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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袁否不满,但是礼不可废。
当下马钧回礼说:“不敢当明公如此大礼。”
袁否知道马钧心有怨怼,当下打了个哈哈,说道:“文向用囚笼硬取先生,却是在下指使,实在是在下急于想与先生一晤,又恐先生不肯来,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在下谨在此向先生赔罪了,还请先生大人有大量,原谅在下的孟浪。”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上,袁否态度如此之好,身段摆得如此之低,马钧却是不好再揪着了,他若再揪着不放,岂不是显得他很没雅量?
当下马钧只能郁郁的说:“明公,真乃雅人。”
马钧这话,却不是褒奖,而是暗含讥讽之意。
袁否大喜,知道徐盛得罪马钧这事算揭过了。
当下袁否让开行辕大门,肃手说:“先生里边请。”
一回头,袁否又吩徐盛:“文向,快给先生烹茶赔罪。”
徐盛应了声诺,赶紧下去取来茶具、茶叶,开始烹茶。
直到袁否、马钧分主宾席落了座,刘晔才在马钧对面入座,然后隔着厅堂向马钧作揖陪罪:“德衡,向公子举荐于你的却是小弟,小弟谨在此向你赔罪了。”
“子扬你……”马钧指了指刘晔,埋怨的话都到了嘴边却是说不出来。
不管怎么说,刘晔向公子否举荐他都是出于好意,至于后来发生的不甚愉快的事情,却又怎能怪到刘晔头上?
袁否作揖说:“在下谨在此,再次向先生赔罪。”
“明公客气。”马钧跪坐起身回礼,又道,“不过,在下德薄才疏,委实当不起明公如此非同一般的礼遇,呵。”
袁否摆手道:“先生此话却是太过谦虚了。”
“谦虚?”马钧摇头苦笑说,“在下既不知兵,亦不懂方略,真帮不上明公什么忙。”
袁否大笑道:“在下之所以不惜用非常手段也定要留下先生,不是因为先生知兵否,更不是因为先生懂方略否,而是因为先生精善器械之道!”
“器械之道?”马钧闻言讶然,这个他真没想到。
在这个时代,工匠的地位是非常低的,士农工商,工匠的地位也就比商人稍稍高些,比起士子和农夫却差一截!马钧虽然喜欢钻研器械,却从来不以器械之道自夸,因为在这个时代,手艺精湛实在没什么好夸耀的。
所以,听到袁否这么说,马钧很错愕。
还从未有一个诸侯这么重视器械之道。
“对,器械之道。”袁否又重复一句,接着说道,“在下若是能够得先生倾力相助,胜得雄兵十万!”
胜得雄兵十万?
马钧悚然动容,袁否这话,对他的评价可说是相当之高了。
袁否的这句话,也是对马钧一身手艺的莫大肯定,马钧心里不禁浮现出一句老话来,士为知己者死!
不说别的,就冲袁否如此重视匠人的姿态,马钧便愿意为他肝脑涂地。
马钧毕竟不是刘晔这样的高士,他虽然也是个读书人,却更多被世人视为匠人,便是马钧的内心,也会不自觉的自我矮化为匠人,所以袁否的器重和尊敬,就尤为难得,至少在此之前,马钧还从未遇到过一个能像袁否这样礼敬匠人的诸侯。
当下马钧起身走到厅堂中央,长揖到地说:“明公若不见弃,钧愿效犬马之劳。”
袁否闻言大喜,当即起身上前搀扶起马钧,又拉着马钧的手,大笑说:“哈哈,袁某今日得德衡相助,大事谐矣。”
听袁否这么说,马钧脸上不禁涌起一抹潮红之色,给激动的。
刘晔也不失时机的跪坐起身,给袁否道贺:“在下恭贺公子喜得大贤。”
“不敢当,在下岂敢当大贤?”马钧听了连连摇头,又道,“子扬你才是大贤。”
袁否大笑,又拉住刘晔的手,说道:“子扬、德衡,你们全都是大贤,只不过,子扬善韬略,德衡却善器械,术业专攻不同耳,哈哈。”
刘晔和马钧便赶紧拱手作揖,连说愧不敢当。
袁否再请两人入座,又对马钧说道:“德衡,听闻你发明了一种器械叫霹雳车?”
“此想必是子扬说与公子知晓的吧?”既然已经归了袁氏,马钧便也不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说道,“在下的确是发明了一种器械,不过并无霹雳车其名,但是公子起的这个霹雳车的名号却是极妙,今后便果真叫霹雳车了。”
袁否急道:“德衡,可有图样?”
马钧答道:“有车,自当有图。”
说完,马钧便从衣袖里取出了一方帛书,呈送到袁否面前。
袁否展开,却发现帛书上果然绘了一架连弩,靠山、弓弦、弩臂、弩机等一应俱全,只不过这架连弩发射的却不是箭,而是石头!
“是这是这,是这,就是这个!”袁否大喜,语无伦次道。
看到袁否如此激动,近乎失态,刘晔和马钧不禁相视莞尔。
袁否挥舞着手中的图样,叫道:“德衡,我需要一架更大的连弩,要一百弓并联的,要能把上百斤的巨石发射到五百步外,可行?”
马钧低头默算片刻,断然说道:“可行。”
“善!”袁否重重击节,说道,“德衡,你要什么人,什么器物,尽可以与子扬说,我对你的要求就只有一个,尽快,尽快将霹雳车打造出来!”
居巢攻城战已经进入到第五日,孙袁两军已经开始了残酷的相持。
此时此刻,双方比拼的就是各自的意志,袁否想要迫使孙策坐到谈判桌前来,就必须给予江东军足够的打击,这时候,如果居巢城头上突然出现一架或多架霹雳车,能将上百斤的巨石发射到五百步外,且还是平瞄直射攻击一线,孙策还能淡定得了吗?
袁否只是想象一下霹雳车发射,江东军血肉横飞的场面,就兴奋得老**怒涨。
爷爷的,孙策,老子叫你尝尝霹雳车的滋味!
第112章艰难
一转眼间,居巢之战已经相持了将近半个月。
这半个月,江东军每日都投入至少两千人猛攻居巢南门,时至今日,居巢南关外的土地几乎都被江东军将士身上淌下的鲜血给浸透了。
保守估计,江东军阵亡都已经超过两千人了,轻伤的更是数以万计。
遗弃在城墙下的废刀断矛以及攻城器械碎片,更是堆积了厚厚一层。
今天是攻城战的第十五日了,潘璋率领的前军右营又一次无功而返。
看着两千多将士扔下十几架已经严重破损的攻城器械,垂头丧气的撤退回来,孙策脸上的阴霾便不觉又变得浓郁了几分。
攻城战已经持续了近半个月,江东军却始终不得寸进。
除了第一天,周泰的锐士营险些攻破南关,此后的半个月,江东军连番猛攻,却是再不复有首日之军威。
既便偶然也会攻上城头,却很快又被赶了下来。
更令孙策忧心不已的是,这一仗打得太艰苦了。
最苦的不是守军的顽强,而是这该死的鬼天气。
这该死的贼老天,隔几日便会下一场暴雨,江东大营里的积水几乎就没干过,江东军的儿郎们每天都泡在积水之中,一个个双脚都沤烂了,需知,有条件穿皮靴的不多,绝大部份将士穿的都是麻鞋或者芒鞋。
此外,由于连日不见日头,将士们的毯子也都是湿的。
每天裹着潮湿的毯子睡觉,疾病已经开始在军中漫延。
随军的医官、医匠已经拼尽全力,却仍不足以阻止疾病的漫延。
然而,这些都还不是最让孙策担心的,孙策最担心的却是军粮。
由于道路泥泞,再加上连降暴雨,运粮的粮车毁坏无算,逼得负责后勤的吕范只能大量征集民夫肩挑手担,这就极大的增加了军粮的消耗,因为民夫在运粮的过程当中,也是需要吃饭的,为了运输一石军粮,却需要消耗三石军粮!
巢湖大营的存粮虽然颇多,可也架不住这样的消耗无度。
孙策已经萌生了退兵之念,实在不行就先退兵,等秋后天气好了,再战不迟。
然而,孙策刚跟周瑜一说,却立刻遭到周瑜的坚决反对,周瑜说:“伯符,你可曾记得开战之前,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孙策茫然问道:“什么话?”
周瑜肃然说道:“我说过,居巢之战的艰苦程度,将会超乎想象,对此,你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可我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艰苦。”孙策叹息了一声,又道,“公谨你看看,将士们都苦成什么样子了?脚上的麻鞋,身上的战袍,还有夜晚裹身的军毯,就没有干过,还有弓弩也几乎全沤坏了,眼看患病的将士与日俱增,军粮也快接济不上了,这仗再这样继续打下去,我担心酝成大败。”
“伯符完全不必有此担心。”周瑜断然说道,“我军苦,袁军也一样苦不堪言,现在比的就是双方的意志,谁的意志更强,谁就能笑到最后!”
孙策叫苦道:“可再这样打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快了,就快了。”周瑜沉声说,“我军接近极限,袁军也定然已经到极限了,有道是穷则思变,转机就快出现了,伯符且耐心静等几日罢。”
“好吧。”孙策无奈的道,“那就暂且再等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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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否在纪灵、徐盛以及数十亲卫的簇拥下走上城头。
城头上,数以百计的袁军将士横七竖八躺在过道上,正酣睡未醒。
袁否等人并未刻意放缓脚步,几十人的脚步声竟也没能惊醒他们。
没别的,袁军将士们实在是太辛苦、太累了,自从江东军开始攻城以来,他们就几乎再没有睡过囫囵觉,不要说是血肉之躯了,就是钢浇铁铸的铁人也是吃不消哪,所以,江东军才刚刚退走,将士们便和衣倒在城头进入了梦乡。
而且除非是箭矢加身,否则他们绝不会醒来。
纪灵皱了皱眉,就要叫醒这些不长眼的士兵。
公子否来巡城,这些兔崽子居然还敢睡大沉,简直不像话。
袁否却制止了纪灵,小声说:“老将军别喊,就让他们睡。”
纪灵便叹了一口气,有道是知兵莫若将,他身为领兵大将,还有谁能够比他更清楚麾下将士的劳累和辛苦?
袁否一边缓步前行,一边小声问纪灵说:“老将军,伤亡如何?”
“回公子话,伤亡着实不小。”纪灵说,“尤其是最开始几日,每一日的伤亡几乎都在千人以上,好在这几日江东军的弓弩大多已被雨水沤坏,几至无弓弩可用,我军的伤亡才变小了许多,否则,老臣真担心会坚持不住。”
袁否眉头紧蹙,又问:“而今,可战之兵还有几何?”
纪灵说:“算上公子的骁骑部,可战之兵已然不足三千!”
“可战之兵已经不足三千之数?”袁否不由得吃了一惊,这是伤亡过半了!
纪灵连忙说道:“公子大可不必担心,其中不少将士只是受了轻伤,稍加休养便又能够上战场了,而且,老臣已从居巢官民和流民中选了两万壮丁,这些壮丁虽无训练,也无兵甲,但用来辅助守城却绰绰有余,所以,保守城池当可无忧。”
袁否点了点头,又问道:“军械损失如何?”
纪灵再叹一声,叫苦说:“军械损失却尤其大,时至今日,军中弓弩已全部沤坏,刀剑矛戟也是多半锈蚀,狼牙拍、夜叉擂、撞杆等守城器械更是消耗殆尽,这两日的交战,江东军又数次攻上城头,便是因为器械消耗殆尽的缘故。”
袁否便喟然道:“却是辛苦老将军了。”
袁否可是知道,纪灵是带着伤在作战,据华佗所说,纪灵的肋骨都断了好几根,但只是让华佗给他贴了剂膏药就算了事。
纪灵淡淡的说:“这都是老臣该做的,说什么辛苦?”
袁否拉着纪灵大手,轻拍了拍,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带着徐盛又回了行辕。
结果才刚回到行辕,便有亲兵进来禀报说:“长史刘偕、骑都尉刘威前来求见。”
刘勋让出庐江之后,袁否为了笼络人心,仍以刘偕为庐江长史,又擢升刘勋的从子刘威为骑都尉,还假模假式从骁骑部调拨了一百骑兵为刘威部曲,当然,袁否并没有真的把这一百骑交给刘威,刘威也没有把这一回事当真。
不过既便是这样,刘偕、刘威名义上仍是袁否心腹左右。
长史者,用后世的话讲,那就是袁否这个庐江市长的秘书长,郡中钱粮兵马、官民百姓无不在他管辖范围之内。
“他们来的正好,我也正想找他们呢。”当下袁否吩咐亲兵放两人入内。
不片刻,刘偕、刘威叔侄便相携入内,又向着袁否行礼:“拜见公子。”
“免礼。”袁否摆摆手,又对刘偕说,“刘长史,我也正要找你,这几日江东军攻城甚急,我军的军械消耗甚巨,却为何迟迟不见有补充?”
补充军械外加供应粮草,这些不都是长史该管的事情么?
“下官正要向公子禀明。”刘偕叫苦说,“将作坊的工匠,已经大多被马钧先生给调走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实在不敷使唤,而庐江府库之中,物资极度匮乏,下官也实在是无可奈何,还望公子恕罪。”
第113章转机
刘晔巡视全城回来,也是满心忧虑。
袁否管的是军兵,刘晔管的却是民。
周瑜有句话说对了,困难是双方的,江东军困难,袁军也一样困难。
或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袁军比江东军还困难,因为江东军再是艰苦也仍然能够做到上下一心,而袁军内部却并非铁板一块。
毕竟,袁否入主庐江还是时日太短。
相比现实条件的困难,人心向背的困难更加难以克服。
刘晔走进袁否行辕时,正好看到刘偕、刘威两人离开。
刘晔不愿跟两人照面,便闪在了一边,待两人过去后,刘晔才正了正衣冠,急匆匆的走进袁否行辕,却看到袁否正黑着脸在生气。
“怎么了,公子?”刘晔作揖见礼说,“可是刘偕、刘威叔侄又说什么了?”
袁否摇了摇头,说道:“刘偕、刘威叔侄并未明说,但是我岂能听不出来?”
的确,刚才刘偕、刘威只是向他叫苦,并未多说什么,但是袁否却听出了这叔侄俩的言外之意,这叔侄俩的意思是向孙策求和。
至于求和的筹码,叔侄俩没说,但袁否又岂能猜不到?
除传国玉玺以外,还能什么筹码能够用来向孙策求和?
刘晔便不再多说,涉及到传国玉玺,他真的不便多说。
毕竟,袁否可是矢口否认传国玉玺在他手里。
袁否又问刘晔:“子扬,官民百姓的情形怎样?”
“情形尚可,百姓对公子还是信赖的。”刘晔停了下,又道,“不过,城内的士族大户就不怎么安分,他们不仅互相奔走勾连,而且不少人还在暗中散布流言,说公子不愿把传国玉玺还给孙策,所以才会招来孙策的大军。”
袁否闻言顿时目光一厉,嘿嘿冷笑说:“看来有人忍不住要跳出来了!”
聪明如袁否,又岂能听不出来?流言散布者的用心可谓恶毒,这是要将居巢城内十几万军民百姓的怨恨,由孙策转到他袁否身上,这是要硬生生的将孙策发起的这场不义之战的罪责全都归结到他袁否的头上。
城中的士族大户就几家,袁否用脚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甚至,袁否都能猜出来,这定然是范阳、范建父子俩。
刘偕、刘威叔侄虽然也和他袁否不对付,但他们也绝对不会倒向孙氏,因为一旦孙策得到庐江郡,刘氏的下场只会更加惨!
他袁否还可以让刘勋当皖城令,还能让刘偕当长史,让刘威当骑都尉,可一旦孙策得到了庐江郡,刘勋、刘偕、刘威他们叔侄三人能否能够保住性命都还得两说,因为孙策为打庐江损失这么惨重,就必然要从庐江的士族豪强身上找回来。
而刘勋叔侄,既肥又没有根基,是最理想不过的肥猪。
所以,刘偕、刘威叔侄俩虽然阳奉阴违,却绝对不会背后勾连孙氏。
范氏却不然,首先,范氏原本就和孙氏勾连不清,当初袁否因为缺粮,找到范阳借粮时,范阳就明确告诉他,他的粮食已经拿去巢湖买田,后来刘勋退位让贤,他袁否当了庐江太守,范氏父子碍于大势所趋,也不过只是表面上恭顺。
现在范氏父子以为时机成熟,终于又要跳出来了。
徐盛也想到了其中厉害,说道:“公子,末将这便追索拿人!”
“拿人?不,不能拿人。”袁否摇头道,“眼下对方还心存顾忌,只敢躲在暗中散布流言,但若是抓人,那就是双方彻底撕破脸了,若只是一家、两家,倒也拿得,可若是查出整个庐江的士族豪强都参与其中呢?”
流言的始作俑者或许只有范氏父子,可焉知其余的各家士族豪强就没有参与其中?再退一步讲,既便其余各家士族豪强的家主没有参与其中,可他们的家人,还有他们府上的奴仆有没有参与其中?
这事不能查,一查铁定扩散,大乱!
靠**,是绝解决不了问题的。
说完,袁否还深深的回头看了刘晔一眼。
当初刘晔替袁否定计时,就定下了三大目标。
其一,锻炼一支精兵,替袁否北上冀州保驾护航。
其二,抛掉累赘,撇下不愿北上冀州的袁氏旧部。
其三,市恩于袁氏旧部,市恩于庐江的士族豪强,更市恩于庐江的生民百姓,使得留下来的袁氏旧部感恩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