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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荒凉之胭脂泪-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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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下留情,只打得人潮退去,抖抖得不敢再前。一些人斜眼看见我,搭了梯爬上来。
  若即打打,翻身上来,将几人踢下去,冲我笑笑,又转下去。
  那人见打了许久,连边都没有摸到,倒退两步,退到他自己船上,又扯开喊:“给我架弓放箭,射下来,射下来!”
  顿时船沿的弓弩手一排摆开,按箭搭弦。雪白的羽翎和暗暗发亮的箭头,看得人发凉。
  我一惊,瞪大了眼睛,转瞬不瞬地看着。若即却翻身上来,将我从后面一抱,转身向江面跃去。轻点几下水面,只几秒,已经好远过去。
  后面的箭矢追上来,嗖嗖几声尽是贴着身飞过去,我惊得浑身毛发都竖起来。
  从未有过生死关头,心中一片骇然,只能紧紧地攀着若即。他似是察觉了,将我抱得更紧,轻踩江面左右闪躲,密密的箭雨过来竟没有沾到边。
  他低下头来,冲我一笑:“有我在,你就不要担心什么。”
  我一愣,再抬头看他,少年精致的面貌,却多了厉气,清冷素淡的,目中是决然。
  早出了那些弓弩的射程,现在连船都看不太清,他在江面上飞奔,身边都是呼呼的风声过去。近了黄昏,平整的水面慢慢起了雾,一片荒异。
  我攀上他的脖子,靠过去贴着他的皮肤,少年温暖的味道扑面而来。他微微一颤,更是用力将我搂入怀中,紧贴着他。
  我面上一片红热,对着他的耳朵,轻声地问:“我这么任性乱来,你都不说么?”
  他一颤,将我拉开,换了姿势横抱起来,笑道:“不是说过了,就是喜欢你这个样子。”
  我眼角一松,面上都化了柔,想起负雪对我说过的话:“木尽风原在江湖上,顶的是冷面公子的名号,不言,不笑。别说对手,即使属下,但凡一点差错,都毫不留情。他能这样对你,若是真心,已是千年难遇。”
  当时我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因为自己无才无貌,没什么能让人心动的地方。何况若即又是那般的才华相貌,只怕自己变了那自作多情的角,宁愿缩着头当什么都不知道。真是自私又矫情。
  负雪似是了然地一笑:“喜不喜欢,也只有你自己心里知道,多说无用。”
  我盯着他的脸,心中一紧,更是攥上了他的衣服。
  怎么可能不喜欢。如不喜欢,怎么会当初走时甩了一切,却只带着他一起;若不喜欢,又怎么会在他身份戳穿时,只是犹豫些许,终又留下。
  即使原来心中不甚明爽,但是对他,总觉得不一样。何况如此地被人抱在怀里,能不排斥的,怕也只有他了。
  刚想说话,却觉得他的速度突然慢下来,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他却说:“真是慢,才追过来。”
  我一惊,向后望,一个灰蒙的身影追得来,再靠近,我才看见,那个素衣人,竟是楚冉。
  心中顿时一咯噔,我原以为楚冉是断不会功夫的,不然怎么会伦得在那风尘地里受人气。可那明明是他,冲我笑着,似有些意气风发地,与以前完全不同。
  他追到齐平的位置,眯眼舒眉一笑:“多久没有练,把功夫都疏忽了。”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双眼移了望向前方,满满地都是光彩。
  再想他以前的事,心中猜出了七八。那样藏着掖着地窝在清风楼,定是有二王爷的原因在里面,他现在出来,这样的面貌,莫不是下定了心要脱开原来的事了?
  这样想着,浑身的血都要翻起来,若能同着这些知己,潇洒快活游一趟红尘,不枉我这世间一回。
  立刻展眉开眼对着楚冉一笑:“你既然出来就随我们一道,将来有的是要你保全的地方,还是将武功都熟练了才好。”
  若即闻言却变了脸色,抱着我的双手紧缩了一下。我随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居然是一艘巨大的兵船,破开雾向着这边航来,不知是乘风还是什么,速度竟然惊人。再靠近一点就发现它居然不止一艘,从薄雾里破开来,断断地有无数的船头桅杆冒出来,笔直笔直的纤纤叉叉,在雾里若隐若现,竟然全是黑色竖直的影子。占着整个水面,缓缓地向我们推进,密密地立在一起,显得我们连一点突围的机会都没有。
  我一抖,只能攀紧了若即的脖子。他不说话,沉了眼,面上全是我未见过的神色,楚冉也绷得紧紧地,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
  他们没有放慢速度,我们几乎是冲着船队冲过去。到了约还有三百米的地方,我听到头船上传来一声清亮的号角,浑厚的音质随着水面四散滑开,暗暗地回响。整个船队像是得到了什么号令,竟齐齐地慢了下来。
  若即带着我仍是急速向前,面上还是没什么明显的神色。我甚至开始后悔,自己逞了一时的口舌之快,弄得现在这个尴尬境地。这个社会,地位高低不明,终是没有公平的说法的。
  正咬着唇懊恼心中没主意;霹雳般凭空传出来个男子的声音:“若小姐一路劳苦了,可要到在下陋船上歇脚喝杯茶水?”
  不光我,楚冉和若即都听得一愣,速度也放慢了许多。头船上隐隐显了个人形出来,迎风站着,被江风吹得衣诀飘飞,称着后面庞大的船队,生出好几分霸气来。
  还离得远,何况隔着愈来愈浓重的江雾,根本看不清人的面貌。我一看那熟悉的身影,心中就一颤,更何况那七分带笑,三分冰冷的声音,世间除了安昭文还有什么人?
  自他从二王爷那里救过我一次,我对他就与官场中人不同,何况他从不在我面前摆架子,也不同着二王爷做那些强权逼迫的事情,我对他的好感,远大于另些同行权贵中人。
  我转头细细地打量了安昭文身后,快要停下来的船队排得整整齐齐密密麻麻,都有天罗地网的架势,单凭我们几个人是断断冲不出去的。
  抱着若即的脖子,咬牙思索了半天,终还是说:“算了,就去他船上。毕竟也是救过我一次的人。”
  若即一皱眉:“我冲得出去的。”
  我摇摇头:“单你冲得出去,后面的人要怎么样?先上去,他要是为难,后面再说。”
  若即看了我几眼,还是转身向头船去,速度突然提起来,把楚冉都甩了一截。
  直直地盯着船头雾中模糊的身影,直到若即靠近看得愈来愈清,他的面貌才慢慢显露出来。年轻将领一身戎装,驻剑站在空无一人的甲板上,头盔提在手中,顶上的红缨被江风吹得飘舞。身后的船队齐刷刷地排开,每块甲板上都挤满了甲胄的士兵,全是整装待发,意气洋洋。
  即使现在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下一秒的事情,我还是忍不住心猿意马,伸长了脖子向后面的船队看,那般雄浑的士气扑面而来,压得人都喘不上气。若生在现代,怎么见得这样的场景,看得这般气势。
  若即见了竟笑出来:“别再伸了,有什么好看的。”
  话音还未落,他一个跃身上去,轻轻地落在甲板上,停在安昭文面前。
  我一揪他的衣领,眼睛却看着安昭文:“放我下来。”
  安昭文满面都是笑,似是同以前一样,眼内神色却深了三分。
  若即仍将我抱了一会,就那样僵持着,直到楚冉跟上来落到了甲板上,若即才轻轻将我放下来,却仍抓着我的手。
  安昭文看了半天,才眯眼笑道:“蒙若小姐美意,送来那几筐鲜物,昭文正愁无以为报,谁料此次北征,竟然这么巧被我撞到。若小姐可要在船上多留两日,让在下尽尽异乡地主之谊才好。”
  

蚌胎未满思新桂,琥珀初成忆旧松
更新时间2008…5…26 10:48:08  字数:0

 脑中几近空白,手还僵在空中,却什么都握不住。
  皇上,那个和我一起听琴看景,在我屋后浴池里泡过的绝代男子,现在要安排我去做别人的小老婆么?
  还记得那日他在月下花雨中的面貌,月光穿过竹林,照在他脖子上温柔的侧影。靠在浴池上时,平凡的面貌,清绝的眼睛,疲惫的眼角。
  早知道,上位之人,没有不舍。君王无情四个字,并不只是写给人看的。我再不济,起码也同他相识一场,竟是什么分量没有,落得这么个地位么?
  安昭文一把抓住我的手:“普天之下,能逼着二王爷的人能有几个?他好不容易得了个挑拨我和二王爷的机会,定是不会放过的。”
  我听不懂他说话,愣愣地抬起头来,撞进他的眸子里。他面上退了嘻嘻的笑意,定定地看我。少有几次没有被灿灿的笑脸呛到,看清了他的面貌。青年的清爽,一点不带稚气,清秀的眉眼,不像是能上场杀敌的将士,但是又一身戎装,英姿勃发。
  眼神向下滑,盯着他抓住我的手,沉了眼角。他却没有一点要放的意思,不松不紧地握着。一丝一丝的暖意不断地从他手上传来。
  他似是微皱了皱眉:“你的手怎么这样凉?”
  我舒眼淡笑:“若即一直这样说,平时都是他给捂着的。”
  他的手一紧,却随即放开,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端着茶盅浅抿一口:“那你什么打算?”
  我回了神,笑道:“能什么打算?不跑的话,真的等着去做人家的小老婆?”
  他又回了嘻皮样的脸,却半天不接话。
  我沉眼想了会,冷笑一声:“真要我嫁去做妾,守着那些东西一辈子,老死在那种地方,到还不如死在这里干净。”
  安昭文手一抖,面上都僵了,将茶盅顿在茶几上:“说什么话!就那样学泼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志气都到哪里去了?”
  我眯眼笑笑:“这么久,你可见我哪句话是随便说说的?真要让我一生都浪费在那帮人中间,还不如没到这乱世里头,拼个热血死了也好。”
  他眼睛猛地一缩:“不就是皇上要把你给二王爷,犯得着把我们都看成那样么?皇上是九五至尊,眼里该有的,只有这一片江山,你本就不该奢望什么。现在说这些话来气我们做什么?”
  被他一言击中,脸上的笑都撑不住,垮了下来。垂下眼,心里乱的一片,什么头绪都没有。
  就在这时,门被人一把拉开,早就关照了不能打扰,安昭文面上一顿,刷地站起来。
  当头进来个全副武装的兵士,昂首阔步的。后面畏畏缩缩跟了个侍卫,想拦又不敢拦的样子。
  安昭文仍然是满面笑容的,默默地看着他一直走到跟前。
  头盔遮去了他一半的面貌,我看都看不清。他直直走到安昭文面前,一抱拳:“临阳五百里加急,请将军过目。”
  说着,他递过去一个简桶装起来的东西。安昭文撕开上面的封条,拉出一封信,走到后面读起来。
  那人突然转过来,对我一抱拳:“若小姐,好久不见了。”
  我一愣,不知是什么事:“阁下认识若离?”
  他似是一呆,随即释然,笑着脱下了头盔。我见着吓了一跳:“将暮?”
  他笑着点点头:“没想到若小姐也在这里,倒是省了我好些功夫。”
  回过神来,又记起皇上的事,心里冷了几分,面上也没那么多颜色:“不知阁下寻若离什么事?”
  他眼里的神色转了几分,复又笑道:“只是有人托我带句话给若小姐。”
  这下我更摸不着头脑了,在临阳认识的几个人全都在这里了,还有什么人能让将暮托话的?
  “只有一句,可听好了。”他请了清嗓子,“皇上有话:‘若离与二弟的婚事,不是朕的意思。’”
  我一愣:“这算什么意思?”
  将暮一摊手:“皇上只说要带这句话,别的意思就你自己体会了。不过可要清楚点,别听了别人乱说。”
  安昭文收了信走过来,冲着将暮一拱手:“将校尉,在下安昭文,这次同被皇上任命边疆,你我要齐心协力,不辱使命才好。”
  将暮回了礼:“将军客气了,皇上恩托,将暮自是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足之处,还望将军提点。”
  两人客套几句,安昭文似是有什么事烦心,草草敷衍了下,便让我告辞。
  我低着头默默地走出去,心里不住地翻。真真假假,是是非非,这圈子比什么都说不清楚。此刻还是这样,下一刻说不定就翻脸。没权没势,半点都不由己,任着别人作践。轮着做棋子的,说不准还是不错的下场。
  心下一片黯然,一出门,江风猛地灌上来,几乎将我掀过去。天色暗下来,江面变得暗黄,被风吹得粼粼,一片异整。
  向右边一转,若即竟靠着船舱等着,微微有些不耐烦,脚尖打着甲板,仰头看向天边的落日。斜晖打在他身上,白衣都被染了淡红色,漂亮的面貌。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淡笑起来,印着夕阳的余晖,美地摄人心魄。
  我心中一软,面上笑起来,轻轻地唤了声:“若即。”
  他立刻回过头来,对着我一笑,伸出手来:“正在看日落,好漂亮。”
  我握住他的手,被他一把拉过去,并肩站着。两人静静贴着站在船边,谁都不说话,默默看着夕阳沉下去,燃得天边一片火红,连着江中的倒影,像是一片连天的大火,灼热翻腾。
  顺着他的手抓上去,揪紧了他的衣袖,我仰起头来看着他少年清俊的面貌,乱世无常,人生难料,若即,你会陪我多久?
  他觉着了,转头看我,眼睛里还印着落日,水亮异常,笑道:“又在乱想什么?不管怎么样,我总是在你边上的。”
  江风突起,吹得衣裙翻起,吹乱了我的一片心思。长发翻飞,纠缠在一起,几要乱了两人的视线。我定定地看着他,古装长发的清俊男子,身后是整齐摆开的船舰,撑起这个陌生的世界。我来自异乡,该归何处?此地又能停留多久?
  若即舒眉笑,一把把我搂进了怀里:“不要乱想了,你就是赶我,我也要赖着你不走了。”
  我脸上烧起来,却紧紧地抱住了他,凑到他的耳边:“要你陪着我,怎么会舍得放你走。”
  当天晚上,安昭文倒是如约安排下了极大的酒宴,说是接风。
  自然是安昭文坐了上席,楚冉和若即一左一右坐在最上首。我本应该是靠着若即坐的,只是好长时间都未见楚冉,有心要叙旧,也不管他沉沉的脸色,径自向楚冉的下席坐过去。
  席间寒心仍旧是在楚冉身后伺候着,却就在酒过三巡之时,掩着嘴偷偷笑起来。
  我待不解,便搁了筷子看过去,楚冉竟也是面上含着笑的,只得问到:“什么事情,把你们逗成这样?”
  寒心本不说话,倒是得了楚冉一记眼色,才笑着说:“若小姐今天这个位置,可坐得讲究了。”
  这话竟是更没得说法了,我再看看,上面的安昭文不是太搭理我们,拉着若即和他下席的将幕,三个人你来我往,光是我看着的那一会,就已经好几碗酒下肚了。再往下看,末席竟是摆在中间的,坐的是个面生的将领,死板着一张脸,两边都不搭理。
  我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门道来,只好转身去问楚冉:“这席上可是怎么了?”
  楚冉抿了一笑:“你想这席上,原该是怎么坐的?”
  我想起来,刚才落座时,若即定要拉我坐他边上,然后将幕同那将领一同坐上左边去。谁知道我偏生要挨着楚冉,若即有些不情愿,我便怂恿他,一同坐过来不就是了,可安昭文偏要来插一句:“白公子莫不是这点薄面也不给,你若不肯坐这主陪的位置,这营中可还有人敢坐?”我一想也是,这席上和酒杯里的规矩,向来是最让人看重的,何况我们还不是东家,便也就让他去了,谁知道就坐成现在这个样子。
  又看了半晌,还是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只得低低地问楚冉:“究竟是什么?”
  楚冉也喝了些许酒,眉宇间微有些醺意,面上泛红,将那一双水盈盈的眼睛转过来,伸手指了指:“头尾各一个,两边又两只,你说这是什么?”
  我看了又看,恍然大悟:“乌龟席?!”
  声音太大,安昭文听得险些喷出一口酒来。才蒙他转头看我,见他面色不豫,我赶紧补上:“是富贵席,富贵席。”
  再想想,这乌龟席上,安昭文就是坐在王八头上,面上的笑憋都憋不住。
  安昭文原来肯定未想到,现在四下一看果真如此,可席间又不好再让人挪动。楚冉这时便敬酒上去,无非是一些给东家敬酒的套话,若即那头也附和着,端起酒杯来敬,还冲我使了个眼色。
  我刚要端起酒杯来,安昭文却说道:“今日席上都是自己人,又何必如此拘谨,何况若离的性子,定是不喜这些的。”
  我闻言大喜,安昭文这厮果然讨人欢喜,嘴上符合着,就把手上的酒杯要放下去。谁知一转眼,安昭文就端起酒杯来朝我说:“若离你那日不辞而别,连声招呼也不同兄弟我打,该不该罚?”
  我知那次确实亏欠了他,也就没想到他什么时候成了我兄弟,端起酒来:“该罚,不过这一杯下去,可就一笔勾销了。”说完也不等他回话,仰头就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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