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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县主?那是谁?”宁毅却是不知道这个名字。
“汴梁一地最出名的才女之一,谭郡王的女儿,她成亲之后,夫婿刘轻舟也好诗文,夫妻俩相敬如宾,常在家中以文会友。久而久之。她家中的采木园便成了最出名的文会盛地之一,过去的也都是有才学的。立恒若有兴趣,不妨过去看看。”秦嗣源笑着做解释。随后旁边的觉明和尚也笑着补充了几句,青阳县主便是他堂妹,刘轻舟与他也是熟识。
“若有兴趣。后天可与贫僧一同过去逛逛。”
“怕是没有时间……”宁毅想了想,对于这类诗词文会,他想来是兴趣缺乏的,特别是最近,他准备了好些诗词准备用在竹记的分店上,懒得浪费了:“不过,小佩最近如何?”
“不过两三天时间。便折服多人了。”秦嗣源笑了起来,“听说昨天下午,崇王府里大学士严令中考校学问,周佩对答如流。惊艳四座,就是诗词有些匠气,这也是大家最喜欢的。虽说可能是那位王爷的特意安排,不过想来这两天里。就该有人动心提亲了,哈哈。”
说起这个。秦嗣源笑得开心。周佩样貌姣好,以美女来形容是没人能够否认的,学问过人,就兼具了才女的身份,加上家中地位,谁不想高攀一下,诗文匠气,反倒显得这女子性格并不跳脱出格,正是娶妻的好对象。周佩这次要过来京城,康贤那边给的目标便是让她找个中意的才子当对象。这件事肯定也跟秦嗣源、崇王周骥打了招呼,让他们帮忙盯着,免得周佩玩得太开心,反而没有了紧迫感。
“如此说来,青阳县主的诗会,也是想让她多些选择吧?”
宁毅将想法笑着说了出来,秦嗣源点头:“小丫头最近是没得推了,除了青阳县主这边,恐怕还有一大堆推不掉的诗文聚会。立恒你也算是她的师长,为她把把关,也是分内之事嘛。”
“要说君武我还是认的。秦公你说周佩,这丫头古灵精怪,当日只是随便教她些算术,她整日里跟我挑刺斗嘴,还觉得我把她的弟弟给带坏了。我与她年纪相差不多,婚事便不参与了,免得将来恨我一辈子……要我说,这些事情还是得老人家来把关才好。”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哪有年龄之说,周佩一向是崇拜立恒你的。”秦嗣源笑着挥了挥手,“何况本相日理万机,哈哈,哪有时间去参合这些拖拖拉拉的小辈之事。到时候和尚若有空,便帮忙照看一下吧。”
毕竟是些小事,秦嗣源也没有为青阳县主的诗会再说太多。在场几人当然不会知道,周佩已经在京师的一帮朋友中宣扬了一番那位江宁第一才子师父的厉害了,与秦嗣源说起时虽然有些轻描淡写,实际上心中则在忐忑着师父会不会过去诗会给她撑撑场子。
仍有大量事情要做的宁毅自然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在无聊的诗词文会上浪费。离开秦府之后,天色又是傍晚,回到文汇楼中,才注意到云竹等人的神色都有些不太对,情绪像是有些低落,锦儿不像是早晨那种冷冰冰给他脸色看但仍旧很有活力的样子,却阴沉了脸,看见他便显得没什么力气般的走掉了,问起小婵发生了什么事,她便只说下午大家出去逛街逛累了,然后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小婵在这样的情绪上瞒不住宁毅,晚上吃过了饭,宁毅将苏文昱叫过来,问及白天里众人出门的事情,苏文昱不敢瞒他,才将见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时间还是在上午,宁毅去秦府,云竹等人则依旧要出门买东西,家里人一路跟着,他们在经过昨天行经的街道附近时,见到了一具尸体。
那情形看起来应该是官府正在办案,将一具由麻袋装着的尸体从小河里捞上来,麻袋袋口本已松了,捞上来之后甚至还有污血在流,显然袋中人死去不久。那是一具全身赤裸的妇人尸体,当时围了不少人在看,据说抛尸的时间。是在天亮以前。
走在街上,见到一具命案产生的女尸,倒也并不是会让人整日里没有精神的理由,但在苏文昱吞吞吐吐的语气里,宁毅便也大概明白了,那装了尸体的袋子里,还有些碎步、头巾之类的东西,尸体的样貌也是完好的,抛尸之人并不在乎家属会将尸体的身份认出来。苏文昱当时看了。心中便在想,这女人,很像是昨天被高衙内拦在巷子里调戏的那名妇人,当时虽然只是远远看过去,但脸型、头巾的颜色至少都有个大致的概念。
“当时聂姑娘、元姑娘还有小婵她们虽然没有说。但……我估计她们也是这样猜的……”苏文昱皱着眉头,“那女子死前……受了很多的虐待与折磨,她的……她的……那里,甚至插了一根棍子,我们没有多看,后来,过了中午没多久……我们就回来了……”
宁毅张了张嘴。但终于没能说出什么,他揉了揉嘴巴,沉默半晌。想起上午去到秦府,成舟海等人的说话。大概明白了过来。秦绍俞回去之后,将遇上高沐恩的事情跟尧祖年等人说了,尧祖年、纪坤、成舟海等人通过密侦司恐怕还做了调查。若是晚上下了命令,第一份情报在第二天早上恐怕就能回来。成舟海骂太尉府无法无天,是针对那个妇人而来的。密侦司……可能是在太尉府抛尸时便能查到事情,而还有一种可能,在当晚太尉府下手的时候密侦司就有可能查到这件事,但这个没有意义,就算查到了,密侦司也不能插手进去。这样的事态,恐怕才是最让人憋屈的。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不讲舆论宣传的体系放到密侦司之中来执行,倒也是正确的。
而在这之上,宁毅甚至还可以延伸出去一部分,以高沐恩的心性,应该不会将那个妇人放在心上。太尉高俅不在乎儿子玩女人,但肯定要加上一道保险,避免他碰了不该碰的人,这个保险,应该就是被安排在他身边的那些人。在那个巷子里的时候,陆谦阻止高衙内当街堵人,但这样子回到家里,高衙内的脾气发在他身上,他也受不了。所以真正负责将那女人抓走的该是陆谦。不是不能玩,只是不能玩出问题来。这个人有分寸有能力有手段,倒也难怪能将林冲整得那么惨了。
他坐在那儿想着这些事,苏文昱坐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因为忽然间,眼前的二姐夫好像陡然变得很阴沉。不过片刻之后,这阴沉也就散去了,宁毅将目光望过来:“话说回来,你算是陪着锦儿过去的,路上献献殷勤什么的……呃,你们有聊天吗?”
料不到宁毅忽然说起这个,苏文昱愣了半晌:“这个……因为发生了那个事情,而且元姑娘好像没什么情绪说话的样子……她、她有点避开我的感觉,不过可能……”
“好吧,不说这个,她们心里为了这个有些不舒服,你也已经知道了嘛。”
“嗯。”
“那你还等什么,锦儿情绪不高,去安慰一下嘛。”
“呃……但是……”
“抓住机会,没有但是。没话题就找话题,她不安慰你你就安慰她嘛。”宁毅拍拍他的肩膀,“泡妞就是这个样子,不要这么爱面子,听我的没错的。”
“……哦。”
苏文昱欲言又止,表情有些犹豫,但终于还是过去了。宁毅坐在那儿想了想,事实上,云竹也好锦儿也罢,不是没见过社会黑暗的人,就算是金风楼那样的青楼,哪一年没有几个死掉的女子被偷偷抬出去的,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眼前,就算是宁毅也不会觉得开心,心中总会有股被什么东西憋住的感觉,但要说见到一件这样的事情便要替天行道,甚至于太尉府杠上,宁毅自认暂时没这个本事,云竹与锦儿自然也不会做这样的期待,更多的,恐怕还是因为昨天那女人被盯上后这边也被盯上,难免有几分推己及人的恐惧感与痛感。
这样的感觉,很不好,但宁毅想了想,也不清楚该如何去安慰。如果自己厉害得像陆红提,或许可以今天晚上就去干掉陆谦和高衙内,顺手摘下高俅的人头。可惜这样的事情暂时也只能想想而已。
如果有机会把高俅弄到政治斗争里碾死就舒服了……他撇了撇嘴,有些YY地想了想。然后进去客栈后方院落,准备去找云竹聊天,只是院落里没有找到云竹,随后又遇上苏文昱,道锦儿也没有找到。
“可能是到附近散步了,再逛逛吧。”
这文汇楼占地颇大,后方的院落专供有身份的人居住,还配有池塘园林。宁毅一路散步到花园,却见前方园林间的一张圆桌旁,一名女子正托着下巴坐着,灯笼洒下的橘红灯火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稍显有些落寞的神情却是来自于锦儿。委实让人有些意外。她在宁毅进来的时候显然就已经看见了他,这时候仍旧托着下巴,目光淡然地朝这边望着。宁毅原本进来的样子就是一路散步,这时候背了双手往前走,然后……在锦儿的注视中绕过一个假山,往来的方向离开了。
路上又遇上苏文昱,对方一脸兴冲冲地。与宁毅交换情报:“刚才遇上小婵和聂姑娘,她们回房去了。”
“锦儿在花园,好好安慰一下她哦。”
“呃,好的……”
说到锦儿。苏文昱还是有些赧然,宁毅摇了摇头,暗骂菜鸟。虽然自己上辈子的泡妞经验未免有些粗暴,但拿到这个时候来。肯定是很厉害的了,有很厉害的自己在这边指导。居然还这样畏首畏尾,实在有点孺子不可教的感觉……他一路回返,去到云竹住的院落时,对方倒正在檐下坐着,冲他温柔的一笑,看来已经解决了心中的问题,正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我听苏文昱说过上午的事情了。”宁毅搂着她的肩膀,在旁边坐下来。
“没什么,只是想起昨天我们也遇上了,有些后怕。”云竹勉强笑了笑,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立恒,你说那个女的,有可能就是我们昨天遇上的那个吗?虽然看起来很像……但其实也没法肯定的,对吧?”
“嗯,但如果是真的,下手的人,就是高衙内身边的那个虞侯陆谦。”
“嗯?”
“就是在巷子里劝说高衙内的那个家伙,他作为太尉府的家仆,不能让这件事传得太坏,但是阻止高衙内做事,回去以后被责难的又是他,所以最好的做法,是在晚上抓人……”
宁毅的语气有些轻,一五一十地将推理机械化地说了一遍。这个时候,就算说什么放宽心也不能改变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他是云竹的男人,固然可以用两人之间的感情将云竹心中所想暂时压下,但终究还是无法阻止云竹此后想起来,于是干脆将事情变得机械化一点,将事情的牵扯扩大,气氛变得冷一点,或许反而更能淡化悲剧情绪。
他坐在那儿语气冷漠地说了许久,谁是主谋谁是从犯,谁是因由谁是手段,谁恬不知耻谁又觉得自己无辜,如此说完之后,拥着身边的女人坐了一会儿。
同一时刻,相隔不算太远的花园里,有一幕正在发生着。
一只只的灯笼在廊下蔓延,投下馨黄的灯火,园林之中,萤火光芒稀疏的在水上飞舞。石桌旁边,一男一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苏文昱站了起来,退后两步,低了头轻声说话。桌子那边,女子托着下巴,手指捂在唇上,她没有望向苏文昱,只是神情显得有些傲慢,目光冷冰冰的。在一向活泼的元锦儿身上出现这样的神情并不容易,但作为当事人的苏文昱并没有因此感到生气或是被伤害,因为在她那高扬着的,显得傲慢又有些冰冷的脸上,眼泪流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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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锦儿那边怎么了?像是对我很有意见……”
时间悄然过去。许久之后,这边的院落间,宁毅转开了话题。
云竹笑起来:“你不知道啊?当然会对你有意见……”
“我也没做什么啊……”对于为什么会被讨厌,宁毅大概能够理解,但媒人这种东西,很多时候会被误解,并不出奇,反正到最后,对方应该是会理解自己的,也就够了。他是这样想的。
宁毅的这声咕哝之后,云竹那边沉默了片刻,随后露出了稍微有些认真的眼神,对他道:“立恒,锦儿的事情,我想跟你说一下……”
“嗯。”
宁毅点了点头,云竹正要开口,后方陡然传来了说话声:“宁立恒,你出来。”
那语气有些生硬和决然,回过头去,穿了一身鹅黄色衣裙的元锦儿便站在那边的院门口,朝这边望过来,像是战斗姿态一般,高傲地抬着下巴。
语气不善。(未完待续)
第三七八章 未央(三)
灯火橘黄,将入夜后院落檐下的光景变得柔软而暧昧,夏夜,风从门洞吹过去时,摇动着一只只的灯笼。' '宁毅回过头去,看着站在那边门口的,一身鹅黄长裙的女子。
“什么啊……”
长久以来,陪在云竹身边的这名女子,性格中或有天真活泼、浪漫达观的一面,但若以人际来往而言,并不是一个可以轻忽的对象。
归根结底,元锦儿也是从金风楼出来的头牌花魁。
以往的争锋相对也好,偶尔拌嘴吵架也罢,长久以来的咋咋呼呼与各种不着边际的事情就算有发生,却也决不至于给人恶感与疏离感。这是在那种环境里长久以来养成的本领,一如宁毅在与人的勾心斗角中,就算不去认真思考,也能准确地看书大部分人的心事,并且不经思考的,就能找出合适的应对来——当然,这或许还要除去发生在他身边的,真正涉及内心感情的事情。
相对而言,宁毅的本领是长期的商场人心争斗中镌刻下的烙印,一切以利益为基准,而元锦儿这边,还没有到这个程度。在这个年月里,人们是愿意相信花魁与文豪、才子与佳人之间的故事的,能够在这个圈子里登顶的女子,心态不会是后世那种纯粹为着金钱利益的赤裸裸。心性、人格、气质,若真的有差,也不会被别人真正的喜欢上,或有许多青楼女子在真正被伤透了心之后自暴自弃的,那她所能走的路,大抵也就快到尽头。
因此,云竹也好,锦儿也好。内心之中所能存下的,还是有着许多真诚的东西,云竹对于曾经的自卑也是源自内心深处高洁的那一部分,锦儿因此受到感染,颇为憧憬。因此离开金风楼,都并非作伪。但当然,她们也在那样的环境里学到了各种各样的与人来往应对的方式。在那样长的时间里,锦儿虽然对宁毅、对其他人有着各种各样的态度,实际上,却从来不曾真正尖锐过。
接受人有接受人的分寸。对立有对立的方式,吵架有吵架的态度。离开金风楼时,与杨妈妈的吵架虽然激烈,实际上杨妈妈也是不会因此而恨她的,就算拒绝与推开苏文昱,她也能让苏文昱感到其中的真诚。真正的激烈和尖锐不是待人的态度。这一切。锦儿自己或许都未必能明白,那样的心性、气质、性格已经成为了她自身的一部分,只有宁毅这样功利的性格,能将这些事情看得明白。
而在眼前,那显得高傲和冰冷的眼神,是宁毅以前没有见过的,属于元锦儿的样子。
那其实已经属于自我保护的范畴了。
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谈。介绍个男朋友而已,又不是逼你,有必要这样子么……
他这样想着,身边的云竹开了口:“锦儿,我……”然而话没说完,被打断了。
“云竹姐,我自己跟他说。”
“嗯,我会好好跟她说清楚。”宁毅拍了拍云竹的肩膀,以示安慰。以往再大的事情,他若是这样拍拍云竹的肩膀。云竹也会相信他能摆平,但这次却是下意识地握了握他的手背,目光望过来,像是在祈求他不要搞砸了,跟锦儿谈崩。
“放心吧。”宁毅笑了笑。对自己还是有几分自信的。而且与锦儿之间也算是挺好的朋友了,一个苏文昱的事,谈不到伤人的份上去,顶多……她这么反感,自己不再从中撮合就是了。
“走吧,去哪?”
“随便……去前面。”
“好……我觉得不用弄得像是谈判一样吧……”宁毅挠了挠头发,开个玩笑。往日里与锦儿谈笑斗嘴,对方多半会针锋相对,但这时候明显讨了个没趣,锦儿走在前面一句话都不说。偏过头去,却见一张小脸正藏在另一层的院门边朝这边望过来,那是小婵,虽然鬼鬼祟祟的,但眼神中竟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神色。宁毅抿了抿嘴,有些无奈。
锦儿一路沉默,宁毅便也不多说了,跟随她一路来到文汇楼的主楼,叫小二开了个安静点的茶室,姑且便做了谈判的地址。那茶室在一楼,临近河岸,进去之后,宁毅关上房门,打开窗户,让风吹进来,倒也显得凉爽,锦儿站在那边冷冷地看着他做完这些,待宁毅说道:“坐啊。”才在房间中央的小圆桌前坐下。
“宝儿同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