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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开头发她没意见,见我伸手来解衣扣,就嘟嘟嘴,问道:“干嘛?”
“都淌水了,还穿在身上小心将来风湿,何况脱了也干得快些。”我简单回答,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风湿是什么,手上一刻不停的解了衣衫,因为心头憋着气的关系,这时候倒没什么尴不尴尬了,三下五除二将她剥了个干净。
我不尴尬,她比我还不尴尬,只象征性抗议了那一句,之后就无所谓的任我动作,末了伸个懒腰,挪到一旁干燥的石面上,真如远处那只狼一般,慵懒的在阳光下蜷起身躺了下来,手上还犹自把玩着那两个小物件。
我将湿衣物在另一处石头上摊开晒好,回头就看到这一画面,再不尴尬也实在是瞧不下去,走过去脱了身上外衣就要给她披上去——与体温高的练儿不同,我自知体质偏弱,加之山中日夜温差大,所以即使是夏季,只要不觉得很热,一般都还是会在薄衣外再披上一件,免得一个不小心,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她先前什么都无所谓,偏偏我脱了外衣要给她时闹起了别扭,无论如何都不肯要,我与她软磨硬泡了好一会儿,最后抹了额上的汗证明此刻自己很热真不需要这衣服,她才不情不愿的接过去,虚披在肩上。
接下来的时间就有些安静了,我们肩并肩坐在日头下,听着潺潺流水声,等她的头发和衣物干去,间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日日夜夜相处的人,哪儿有那么多言无不尽的话题,更多时只是静静相处,我捂着嘴闲闲打了个哈欠,余光撇见一直握在她手里的东西,心头这才起了兴趣。
若是以前,或者还会犹豫一下,但如今我俩之间已没那么多顾忌,心念一动,我径直就开了口:“练儿,你手里的是什么这么要紧?刚刚那么不管不顾去接。”
她闻言,微微显得有些迟疑,像是不知道该不该就这么说出来,但最后还是摊开了手,给我看掌心里的东西。
那掌心中躺着只是两颗石头,和石滩上的那些鹅卵石相似,只是颜色十分纯粹,一颗墨黑,一颗洁白,乍一看倒很容易误会是玉,形状则很明显经过了人为的雕琢,只不过……这雕工似乎是有些……
“是我做的。”给我看之前还有些犹豫,现在语气却又透着骄傲:“过几日就是师父今年的寿诞了,去年你偷偷做了东西给她,今年就该我做给她。”
啊了一声,若不是她此刻提起,我倒是真给忘了。
来到此世,只知道自己生在冬季,却从未在意过自己具体是什么日子诞生的,更没有去庆祝的道理,何况这此间的规矩似乎有些不同,只是在特定年岁里才会庆祝,我一直懒得去了解,跟了师父之后她亦从不在意这个,我俩就理所当然的好似忘了一般。
我俩不在意的,练儿自然不会懂,直到去年我们师徒三人一次下山,偶然遇到一位乡绅在庆贺七十大寿,那场面很是热闹,练儿这才起了好奇心,在我和师父的解释下弄懂了一知半解,之后就不停追问我们是何时出生的,我反正是不知道,坦白回答就是,倒是师父,既不屑说谎哄她,又拗不过那孩子执着,最后无奈的将生辰年月告诉了她。
她告诉练儿时,我就在一旁听着,下意识算了算,竟然过不多久就要到了,不知道也无所谓,知道了总是有些在意的,但又不懂这方面规矩,不知怎么做才是对,最后索性跑去山下窑炉匠那里,央着人家让我烧了一个自己亲手做的陶杯,万般拘谨的送给了师父。
这其实都是小事,我这么做并非为了讨谁开心,甚至连庆寿都不怎么算,只是借一个机会表示一下心中对师父说不出来的感谢而已,谁知之后练儿知道了很恼火,怨我不带她一起,气得一连几日都不搭理我,后来花了好大心思才哄回来,原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结果现在证明她始终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既知道了她在意,我也不愿在这件事情上逗她,只认真看了看那掌中之物,笑着赞道:“这是练儿你亲手做的?做的真不错,很……好看。”
听见我夸,她高兴起来,一手一个捏着凑近到我眼前,自豪道:“好看吧,我寻了很久才寻到这么好看的,是一对呢!”
不禁哑然失笑,哪儿有送长辈送这种成双成对的道理?不知道的还以为给心上人呢……好吧,练儿也还不知道什么是心上人……
正在心里这么暗暗打趣她的时候,却听得这孩子继续说道:“这一对,我给师父一个,等到了冬日里下雪时,再给你一个,虽然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生的,但总归是冬天没错吧?”
☆、石室
真是的呢。
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无法真正适应,适应这孩子时不时会出现一次的,那种能直直触动人心底的出人意料。
自己从未考虑她的生辰,而她却记住了我的,还惦念下雪时再送礼物,真让人……我无言以对,低了低头,又抬眼瞧瞧她,才勉强扯了嘴角,重新恢复脸上的笑容。
之后,就静静看着她双眸,倾听那说话声。
对面她没察觉什么,只是自顾自开开心心的继续,告诉我她是怎么找到这两颗石头的,又是怎样用师父给她的剑一点点削成了想要的形状,我默默的听,却见她说着说着,似想到了什么困扰一般的,慢慢拧起了眉。
“怎么了?”我问,伸出手,揉了揉她蹙起的眉心。
她一贯是个不喜欢示弱的孩子,尤其在我面前,此刻见问起,目光就飘忽了一下,瞧过来几眼,终于还是下了决心,有些烦恼的开口了。
“可是……”她说:“讲了这么多,这东西始终还是不够好,我自己都没满意,送给师父还有你,不好。”
一愣,我奇怪道:“哪里不好了?不是挺不错的么?我挺喜欢的。”
“可是你看。”她把那两件小东西又凑到我面前,甚至比刚才凑得更近了些:“本来很光滑的,刻过之后,都不如河滩上的石头了,摸上去不舒服。”
凑得实在太近,我微微往后倾了倾,才能凝神细看,发现确实如练儿所言,那纯色的彩石上留着一条条削过的痕迹,虽然细微,但数量很多,必然会使手感变得粗糙。
其实想劝她说没关系,告诉她礼轻情意重,问心不问物的道理,却熟知这孩子秉性,她对在意的事情本就容易走极端,这一回应该是把要送的这东西看得很重,潜意识里怕多少还有胜负心,绝不愿意逊色给我上一次的,若直接拿这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对她讲,恐怕会适得其反。
最妥当的,还是最好想个什么法子,帮她解决了这问题才是……
这么考虑着,脑子飞转,想到她刚刚说河滩上的石头,就无意中瞟了一眼身边水流,突然间灵机一动,我笑道:“练儿,有了。”
“怎么?”她歪头看这边,不很兴奋,但眼神是期待的。
“这河滩上的鹅卵石之所以光滑,全赖流水长期冲刷而成。”我对她解释:“所以,只要寻个网子将这两颗石头装起来,放这急流中,借自然之力冲刷,必定能打磨的光滑润泽,什么磨痕都去得掉,只不过……”
“不过什么?”她催促道。
“只不过,恐怕要花不少的时间就是了,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办得成的事……”
那双刚刚明亮起来的眸子,就又黯然了下去:“就是没有时间了啊,师父的寿诞,再过几日就要到了……”
现在才是时机。
我轻笑起来,安抚似的,亲昵的搂了搂她,无意中触及那腰间一片肌肤,软软暖暖的,顿觉心头涌了一些怪异。
但此刻自己也管不了那么多,只顾乘机道出先前酝酿好的话:“练儿,其实礼物无论轻重,贵在情意够不够深厚,上次,我自己那杯子也不见得有多好啊,师父喜欢,并非因为它是个好杯子,所以我敢说,这次只要你送了,师父就一定是开心,这和它是否完美无瑕真没有多少关系,你不必太介意的。”
因之前的一番迂回,她对这话没抵触,应该是听进去了的,可想了一会儿,依然摇摇头道:“还是不要,明明能做得更好的,我才不愿意这样子就送出去呢。”
“是么?”果然是个倔脾气,多少是预料到了的,我不准备辩,只是顺她势来,笑道:“既然如此,那还是寻个网把它们放进水里冲吧,日子那么长,明年再给师父不是一样的么?”
“那今年怎么办?就算了么?”她气闷道,满脸不甘愿。
不想多生枝节,所以原本确实想劝她,说这次算了也没关系的,可或者是平日里看惯了那飞扬的神采吧,如今眼见这张脸上现出郁郁不欢,心中不知怎得,竟跟着微微发闷起来……一念之差,我就又开始出起主意,告诉她这世上,送礼不一定是要亲手做,特意买来也是可以的,当然最好是要买人家喜欢的东西。
出的这个主意本身,很平常,是完全没什么问题的。
只不过,那之后,很久以后,会常常不由得去想,想着当时若是劝她算了,若没有那一念之差,那个主意,一切,会不会就此不同起来?
也许会,没有了引火索,一些埋藏的东西或者会就此永远的静寂下去。
也许不会,即使没这道引火索,谁也说不准在漫长的未来中,会在什么时候,因怎样的契机,又悄无声息的冒出另外一道来。
无论如何,也许,永远只是也许。
事实是,当时练儿听了我的说法后,果然精神了许多,虽然嘴上还是有些介意今年不能送亲手做的礼给师父,但一讲到连明年的寿诞都能一并归她了,就也释然了,接着开始认真的一门心思考虑起买礼物的事情来。
买东西本身倒不是什么问题,练儿虽不喜与山下生人讲话,脾气还大,不过有我随在她身边就没关系,至少不会惹出大乱子来,只是,在研究师父喜好这一块儿上,我俩就不约而同的卡住了。
无论衣食住行用,师父平素都不怎么挑剔,有什么是什么,很少提出要求,更难见到她表现出什么特殊喜好来,说来汗颜,我当初送个瓷杯,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曾经玩票的接触过那么几下,有点概念,加上记得山下哪里有窑炉匠,这才临时起意赶去做了一个,并没特别考虑过师父喜欢什么。
但此刻既然对练儿那么说了,她也认真了,自然是不好拂她的意,我与她在那里思来想去,合计了半晌都没个结果,最后,也不知是哪里理解岔了,练儿不满的将这一切都归咎为师父老是闭关不出的缘故,并由此得出了要去那闭关的石室中一探究竟的结论。
她这么说时,真被吓了一跳。
黄龙洞最深处的那个小石室,这些年来,除了师父之外谁都没有进去过,我是自开辟之初就因为知道它用处,所以总有意无意的避嫌,除了在师父闭关时端水送饭外从没靠近过,即使端水送饭去了,都是目不斜视,很快退出。
可能受我这些潜移默化的影响吧,练儿虽不见得有多忌惮,但也确实一直从未进去过,当然,也有可能是她从没起过兴趣的缘故。
总之这些年下来,虽然师父没打过招呼,但那是我们师徒间事实上的一块禁地。
这样一个地方,乍一听练儿说要去一探究竟,找师父的喜好线索,心里是下意识很反对的,也劝说了几句,可因为讲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无奈说服不了她,毕竟师父平时根本没下过类似不准进来的命令,连随口说说都没有过,所以练儿始终坚持没关系,甚至最后,连自己,都被挑起了些许好奇心。
人就是这样的,再如何理智,内心深处对神秘未知的地方总还是会有探索欲。
所以,我终于还是同意了练儿的这个主张,甚至同意了与她一起去,只是提出来必须耐心沉住气,等待有了类似师父离开下山这种时机,才可以真正付诸行动。
但其实,这根本不需要多么大的耐心。
快回到洞中时我才想起来,先前,师父让我去寻练儿回来的时候,确实是依稀说过的,说过第二天还下山有事,这种话。
第二天,她就真下山了,和平常一样,走的时候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练儿是遵守约定的,倒真沉住了气,哪怕听到师父说要下山时也没露出一点点的异常,相对她平时的性格表现,不得不说这令我意外,不过师父刚一走后她就跳了起来,急急想要马上动作,却被我又连哄带骗的强拉着坐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师父走远,不会因为忘了什么再去而复返了,才松开了她手。
这一松开,她再也按捺不住,也不必按捺,几步走到后洞最深处,运起内力呼呼两掌,就将当做屏风的岩石撼动,再扳住一用力,推开来能容一人进出的缝隙,做完这些,回头向我得意笑笑,抬脚率先闯了进去。
勾着唇角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也举步跟了上去。
因为当初眼睁睁看着师父开凿而成的缘故,这石室大致的模样和大小心里是有数的,只是现在里头未燃灯火,所以很暗。
这点昏暗对练儿来说没什么,但对正常人必然是有影响的,我摸出火石,不敢点桌上的蜡烛,生怕师父回来看出什么端倪,又去到外面特意拿了油灯来,燃起光亮后,才仔细观察起石室内的布局。
说布局,其实室内很是简单,连桌椅都没有,正中一个大石墩权作桌子用,旁边铺着软垫,可供人席地而坐,一旁石壁上凿出的一个阁龛,却不敬神佛,只是将棉被软席等物收拢来放置其中,夜里便可在软垫上铺开来睡。
除了这些大件,剩下的就是一点有限的小零碎,举着油灯环顾四壁,更多只能见到石壁上刻满的各种剑法,刻痕有新有旧,姿态各异,其中有些似曾相识,有些早已学过,想是这些年来师父种种参悟的心血。
这么一个地方,看起来比外洞都来得更简洁一些,怎么可能看出师父的喜好如何?我有些灰心,而练儿不愿罢休,翻了两下软垫和杂物,又去翻起了阁龛里的棉被软席。
正想提醒她不要翻的太乱,免得师父回来生疑,却听到那厢传来一声欣喜的欢呼。
正待要问,就见练儿手中拿着一卷什么,转过身三两步走了过来,到面前也不多说,只将手里的那卷东西一把塞给我,急急问道:“这是什么?”
垂目看了看,下意识回答道:“羊皮纸。”
这样的回答引来了对面一阵鄙视,练儿斜眼瞪了我,气道:“我当然知道这是羊皮纸,里面,是里面!”
将油灯放在石墩上,我小心翼翼的双手打开这东西,生怕一不小心弄破了,卷纸很长,简直能订成一本书了,卷首和卷中满载的都是各种剑式,与石壁上所刻的相同,只是多了心法口诀,想是师父最后整理出来的成品,这或者是很多江湖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却和我与练儿此行目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抬起头,刚想这么对她说,又觉得不对,就算有字不认识,但剑式什么练儿是看得懂的,单为了发现这个不可能兴奋。
想到这里,就耐心一点点的打开,拉到卷末一些,看到了与之前完全迥异的,暗红色文字。
我心头一惊,这种暗红色,如果没看错的话,分明就是鲜血褪色后形成的,这……这竟然是血书?不敢妄断,就问了问练儿,确认果然如此,她自然是不懂血书意义的,只是知道用血写成,直觉此物与众不同,才会满怀期待。
可是,看着手上之物,总觉得不大对劲,正常想来,写血书什么的总该是遭遇危机或最后关头的事,而眼前字体工整,密密麻麻的写满,显然并不慌乱。
心中不解,我索性捧了书卷,仔仔细细的看起其中内容来。
细读之下,才惊讶发现,这东西不是别的,竟然是师父亲手所写的,这些年来的日记!或者更确切的说,是这些年她亲手所写的,断断续续的,如日记一般的存在!
☆、咯噔
“今夜难眠,复又回想前尘,彼时不辞而别,多乃负气之举,每时梦回,思念甚殷,心中亦存懊悔,然已身如开弓之箭,不复回头,廿年之约遥遥无期,今破指而书,留待日后重聚之时,天都若有缘得见,始证夫妻情分不假。”
站在石室内,就着昏暗的油灯细读那羊皮卷上的暗红文字,大多都如这一段般,有些没头没尾,所记的日子更是时有时无,当中间隔最长两篇甚至空了一年有余,与其说是日记,倒不如说是师父的心情笔记更为贴切。
可即使是这样的断续零碎,我一路看来下,渐渐还是从字里行间中,摸索出了一些其中所记之事的轮廓。
原来师父早已经成家,且看起来她的丈夫同样是剑术大行家,两人感情颇深厚。当初,师父曾经对我说过的,她欲精炼百家所长独创一派剑术来,现在看来,最初有这想法的却是师公,他似乎还拿了此事与师父玩笑,可惜两人俱是高手,师父又是性傲,当场被这玩笑激恼,扬言了自己也要独创一家,二十年后再来比过,看看谁强!之后便真的携了师公搜罗的剑谱不辞而行,最初几年知道师公在寻她,还四处游走避而不见,才会有与我的相遇和之后漂泊的那一年。
后来,渐渐没了师公寻人的消息,师父觉得他该是死心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