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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霓裳-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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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好……没什么好疑惑的……无聊的话就找点其他事做吧,下意识转头,就看见了原木色的书柜。这书柜很早就有了,虽然如今已渐渐没有买书的习惯,但上面还是堆满了曾经购买的各色书籍,甚至还有学生时代的一些课本。

当初……是为了做纪念才特意留下的,现在都忘了上面写了些什么……不知不觉起身伸出手,抽出一本捧在手里,翻阅。

翻阅……翻阅……翻阅……丢弃。

被丢弃在地的书本,随意地翻开着,那上面的纸张是空白的,每一页都是空白的。

为什么?清晰的惊悚感沿着脚底窜上了背脊,为什么?为什么学生时代的课本变成了白纸,上面的内容呢?慌慌张张又重新随手抽出一本,这次是本旧杂志,我记得这封面,封面是清晰的,但哗啦啦翻开来,里面却是一片模糊!

为什么?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是眼睛出了问题么?是精神分裂产生幻觉了?再一本,再一本,不是空白就是模糊,没有一本完完整整能阅读的。再一本,再一本,扔了满满一地,居然都是如此!为什么?跌坐在地,呼吸急迫,几乎真要疯了。

……哪里有问题?是我自己么?喘息之际,突然有一个想法晃晃悠悠冒出来,还是说,有问题的是这世界?

想得起的内容,书中便有;想不得起的内容,书中便没有。

毫无疑问,要么是自己的感官出毛病了,要么,就是这个世界出毛病了。

忘了……疑惑了……不对劲……突然想起来,诸如此类的感觉其实时不时总会突兀出现,环绕在心头,接着又莫名其妙被打扰,消失掉。

叮咚叮咚,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去开门吧,好似有什么在心头规劝……不,你看,就是这种打扰,就是这种打扰,如果照着做了,刚刚涌起的所有疑惑和紧张就都会消失,如同前几次一样。

抱住头,堵住耳朵,不去听,留住这种感觉,想一想,仔细想想,想几次涌起时都是因为什么?独自居住的理由,电话,华山,电视,刀光剑影,我当时在思考什么?

拼命想整理清楚思绪的,可思绪却偏偏不听使唤,浮光掠影般抓不住,只能渐渐淡去。

叮咚叮咚,门铃还在响,所以要去开门么?

脑中什么也没有,跌跌撞撞爬起身往外走,就在这时,足尖却踢到了一本扔在地上的其中一本硬壳书,坚硬的书角磕得人小指头一疼。下意识低头,就看到了那书的作者一栏。

这作者……混混沌沌地想着,这作者,我,当然是知道的,所以三个字也就很清晰。

作者栏写着梁羽生,书名是……是……

茫然捡起来,翻找起了书名,书名是什么?我不记得,所以上面没有,是本有封面,却没有书名的硬壳书。

好奇怪,别的都不是这样的,为什么这本连个名字也没有?那里面定然也是空无一物吧,这样想着,信手翻开,第一页,果然是空白。

第二页……第三页……门铃在继续响,响得更快更疾了,第三页,第四页……

咚咚咚,门被大声捶打作响,为什么自己还在这里翻着这白纸?脑中是这样想,但眼移不开,手也停不下来。

第五页……第六页……第……

蓦地,停住。

第八页上有字,很小,很模糊,但是确实是字,三个字。

练……霓……裳。

木然默念,木然翻页。

练霓裳。

练霓裳,练霓裳。

字体越来越清楚,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满纸满页都是那三个字,练霓裳。

突然想起来了,这本书的名字……也想起来了,独居的理由,华山的特殊,刀光剑影的意义……最后想起来的是,家人口中的吴影,其实是一个过逝者的名字。

她的死因并非什么跌下楼,而是跌下山崖。

然后,我的名字,是竹纤。

属于某人的竹纤。

“练……儿……”

门铃声消失了,敲门声消失了,客厅里电视的沙沙声消失了,光消失了,重量消失了,脚下淡棕色的地毯消失了,一切扭曲,一切旋转,一切消融,一切被黑暗吞噬……无法呼吸……黑暗,无法呼吸……疼痛,无法呼吸……

所有不好的感觉纷纷涌来,窒息感,束缚感,被封住了,可供呼吸之处都被封住了,如同被捆绑着沉入了厚厚冰层之下的冰冷湖水,暗,失重……

不,不能再睡过去!拼命向上,张开口吐气,听得到喉咙中嘶嘶作响,看得到冰层一点点出现缝隙……终于,一声断喝,目眦尽裂!

冰层裂开了,新鲜的空气,新鲜的光线,一切鲜明。

贯穿左胸的疼痛也鲜明得几乎令人又死过去。

“呵呵。”耳边居然是苍老而沙哑笑声。“儿媳妇,看来还是我算中了。”

“姥姥一贯神机妙算,媳妇惭愧。”另一个也不算年轻的声音道。

什么?这时候才发现双目其实只睁开了一条缝,但密密麻麻的光线已刺得人张不了眼了,好半天才适应过来,困难地转动眼珠往旁边打量,首先看到的是简单陈旧的陈设,屋内其实有些昏暗,无论房梁还是家具都是灰蒙蒙的古朴,显得黯淡无色……

心中叹了一声,正模模糊糊想着老天的戏弄是不是还没结束时,就看到了不远处木桌边一坐一立的两个人。

两个头戴包巾,着大袄长裙,面无表情的女人。

那坐着的是一老妪,那立着的是一妇人。

明明两个俱是阴沉沉爱答不理的神色,却遽然令人觉得无比亲切!

不敢相信地捂住胸口,手掌之下,感觉得到,有个节奏不算有力,却咚咚咚咚,搏动分明。







☆、旧识



南柯梦,黄粱梦,庄生晓梦迷蝴蝶,深深浅浅,波谲云诡,蓦然惊醒,方知其梦,然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有那么一段时间,打心眼里认定,自己真经历了一场最不可思议而又无可奈何的,老天的恶作剧。

但如今,眼前那熟悉的陌生人,还有那熟悉的伤痛,却又令心中惊疑起来,莫非那些恶作剧般的经历,其实真就只是区区一场恶作剧,无关苍天,毫不奇异,不过是杂绪荡漾,长夜梦多而已。

这样的惊疑,对于刚才还陷入无边挣扎穷途末路的人而言,就如同大漠遇绿洲,想信,却又怕相信。所以,在最初醒转之时,只是捂着左胸,一边感受那鲜明的疼痛与心跳,一边默然望了不远处木桌边的两个人,不言不语。

我不言不语,对方也不言不语,就那么沉闷地相互对视了下去。

感觉很乏很虚弱,但不敢让双目阖上。

这般诡异对峙了许久,那老妪好似从假寐中醒来,终于微微将眼睁开了一条缝,慢悠悠沙哑道:“太犟未必是好,你如今耗血伤阴,气无以附,虽已脱了危在顷刻的关口,正该闭目养气安元,再这般硬撑下去,不过是自寻无趣。”

“……多谢老人家教诲,不过晚辈闭目久矣,如今倒觉得睁着眼……才能养气安元。”开口说话时,发觉吃力非常,只能勉强挤出些发音,这种吃力反而令人放心,不似之前种种,迷迷蒙蒙,毫无实感。

所以这一句开了头后,身体虽又痛又乏,精神却愈发振奋。

在看了看周围后,自己再接再厉道:“若晚辈没弄错的话……与两位,与这地方……都曾有一面之缘吧?当初躲雹子误入而来,还承蒙老人家把脉……为我诊过一诊,金玉良言,晚辈至今记忆犹新……”

那老妪闭目不置可否,她旁边的中年妇人却突兀接口道:“若真当金玉良言,你就不会再出现在此了。”这语气是平铺直叙不冷不热的,虽不算什么阴阳怪气,却也绝不客气。

也好,毕竟之前所言,我也只是图客气而已。

心里想问的,绝对不是这些。

“也是……”所以立即就顺势接过话题,单刀直入道:“为何晚辈会再出现于此?我只记得……当时身中致命之伤,心中绝望,遂自投山涧求死……却为何没死成,反而在此地醒来?还请两位前辈解惑……”

本是寻常人,不信奇迹事,加上之前浑浑噩噩地折腾,若非此时左胸伤痛犹在,声音也是熟悉,几乎就要猜疑这身子不再是原来的那具身子了。

“还能怎么来?”这次回答的依旧是那妇人,她淡淡道:“千里迢迢,当然是有人送来。”

“谁!是谁?”声音一急,几乎喘不上气来。

急,是因为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当时情况谁能救得起?谁又会想得到往这里送?千里迢迢,谁有法子可以保证路上……

“我们村可不是谁都认得,送你的自然是当初和你一起躲雹子的同伴。”未等思绪过去,这中年妇人就又接了话,倒是一点不卖关子:“你们还真是一路的,此人也是一般倔,一听说村里不准外人无故逗留,就径直去村外林中搭起了棚子守着,一个多月来只靠打野味过活,真是犟得可以。”

一听这么说,当下也就顾不得什么思绪不思绪了,

“一个……多月?我的同伴……在村外守了一个多月?”罢了,虽也吃惊于时间的流逝,但在这等伤面前也不算什么怪事,此时心头有更要紧的:“她如今还守在村外?一直守着?她知不知道我的消息么?她……不成,我得去见她!”

嘴里念叨,挣扎着就尝试着坐起身来。不是不知道这么做的鲁莽之处,只是念头一来,挡也挡不住,无论是三生三世,还是一月有余,都觉得太久太久没有见到她了……我竟可以再见她,竟然可以再见到她,光是这么想,就觉得雀跃得不行,周身也仿佛有了劲!

被情绪所主导,就在真的就快爬起身时,突然有轻微铃响,用做支撑的右臂倏地酸麻,就又颓然倒回了床榻上。

低头定睛看,右手臂曲池穴上有一根针,和练儿用于专做暗器的普通银针不同,如没看错的话,这是一枚货真价实专用以针灸的细长针型,若悉数没入体内只怕是后果堪忧,但如今却是颤巍巍大半在外,施力恰到好处。

再抬首一瞧,那桌边两人一坐一立,面无异色,稳如泰山,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明白这算是怎么个意思,心中那股不敢不顾的冲动就迅速退潮了下去,左手实在不方便施力,便以口将手臂上的长针衔了下来,然后轻轻放在床榻边的小几上,叹一口气,道:“……抱歉,多谢及时阻止,是晚辈冒失了……这不过是一个人死里逃生后想见亲友之情,还望能体谅……刚刚前辈不是说不准外人无故逗留么,那……如今可否让她进村来与我一见?哪怕一会儿也好,总不算是无缘无故吧?”

先致歉,再求情,种种软磨硬泡,无非还是抑不住心中渴望,想一偿所愿。

不过,鉴于之前这一针表现出来的态度,本以为要说动她们定然是件难事,哪知道态度放软后这一求,那边的两个人便相互木然对看一眼,明明什么也没说,什么表情也没有,那中年妇人就默默地施了一礼,转身走出正堂,吱呀推门而去了。

这……这算是同意了么?心里觉得应该是了,但又有些吃不准。光线黯淡的屋中此时只余下自己和那阴沉沉的老妪,她自刚才起就始终闭目不语,我也不好冒然开口,只得独自躺在那里眼巴巴望了入口处,又是忐忑又是期待。

“你并非执念之人,却为何独独对一个身边同伴如此放不下?”

有些困倦,正强打精神坚持之际,耳中突然听到了这样的一句问话。

屋中只有两人,迟疑地转头看,对面的老人虽然还是泥塑木雕一动不动的模样,但不知何时已睁开了双目,那一双似显浑浊却又高深莫测的眼,正笔直往这边逼视而来。

“不不,不是说了么?晚辈只是幸存之后太……”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太过将期待写在脸上了,刚想解释一二,却倏地又闭起了嘴。

那妇人出去时并未将门关死,所以此时,正有些穿堂风吹进来。

铃声,又闻铃声。

这时候才发现,对面的老人手边有一根不算长的拐杖,普普通通,颜色黝黑,其上什么图饰也没有雕琢,唯独在握手之处系了个小小的黄铜铃铛,微微一晃动,便叮咚轻响。

这叮咚轻响的铃声并不陌生,之前手臂穴位中了一针时就听到过这铃声,而再之前……再之前,在所有那些懵懂轮回中……

怔在当场,而那老人却似未看到,或者说看到了也浑不在意。

“你明明可以放下许多。”她仿佛自言自语般,继续道:“最美满向往的,最舒适自在的,最安心习惯的……这些,皆是一个颠沛流离之人梦寐以求的,你不会陷在那些中,却为何独独要搅入别人的命理乱流中不肯抽身而出?”

这说话的语气寡淡,却足以令人从头到脚生出一股恶寒。

“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些梦,那些梦……”那些梦,从醒来开始,就被自己存心搁在一旁,不去触碰,这即使因为醒来后有太多的事情要了解,也是因为,不敢去触碰。

可怎么会让别人知道的?为什么眼前这个人会知道?那些怪异的仿佛又有什么深意的梦境,那些仿佛泥沼般无法摆脱的梦境,虽然她没有说的多少具体,但……

“那些梦……莫非是你作梗……你是怎么做到的?”

惊诧莫名之余,似乎也只有这个答案。

“我老太婆连救你一命都能做到,做几个梦有什么奇怪。”这个问题却好似让对方觉得很多余,那老妪答道,五官动也不动的脸上全然没有喜怒哀乐。

“可是……可是那些梦里的情景,那种种情景……你是怎么……”

实在不知该怎么说,或者这世间让一个伤重之人入梦并不是什么奇怪事,但有一点,梦里种种自己记得清清楚楚,眼前之人就是再高深,也不可能弄出那些超越了世间认知的……

“你梦中的详细情景,与我无关。”那老妪坦然摇了摇头。“千人千面千种心,种种所求,各自不同。我只是引你入梦,梦中自然是你的所求,而如今你虽口口声声是梦,在那梦中时,又何时觉得过假?”

这样的回答,让人多少放下点心来,不再那么惊疑交加了,可浓浓困惑却还是半点都不能消融。“不假……”所以苦笑回答:“敢问前辈,若是我……不能放下那许多,会如何?”

“既然不假,那留在你最想留的地方又何妨?还醒来做甚?”果然,那老妪徐徐道,似乎丝毫不觉得这样的答案落在当事者耳中会有多少心寒。

“那……再敢问前辈,为何要如此待……”

“人已带到了。”

刚刚想继续追问下去,却被这样一句话打断。

倏地闭嘴转头,那中年妇人不知什么时候竟已走进了屋中,她身后是蹬蹬噔的脚步声,明明已这样匆忙了,却还是在后面落出老远,直到那妇人在老妪跟前原样立定身形,才有一个身影砰地推门而入,还没站稳就嚷嚷道:“竹娃儿,竹娃儿!你真的活过来了?”

“老……铁老爷子?”不得不说,看清人的一瞬,心中涌出了无比的失落感。

“哎呀!竹娃儿,我的天爷啊,当真是你!”这汉子当然没听出这种失落,一听见回答,立即双目灼灼望过来,接着大步流星三两下就到了床榻前,欢喜得短须都似翘了起来:“真是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呀!我就知道,你这娃娃瞧面相就眉清目秀,绝不会那么短寿!哈哈!哎呀真是太好了!回去得烧高香!真不枉我独自在那破林子风餐露宿苦等那么久啊!”

铁飞龙脾气爽直,如今一高兴就如同个老孩童,简直要手舞足蹈语无伦次起来。

有人为你能活下来而手舞足蹈,要说心里不感动是假,但同时也有别的记挂放不下,“等等,老爷子……”在那语无伦次中听出了些端倪,就忍了痛伸手去扯他衣袖:“您老别晃,坐下来说话……你刚刚说什么?你是独自在林子等的?送我来的人原来是您么……可其他人呢?她们没跟你在一起?”

那妇人说送人来的是当初一起躲雹子的同伴,我便认定是练儿,谁曾想竟是铁老爷子……这便罢了,也不算是错,但是老爷子好端端的怎么会想往这边送?而且他并不通医术,又是怎么在路上保住我一口气在的?最怪异是为何只有他一人?铁珊瑚呢?客娉婷呢?练儿……呢?

许多疑惑,不减反增。

大约也是被我所影响,铁飞龙面上的狂喜之色就渐渐减去了些。“唉,这个说来话长啊……好好,咱爷俩坐下慢慢说。”他左右看了一看,似乎是在依言找凳子,但从我这里瞧,却见那双眼中隐隐流露出了些顾忌警惕之色。

正也随之起了疑心之际,又闻得铃声轻响,却是那老妪在搀扶下颤巍巍站了起来,中年妇人则一边搀扶她,一边眼也不抬道:“看来时候短不了,我等就不奉陪了。你们只管说,但那老头儿,你朋友如今体虚气弱,半只脚还在鬼门关,你说完就速速离村,否则发生什么也算是咎由自取。”

说完这句,两道身影便不疾不徐离开了。

这口气比待我还不客气,老爷子这么个暴脾气,却居然全没发作,只是瞪圆着眼盯了她们离开,直到看不见了,才似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床榻边急匆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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