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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特的手心有些冒汗,子爵不在的情况下,他根本没有任何信心能控制安抚这头暴躁的飞龙,而谷莠子却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到底要怎么办?
对了,屠龙……肯定和那头作为目标的龙有关。
如果它是母龙,如果它正在孵卵期,如果它的两颗龙蛋被屠龙者抢走了一枚……
子爵当时是这么说的没错。
所以说那颗被抢走了的龙蛋其实就是,其实就是……
……这个家伙。
肯特的目光落在赤红身上,一时难以让自己挪开视线。
那么子爵之前对赤红的严厉警告就说得通了,因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是这个家伙要被他的母亲抛弃。
虽然那头母龙可能有一千万个理由,而且每一个都很正当、有道理,可是这不能弥补赤红心里所受的伤害。如果只有赤红或许还好些,可是同窝还有另一颗龙蛋,也就是在他和他的兄弟之间,他的母亲选择了另一个而放弃了他。这种状况换成谁都不会好受,更别说是特别重视孩子的飞龙了,所以他的性格才会那么别扭,所以他的某些思维方式才更接近人类,而不是飞龙。
肯特不知道赤红想到了什么,以至于伤心得当众哭泣,可是这个时候的他心情激动可不是什么好事。
肯特再一次从赤红身上收回目光,心里更郑重地警告自己要注意这个家伙。
童年的不幸就在眼前,没有人能忍住不去干涉,尤其是在拥有了足够的力量之后。肯特同情他,可是却不能接受他的行为影响到子爵。
赤红对于当众流泪这件事倒没什么羞惭,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眼前晃动的这些人类什么都不是,就好像人类脚边爬着的蚂蚁般怎能影响他们流露自己的情绪?随着往事一点点在他眼前重新展现出来,他就越来越怀念阿历克斯。
那是他的父亲。他有个抛弃他的母亲,可是也有位为了他不惜牺牲生命的父亲,即使他们没有血缘、即使他们不同种族。
他本来以为自己面对眼前这一切的时候会满心憎恨,恨这些人类、恨他的母亲、恨那个得到了母亲保护的兄弟……可是他没有,他现在只是很想念阿历克斯。
很久没有如此想念阿历克斯了,自从化身飞龙之后,因为飞龙的身体似乎自动遮闭了某些东西,可是阿历克斯一直在他内心最深处,他的音容笑貌、他教导过的文字历史、那刚刚开始就被迫结束的骑士训练……一点一滴,赤红都没有忘记过。只是飞龙的身体让它们沉眠着,那是飞龙怀念往事的方式。
前方队伍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不知道是不是有想要逃跑的人被捉住了,还是其他事情。
赤红突然停下脚步,他看着肯特说:“我要走了,你们走不走?”
肯特马上紧张了起来,离开是早就决定好的,可是问题在于这个家伙到底要去做什么?眼前的赤红情绪很平静,一点也不像之前那副悲伤难耐的样子,更不像平时高傲嚣张、不可一世的他。
危险。
这种状态给肯特的感觉只有这两个字。
“你想干什么?”肯特手扶在剑柄上,郑重地问。
赤红扫了他一眼,冷冷地说:“去问它一句话。”
“不行,你会做出违背子爵叮嘱的事情来,我不会让你去的!”
“你……”赤红又扫了他一眼,目光中的不屑和讥讽清楚明白。可是张嘴之后,那惯常的讽刺却没说出口。他现在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说话的心情,“我只是要问它一句话,我自己也还想回去呢。”
太不正常了!
这下子,就连谷莠子也一脸不放心地看着赤红,反常即为怪,现在的赤红也反常得太离谱了。
就在这时,前方山林中传来猛烈的爆炸声和龙的吼叫声。
魔法师们的攻击已经开始了。
谷莠子朝肯特点头:“走。”
肯特抽出一张魔法卷轴一撕,一层如同水膜般的东西就把他们三人包裹起来。透过这层水膜看出去,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当然此时此刻,从外面看他们三人所站的位置,已经变成了和周围情境完全融合在一起的景物。当然,如果仔细辨认仍能看出这层朦胧,这是因为使用卷轴的人不是魔法师,没有用自己的魔力催动的缘故。
服务于法兰公国就是有这样的好处:大公阁下为了自己儿子的魔法学习,曾经疯狂囤积魔法卷轴,发现儿子根本不用它们之后,又开始无比慷慨地配发给行动需要的部下,特别是肯特·海兰斯这种任职于特殊岗位的人,每次出远门之前不论意愿行李里都会被塞上一堆各色卷轴。
肯特跟随伊达·法兰子爵的时间不长,可是已“熟能生巧”地成功克制了那种每次使用卷轴都会产生的颤抖,把那种“这次攻击价值三百枚金币”等等这类念头都摒弃于战斗之外——当然事后交接工作,暗暗计算自己这次“出差”一共花费了多少公款时,颤抖还是止不住,数千甚至上万枚金币这样的旅费数字,往往足以支付他好几年薪水。
不过怎么说,肯特·海兰斯这个骑士随身携带的魔法卷轴在数量和品质上都足以令许多魔法师羡慕嫉妒,那些正负责控制佣兵们的骑士,事先并没有设想过会有佣兵拿出魔法卷轴来使用,而且还是等级很高的水系幻术,所以没有任何关于这方面的防范。三人隐藏行踪后很轻松地离开了队伍。这时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被前方已经打响的战斗吸引,少数则在热切考虑自身安全的问题,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三人的消失。
※※※
小心翼翼拨开树丛,随着距离众人越来越远,他们的动作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快。
肯特焦急地不断看着发生战斗的方向,因为山峰的阻隔,战斗的画面他们是看不到的,只有映红了天空的红色,和不断传来的魔法爆裂声、龙的吼叫声。
子爵顺利脱身了吗?他不会被牵扯进这场战斗中吧。应该不会的,子爵那么谨慎,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可是他要面对的对手却是很高强的魔法师们……还有龙……
如果子爵已经脱身了,他怎么还不联系?
万一……
肯特心里担忧,一时放松了警惕,等他忽然意识不对劲时,却发现赤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
“站住!”肯特扬剑追了上去,“你不能去!”
“我说过了,我只是去问一句话,不会帮助它的!”赤红根本不停下脚步。
“那也不行!”
赤红懒得理睬这个纠缠不清的呆板人类,难道他自认为有能力阻止自己?
肯特追上赤红,拦在他的面前,赤红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愤怒,然后喊打喊杀直接动手,而是绕开继续走。他此时心里乱得很,压根就没有和肯特纠缠不清的打算。
肯特追上去再拦住,赤红还是没有动手或暴怒,依旧绕开了继续走。
肯特第三次追上去阻拦……
如此数番,赤红再次绕开肯特往前走时,自己心里也在纳闷:伟大的红龙什么时候对人类这么仁慈宽容了?难道精神就要错乱了?
其实……自己内心深处有点不愿意去面对它吧?
他知道自己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就必须追寻那个答案。可是在内心深处,他又不想知道答案,他不愿意让自己去听那句话。或许自己是在盼着这个少根筋的人类把自己拦住,那样自己就不用去面对它,不用去面对那一幕,也不用去接受那个答案了……
赤红这么想着,有些自暴自弃地幻想,要是肯特再次追上来,就让他拦住自己。反正阿历克斯都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自己还需要再去在乎那头母龙怎么想吗?
可是他走出十步、二十步、三十步……肯特竟然始终没追上来。
奇怪,那个呆板少根筋又愚笨的人类不应该就这么放弃啊,赤红脚步放慢了些,犹豫着是不是要回头去看一眼。
这时身后终于传来脚步声,赤红脚步略略放慢等了等,谁知肯特竟然一直用那个速度跟在后头,始终没有再拦到前面去。
赤红终于忍不住回头察看,肯特见他回过头来便说:“我跟你去。我知道这种情况不应该阻止你——不管是谁都会忍不住想要知道答案,换成是谁都一样难以接受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既然无法挽回,也会想要知道为什么。可是我得盯着你,我不能让你做出损害子爵的事情来。”
你阻止得了我?赤红很想这样讽刺他一句,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他知道只要一开始接上话,这个倔强得不可理喻的骑士就没完没了。但赤红现在一点和肯特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他甚至不想说话,如果有可能,甚至不想继续走下去,他想找个地方坐下来,一动也不动,干脆进入沉睡,睡上个十几二十年。
肯特本来做好了赤红拒绝他的监视要闹起来的准备,谁知道赤红的反应还是那么反常,他跟在赤红身后默默走着,看着赤红的背影,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不可一世的家伙现在的背影竟然有着几分萧瑟。
其实他是个很可怜的家伙。
肯特不知道龙族的童年应该如何过的,但是他知道小孩的童年应该有父母呵护,被双亲像珍宝一样捧在手心里。即使那个孩子是龙族的孩子,应该也不例外吧?
可是这家伙的童年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被母亲抛弃、被禁锢在人类的躯壳里、被对他垂涎三尺的人类养大,看到、听到的除了欲望贪婪,就是阴谋诡计……好像曾经有个叫阿历克斯的人类对他还不错,可是死了,似乎还死得挺惨……
总之,肯特自认要是与他易地而处,绝对会比他的性格还要扭曲上一百倍。
肯特知道那句“为什么”一定已经在赤红心里积压了半辈子,要是在这种情况下还不让他去问,他说不定会疯掉。
肯特左右为难。他同情赤红,可是也不愿意损害子爵的利益,所以几经内心挣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赤红看看肯特,转身继续走。肯特跟在他身后,两人转眼消失在山林中。
谷莠子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一阵烦躁。
其实急着回去的人应该是他们才对吧。至少在谷莠子的心目中,在这个时代或在那个时代都没有什么区别,没有华伦迪尔的地方,哪里都一样。既然现在伊达·法兰也不知道去哪里了,那两个又这副模样,自己还有什么好着急的?
谷莠子找了个树荫坐下来,看着天空中隐约可见的魔法闪烁光芒,静静地发呆,很快便陷入自己的世界中。
魔法攻击一开始,伊达和艾伦就脱离了被规定的位置。像他们这样试图逃走的魔法师还有几名,但是先前的攻击已经引来飞龙的注意,最前面的几名魔法师转眼间便迎上飞龙的痛击,逃跑者因为脱离队伍也就格外显眼,首当其冲被飞龙选择为攻击目标。
身后传来的惨叫声、龙吼声渐远,伊达和艾伦才慢慢收住脚步。他们两个虽然掌握了良好时机又使用了适合的魔法,可是各自的头上还是都浮出了一层细汗。
呼……各自长长吐口气,他们相视一笑。
伊达看着艾伦抢先说:“是你,对不对?”
“对。”艾伦爽快地承认,然后反问:“也是你,对不对?”
伊达点头。
两个年轻的魔法师相对无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地站了一阵子,才不约而同开口问:“你想干什么?”听到对方的问题后,又几乎同一瞬间地说:“你是不是为了那个屠龙的魔法?”第二次的同步让他们都愣了一下,但是紧接着又是一次异口同声:“我不是,我在等待你的决定。”
于是,长时间面无表情的对视。
艾伦先摊了摊手:“好吧、好吧,这证明有的时候坦率真是一种不可或缺的美德,我们不该忘掉的。”
伊达虽然有无数的话想说,可是此时此刻也终究只说了一句:“你说得很对……”
发现彼此就是影响了自己时空魔法、使得自己流落在这个时空的另一方之后,他们心里马上产生的,是“自己是无辜被牵连的,而对方来这个时空肯定有所图谋”这样的念头。害怕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此施展魔法影响自己的归途,自己还得再次被扔到不知道什么时空甚至异空间去,所以他们都不敢贸然尝试返回自己的时空。于是便彼此猜测、观察、试探……
其实如果一开始他们彼此理直气壮地问一声:“你到这里来做什么?都影响到我了!”此时此刻他们早就各自回到自己应该待的地方去了。
又是一阵相视无言,然后两个年轻的魔法师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也不算浪费时间,至少开了一次眼界。”
“是啊,大开眼界……”
所谓的屠龙魔法其实并不怎么神秘,不过是一种魔法阵的灵活运用罢了。直接把魔法师当作布置魔法阵的材料;这种屠龙方式其实并不困难,只要够心狠地拿魔法师作为耗材即可。不过即使知道方法,能够做出这种疯狂行为的人也很难找到第二个,至少伊达和艾伦自问都做不到。
这时,那些魔法师们已经开始四散,他们的魔法阵攻击给飞龙带来不小创伤,可是自己一方也伤亡惨重,侥幸幸存者慌忙逃窜。由于他们已经被充分利用过了,黑岩城那方倒是没有再对他们进行约束,此时大队的佣兵已经被驱赶冲向了飞龙,黑岩城的骑士军团和作为秘密武器的魔法师们也缓缓压上。飞龙吼叫着,疯狂攻击着侵犯它的人类,而人类的目标明确,甚至不在意死了多少人,不断扑上。
战场不断扩大,伊达和艾伦站立处距离战场越来越近,他们两个都不愿意受到波及,于是伊达拉住艾伦说了一句:“跟着我!”接着便启动了传送。
这种短距离传送是根据预先做的魔法标记作为传送目的地。伊达的魔法标记做在谷莠子的空间戒指上,所以他和艾伦转眼间便出现在谷莠子身旁。
战斗惨烈,飞龙的吼声、魔法爆裂声、人喊马嘶、杀声、临死前的惨叫响彻山林。
肯特和赤红远远看着蓝色飞龙的身躯在山林上方飞转翻腾,发现他们想去向那头飞龙提问的计划根本行不通。
赤红看着前方的战斗,知道那是场决定自己一生命运的战斗,心里充塞了一种无力和沮丧的感觉,于是一屁股坐在一棵树下,不肯再去关注了。
肯特对战场上发生的事十分关心,于是爬上附近最高的大树,极目远眺。
肯特和赤红相处久了,从飞龙的飞腾间便看得出那头母龙已受了伤,它的动作有些迟缓,特别是一边翅膀不是很利落,使得飞行时总有些歪斜。母龙的攻击有些单调,它喷吐寒冰冻气、使用魔法,却始终没有使用赤红最常使用的招数:抓撕口咬。肯特一直认为那才是龙族的主要攻击方式。
不对,不是它不用撕咬攻击,而是它不能用。
肯特看了一会,渐渐看出端倪,虽然离得太远看不清楚,可是从母龙的动作他还推测得出母龙不能放肆撕咬的原因:是它两只前爪中都抓着东西。
两个……两颗龙蛋。
肯特看到母龙不断用自己的身体遮挡击向龙蛋的箭支魔法,他觉得这样的母亲不是那种会故意扔掉一个孩子的母亲。
就在肯特这样想的时候,远处一道特别耀眼的魔法光芒突然闪起,肯特眯着眼睛看到母龙的身体剧烈晃动,然后不等稳住便往前猛扑。这时它的左爪已经可以随意攻击了,正恶狠狠地向前抓去……
赤红掉了,不是,赤红的蛋,也不是,蛋里的赤红……总之那颗未来会是赤红的龙蛋被打下去了!
肯特看到母龙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看着它落向对它更危险的地面而消失在肯特的视线中。
它没有抛弃赤红,不是吗?
肯特从树上跳下来,见赤红还是沮丧地坐在那里,忍不住开口安慰:“你母亲拼命想要把你抢回去……”
“闭嘴,它最后还不是自己跑了。不,它不是自己,它还带着它的宝贝儿子呢!”赤红的吼叫化成了一股古怪的讥讽,听起来特别让人为他难受。
“也许你母亲是想先把你弟弟转移,然后再回来救你呢……”
“那么后来它回来过吗?难道凭龙族的能力会找不到我在哪里?如果它来救我,我就不用被囚禁在人类那里上百年!如果它及时来救我,阿历克斯或许不会死……那不是我母亲,我没有母亲!”赤红恶狠狠地向肯特咆哮。
确实,肯特也找不出事后母龙经过多年都没有试图寻找赤红的理由。那没有理由可以解释,不要说是飞龙,就算是最柔弱的人类母亲,也不会不尝试着去寻找自己不见了的孩子,除非它已经放弃了他……
肯特无言,他根本不会安慰别人,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言语可以安慰,只好默默在赤红身旁坐了下来,好歹也算陪着他吧。
赤红呆坐着,幼年岁月一幕幕再次从记忆中划过:被强行封印成人类躯体的巨大伤害,被像人类一样喂养大的耻辱,阿历克斯死去时那撕心裂肺的痛楚,被永远破坏了魔力中枢,再也无法使用龙语魔法的悲愤,还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着母亲会出现,会带着龙族的亲属们从天而降,杀死那些贪婪无耻的人类把他救走,幻想让他可以像龙一样地长大,过龙应该过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