郭奉孝?只见郭嘉人才并不出众,脸色还有些青白,看来史书上的记载并非虚妄,郭嘉确有服五石散的嗜好,难怪英年早逝。
郭嘉向着曹操长长一揖,说:“主公,在下怀疑此中有诈。”
“有诈?”曹操原本就绝顶聪明,经郭嘉一提醒便立刻反应过来,凛然道,“你是说此匣原是空匣,并无玉玺?”
郭嘉道:“主公切勿轻信于人,若匣中果有玉玺倒也罢了,若是匣中并无玉玺,他日军中流言四起,主公何以自辩?更可虑者,此事万一传入吕布、孙策、刘备等人耳中,彼等必然心生猜忌,则联军必然分崩离析。”
“啊呀,若非奉孝提醒,吾险些中计矣。”曹操不由惊出一声冷汗。
这时候,曹操已经几乎可以肯定,这个锦匣必定是个空匣,其中并无传国玉玺,再看向袁否时,目光里便不免带了一丝恼怒。
想他曹操自诩足智多谋,今日却险些被一黄口孺子给耍了。
袁否强自镇定,大笑道:“尝闻曹公帐下有鬼才郭嘉者,智谋冠绝当世,却不曾想也只是夸夸其谈、大言不惭之辈,可笑可笑。”
郭嘉微微一笑,反问道:“敢问尊使,在下有何可笑之处?”
袁否南向一揖,朗声道:“我父皇诚心献玺,并自除帝号,以结好曹公,先生却胡乱见疑,岂非可笑至极?”
“是么?”郭嘉笑问道,“令尊当真是诚心献玺么?”
“这还有假?”袁否道,“是否诚心,打开锦匣一看便知。”
“打开锦匣,却是中了你们的计了。”郭嘉笑道,“只可惜,此等雕虫小技,要想骗过我家主公却是千难万难。”
“真的只是雕虫小技么?”袁否看着郭嘉,嘴角忽然绽起一抹诡异的笑意。
郭嘉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当时就变了脸色,正要提醒曹操时,却见一名虎卫已经大步入帐,朗声禀报说:“禀主公,孙策、吕布、刘备三位将军帐外求见,俱言有喜事前来恭贺主公。”
“坏了!”郭嘉跺足长叹道,“此必是袁术假借主公名义,言道献玉玺于主公乞降,却将孙策、吕布、刘备诳来此做见证。”说完郭嘉又神情复杂的看着袁否,说,“事到如今,此人连同这锦匣却成了烫手山芋,不好处理了。”
“有何难以处理?”夏侯惇拔剑在手,狞声道,“杀了这厮,再对孙策、吕布、刘备如实相告便是。”
“不可。”郭嘉急道,“将军若杀此人,孙策、吕布、刘备必以为主公杀人灭口,意图私匿传国玉玺。”
夏侯惇道:“那就把这厮连同锦匣都藏起来,再跟吕布他们说,断无献玺此事。”
郭嘉叹道:“只怕吕布、孙策、刘备他们不肯轻信,犹以为主公私匿传国玉玺。”
夏侯惇便回头看向曹操,问道:“孟德,你说怎么办?”
曹操的小眼睛猛然睁开,喝道:“有请孙策、吕布、刘备三位将军入帐!”说完,曹操又盯着袁否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吾要当着孙策、吕布、刘备三人的面,当众拆穿此黄口孺子的诡计,然后将他斩首祭旗。”
袁否微笑笑,说道:“定不教曹公失望便是。”
曹操哼一声,喝道:“有请吕布、孙策、刘备三位将军!”
虎卫领命而去,不片刻,便领着一众武将昂然进入大帐,走最前面的,却是一员高壮如山的武将,袁否目测了一下,此人身高少说也有两米二十出头,真乃巨人,进门的时候他甚至得弯下腰才不至于把大帐掀翻。
而且单以腰围而论,此人竟丝毫不逊于许褚!
吕布!袁否的脑海里一下就闪过了这个名字,此人想必就是吕布了!
果然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免,也只有吕布,才能有如此的英姿魁伟。
紧随吕布的身后,又进来两员武将。
相比之下,紧随吕布身后走进大帐的那两员武将,就显得普通多了,虽然这两员武将同样的身材长大、孔武有力,但是被吕布的光芒一掩盖,立刻就平庸多了,平庸得让别人几乎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末将吕布,参见曹公。”来者果然就是吕布,向曹操拱手作揖。
“奉先免礼。”曹操微笑肃手,又笑顾左右说,“来人,快些看座。”
当即便有虎卫军匆匆搬进来一张矮几,又有矮几后面铺了一方草席。
“谢过曹公。”军中因简就陋,吕布也就不用脱掉靴子,径直跪坐到了席上,随同前来的那两员武将却一左一右,按刀站到了吕布的身后。
稍顷,帐帘又被掀开,又是三员武将昂然入内。
当先一员武将年约二十来岁,面如满月,目似朗星,唇上留着两撇浓密的一字胡,看着英武非凡。
此人定然就是曹操口中难与争锋的猘儿孙策了。
果然,来将进帐之后便向曹操长长一揖,说道:“末将孙策,拜见曹公。”
“伯符免礼。”曹操抢前两步抢孙策搀起,又拍着孙策的手,笑道,“文台有子如此,足可以含笑九泉矣。”
孙策不着痕迹的挣脱曹操双手,淡然道:“末将惭愧。”
曹操微笑笑,又肃手道:“来呀,快给孙策将军看座。”
当下又有虎卫搬来矮几以及草席,摆在了吕布的对面。
孙策对着吕布长长一揖,吕布跪坐起身回礼,孙策这才入席就座,随同前来的那两员武将便也按刀分立于孙策身后。
稍顷,又有三人联袂走进曹操大帐。
袁否一眼扫过,瞳孔不禁微微一缩。
这三个人,走在中间微微靠前位置的是一个白面男子,此人身高也就普通,比袁否也高不了多少,令人印象深刻的却是他的一双耳朵,耳垂几乎垂到肩上,雕像似的,袁否两世为人,还真没见过比此人更大的耳朵。
想来,此人就是大耳贼刘备了。
刘备身后,却是两条昂藏大汉。
右边那人燕颔豹眼,身高跟许褚差不多,应是张飞。
左边那人身高却只比吕布略矮,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却是他的那一对狭长的丹凤眼,似乎是感觉到袁否在看他,原本眯起的丹阳眼骤然间睁开,慑人的冷焰,竟犹如实质一般,一下电射而出,袁否顿时间心神一震,本能的避开了视线。
关羽!袁否的脑海里立刻闪现出了一个名字,此人必定就是关羽!
进帐之后,刘备也向着曹操拱手作揖,朗声唱道:“刘备参见曹公。”
“呵,玄德快免礼。”曹操微笑肃手,又朗声喝道,“来人,赐座。”
便立刻又有虎卫军搬来矮几以及草席,摆在了吕布的下首,看到刘备的座席被安排在吕布的下首,关羽的卧蚕眉便不自觉的皱起,刘备却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先是对着吕布、孙策团团作揖,然后跪坐到了矮几后面。
关羽便也不再多说,跟张飞按刀站到了刘备的身后。
袁否冷眼旁观,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关羽的那双狭长的凤目,自刘备入席之后便始终停留在曹操身上。
待吕布、孙策、刘备先后入座,曹操才指着袁否大笑道:“这里还有一人,操却未及向诸公作介绍,此人,便是袁术使者,也是袁术之长子,袁否。”
袁否团团一揖,不亢不卑的道:“袁否,见过三位使君。”
使君是对一州刺史或者州牧的尊称,曹操为了诱使吕布、孙策以及刘备出兵,已经假借天子名义,分封三人为徐州牧、扬州牧以及豫州刺史,所以,袁否称呼三人为使君,礼节上并无不妥,但多少有些讽刺三人的意思。
袁否这么做,也算是小小的恶心了曹操一把。
果然,吕布脸上立刻露出不悦之色,孙策也向袁否投来冷冷的一瞥,只有刘备坐直了身躯,给袁否回了一礼,口称不敢。
曹操皱了皱眉头,还是说道:“来呀,给袁公子看座。”
当下又有虎卫搬来矮几草席,摆在了孙策下首,袁否欣然入席就座。
曹操接着一招手,便有虎卫抬着两坛浊酒进帐,给在座的诸人布酒。
袁否不等曹操发话,便自顾自饮了一樽,赞道:“好酒,诚然是好酒。”
谁也没有发现,袁否在饮酒之前,不着痕迹的往酒樽里洒了一包药粉。
吕布勇冠当世,却最没有心机,当下颇为鄙夷的瞥了袁否一眼,又对曹操说:“曹公,袁术穷途末路,果然已向曹公献上传国玉玺乞降,某虽在洛阳多年,却从未见过玉玺真容,曹公何不将出玉玺,让我等开开眼界?”
袁否的目光便立刻转到了坐在他上首的孙策身上。
第10章崩解
袁否的目光便立刻转到了坐在他上首的孙策身上。
果然,袁否看到孙策眸子里掠过一丝阴霾,这丝阴霾虽一闪即逝,却还是让袁否捕捉到了,显然,孙策对于袁术夺走原本属于孙氏的传国玉玺一事,仍然耿耿于怀,此次孙策之所以出兵相助曹操,多半就是冲着传国玉玺来的。
在座三人中,就只有刘备神色如常,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正要与奉先、伯符还有玄德分说此事。”曹操打了个哈哈,又接着说道,“袁术确有献玺之举,操却怀疑其中有诈。”
“有诈?”吕布讶然道,“曹公此言何意?”
立于帐下的谋士郭嘉道:“三位将军,我家主公怀疑袁术献玺是假,欲离间四家联兵是真,是以,特地邀请三位将军前来,做个见证。”
话音方落,按剑肃立曹操身后的夏侯惇便托举着锦匣走上前,给吕布、孙策还有刘备近距离观看,吕布和孙策默不做声,也不知道在心里想些什么,只有刘备点头说道:“火漆无损、封条完整,此匣应是未拆封。”
“诸公已经看清,操并未私下拆封。”曹操掠了袁否一眼,又道,“现在,操当着诸公面拆开此封,且看里面有没有玉玺。”
夏侯惇便应声撕去封条,剔去火漆,然后启开锦匣。
吕布和孙策便同时跪坐起身,目光齐刷刷落到了锦匣之内,刘备却依然不动声色,跪坐在草席上,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锦匣启开,里面却空空如也。
“空的,怎么是空的?”吕布愕然。
孙策若有所思,默默的坐回到席上。
袁否却霍的跪坐起身,厉声大喝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有何不可能?”郭嘉冷冷的说道,“此匣自公子送到这里,就没人动过。”
“在下要检查锦匣上的火漆!”袁否厉声道,说完袁否即长身而起,走向夏侯惇。
这时候,令人难以置信的场面出现了,袁否才走了不到两步,便忽然顿住了脚步,然后面露极端痛苦之色,缓缓转身手指着曹操,无比艰难的说道,“酒,刚才本公子的酒,曹公好,高,明的算计。”
话音还未落地,袁否便往前一仆,摔倒在帐下再无声息。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睿智如曹操一下也是反应不过来,当时就懵了。
吕布却是大惊失色,一下就将手中的酒樽猛然掼在地上,然后推案而起,守在吕布身后的那两员武将,更是铿然拔出了环首刀。
看到吕布身后的两员武将拔出了刀,许褚和夏侯惇便也跟着亮出环首刀。
孙策、刘备还算镇定,不过孙策身后的两名武将也同时拔出了刀,关羽和张飞虽然没有拔刀,不过关羽那对狭长的丹凤眼却已经睁开,冷电似的目光已经锁定曹操,一旦发现曹操有不利于刘备的企图,关羽就会第一时间出手。
原本和风细雨的大帐,立刻变得剑拔弩张。
“曹操,你意欲何为?”吕布一生气,便直接以姓名相称。
“奉先稍安勿躁,此事并非如你所见,操并未于酒中下毒。”曹操一急,说话也不再那么有条理了,好在郭嘉有急智,当下起身,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