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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宰相-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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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何御史这种上门服务服务服务的实在是太亲民了,如此积极的背后若是无利可图,那何御史的大脑必是上锈了。

何御史当然有他的想法,他亲自过来就是想威吓陈四维,他若是交不出红铜那自然是走正常的司法程序。

圣旨写的明白,若是三日内交不齐八十斤红铜将查抄家产,全族人流放。

何御史前来最主要的原因不是怕陈四维交不出八十斤红铜,恰恰是担心他交得出。他若当真的拿出八十斤红铜,何御史必然要在其中做做手脚。

经他手一转,红铜的成色与重量都会发生变化。到时候大理寺一旦拒收,就会判定陈府拒不缴纳红铜,或者以次充好,或者缺斤短两,总之都会被扣上一顶‘欺君’的大帽子。

然后就看陛下的心情行事了,有了足够的理由,那就是想杀便杀、想打便打、想放便放。

“大胆!公然顶撞何大人,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吗?”八字胡指着陈四维咆哮起来。

“何谓顶撞?”陈四维严肃的高声喝问:“御史大人可是我陈家人请来的?三日之限并未逾期,何故前来催促?”

“好。”何御史没想到陈四维如此的牙尖嘴利,不就是一天的时间吗?由他拖延就是,看子时之后他还有何话说。“我就在这里看着,看你能空手变出红铜来。”

何御史五官都集合到一块开始扭曲变形了,陈四维淡淡的吩咐道:“徐管家,速备车马,少爷我要去大理寺缴纳红铜。”

“少爷,车马俱已备好。”徐管家恭敬的朝陈四维一鞠躬,现在陈府足有二百余斤红铜。

昨天连夜徐管家就命人装好了八十斤红铜,反复秤了三遍,只多不能少。一箱二十斤,四个箱子码的整整齐齐。

陈四维坐上轿子,徐管家坐着马车,那个什么何御史根本都没人理他,他只好灰溜溜的离开陈府,紧跟着他们一起来到大理寺。

徐管家怎么说都是怀安候府的大管家,跟这些人倒也熟悉,他上前塞给门禁二两银子,没费什么事就进去了。

所谓落配的凤凰不如鸡,没有了爵位,陈家只是平民百姓,这次又是来交罚款的,进门没有受到阻挡徐管家已经很满意了,没想到刚进大门,就有人迎了过来。

“陈少爷,这边请,我家主人已恭候多时了。”

第10章 顺口联对

第10章顺口联对

陈四维只是个孩子而已,虽然他三年前就已经被封为了世子,但是他没有跟官场上的人打过交道。

怀安候府规矩森严,从来不允许他跟官宦人家有来往。他偶尔出门玩耍都是布衣,保镖也是暗中保护。

他也就跟汴梁城几个半大小子一起玩过几次,用的都是假名假姓。官场中人他大多听说过名字,见过真人的屈指可数。

怀安候府本来就少有人登门,一来候爷并没有什么权势,二来陈治有意疏远官场中人。陈治不允许陈四维跟官宦子弟交朋友,倒是跟平民百姓多接触些没有问题。

怀安候听起来很显赫,其实候爷的生活是很悲催的。这个大宋王朝是历经二十几年战火洗礼才打下来的江山。

陈四维的爷爷是大宋的开国功臣,凭战功封王名震朝野,举国上下有人不知帝主是谁,无人不知建国王陈信。

大宋朝根基刚刚稳固,立下赫赫战功的建国王陈信,刚到封地不足三月就突然暴毙了。皇上下旨以仅次于帝王的规格国葬,之后将陈信的独子陈治接到京城。

降王爵为候爵封陈治为怀安候,赐府第安居京城。王爷、候爷一字之差,差距却有着天地之遥。

王爷有封地掌一方行政大权,而候爷终生不得离开京城。

住的宅子都只有居住权,所有权还是皇家的,并且子孙后代不可参加科举,不得入朝为官,唯一的好处就是俸禄高。

说白了王爷那是一世随意由心,坐镇一方有权有势有军队,过的是逍遥霸主的日子。而候爷只不过是个富贵闲人,好比翱天的苍鹰断了翅膀,南山的猛虎入了牢笼,熬的是困死英雄的岁月。

陈治心里清楚,陈家没落是早晚的事。越是低调越能保陈家安稳的日子长久一些,所以他立下了‘闭门锁院’的家规。

他不允许陈四维跟官场上的人打交道,他自己也只是结交一些风雅的文人墨客而已,互相有着书信往来,经常坐一起喝酒、品茶聊聊天罢了。

即使如此小心,他依然被卷入了这场‘倒苏风波’之中,非要他交出他跟苏墨之间的书信等物。

陈治知道他们就是想鸡蛋里挑骨头,交与不交他们都会一样的收集罪名、乱扣帽子。陈治与苏墨交情颇深,他没办法相救苏墨,却也不会跟别人一样的落井下石。

用陈治的话说‘你们可以编造一千条罪名弄死苏墨,但那一千条罪名中不可以有一个字是跟我陈治沾边的,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提供给你们借题发挥。’。

陈家人丁不旺,他们当然会拿陈治唯一的一个儿子陈四维要挟他。陈治淡然得就像陈四维跟他没关系似的。

陈治知道他保不住任何人,不论是陈四维还是整个怀安候府的人,他们何去何从都是他们命里注定的。

这个‘命’不是陈治注定的,而是陈治的父亲建国王陈信注定的。陈家日渐衰落的原因就在陈信身上。

陈家没有别的过错,陈家的罪过就只一条,那就是陈信功高震主!皇帝对陈家人是忌惮的,这才是陈家早晚都要倒一次大霉的根源所在。

早在三十年前陈信突然暴毙,陈治就明了了一切。从王爵变成了候爵,这就是拔掉了老虎的牙齿。

一只没有牙的老虎下场能好到哪里去?陈治小心翼翼的在繁花似锦的京城,过着空虚、寂寞、冷的日子。

他深居简出就是努力的在向皇帝表明态度,然而他的委屈求全并没有收到他想要的效果,他的‘闭门锁院’政策,在他被请入宫中的一刹那就意味着彻底失败了。

陈四维大大方方的跟着那个引路人朝前走,心里不停的猜测着会是什么人要见自己呢?

这里是大理寺不是一般人能够随便进来的地方,知道他今天要过来缴纳红铜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现在他已经不是世子了,怀安候府也变成了陈府,这时候大多数人对待他们家的态度应该是避之犹恐不及才对。

自从陈治被请入宫,徐管家也曾四处奔走,上下打点希望能迎接候爷回府,结果根本都没人肯帮忙。

虚应一下的就算是给面子了,出力的一个人也没有。因此皇上下旨褫夺爵位,并罚八十斤红铜之时,徐管家直接就认命了。

他连出去张罗一下的心都没有,碰过太多的钉子,早已让他看透了世态炎凉,深知人情似纸薄的徐管家,心里清楚没有必要再去求人了。

陈四维想的脑袋生疼也没想出来会是什么人要见自己,他跟着引路的人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一个偏殿。

偏殿前面是个宽敞的‘广场’,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孩子在广场上跟一帮小厮追逐打闹,见陈四维朝偏殿走,他跑到台阶上张开双臂挡住了陈四维的去路。

“你是姓陈吗?”那个男孩子和陈四维差不多高,生得凤眉龙目,有些稚气的问话却带着一种气宇轩昂之感,小小年纪气场已经很强大了。

陈四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能在这大理寺里胡跑乱闹的必定不是普通人,他肯定是官宦之子,难怪有点小嚣张。

陈四维是来交罚款的,不是来得罪人的,于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他:“是。”

“你叫陈四维?”那个孩子也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陈四维一番。

“是。”陈四维坦然的点了一下头,在这里用不了假名字,都知道他是什么人。

“听说你做诗很厉害,我出个对子考考你。”那个孩子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张嘴就来:“风吹马尾千条线。”

陈四维也不加思索的脱口而出:“日照龙鳞万点金。”

“日照龙鳞万点金?不错不错,果然有你的。”那个孩子顿时喜笑颜开,略向前一步,对陈四维悄悄说道:“我哥对的‘雨打羊毛一片毡’,被我父,父亲给骂了。我想了个‘雪洒荒原万里棉’,没你的好,一会儿老师问起我就用你的,你不许说出去。”

“哦。”陈四维茫然的点点头,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11章 不敢逾期

第11章不敢逾期

陈四维不知道这孩子是什么人,但知道他肯定是个大人物家的孩子。那个引他过来的人见到那孩子立马低眉敛目不敢直视,显然他是认识那孩子的,却不敢打招呼,应该是不敢随便暴露那孩子的身份。

陈四维也无心乱打听,他有一问便有一答而已。那孩子得了好句,心下高兴抬手抓住陈四维的手腕:“走吧,老师等你半天了。”

原来是他的老师在等自己,陈四维轻轻的抽出手腕,拱手一礼:“小公子,不知尊师是哪位大人?”

“小公子?我比你小吗?”那孩子一挺腰板双手叉腰,昂着头证明自己不比陈四维小。

那孩子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充其量和陈四维一样大。关键陈四维现在不是真的十四岁,他是三十多岁的灵魂,下意识的就把眼前人当成了孩子。

孩子多半不喜欢别人把他当成孩子看,一听陈四维叫他‘小公子’,当时就急了。别人这么叫也就罢了,你陈四维明明跟我一般高,凭什么认为我比你小?

“哦不,这位小哥,敢问尊师是?”陈四维无意跟他争谁大谁小,他只想打听一下到底是什么人要见自己,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这还差不多。”那孩子晃晃脑袋,洋洋得意的满足,顺口说了一个名字出来:“高敬元。”

高敬元?陈四维的脸色怔了怔,这个名字实在是太熟悉了。大宋王朝上上下下谁人不知前任宰相高敬元?

高敬元是一代良相,五年前就告老还乡享清福去了,现在怎么会出现在大理寺中?又怎么会要见自己呢?

“可是高相爷?”陈四维满眼疑惑的问道。

“正是。”

“原来小哥是高相爷的门生,失敬失敬。”陈四维拱手复又一礼,微微低头算是简易版的鞠了个十五度的躬。

“什么小哥?我姓白,你叫我白景辰好了。”白景辰说完就朝大殿的正门走去,陈四维只好跟上,那个引路的人反倒跟在了陈四维的后面。

白景辰也不用人通报,直接推开大门就往里走,陈四维进门先往里望了望,一眼看到两个人隔着一个方几对坐。

直视别人是极不礼貌的,陈四维低下头,跟着白景辰向前走。刚才略略的扫一眼,只看到对坐的那两个人,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一个是乌纱官袍的中年人。

白景辰走到那老者身边:“恩师,陈四维过来了。”

“好。”那老者上下扫视了一遍,见陈四维衣着整齐,面上也没有慌张之色,很是赞赏的点了点头。

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依然如此的沉稳,小小年纪颇有些城府。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此子必是栋梁之才。

“学生陈四维见过高相爷。”陈四维规规矩矩的向那老者鞠了一躬,高敬元虽然早就告老还乡了,但是他的势力盘根错节,不容小觑。

高敬元为相三十多年,官声颇佳,陈四维也的确是发自内心的尊重他,因此格外的彬彬有礼。

“秉之啊,你还认得老朽么?”高敬元很亲切的叫了陈四维一声‘秉之’,秉之是陈四维的字,很少有人知道的。

陈四维没怎么出过府门,也没和别人打过交道,知道他的字的人实在是太少了。高敬元五年前卸任离开京城的时候,陈四维才十岁,高敬元没道理会注意到他一个候爷之子吧?

听到他说话,陈四维微微一愣,他的声音很是耳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了。陈四维缓缓的抬起头,刚好和高敬元注视他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呃”陈四维万万没有想到,原来高敬元就是前天在街边刁难那帮读书人的老者。

看着陈四维怔愣的神情,高敬元笑了起来,他抬手指向座位边上的中年人,对陈四维说道:“还不见过大理寺正卿王大人?”

大理寺正卿现在可是正管着陈家的事,陈家的红铜要是交不够,全族都将被流放。按理陈四维应该好好的巴结一下他才对,就算没有厚礼奉上,也该有个大礼参拜之类的。

陈四维只是淡淡的扫了王大人一眼,然后平平一礼:“学生陈四维见过王大人。”

“岂敢岂敢,不必客气。”王大人表面客气着,心里多少有点不大高兴。你陈四维若还是世子,莫说给我见礼,我不出去迎你都是罪过。

现在你不过是布衣百姓而已,居然对我如此的傲慢。你对高相一躬到底,对我只是拱拱手,连头也不低一下。

真是不识时务,高相如今已然离了相位,而我堂堂大理寺正卿虽然只是个从四品,好歹你现在正是有事求我的时候,总该摆出个正确的姿态来吧?

“秉之啊,你家的事我已经听说了。”高敬元的笑容给人一种亲切的慈祥之感,没有久居上位的威压,有的只是浓浓的亲和力。

陈四维默然,陈家被褫夺爵位的事也不是秘密,整个朝延应该无人不知了吧?高敬元能知道这件事,一点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高敬元笑呵呵的看了王大人一眼,继而对陈四维说道:“王大人唯恐三日时限过于紧迫,特为此事本奏当朝,替你家争取了三个月的延期。王大人与乃父是故交,你可要好好的谢过你王叔父才是啊。”

高敬元话说的很明白,明白到不能再明白,这就是提点他要顺杆爬,借机抱住王大人的大。腿。三日时限是不可能弄到八十斤红铜的,如果有九十天的延期,那就另当别论了。

莫说九十天能不能弄到八十斤红铜,起码这九十天之内不会有人上门催缴,三个月的变数实在是太大了,谁知道三个月形势会发生多少变化?

不管怎么说这个机会一定要牢牢抓住才行,陈四维明白这九十天的延期必是高敬元替陈家争取到的,跟什么王大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王大人的恩情学生记下了,只是圣命难违,学生不敢逾期。”

第12章 里面过秤

第12章里面过秤

‘不、敢、逾、期!’

这四个字陈四维说的清清楚楚,声不大、调不高但却铿锵有力。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从陈四维的嘴里轻轻松松的吐了出来。

‘不、敢、逾、期!’这四个字入耳如雷,震得王大人直发懵。一时间居然都反应不过来陈四维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了。

陈四维的意思很明了,就是不需要延期。不管这个延期是谁的主意,是谁向皇帝奏表请示下来的,我陈四维并不需要也不会领情。

“哈哈哈哈,好一个傲气的少年书生。”高敬元很赞赏陈四维的自力自强,有骨气值得尊敬,但是看不清形势,拎不清轻重就不值得称道了。

人在矮檐下,必然要低头。陈家全族人的命运都到了千钧一发的危机时刻,你还死要面子?

面子谁都想要,没有人愿意轻易的放下面子。但是面子不是人生的全部,面子也绝对不是最重要的东西,有的时候甚至它连个屁都不如。

说白了,就陈家现在这种形势,若能换来三个月的延期,别说让你个小毛孩子对从四品大员弯腰道个谢字,就是让你老子对一个乞丐磕头苦求,他都得磕,形势比人强,他不为自己也得为府中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着想。

高敬元很巧妙的说了句‘好一个傲气的少年书生’,傲气自然是带着批评的意思的,是说陈四维不够懂事,而少年二字则是说给王大人听的,陈四维毕竟是个孩子,你要是跟他计较未免太跌份了吧?

书生多多少少是有点迂腐的酸味的,高敬元意在指点陈四维做人要懂得通权达变才行。高敬元满是宠。溺的语气在表明他的立场,让王大人知道给陈家延期是他高敬元的意思。

高敬元的面子,大理寺正卿还不敢不给。这种缴纳罚款本就有延期一说,到期缴纳不上的可以申请延期,也可以申请以资相抵,比如用金银缴纳或者用其他财物相抵。

当然这种申请极少有人能申请得下来,尤其是皇帝下旨罚交红铜的,多半是皇帝以此为借口要整治某人。

红铜稀少,很难凑得够数,论起价值红铜又不怎么值钱。逾期交不上,又没办法抱怨皇帝罚的重,区区几十斤红铜才价值几何?

这么点钱都交不上,岂不是对圣上的处罚心怀不满么?有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去,接下来就好做文章了,一切但凭皇帝的心意行事。

陈府情况又与别家不同,大理寺原本以为三日时限一到,若陈家交不出八十斤红铜,便说陈家拒不缴纳红铜,以此向圣上复命就是。

没想到半路上突然杀出个高敬元,高敬元就是奔湖州太守苏墨的事回京的。苏墨若是无罪,别人也就都没什么罪过了。

高敬元是入宫跟皇帝彻夜长谈过的,他说是皇上授意他过来给陈府延期三个月的。大理寺不理谁也不敢不理他啊,他说延期就延期好了,只要有人接着,大理寺是不怕天塌的。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先过去看上一看,看来八十斤红铜陈府是完备了。”王大人带着三分冷笑的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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