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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萨接过茶杯,往喉间灌入一口,却发现茶水的味道,除了一贯的苦涩,竟没有一丝清香的延伸。于是他不由咽下一口唾沫,将苦意冲淡些许,再吐出一道浊气,说:“嘛,是莱恩家族,又出了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寇拉同样予自己一杯茶,品尝一口,随即满意地点头,显然很肯定自己的茶艺。她安静等待茶香在口腔内散开,稍后才继续与阿兰萨的对话,说:“莱恩家族的事……嗯,如果你不想揽下它,完全可以松手。按照你自己的解释,莱恩家族和你没什么关系,不是么?”
阿兰萨眉头一挑,回答:“嘛,莱恩家族确实和我没关系,不过,莱恩家族的家主和我有关系,所以,我想我还是要揽下它的,只是方式不同。”
寇拉笑了一声,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再次提起茶壶,将阿兰萨的茶杯注满,并问:“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白发的少年将指尖划过茶杯杯沿,却没将其提起并饮下,他知道,这茶还是苦的。阿兰萨稍微思索,决定不将莱恩家族的事务对郁金香家族的族长隐瞒,说:“这个意外不小,我架设在这的微型魔法阵刚刚收到的消息,铁血侯爵失踪了。想必用不了多久,这个消息就会扩散到其他势力耳中。”
“这是他们喜闻乐见的。”
寇拉威严与狡诈并存的脸上,闪现一抹玩味,说:“那些家伙只会等着你的失误,然后尽情嘲笑你一番。对于这些人,你其实不必理会,等他们笑够了,该怎样,还是怎样,他们始终一事无成,而你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远。”
“不过……”
她的眼珠微转,又将话题拉回正中,说:“铁血侯爵居然会逃,真让人意外。”
“不……”
阿兰萨在这时长叹一声,如果铁血侯爵仅仅只是逃跑,他或许还不必如此。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说:“他失踪了,不是逃跑……而且,我们在铁血侯爵的次子身上发现一颗魔法宝石,这颗宝石很可能与铁血侯爵的灵魂存在联系。但是……它在我们确定铁血侯爵失踪前几个小时,碎了。”
“有意思。”
寇拉却不像阿兰萨,因一些突兀的事务而倍感沉重。她只是点头,稍后才说:“也就是说,铁血侯爵很可能死了,而我们不知道究竟是谁杀了他……嗯,既然对方能够击杀铁血侯爵,实力自然不差,他要想躲着,你是揪不出来的。”
“嘛,那怎么办?”阿兰萨请教寇拉。
“等。”
寇拉说:“隐藏再深的阴谋,也总会浮出水面的,而且,如果击杀铁血侯爵的人,若是因为本身与铁血侯爵存在仇恨的话,这件事就与我们的关系就不大。何况,谁知道铁血侯爵是不是真死了呢,如果是他自导自演呢?”
寇拉给的是一片假设,却正好把阿兰萨的思绪从死角拽了出来。
他想了想,终于感到心情舒畅许多,说:“嘛,那就这样吧,我会派人继续调查这件事情。”
“不对。”
寇拉却否认他的话,说:“不是派人调查,而是派人负责。我亲爱的阿兰萨,你明白你所处的位置吗?这些事情,你只要点个人去处理就好,之后,就把它们全抛出你的脑海……上位者的作用不是亲力亲为,而是调兵遣将。”
闻言,阿兰萨深深地看向寇拉。
这时候,她在帮他。但阿兰萨对寇拉的感觉,始终认为她只是需要他的种子。无论如何,寇拉的话确实让阿兰萨有些领悟,其实这些不算领悟的领悟,阿兰萨也清楚,但身在局中的人,往往看不清自己的状况和差错,而需要其他人帮忙点拨。
阿兰萨对寇拉点头,说:“嘛,我了解了。”
“你在船舱里闷得够久了。”
寇拉忽然说,她站起身,对阿兰萨摆摆手,说:“跟我来。”
两人离开书房,行至甲板。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海洋。
伊克斯战役结束后,阿兰萨把琐碎的事情退给金·盖茨和老福利特,便独自一人前往莱迪亚海湾。事实上,阿兰萨也是懂得把一些事务交给其他人去解决的,只是他没有寇拉这般霸气,能将重要或者不可忽略的事务也交出去,但这或许就是阿兰萨与寇拉之间的差距,一位成长中的旅人和一名资深管理者的差距。
英雄王之子依旧以乘坐飞艇的方式抵达莱迪亚海湾,他没有立即交还从郁金香家族手中借到的军队,此时的莱恩家族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这支外来军队去填补,所幸郁金香家族也没有催促阿兰萨归还军队,但催促阿兰萨支付第一批阵亡战士抚恤金倒是真的。大量的金币推出去,阿兰萨虽然肉疼,但并不犹豫,对于死去的人来说,金钱的赔偿是否存在意义,阿兰萨不得而知,但这却是他唯一能做的。
当然,这也坚定了他去龙巢抢点补贴回来的决心。
而寇拉早就准备完毕,就等英雄王之子踏上她的“贼船”。一支庞大得过分的舰队随即驶离莱迪亚海湾,航线的第一个目标,即是魔法与未知之线前的沉船港。这意味着到达沉船港之前,这支舰队将要经历一段漫长而枯燥的航程,而在沉船港短暂补给后,新的航程依旧漫长,只是危机四伏。
舰队共由五艘大型战舰组成,且其中四艘竟都是造成不久,第一次正式起航。而唯一的一艘老船,便是阿兰萨和寇拉乘坐的这艘船,是阿兰萨无比熟悉的黑珍珠号,只是船长和船员们都换了一批,唯有阿兰萨还在这艘船上。
而黑珍珠号乘风破lang的地方,始终是这片充满传说和秘密的征服之海。无论它周围的搭档更换几次,无论操纵它的船员更换几批。
此时正是午后,阳光笔直而下,合着海风轻轻拍打在阿兰萨的脸上。他立于船头,双手按在船栏上,传回的触感熟悉而陌生,这股熟悉和陌生蔓延开来,渗入前方的大海,在阿兰萨眼前平静而不息地荡漾着。
霎时感慨万千。
他又想起婕希。
同时,也想起西里尔、伊莉塔、汉库克,以及马勒·戈壁侯爵、菲雅、老头劳伦斯,这些在上一次旅途中,与他一同搏击沧海的身影。
“大海总能让人有所感慨。”
寇拉站在阿兰萨身侧,平静的说:“不管你在什么时候看到它,它都能给你完全不同的体验和醒悟,对吧?”
阿兰萨嘴角一扬,心情大好,说:“嘛,海洋!”
寇拉却忽然一转口气,说:“其实,它始终都是这个样子,不曾变过。”
闻言,阿兰萨脸色一呆,随即涌上一阵尴尬,他笑了笑,说:“嘛……看来是我太矫情了……”
“我现在可没调戏你!”
寇拉却板起脸,对英雄王,赫拉科勒斯的孩子说:“我是要告诉你,在你前面的,是你的征途。”
阿兰萨神情一怔,良久才对寇拉点头,而当他再次面对大海时,心中已没有喜悦,而是一份沉重,以及……一份期待。
星辰大海,是他的征途。
再过片刻,阿兰萨回过神来,脸上却是一阵变幻,他转头面向寇拉,她身上是镶金的裙甲,一手则按在腰间的剑柄上,她同样立*之前,一股威严的气息自然而然的从她的身上透出。也许,她的征途也是这片大海。
阿兰萨顿感怪异,说:“嘛,为什么帮我?”
“帮你?”
寇拉摇头,说:“像英雄王这样的人物,我没有能力站在他背后,现在想想,站在他儿子背后也不错。”
阿兰萨干笑两声,说:“嘛,看来你还知道,对我来说,你是属于父辈的人物。”
“嗯哼?”
寇拉眉角一挑,说:“我不介意,你倒介意什么?话说上次没什么效果,这一次你得好好努力了。”
闻言,阿兰萨的脸色更加怪异了,他甚至有种想立马逃走的冲动,所幸他还能将这股冲动压制下来,说:“嘛,这种事情……好像不是努力就可以的。”
“也罢。”
寇拉却看似无所谓的耸耸肩,说:“这恰好证明你的血脉足够强大,越是强大的血脉,得子的几率就越低,不过,我们有的是时间。呵呵,哈哈!”
若不是龙巢的财富在招手,阿兰萨恐怕死也不踏上这条“贼船”。
“哦,对了。”
这时,寇拉忽然想起什么,她后退一步,离开船头的位置,说:“妮可·罗宾派了两名龙裔过来,你要不要见见?”
“龙裔。”
伴随这个词在阿兰萨的脑海出现的,是两道因为时间的风化,而逐渐模糊的身影,一是克里特,一是扎特,这两名在阿兰萨上次的旅途中,也是露面不少。阿兰萨却很快将他们过滤出去,而问道:“嘛,妮可·罗宾呢,她居然没来?”
章二 过往不再(一)
妮可·罗宾又躲了起来,在半月岛,既是阿兰萨第一次见到她的地方。虽然龙巢里的高级巨龙都已随龙族之王离开,但剩下的巨龙也不是全无战力,妮可·罗宾陆续抓走十二头巨龙,自然激起它们的愤怒,并成群结队地追查这位龙族之王的龙祭祀。
妮可·罗宾的实力再强,也不可能单独面对一群巨龙,只能再次躲藏。
“嘛,看来她为了诱惑你参与这次抢劫,代价不小。”阿兰萨听完寇拉的解释,笑了起来。
“不止如此。”
寇拉伸手在阿兰萨的脑袋上轻轻一敲,说:“你想想,等我们搜刮完龙巢,龙族的怒火,会洒在谁身上?”
阿兰萨眉头微皱,略作思索,随即舒展开来,说:“嘛,还是在妮可·罗宾身上。”
以巨龙们的视角,妮可·罗宾作为龙族之王的龙祭祀,她拒绝完成使命,躲藏在龙巢之外,这并不足以引起巨龙们的愤怒。事实上,一部分巨龙正以幸灾乐祸的目光,看龙族之王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但是,如今妮可·罗宾竟趁龙巢空虚之时,与他人联合,在龙巢之上大肆抢劫,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对巨龙们而言,妮可·罗宾的行为,是一名引狼入室的背叛者。而对于这样的人,巨龙们会毫不客气的将怒火挥洒其上。
如此判断,妮可·罗宾为这次抢劫付出的代价,不仅不小。
“嘛,看来龙巢里面,肯定有一样对妮可·罗宾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或者人。”阿兰萨很快就能根据这些判断,而确定这一点。
“不用理会。”
寇拉威压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搭调的狡黠,说:“这是她和龙族的事,我们只要扮演好配角,看准机会,捞上一笔就走人。”
闻言,阿兰萨对寇拉的印象再一次改变,她不止是一位奸商,还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强盗,就像一只蛰伏在泥潭里的鳄鱼,窥窃猎物的同时,却不急不躁,又随时伺机而动。
阿兰萨摊开手,无所谓说:“嘛,那正好,我也抢完就走,省得麻烦。”
寇拉点头,随后问:“不过,现在,我建议你去见见那两名龙裔。”
“为什么?”
阿兰萨却显困惑,说:“嘛,见与不见,似乎用处都不大。”
“我也这么认为。”
寇拉先赞同一句,随后又反驳道:“但是,细节是成败的关键,也许这两名龙裔身上,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呢?另外,如果他们没用,妮可·罗宾让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又被寇拉教育一顿,阿兰萨只能悻悻地点头,说:“好吧……嘛,你见过他们了?”
“还没有。”
寇拉回答。事实上,她并未告知妮可·罗宾舰队所过之处的坐标,所以,这两名龙裔,是舰队中的一艘战船从一座事先约定好的小岛上接过来的。这艘战船刚刚与黑珍珠号汇合不久。
“嘛,那就去见吧。”
得知两名龙裔的位置后,阿兰萨一脚踩上空气,就要起飞。此时两人仍位于黑珍珠号船头的甲板上,从这里飞到另一艘战舰的甲板,用不了多少力气和时间。
“别急。”
寇拉却又制止阿兰萨,同时鄙夷说:“我说,你能不能动点脑子?”
阿兰萨的脸色立即黑了起来,回答:“嘛,不是你要我去见他们的么?”
郁金香家族的族长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而后又是一副指导的姿态,说:“要他们来见你,而不是你去见他们,明白么?尤其是这种情况,你不摆出一点样子,让对方知道地位的差别,你以后再想摆起来,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说完,她还故意拉低音量,但语句清晰的嘀咕一句,说:“这都不懂,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到现在的!”
阿兰萨哪还有话说,当下只能点头称是。
未几,在寇拉特别设在黑珍珠号的书房里,阿兰萨“召见”了两名龙裔。两名龙裔进到书房之前,阿兰萨就通过灵魂感应能力,捕捉到他们的灵魂点,一点熟悉一点陌生,陌生的灵魂点自然是阿兰萨不认识的人,而熟悉的灵魂点,阿兰萨对这个人尚有记忆,是克里特。
奇怪的是,在进到书房之前,克里特的灵魂点中,传出的情绪是满满的期待,可进到书房之后,这期待立即变为失望,甚至添有些许愤怒。
“嘛,怎么,见到我很失望?”
阿兰萨坐在书桌之后的沙发上,一脸玩味。他眼中倒映一道身着棕色长衫的身影,正是如今的克里特——这位“四少爷”已然褪去彼时的青涩,显得成熟许多,不胖不瘦的身材上,是一副成熟、但对世事依旧充满好奇的模样。
也许是寇拉的方法派上了用场,被“召见”的克里特对阿兰萨很是尊敬,说:“阿兰萨大人一直是我心中的偶像,能够见到您,我非常兴奋。只是……”
“只是什么?”阿兰萨的双眼微闭,感应着面前毫无兴奋之意的灵魂点。不得不说,克里特与阿兰萨记忆中的模样已完全不同,没有了当时的肆意调皮,却而代之的,是有模有样的洞察力,以及冷静的思考。
“只是……”
克里特犹豫一下,终于还是说道:“阿兰萨大人,那个……西里尔,她这次没有来么?”
“西里尔?”
闻言,阿兰萨脸上的表情立即精彩纷呈,他这才想起来,克里特曾经追求过西里尔,还与他树立轻敌关系。没想到,时间已渡过两年有余,克里特对西里尔仍念念不忘。而且,克里特对西里尔的感情,比阿兰萨想象的要深得多,因为,克里特为了西里尔,竟不顾及当前的“场面”。
阿兰萨摇头,回答克里特,说:“嘛,很抱歉,我没有带她出来。”
克里特沉默些许,才问:“她现在过得好么?”
这个问题却让阿兰萨难以回答。
她现在过得好么?
阿兰萨也不知道答案。
他张开口,却又很快合上,而后又再次张开,并添上一抹微笑,说:“嘛,当然,她过得很好。”
克里特紧盯着阿兰萨的眼睛,似乎可以从此看出这个答案的真实性。而阿兰萨没有回避,双目微睁,在克里特的视线中游走。
良久之后,克里特才点头,却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候,克里特身旁的男人才一步走出,站在阿兰萨面前。
这是一名体格健壮的中年男人,而在健壮的同时,他的身材也可以列入肥胖的行列。不过,自从见过马勒·戈壁侯爵通过吃提升实力后,阿兰萨从不敢小瞧胖子,尤其是明明胖成一座山,却依旧行动灵活的胖子。
“初次见面,王子殿下。”
中年男人的用词要比克里特精巧得多,他的目光并未在阿兰萨身上多做停留,而是随着视线下划,俯身朝阿兰萨鞠躬,自我介绍说:“吾名伍兹,是克里特的大哥,五兄弟之首。”
“五兄弟之首……”
阿兰萨这才想起,第一次见到克里特时,确实听他提起过他的兄弟,阿兰萨认识的扎特便是五兄弟中的第三位,而克里特居于第四。那么,眼前的这位伍兹,既然是五兄弟之首,自然就是克里特和扎特的大哥,换句话说,克里特和扎特都是这位大哥交出来的。
阿兰萨看一眼伍兹,又将目光划向一旁不语的寇拉,见她对自己点头,才再次移动视线,将伍兹和克里特笼罩眼中,说:“嘛,那么,妮可·罗宾让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克里特正要张口回答,伍兹却看似不经意的微微摆手,阻止克里特说话,同时对阿兰萨答道:“老师让我们来此,是作为向导,为王子殿下与家族大人指明方向,跨过魔法与未知之线,前往龙巢。”
阿兰萨眉角微动,反问道:“这么说,在到达龙巢之前,妮可·罗宾不打算露面?”
“是的。”
伍兹的答复显得机械,但没有差错,他健壮而肥胖的身子没有一丝多余的抖动,躬身说:“老师正被龙族追查,不宜露面,所以在正式进入龙巢之前,老师不会现身。”
“另外……”
伍兹语气一转,变为些许意味不明的音调,继续说:“另外,老师吩咐,她并未邀请王子殿下。”
在阿兰萨说话之前,伍兹立即加快语速,说:“但……王子殿下愿意加入这次冒险,老师非常高兴。不过,为了防止王子殿下意外受伤,老师的意思,是先考核王子殿下的实力……”
阿兰萨这下明白了,他想要加入这次“抢劫”龙巢的活动,还得证明他有没有这个能力。他转头看向寇拉,正想征求她的态度,寇拉却先说:“如果妮可·罗宾知道你秒杀了几头龙,就不会这么做,可惜,这件事,我没有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