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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门口一比,「你来带路吧。」
她就这么做了,我沉浸在她散发的光彩以及男人的嫉妒眼神中。我们离开伊欧利恩时,似乎连狄欧克看起来都有点嫉妒,不过我经过他身边时,瞥见他眼中还带着一丝别的东西,是悲伤?还是同情?
我没时间多想,我现在是和戴娜在一起。
◇◇◇◇
我们买了一条黑面包,还有一瓶艾文的草莓酒,接着在伊姆雷四处常见的公共花园里找了一个私密的地方。初秋的落叶在我们旁边沿着街道飞舞,戴娜脱下鞋子,开心地踩着草地,在树荫下翩翩起舞。
我们走到一棵枝叶扶疏的柳树下,坐在椅子上,不久我们连椅子也不坐了,在树根附近找到更舒适的位子席地而坐。面包又粗又黑,剥面包让我们的手可以有点事做。草莓酒香甜爽口,戴娜的嘴巴接触了瓶口后,有一小时嘴唇都是湿润的。
当晚的感觉很像夏末最后一个温热的夜晚,我们天南地北地聊了一些琐事。在此同时,我觉得她的亲近、她的动作、她的嗓音接触秋天空气的声音,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你刚刚眼神飘忽,」她说,「你在想什么?」
我耸肩,争取一点思考的时间。我不能告诉她实话,我知道每个男人肯定都会恭维她,不断送上比玫瑰还要甜腻的甜言蜜语。我则是选择比较隐微的方法,「大学院里有一位大师曾经告诉我,有七个字可以让女人爱上你。」我刻意漫不经心地耸耸肩,「我只是在想那会是哪些字。」
「那是你平常讲很多话的原因吗?希望能碰巧发现那些字?」
我开口想要反驳,但是看到她闪闪发亮的眼睛,我又闭上了嘴,努力压抑尴尬的脸红,她把一只手放在我手臂上,「克沃思,不要因为我而沉默。」她轻声说,「我会想念你的声音。」
她喝了一口酒,「总之,你不需要大费周章地思考,我们见面时,你就说出那些字了。你说,我想你为何在此。」她随便比了一个手势,「从那一刻开始,我心就属于你了。」
我脑中浮现我们在若恩的车队里第一次碰面的情景,相当震惊,「我以为你不记得了。」
她本来在撕面包,停了下来,抬起头来一脸疑惑地看着我,「记得什么?」
「记得我,记得我们在若恩的车队里碰过面。」
「拜托。」她逗我,「我怎么可能忘记那个抛下我,跑去大学院念书的红发少年?」
我惊讶到忘了指正她,其实我没抛下她,真的没有。「你从来没提起那件事。」
「你也没有。」她回我,「或许我以为你已经忘记我了。」
「忘记你?怎么可能?」
她听我这么说,露出微笑,低头看手。「你要是知道男人会忘记什么事情,你可能也会惊讶。」她说,接着语气变得轻松,「不过话说回来,或许你不会觉得惊讶,我相信你也忘过东西,毕竟你也是男的。」
「我记得你的名字戴娜。」能这样叫她真好,「为什么要换新的名字?还是戴娜只是你前往艾尼棱路上临时取的代称?」
「戴娜,」她轻声说,「我差点忘记她了,她是个傻女孩。」
「她像绽放的花朵。」
「我似乎几年前就不再是戴娜了。」她搓揉着裸露的手臂。然后环顾四周,仿佛突然觉得有人可能发现我们在这里而感到不自在似的。
「那我该叫你戴安吗?你比较喜欢那样吗?」
她把头歪向一边看着我,这时风吹动了柳树垂挂的枝干,她的头发也像柳枝一样飘动。「你真好,我想我最喜欢你叫我戴娜了,听起来的感觉不一样,很温和。」
「那就是戴娜了。」我坚定地说,「你在艾尼棱碰到了什么事?」
一片树叶飘了下来,落在她的头发上,她不经意地将它拨开。「没什么开心的事。」她说,回避我的目光,「不过也没什么意外的事。」
我伸出我的手,她把面包递还给我。「欢迎你回来,」我说,「我的艾洛茵。」
她发出显然不像淑女的声音,「拜托,如果我们之中有人是赛维恩,那就是我,是我来找你的。」她指出,「而且还两次。」
「我也找了。」我反驳,「但我就是掌握不到找你的诀窍。」她夸张地翻白眼,「如果你可以建议我,找你的良辰吉日和好地点,那就截然不同了……」我的声音变小,把话转换成问句,「明天如何?」
戴娜从旁边瞄了我一眼,露出微笑,「你总是那么谨慎。」她说,「我没认识过行动那么小心的男人。」她看着我的脸,仿佛那是她要解开的谜题。「我想明天中午会是良辰吉日,在伊欧利恩。」
想到能再见到她,让我心里升起一阵暖意。「我想你为何在此。」我若有所思地大声说,想着那看似许久以前的对话,「你之后说我骗人。」
她把身体前倾,像安抚我一样地摸着我的手。她散发着草莓的香气,即使在月光下,她的嘴唇也红得诱人。「你看我那时就那么了解你了。」
我们当晚聊了很久,我隐约提及我的感受,不想给她太鲁莽的感觉。我想她也是这样,不过我永远也无法确定。那感觉就好像我们一起跳着复杂的莫代格宫廷舞一样,舞伴之间相距仅几寸,但是如果他们跳得好,就永远不会碰到彼此。
我们的对话就是那样,不过,我们不仅没有接触引导我们的舞步,似乎还像聋了一样。所以我们小心翼翼地共舞,不确定对方听到什么音乐,或许也不确定对方是否在跳舞。
◇◇◇◇
狄欧克一如往常地站在门口值勤,他看到我以后,对我挥手,「克沃思大师,恐怕你朋友都回去了。」
「我想也是,他们回去多久了?」
「才一小时。」他把手臂举到头顶上舒展筋骨,脸部也跟着歪扭了起来,然后疲倦地叹了一口气,把手放下来。
「我抛下他们,他们生气了吗?」
他笑着说,「没那么夸张,他们也巧遇一对美女,当然没有你的美。」他突然露出不自在的表情,接着缓缓说话,仿佛很小心措词一样。「嗯……克沃思,我知道这不关我的事,我希望你不要误会。」他环顾四周,突然吐了一口口水,「可恶!我实在很不擅长做这种事。」
他又回头看我,比着模糊的手势,「女人就像火一样,如同火焰。有些女人像蜡烛,明亮,亲切。有些像火花或余烬,像夏夜的萤火虫。有些像营火,整晚充满光与热,之后放着不管,她们也无所谓。有些像炉火,没什么特别,但火焰下都是红热的煤炭,可以燃烧许久。」
「但戴安……戴安像是老天磨着铁器时,从尖锐的边缘洒下的一阵火花。你忍不住会想要看它,想要拥有它,你甚至可能把手伸过去一下子,但你抓不住它,她会让你心碎……」
当晚的记忆还很鲜明,让我没多想狄欧克的警告。我微笑地说,「狄欧克,我的心是用比玻璃还要坚固的东西做成的。她打击那颗心时,会发现它硬得像包着铁的黄铜,或是由黄金和金刚石混合而成的。不要以为我是一听到猎人的号角就愣住的无知小鹿。需要小心的人是她,因为她敲击我的心时,我的心会发出又美又清晰的声音,让她只能迅速回到我身边。」
我的话逗得狄欧克哈哈笑,「老天,你真勇敢。」他摇头,「也很年轻。我真希望我像你一样勇敢与年轻。」他微笑,转身走进伊欧利恩,「再见啰。」
「再见。」
狄欧克希望能像我一样?那是我听过最棒的赞美了。
不过更棒的是,我遍寻不着戴娜的日子终于结束了。明天中午在伊欧利恩,她说「一起用餐,聊天,散散步」。一想到这里,就让我兴奋得静不下来。
我真是年轻,真愚蠢,如此自作聪明。
第六十六章 不稳定
隔天早上,我很早就醒了,想到中午要和戴娜共餐就很紧张。我知道回头继续睡也不可能睡得着,便前往工艺馆。昨晚奢侈的花费让我的口袋只剩下三分铜币,我急着好好善用工艺师的新身分。
平常我都是晚上在工艺馆工作,白天的工艺馆看起来全然不同,只有十五或二十人在里头做自己的作品。晚上的人数通常是白天的两倍,基尔文一如往常在办公室里,但是气氛感觉起来比较轻松,大家依旧忙碌,但不匆忙。
我甚至看到菲拉在工作室的一隅,小心地凿刻着一片大小有如大块面包的黑曜石。她都那么早来,难怪我以前从来没在这里见过她。
尽管马内警告过我,我还是决定制作一批蓝色发光体作为我的第一项作品。这东西的制作需要用到骨焦油,所以挺麻烦的,不过它销售得也快,若是整个过程小心作业,只需要四或五个小时就能完成了。不仅我可以准时做完,接着去伊欧利恩和戴娜碰面吃午餐,我也可以先向基尔文预支点小钱,这样去见戴娜时,身上就可以多带点现金了。
我拿了所有必要的工具,前往靠东墙的通风罩,准备就绪。工作室里到处都有容量五百加仑的双槽玻璃缸,我挑了一个靠近这种放水装置的地方。在通风罩里工作时,万一不小心把危险的东西溅在身上,你可以直接拉放水装置的握把,用大量的冷水冲洗身体。
当然,只要我小心,就永远不需要放水装置了。不过有这东西在身边还是比较放心,以防万一。
在通风罩里准备就绪后,我走到放置骨焦油的工作桌边。我知道它不过就是和石锯或烧结轮一样危险的东西,但是那抛光的金属容器就是让我不安。
今天有个地方看起来不大一样,我叫住一位刚好经过的学长。杰辛一脸倦容,多数正在做大型作品的工艺师都是这样,仿佛他们都把睡眠延到作品完成后似的。
「结这么多霜算正常吗?」我指着骨焦油的容器问他,它的边缘覆盖了丛丛的白霜,像小灌木丛一样。容器周遭的空气令人冷得发颤。
杰辛盯着看了一下,然后耸肩,「太冷总是比不够冷好吧。」他发出缺少幽默感的笑声,「欸欸,轰!」
我不得不认同他的说法,猜测那可能是因为还那么早,工作室的温度比较低,所有的火窑都还没生火,锻炉用火都封了来没在使用。
我小心移动,脑子里回想一次倾注骨焦油的流程,确定我没忘了什么。那里实在太冷了,连我呼出的气体都成了白烟。手汗让我的手指冻结在容器的扣拴上,就好像好奇的小孩把舌头伸到严冬中的水泵把手一样。
我把约一盎司的浓稠黑油倾倒至加压瓶中,迅速盖上瓶盖,然后走回通风罩,开始准备原料。过了紧张的几分钟以后,我开始一连串精密与漫长的准备,与调配蓝色发光体的流程。
我这样专注做了两个小时后,被身后的一个声音打断了注意力。那声音不是特别大声,但是带着一种事态严重的语气,是你在工艺馆内绝对不会忽视的声音。
那声音说,「噢,老天。」
我因为手边的工作,第一个转身看的就是骨焦油的圆筒,当我看到黑色液体从一个角落流出来,流下工作台的桌脚,在地板上集成一滩时,我全身冒冷汗。工作台桌脚的粗大木头几乎已经快被腐蚀光了,地板的那滩液体开始沸腾时,我听到轻轻的爆裂声。这时我脑中只想到基尔文示范时说过的一句话:这东西不仅有高度的腐蚀性,接触到空气就会开始燃烧……
就在我转身看的时候,工作台的桌脚断了,整个台面开始倾斜,那个抛光的金属容器掉了下来,当它落到石面地板时,因为金属太冰,并没有裂开或撞凹,而是像玻璃一样摔得粉碎。好几加仑的深色液体飞溅到工作室的地板上,骨焦油在温热的石面地板上扩散时,开始沸腾,整个房间充满了刺耳的爆裂声。
很久以前,工艺馆的聪明设计者为了帮大家有效清理洒出来的东西,在工作室里安装了二十几个排水管。而且,工作室的地板也呈微微倾斜,以便让洒出来的东西流入排水管,所以容器碎裂之后,溅出来的骨焦油开始往两个不同方向的排水管流动,同时持续沸腾,产生浓厚、低垂的烟雾,暗如焦油,有腐蚀性,随时可能烧起来。
菲拉就陷在这两道深色的烟雾之间,她之前一直在工作室的一隅独自工作。现在她站在那里,惊讶地半张着嘴,身上穿着适合在这里工作的衣服,轻便的裤子和轻薄的五分袖亚麻衬衫,深色长发绑成马尾,但依旧垂及腰际,她可能会像火把一样烧起来。
大家看到发生什么事以后,工作室里开始充满惊慌的声音,有些人开始大呼指示,有的则是一味惊叫。他们丢下工具,急忙逃离,打翻了做到一半的作品。
菲拉没有尖叫,也没有求救,只有我注意到她身陷危险。从基尔文的示范推断,我猜整间工作室在不到一分钟内都会陷入火海与腐蚀性烟雾中,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看了一下附近工作台上四散的作品,想找可以帮上忙的东西,却都找不到,只看到一堆玄武岩块、几卷铜线、蚀刻到一半的玻璃半球体,那可能是基尔文要用来做灯的东西……
这时我灵机一动,知道我该做什么了。我抓起玻璃半球体,朝玄武岩块扔过去,半球体就这样碎了,只留下手掌大的碎玻璃,我用另一只手从桌上抓起斗篷,大步走过通风罩。
我把大拇指压向玻璃碎片的边缘,感觉到一股不舒服的拉扯感,接着是一阵刺痛。我知道拇指流血后,便用拇指抹过玻璃,口中念出缚咒。我站到放水装置的前面,把玻璃丢在地上,以脚后跟用力把那块玻璃踩成碎片。
我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气刺向我,不是那种皮肤和四肢在冬天感觉到的一般寒冷,而是像闪电击中我一般,我的舌头、肺脏、肝脏都能感受到。
但是我得到我想要的了,放水装置的强化玻璃裂成上千个碎片,它爆裂时,我闭上眼睛,五百加仑的水像拳头一样重重地打向我,让我向后退了一步,全身上下都湿透了。接着我跑了起来,穿梭在工作台之间的空隙。
我的动作虽快,却还是不够快。烟雾开始起火时,工作室的角落传出刺眼的红色闪光,窜出奇形怪状的猛烈火舌,那火会把其他的骨焦油也加热,让它沸腾得更快,制造更多的烟雾,更多的火焰,更高的热度。
我跑的时候,火开始扩散,顺着骨焦油流向排水管时所形成的两道痕迹延伸。火焰以惊人的强度窜起,直接阻隔了工作室的偏僻角落。火焰已经升到和我一样高,仍继续上窜。
菲拉已经从工作台的后方逃了出来,沿着墙壁迅速朝其中一个排水管移动。由于骨焦油从排水口往下流,墙边有个空隙是没有火焰或烟雾的。菲拉正要冲过那里的时候,排水口开始涌出高温的暗色烟雾,她惊声尖叫,退了回去。那烟雾涌上来时也在燃烧,把一切都卷入滚滚火海中。
我终于跑过最后一张桌子了,我没有放慢速度便屏住呼吸,跳过烟雾,以免让可怕的腐蚀性物质接触到我的脚。我的手和脸感受到一阵短暂而强烈的热气,不过身上湿透的衣服让我不至于起火或着火。
由于我闭着眼睛,所以双脚落地时不是很稳,臀部撞到了工作桌的石面。我不予理会,冲向菲拉。
她刚刚一直往后退,躲开火焰,已经退到工作室的外墙边,不过现在她盯着我,两手防卫性地半举着。「把手放下来!」我冲向她时大喊,展开我那件湿透的斗篷,我不知道在大火熊熊燃烧的声响中,她是否听到我说的,但不管怎样,菲拉懂了,她放下双手,踏进斗篷里。
我缩短我们之间的最后距离时,转头往后看,发现火势变大的速度比我预期的还快。烟雾紧贴着门,约一尺高,一片乌黑。火焰高到我看不到另一边,更不可能知道火墙到底有多厚了。
就在菲拉踏进斗篷之前,我把斗篷整个拉高,盖住她的头。「我得抱你出去。」我把斗篷包在她身上时大喊,「用走的,你的脚会烧伤。」她回应了一句话,但是因为蒙在湿衣服里,在熊熊大火中我听不清楚。
我抱起她,不是像故事书里的白马王子一样把她抱在前面,而是一肩扛起,像扛一袋马铃薯那样。她的臀部紧紧靠着我的肩膀,我朝火海中冲。大火往我身体前面猛扑,我举起(。电子书)另一只手保护我的脸,祈祷我的湿裤子能保护我的脚,以免遭到烟雾的腐蚀。
我往火海冲以前,先深深吸了一口气,但是空气充满了刺鼻味,我反射性地咳了出来,就在我冲入火海以前,我又吸进一大口灼热的空气。我感觉到烟雾围在我下肢的强烈刺激感,我跑时,周遭都是大火,让我继续咳嗽,吸入了更多的脏空气。我开始头晕,尝到氨水味,大脑中遥远、理性的那一部分想到:当然,这会让它更不稳定。
然后我就失去知觉了。
◇◇◇◇
我醒来时,脑中第一个浮现的想法可能不是你们所想的。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你也曾年轻过,可能就不会觉得意外了。
「现在几点?」我疯也似的问。
「下午一点。」一名女子说,「不要起来。」
我瘫回床上,我本来应该在一小时前到伊欧利恩和戴娜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