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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导作用了,不过他相信“观天部”那帮老家伙会敏锐地抓住这个机会。
李老太公等七宗五姓的老狐狸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狄仁杰等那些被放逐的宰相重臣们听到这个口号也不会无动于衷,而太平那只狡猾的小狐狸同样不会让这个大好机会从掌心白白溜走。
想到这里,杨帆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被抓进敌营做了俘虏,反而可以对朝廷产生前所未有的重大影响,实是始料未及。
可是,如何才能逃出生天呢?这可不是凭一副伶牙俐齿就能做到的。
第七百二十四章内忧外困中的女皇
宁珂进入洛阳城时,皇帝已经严厉拒绝了契丹人的谈和条件,议和条件被拒绝的契丹人再度入寇河北,同时打出了一个鲜明的政治口号:“还我庐陵、相王来!”
庐陵王李显和相王李旦是先帝李治硕果仅存的两个儿子,两人都曾经被立为皇帝,又先后被武则天罢黜,李显被贬为庐陵王,实际上一直软禁在房州。李旦由皇帝变成了太子,不过人人都知道他是个摆设。
契丹人打起为李显和李旦鸣不平的旗号,这对武则天来说,其杀伤力远比十六万大军全军覆没的事情冲击力更大。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整军再战,全歼这路反贼,但是兵马一直筹措不齐。
太平公主听说杨帆失踪的消息之后,也是牵肠挂肚,暗暗使人寻找,深悔自己不该乱出主意,让杨帆重返军伍,以致酿成大错。
但是当契丹人宣布了他们的政治纲领之后,虽然明知道这是他们为了减少阻力、蛊惑人心的一个口号,但是却未尝不可利用,太平公主纵然正心乱如麻,还是敏锐地发觉了这个机会,马上收拾了乱糟糟的心情,开始做出安排。
这些年,太平公主用她高明的政治手腕,逐渐收服了一批人,暗中也掌握了一批朝廷的职位,只不过,她一方面需要继续掩饰自己的力量,一方面也确实无力与武承嗣、武三思和二张公开竞争,所以得到的职位并不是特别重要的。
但是这些平时不是特别重要的职位,在战争时期却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这些职位都是一些后勤、辎重、兵械、粮草乃至户口管理方面的职位,在正常情况下这些官职既不风光也谈不上如何有权,最重要的是人事权、财权、兵权和司法权。
然而在这个关键时刻,太平公主授意安插在这些职位上的门下消极怠工,降低朝廷的运作效率,却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武则天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十四岁入宫。六十多年来一直待在深宫里。她长于宫闱权谋,于外部的诸多运作并不十分了解,她只知道自契丹人喊出了为庐陵王和相王正名的口号以来,武周朝廷庞大而有效的战争机器便陷入了步履惟艰的地步。
各大世家也迅速发现了契丹人的这个政治口号可以加以利用,但是需要他们推波助澜,让这个口号产生实际的效果,扩大它的效应。给那位高高在上的女皇帝敲敲警钟,于是他们也马上安排起来。
他们控制着地方的经济,一个庞大的家族其影响力就可以遍布一州一道,想在暗中做些手脚,抵消朝廷政令的影响再容易不过。因此,尽管朝廷一遍遍的下敕旨催促。可是地方上筹粮筹饷、招募士兵的事却始终没有进展。
除了李唐皇族和世家暗中发力,这些年来流配地方的那些李唐派的官员,无疑也起了重大作用,他们之所以被贬谪,就是因为他们身上打着李唐的烙印,女皇信不过他们,而他们也矢志匡复李唐,这个时候不给武则天上眼药才怪。
他们原本是朝廷高官。到了地方要么是一州一县的主官。要么凭着他们的威望和资历,也足以凭副职、闲职的身份对当地主官产生重大影响。在他们的作用下,这些州府对于朝廷筹粮筹饷和招募兵员的事情同样严重迟滞。
整个帝国都因为某些不可宣照的理由延续了它的运作速度,身在中枢、足迹不出宫门的皇帝陛下对这种秘密而隐晦的抵抗完全无法察觉,对这种莫名的迟缓也完全无能为力,她只能把原因归结于百姓对李唐的怀念。
忠于李唐的力量竟然依旧这么庞大,这么深入民心?
这令她暗暗惊慌。
她不明白,她的大周江山已经建立这么久了,为什么人们对李唐还是念念不忘,就因为她是一个女人么?
她不服气!
她一定要把契丹人彻底打败,她要把武周江山永远传下去,她要作开国太祖,千秋万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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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南嘉庆坊,这里有一幢宅院,坊里的百姓都知道这幢宅子的主人是外地的,很少到洛阳来,即便逢年过节,也很少看到这户人家有主人出现,只有一个老家人时常出门买菜,大家还熟悉一些。
这幢实际上属于独孤世家的宅子,在空旷了多年之后,如今终于迎来了它的一位主人。
宁珂在这里已经安静地住了三天了。
月光下,优雅幽静的花园里传出一阵淡淡的琴音,琴音仿佛天上轻笼着月光的薄云,隐隐约约,若有若无。
园中有淡淡的夜雾,窗下月前,一琴横亘,宁珂轻轻拨着琴弦,琴声哀而不伤,中正清雅,把那难言的思绪尽付于琴音,漾入袅娜的迷雾中去。
恨与思,只对月,难与人言。
十指纤纤,琴上一按,袅袅的余音顿时戛然而止,宁珂怅望一叹,俏颜月下如霜。
脚步悉索,船娘轻轻走到了她的身后。
宁珂轻声问道:“听到些什么?”
船娘道:“自契丹人造反,与其毗邻的突厥便阵兵边境,虎视眈眈。契丹人大败朝廷讨逆大军之后,契丹人马上兵侵凉州,又攻灵州,再攻胜州,一直杀到胜州,才被平狄军副使安道买阻住去路。
他们如今在胜州城外屯扎了重兵,看样子还想一举攻下胜州,东侵中原。是以,西域和靠近西域的诸州,不需要有人刻意拖延,也不可能抽出一兵一卒参与北伐了,那里必须得储备兵力,以防突厥。”
宁珂淡淡地应了一声,问道:“吐番呢?吐番人不可能不趁火打劫吧?”
船娘微微一笑,道:“小姐所料不错,吐番人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过吐蕃人王相争权,内部正斗得如火如荼,暂时不想与朝廷交兵,所以他们派了信使与朝廷和谈,所议内容包括安西四镇以及两国接壤的一些地区。”
宁珂一针见血地道:“安西四镇。朝廷已经吃到嘴里。就绝不可能再吐出去,这可是朝廷引以为傲的最大武功。吐蕃人也知道这一点,他们拿安西四镇说事儿,是用来让步的,他们想要的是那些边界难分的地区。”
船娘道:“小姐说的是!”
宁珂信手拨着琴弦,一声一声,沉吟半晌。方道:“女皇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已经无法完全掌握这个帝国。于此内忧外患之际,她一定会做出让步!”
船娘小心地问道:“这样的话,对咱家在西域的生意会有所影响,要不要把这些分析告诉公子?”
宁珂摇头道:“不必。大兄才是一家之主,有些事,他应该想得到,我应该尽量减少对他的影响。”
船娘低低应了声是,又道:“杨帆……依旧下落不明,杨氏夫人悲痛欲绝。奇怪的是,杨家二夫人却没有什么消息,似乎不在府上。小姐……你看要不要上门探望?”
宁珂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幽幽地道:“去做什么呢?没有人帮得了她,除非杨帆有了音讯。再说。我以什么身份登门?”
宁珂幽幽地道:“每一个人,早晚都要死的,悲伤,只能让自己难过,于死者有什么助益呢?既然无所助益,那又何必悲伤?呵呵,其实我这个人很薄情的,不只是情,我什么都看得很淡、很淡……”
两颗清清的泪水,无声地自她眸中滴落,悄无声息地落入她的裙裾。
宁珂轻轻站起身来,回眸一笑:“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可不许伤心!”
船娘望着那张清素削瘦的容颜,心中一恸:“小姐!”
宁珂淡淡一笑,道:“人,总归都要死的,你说对不对?”
船娘默默地看着宁珂走向房门的身影,她的身姿纤纤如月,弱不胜衣。
船娘低声道:“姜业淳姜大医士明日就回洛阳,到时我请他来,再为小姐诊治一番。”
宁珂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轻轻掩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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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路北征大军还没聚齐,突厥便对河陇发起了攻击,而吐蕃于内乱之中也不放过机会,派遣使臣向武周施加外交压力,武则天内忧外患,焦头烂额,而且这几年她的身体每况愈下,精力严重不足,也实在应付不了这么复杂的局面了。
无奈之下,武则天不得不做出了一定的让步。
她下旨,召狄仁杰、魏元忠还京,并拜兵部侍郎姚崇为相。这几个人都是旗帜鲜明地保皇嗣派,起复狄仁杰、魏元忠,是给国人一个强烈的政治讯号:“皇储一定是李家的,皇帝不会易武氏子侄为太子!”
眼下这种情况,北边的契丹人闹得风风火火,突厥和吐番在西边趁火打劫,南边的诸蛮叛乱刚刚平息……
而且武则天还收到消息,契丹人似乎正在和奚人进行联络,奚人现在也不像太宗、高宗时候那么恭顺了,近年来对武周朝廷常有阳奉阴违之举,如果他们也参与叛乱,无异是给重病缠身的武周朝廷又往心口捅上一刀。
一向强势、从不低头的武则天面对如此局面,也不能不做个姿态了,只是她还抱着万一的希望,只把保皇嗣派的狄仁杰和魏元忠调回了京城,并没有对两个儿子的现状做丝毫改变。
她还盼着平息契丹之乱后,再解决了来自于突厥和吐蕃的威胁,那时再覆手为雨,把利用已尽的保皇嗣党打压下去。现在暂且忍一忍,正好利用这次危机,让那一些态度一直暖昧不明的保皇嗣派也跳出来,到时候一网打尽。
只是,她既没有想到今日这般困局,竟是她派往辽东的小狐狸杨帆一手促成,又怎会想到被她请回京城的老狐狸狄仁杰,又会给她带来一些什么惊喜呢……
第七百二十五章政治是可以交易的
狄仁杰和魏元忠回到了久别的洛阳城。
洛阳城依稀还是他们离开时的模样,只是宫城前面多了一根参天巨柱,宫城里面少了一座恢宏壮观的万象神宫,“天堂”里那尊可以沿着定鼎大街一直望到龙门的巨佛也没了踪影。
两个人依稀还是当年的那副样子,只是狄仁杰脸上的皱纹更多了些,魏元忠头顶的白发更多了些,他们都老了,如果再被流放一次,或许已不会有活着回到洛阳的机会。
两个人一生都是几起几落,其中尤以魏元忠为甚,加上这一次,他已经是第四次被流放再召回,照理说他早该泰然处之了,但是这一次似乎对他的打击很大,他变得沉默寡言了,前往相迎的知交旧友很明显地感觉到了这一点。
除了一次最主要的接风宴,他再没有接受任何宴请。这一次回京,他升官了,他升任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也就是当朝宰相。
他搬回了自己的宅第,很少出门,每日他都到政事堂去办公,但是大臣们很快发现,他似乎变成了第二个苏味道,凡事惟模棱而已,昔日的峥嵘和锐气,全然不见了。
不仅魏元忠如此,大家更加寄予厚望的狄国老比魏元忠还要消沉。他被女皇任命为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同样是当朝宰相,但他一回京就抱病不起,连朝都不上,连一次接风宴都没有参加过,只是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耿直忠正的两位老臣,似乎都被磨去了一身锐气,本来期盼着狄仁杰和魏元忠回朝后能够给萎靡不振的朝堂带来一丝生气的女皇和文武大臣们大失所望。
把这两位老臣召回朝堂委以重任,却对国事没有丝毫的作用,魏元忠圆滑了,狄仁杰消沉了,而女皇居然也一反常态。没有对两人这种变化予以任何的训斥。
这一天。到了散衙的时间,魏元忠正要收拾收拾回家去,刚刚升任宰相的原兵部侍郎姚崇忽然走进了他的签押房。
“你们出去!”
姚崇冷目如电,扫了殿上几个小内侍一眼,沉声吩咐。
几个小内侍连忙退出殿去,姚崇眉宇间蓦地涌起一抹怒气,大步走到魏元忠面前。沉声道:“仆听闻魏公返京,荣升宰相,欢欣鼓舞,夜不能寐。却不料,魏公回到京里,尸位素餐。消沉若厮,比之苏模棱当年更加不如,真是令人大失所望!”
一直摆出一副落落寡欢、沉默寡言模样的魏元忠坐在案后,瞪了姚崇半晌,忽然笑了:“呵呵,元之啊,你如今已经做了宰相,怎么性情脾气还是一如既往。我本以为你还要再忍几天才会来质问老夫。”
姚崇一怔。怒气顿消,疑道:“你知道我会来?你……你这个老家伙。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元之,你呀,真是糊涂!”
魏元忠点了点姚崇道:“你坐下!”
姚崇满腹疑窦,捡个座位在魏元忠身边坐下,魏元忠沉默片刻,道:“契丹人喊出‘还我庐陵、相王来’的口号,你觉得,此事如何?”
两人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姚崇对他自然知无不言,他压低了些声音,说道:“这对我们自然有莫大好处,如果此事利用得当,那么……”
魏元忠挥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缓缓地道:“仆不知是何人给那些契丹蛮子出了这样一个好主意,也帮我们制造了一个好机会。可是,你注意到没有,他们的口号是‘还我庐陵、相王来!’”
姚崇想了想,还是不明白,纳罕道:“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魏元忠在桌面上叩了叩手指,加重语气道:“庐陵王在相王之前!”
姚崇呼了口气,苦笑道:“魏公啊,你这到底是闹得什么玄虚?庐陵王年长于相王,而且当初本是庐陵王称帝在先,被女皇罢黜后才是相王登基,等女皇登基的时候,相王又从皇位上退下来……,不管从哪儿论,把庐陵王放在相王前面有何不对?”
魏元忠轻轻摇头:“相王如今可是太子,难道不该把太子放在前面么?”
姚崇疑惑地道:“魏公,你是说?”
魏元忠一字一顿地道:“弄不好,我们就要为他人作嫁衣!”
姚元崇听了,脸色顿时一变。
虽然同样是以匡复李唐为目标,但是以李唐忠臣自居的这些人也有他们的小团体。一批人是以如今的庐陵王李显为拥戴目标的,而另一批人则是以现任的太子李旦为拥戴对象。
魏元忠和姚崇都是相王派的人,眼下这位相王殿下虽然还担着个皇太子的名号,可人人都知道他和武氏水火难容,女皇武则天也不看好他,如果武则天真的想把皇位交给他的亲生儿子,那么远在房州的李显远比李旦机会更大。
姚崇一听就明白了魏元忠的话,不过他思索了一阵,还是摇头道:“话虽如此,可这毕竟是匡复李唐的一个大好机会,如果放过了,对谁都不是好事。我们要争,也不该这时就争!”
魏元忠道:“我自然明白此时还不是争的时候。不过,我们必须得利用一切机会为扩大相王的力量而努力。我如今这番作派,不是给皇帝看的,而是给狄仁杰看的,那头老狐狸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姚崇点点头,道:“嗯!不过,还是要适可而止,以免过犹不及。对了,狄仁杰此番回京之后,一直卧病不出,他……不会是抱着同一目的,想给你我一点颜色看看吧?”
魏元忠微笑道:“我想……他是为了和女皇讨价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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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抱病”朝觐之后就闭门不出了,既不上朝也不会见任何朋友。他把自己关在府里,静静地盘算,思索着未来。
他老了,来日不多,很多事情不能按照他的构想按部就班地进行,他需要把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考虑清楚。
他也是志在匡复李唐的,但他更倾向于庐陵王,魏元忠的表现他看在眼里,已经明白了对方的顾虑。
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他渐渐拿定了主意。
匡复李唐,现在还只是有了一线曙光,远未到分享胜利果实的时候,一切反武的力量都要团结,现在不可以与相王党产生严重的分岐,那么如何在这件事中既壮大庐陵党,又能让相王党满意,就是他最需要考虑的事。
其实,壮大庐陵党这事好办,只要他能复出,凭他的资历和威望,注定会成为政事堂首席执笔,这就是庐陵党最大的胜利,他需要考虑的,是用什么手段让相王党满意,从而使相王党也成为他的助力。
他要复出,要成为政事堂首席执笔,第一个重大考验就是能否应付得了北疆战事和突厥的侵略,而武三思和武承嗣是肯定要扯他后腿的,如果相王党再从中作梗,任他本领通天,怕也难有作为。
如今的政事堂里面,属于相王党的宰相可是已经有了两位。所以作为与相王党妥协的条件他必须先想好。同时,女皇虽已年迈,对这个庞大的帝国的掌控力已经大不如前,但是她的獠牙利爪还没有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