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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地一声巨响过后,由于距离太近自己也被波及的阿尔从地上爬起,巫妖原先所站的地方深深凹陷了一个大坑,里面到处散落着惨白的骨架。
笼罩在这片区域的深邃力量还未散去,巫妖还活着,不,应该说它还没湮灭。很快,散落一地的骨架在重新汇集、拼接,没一会儿功夫就拼凑出了腿骨和躯干。
巫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它站在坑底,眼窝中赤红色的灵魂之焰凝视着上方一脸决绝的青年,这时,漂浮在半空的水晶球里传出了嘶哑的叫嚷声。
【星耀之杖!】
【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据吗?】
【住手!】
【你不能杀他!】
【这是吾族最后的希望……】
巫妖大笑起来,纵使缺失了肌肉,依然能感觉到掺杂其中的疯狂。
【这可真是迟来的希望啊……各位,这就是你们当初执意要处死的外族之子。】
【既然命运已经回归到原有的轨道,你就更不能杀他。这不但是拜恩复国的希望,也是我族重生的希望。】
【元老院的诸位还在做着复国的美梦呢,醒醒吧。时间已经错过太久,命运更是不可逆转。既然确定他是拜恩后裔,那我的选择只有一个!】巫妖的双颚忽然拉大到不可思议的角度,原本空无一物的嘴里伸出一只握着长镰的手。和其他腐烂的亡灵不同,这手臂覆盖着肌肉,光洁干净得像初生的婴儿。
【不!你不能这样做!】
水晶球里传出呼喝声,竟是阻止巫妖对阿尔下杀手。
【除了生命,你连自己的身份也要抛弃吗?泰伦斯,别忘了你转化亡灵的初衷!】
【他不仅是你的子嗣,也是帝国存世的唯一的血脉!】
什么?
阿尔错愕地看着一脸杀意的巫妖。
他是我的父亲?!
脑中一片空白,召唤使魔、脱身的计策统统都化为惊愕。
【子嗣?在我放弃生命的时候,就连泰伦斯的身份一并丢弃了。达维不需要生者,他的国度只有死亡。】从巫妖口中伸出的手臂挥动长镰,劈向呆滞的阿尔,速度虽不快,可他没有做出任何闪躲的举动,眼看就要将他整个劈为两半,从后方忽然冲出一道金色的剑压,将巫刚刚拼凑好的骨架再度打散,被召唤出的手臂也因此而消失。
遭到突袭的巫妖只看到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从自己眼前将阿尔掳走。重新拼凑需要时间,而且它对这具躯体的驾驭也到达极限,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尔从视线里消失。
第十六章 父母
当奥洛芬带着阿尔返回全速逃命的商队,他的模样吓到了所有人,尽管从来没显露过全部的实力,在众人心里他一直是个强者,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就被奥洛芬浑身是血的带回,那名拦路的巫妖的可怖实力也让所有人后怕,若当初不是阿尔自愿留下,此刻不知已有多少人丧命。
“醒醒……”
奥洛芬轻轻拍打阿尔的面颊,发现他眼睛虽然还睁着,人却早已陷入昏迷,无论怎么触碰拍打都无法唤醒。不只是面部,就连四肢裸露的皮肤也都布满细小的伤口,鲜血正顺着这些口向外流。
“罗伊!”
奥洛芬刚一出声,早等候在一旁的罗伊马上开始为阿尔疗伤,祈祷生效后从他体内流出的鲜血立时变为黑褐色。
罗伊咬紧下唇,心中愧疚不已。
我是鬼迷心窍了吗?怎会认为这人是第二帝国派来的奸细,从遇到的那一刻起,多亏了他自己才能活到如今。为了能让大家活命,他以一己之力对抗巫妖,我竟然还认为他是故意演戏给其他人看……
担心阿尔伤势的凯厄斯等人聚集到同一匹摩古兽背部,好在这种驮兽体积庞大,能同时承载十人。
“他怎么样?”
“很不好……”奥洛芬对于阿尔的伤势无能为力,也只能寄望在场唯一具有治疗能力的罗伊。
“不行……打伤他的人力量远胜过我……”用尽全部力量也无法治愈入侵阿尔体内的死气,罗伊绝望的回答:“如果不尽快治疗,他会死……”
奇诺和切尔西对视一眼,均为这样的结果感到担忧。死于巫妖之手有很大可能会变成亡灵,按照惯例他们该结束阿尔的生命,并将他的遗体火化。可眼下这种情景,他们说不出口。况且,奥洛芬与阿尔关系匪浅,提出这样的提议肯定会遭到他的极力反对。
“让我试试。”
一个稚嫩的嗓音响起,奥洛芬回头一看,说话的是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的雌性蜥蜴人。
“你能救他?”
“是的。”相貌与人类幼童无异的吉娜点点头,“不过,吾需要你作为见证人。”
“我?”奥洛芬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只在阿兰索脸上看到难以置信,其他人也都对她的提议感到惊讶和莫名。
“您可要想清楚啊?”奸商兼情报贩子的阿兰索连连摇头,竟然反对吉娜救人。
“这事与你无关,走开。”吉娜平视蹲下身与她交谈的精灵:“只要你同意做见证人,吾便能救他。”
“这……好吧,我同意。”没有时间犹豫,奥洛芬点点头。无论救人的条件是什么,他都愿意答应,眼下当务之急的是先挽救阿尔的性命。
“等等!别答应得那么干脆啊,你知不知道她救人的条件……唔!你干什么……放开我……”阿兰索话未说完,就被凯厄斯捂着嘴强行带离。
吉娜走到阿尔身旁,一手覆在他额头,另一只手握住奥洛芬的手掌,用只有罗伊能听懂的祷词念道:“女神啊,我以世代侍奉您的哈斯家族之名起誓,愿将您的赐福分给此人,在精灵奥洛芬的见证下完成誓言。”
随着吉娜的呢喃,她带有少许鳞片的皮肤浮现绿色的藤蔓,身体也发出黄褐色的荧光。在这光的照耀下,阿尔体表的伤口不但停止流血,还以快得惊人的速度愈合了。虽然脸色依然苍白,但已有了明显的好转。
奥洛芬露出欣喜的笑容,连声感谢血色尽失的吉娜。当他的视线扫到在旁观望的罗伊,发现他的笑容过于牵强。碍于吉娜在场,奥洛芬不便询问。等她盘腿坐在阿尔身旁沉沉睡去,他才拉着罗伊到另一头驮兽上询问缘由。
“你老实告诉我,刚才蜥蜴人救阿尔的法术是什么?”这不是普通的治疗术,痊愈得如此之快,只能用奇迹来形容,这让奥洛芬很是不安。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是神迹啊……”同属一系的罗伊当然认得这个神术,那是身为见习牧师的他永远也不可能企及的高度。
“该不会是……”尾随来的奇诺忽然想什么,表情变的很微妙。
原本还有些莫名的切尔西扭头看了看靠着阿尔休息的吉娜,忽然扑哧一笑:“等他醒过来知道实情一定会恨死你的,哈哈……”
奥洛芬一头雾水,他随猜到蜥蜴人救治阿尔的手段,却不明白切尔西为何突然发笑。
罗伊长叹了口气,为他解释道:“卡利亚的蜥蜴人自古就信奉大地女神乌梅尔,历代的大祭祀都由皇室女性当任,因而她们也被赋予了一项特殊能力,一生可以使用一次女神的神迹挽救濒死垂危的生命。”
一生一次……听到这个,奥洛芬再迟钝也觉察到其中的含义了。看着还未从昏迷中苏醒的阿尔,他只能抚额暗暗说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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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昏迷阿尔又梦到了长长的石头甬道,石壁上依然嵌着照明用的晶石。沿着甬道的尽头仍是沉重的金属大门,两旁装饰的也还是狮头蛇尾的马尔基亚。只不过这一次从门内走出的不是蜥蜴人,而是数名人类女性,她们着装统一、精贵华丽,似乎是贵族家中的侍女,手中捧着盛满了各类水果的圆盘。
和上次一样,借着大门开启的机会,阿尔穿过侍女进入内室。这是一间比供奉着古代文献还要宽敞的圆形厅堂,廊柱、墙壁、穹顶都绘满了彩色壁画,一名女子背对着坐在铺有地毯和各种丝织物的房屋正中。
只是背影,就让阿尔生出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他想靠近近一点,再近一点。
魅惑术?
不,不可能,这是梦境,她不可能发现我的存在。
如此想着,阿尔慢慢靠了过去,近到咫尺之距,那背对着他的女子依然没有回头,甚至将手搭在她的肩膀,她也没有任何反应,而他几近的手臂自然也穿过女子的身体,抓握不住任何不属于同一时空的事物。
能出现在我梦里,必然与我的未来有所交集。
收回手,阿尔忽然联系到另外一个梦境。
莫非她就是失踪的艾拉?
吱嘎……
金属大门的再次开启,女子转过身,她的容貌让近距离观察的阿尔倒吸一口冷气。
这眉、这眼,他见过,与族内的祭堂中挂着的克莱尔画像一摸一样。
从未在梦中见过母亲,一次都没有,为何这一次会……
等不及他想明白,克莱尔对着进入房间的男子展露笑颜,轻声唤道:“泰伦斯。”
三个字犹如晴天霹雳,阿尔转头,看着从自己身后走来的男子。金发金瞳,冷峻的五官,他的容貌无一不像这人。原以为容貌遗传自母亲,却不想竟是父亲的翻版。
“我听侍女说你又不肯吃东西,别忘了你现在怀有身孕。”轻抚克莱尔微凸的腹部,人类姿态的泰伦斯表情略有缓和。
“我吃不下……”摇摇头,克莱尔将头靠在泰伦斯胸前:“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埃伦迪尔,只有强大的皇帝才有资格使用拜恩帝国的首都作为自己的名字。”
“若是女儿怎么办?”
“若是公主就叫西希莉亚,帝都的宝石,用皇宫为她命名再合适不过。”
“我很害怕……泰伦斯,我看不到他们的未来……”克莱尔半闭的眼里满是担忧,“命运若真无法改变,他们怎么办?”
“我绝不会让拜恩亡国,无论花费什么样的代价……”泰伦斯抬头仰望穹顶,迎着从上方射下的阳光,语气森冷的回答。他的表情在一瞬间,与疯狂的巫妖重叠了。
怎会这样?拜恩明明在两千年前就已覆灭,为什么克莱尔和泰伦斯的对话好像它仍未亡国。是预知梦的错误?还是时间的偏差?
而且,身为太阳神玛拉信奉者的拜恩帝国,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了死神的拥趸?这两千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让神裔建立的拜恩覆灭?
看着相拥的父母,阿尔心头生出无数疑虑。就在这时,一股暖流将他从冰冷的梦境拉回现实。
“唔……”四肢还是酸痛不已,阿尔尝试着起身,乏力的他却连手指都动不了。微弱的呻吟声让胸口出的温热移动起来,从薄毯里钻出一颗头颅,晶莹的大眼睛直直瞪着他。
“你醒了。”
谁来告诉我这又怎么回事?
看着趴在身上的蜥蜴人阿尔迫切想知道答案。
在一旁闭目养神的的奥洛芬听到说话声急忙起身走过来,帮助阿尔坐直身体。
“感觉如何?”
感觉当然不好!阿尔微微摇头,低头看了一眼唯一裸露的手臂,伤口不但愈合了,连同亡灵的死气也一并拔除,这不是见习牧师罗伊能做到的。他望向奥洛芬,等待答案。
奥洛芬眼神游离,不知该如何开口。
“没胆的家伙,就由吾来说明好了。”吉娜用手指着阿尔一字一句的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吾的丈夫了。”
第十七章 契约
“奥洛芬。”
平淡的语气中透露的不满连罗伊和凯厄斯都能听出,虽然他们已经尽力维持面部肌肉的僵硬,可微微耸动的肩膀还是泄露了他们心底的想法。
“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状况吗?”
“咳……”精灵轻咳一声,“你当时受伤过重,只有她能救你。”
“然后?”阿尔面无表情的直视所隐含的压力让奥洛芬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
“由于这是他们一族的秘术,一生只能施用一次救人……”
“所以你就擅自做主替我结下这亲事?虽然我的性格与常人些微的不同,但这并不代表我的审美观会扭曲到如此地步。”受伤加上心情欠佳,阿尔毒舌攻击的第一个目标选定了擅自决定的奥洛芬。
“行了,你有什么好不满的。人形,有智生物,古老的血统,哪一条没有符合塞特一族择偶的规定。”纵使是好脾气的奥洛芬也忍受不住开始反击。
“你们两个……当吾不存在吗?”被晾在一旁的吉娜提高嗓门,盖过阿尔和奥洛芬的小声交谈,“女神已经接受了我的祈求,即使你现在立刻死去也无法改变已经生效的契约。”
阿尔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无论是哪个种族的标准,眼前这位显然都是未成年,妻子一词从何说起?
“好吧,关于契约的缔结我们先不谈,能不能告诉我,作为救命的回报,我所需要支付的是什么?也身为你丈夫的义务。”
性格使然,阿尔不会过多的纠缠无法改变事实,当下他最想知道的这所谓的‘婚约’背后需要承担什么?塞特一族能与任何种族结合的特殊能力早让他习惯了族内各种各样的混血。
“……”吉娜定定的看着阿尔,“我还以为你会反悔。”
“然后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利用契约杀死我,好达到自己的目的。对吧,公主殿下?”
阿尔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唯一例外的只有阿兰索,果然没看错人,路维斯次席一下就抓住了事情的重点。
凯厄斯、奇诺与切尔西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忽然的变故是为何。
“吾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吉娜再次显露出的庄重与老成很难让人把她当做孩童。
“你是想问我如何知道你的身份?还是想问我是如何猜到你的计谋?或者是想问我怎么知道你有双重性格?”不慌不忙从储存袋里取出一面打磨光滑的手镜,阿尔用它照了照一直发热的额头,那里有一枚土黄色的三角印记,是大地女神乌梅尔的圣徽。
吉娜忽然站起身,这举动让就位于她身后的奥洛芬握紧剑柄,虽然他不愿伤害年幼的生命,可一旦危及同伴,他和西希莉亚一样不会手软。
气氛由之前的尴尬转化为一触即发。
“你是什么人?”
“呵~就算公主想随便找个替死鬼,也得先打探清楚被设计的可怜虫的身份再做决定吧。这么迫不及待的实施计划,是卡利亚有什么变故吗?”
吉娜从长裙下抽出一柄短小的匕首架在阿尔的脖颈上,微微一使力就割开了一道小口子,“退后!再过来我就割断他的喉咙。”
“拿下她,奥洛芬。”
阿尔的命令不容置疑,奥洛芬略微迟疑还是听从了,他用剑鞘击打吉娜的手臂,迫使她吃痛松手,没用太多气力就制服了只有孩童体型的雌性蜥蜴人。
“你……”眼看阿尔捡起掉落一旁的匕首,吉娜瞪着一双圆鼓鼓的眼睛:“你怎么敢!”
“我虽来自外海岛屿,对这块大陆了解的不多,但也还是知道契约是双向的,你既将女神的恩赐分与我,只要我不反悔由女神见证的契约,你就无法用违约来杀死我。小公主哟,你的计谋是不错,只可惜选错了对象。”阿尔举起左手,向吉娜显露了一直隐藏的火蛇指环,“既然已经缔结了婚约,那我势必得正式介绍一下自己,阿尔·塞特,路维斯新收的次席弟子。”
“路维斯的弟子!”吉娜脸色大变,想挣扎无奈反抗不了奥洛芬的压制,只能恨恨地瞪着阿尔。
“不要露出这样可怕的眼神嘛,做出选择的是你,而不是我。”
“你这混蛋竟还有心情调侃我!!”
“这么快就互换人格了,我本来还以为公主殿下能在坚持一段时间的……奥洛芬,放开她。”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阿尔还是对奥洛芬点点头,示意他可以放开又踢又叫的小蜥蜴。
“你是怎么知道我有双重人格的?”奥洛芬松手后,吉娜忌讳的瞥了他一眼,再次将注意力都集中到阿尔身上。
“你的用词,忽然从我变为吾,这很容易让人起疑。”正是吉娜口吻的转变才让阿尔有所觉察。
“用词的变化也不能证明什么……”
“没错,这只是个小问题,只可惜,你并不是我第一个见到的双重人格。”因为路维斯也是双重人格,所以阿尔很快就判断吉娜用词的变化是双重人格,而非口误。当然,还有其他些因素起到了关键作用,“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怀疑你,不……应该说我一开始只认为与你的相遇并非偶然,却还没有往更深一层方面去想,直到我从昏迷中醒来,奥洛芬说你以一生一次的秘法救了我的性命,这才让我真正怀疑你的动机。对于一个没有任何利益关联的人类,身为兽人的你为何轻易要用一生只能使用一次宝贵机会救治?无论是身还是心都没有成人的公主殿下在沼泽里与人类一见钟情?这种谎话也只能骗骗小孩,稍有心智的成年人是决计不会相信的。身为母系氏族的公主,为何要与人类订立神圣的契约?加上卡利亚信奉大地女神,世代由皇室当任最高祭祀,把这些联系在一起,结果也就不言而喻。”
奥洛芬耐着性子听完,前思后想了一番才恍然大悟:“难道……”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这只不过是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小鬼想摆脱皇族的义务所想出的一个有些小聪明的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