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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霓裳-第1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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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点点晨曦,狭小的空间内气息却沉稳得令人安心,体温倚靠着体温,略略侧头,就见到了咫尺内的那张面容。

拥挤的缘故,令我们只能缩在帐篷内的角落里席地而坐,几乎是动弹不得的。好在也不需要动弹什么,湿漉漉的衣衫大多在进来时就被除下扔在了外面,在黑暗中当时也没寻替换物,就这么翻出了一条薄毯来,两个人裹在一起,摸黑相互拭干了滴水的发,然后头抵着头依偎着坐着,不知不觉已沉沉睡去。

依偎在一起时,原本是想搂着她的,最终却还是被她抢过主动权,拥在了怀中。

练儿此刻正闭目垂头,下巴有微微搁在我肩上,于是肩上肌肤清楚感觉得到那鼻息轻浅均匀地一次次拂过。除此之外她可算是坐得很端正,怀中拥了个人也不影响那背脊挺得笔直,若不是仔细打量,谁会知道眼前人其实睡得正熟?

但事实上她不但睡得熟,甚至还比我所见过的大部分时候都熟,以至于此刻看了她许久她都半点没有反应,依旧闭目打盹睡得沉沉,还带了些水气的发丝贴在眉角边,按理说会有点痒意,她似也毫无知觉,但见那一双阖拢的眼睑下有淡淡的暗,这并非是睫毛阴影,而应该是浅浅的黑眼圈。

无声无息叹了一声,按理说就算天塌下来也不会影响练儿安然入睡,这样浅浅的黑眼圈还是头一次看到,难怪会睡得如此沉……这两天以为只有自己满腹心事没怎么睡好,谁知道她可能比我更甚……

本想要抬起手来碰碰这面容,想一想却还是算了,不愿意将沉睡中的人惊醒,所以还是就这样默默看着,以目光描摹就好。

看着看着入了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就见那始终沉静的五官倏然一动,双眉旋即拧起,原本毯子里松松环着腰的那手臂也随之就蓦地一紧,力道之大,令毫无心理准备的自己顿时身不由己瑟缩了一下。

或者是因为这瑟缩,那双手又立即卸去了力道,之后练儿就不动声色地睁开了眼,好似什么事情也没有般,平静对了上目光,开口问道:“……怎么了?天亮了?”

“嗯,亮了,雨应该也停了。”既然她不提刚刚梦中变色的事,自己也就当做没发生,只是点点头附和道,同时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手在毯子中摸索着,找到环在腰身间的那双手握住,然后将头搁在她锁骨间:“还困么?要不待我将行李挪出去,好好躺着再睡一会儿?还有你的手也该上点药吧?”

指尖轻掠过毯子下的右臂,那里只是马马虎虎包扎了一层薄布,虽说并不后悔,但作为始作俑者,仍觉得有必要将那伤势放在心上。

可她却并不回答,好似刚刚醒来还不太清醒,只是闭目轻摇了摇头,也不知道那意思是不用再睡还是不用上药……昨夜以来,练儿的话就一直不算多,仿佛对我没什么好多说的,甚至表情也少,若让外人来看,没准会觉得这个人其实态度冷漠,根本不想理睬别人。

但自己心里清楚就行,清楚这个人其实并不是那样,证据么……就是……

想到这里时不经意抿了抿唇,才发现这个小动作已落入她的眼中。距离很近,那视线很正大光明,或者真是睁眼后还不甚清醒的缘故,落在唇上的目光反而专注得不像话,令人仿佛生出了正被触碰的实感。

就这样,练儿似研究什么般盯了一会儿,然后就自顾自凑了上来。

柔软触上柔软,接着……是一阵鲜明的刺痛感。

“嘶……”虽然很想配合她,可本能已令自己下意识微微侧头避了一避,于是那柔软就如一抹淡云般拂过嘴唇,滑落到了颈间。

“怎么了?”这朵滑落到颈间的云彩并没有飘走,反而顺势布下了水气,她埋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胡乱吻着,只含含糊糊抽空问了这么一句,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听着就漫不经心,基本可算是明知故问。

笑一笑,当然并不会介意,但多少有些无奈,只得悠悠叹道:“我的下唇,大约肿了……你就半点没事么?”

她依旧不说话,只用行动回答,令人无奈更甚。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就在暴雨未歇之时,湿漉漉的草丛中那场昏天黑地的吻到底持续了多久?大概也只有天地知道了,反正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自己是记忆不清的……只知道到最后,就连最轻微的碰触也足以令双唇犹如针扎般难受,这时候才晕头晕脑地分开了一点,大约是因为缺氧的关系,连随后怎么被带进帐篷的都印象不多了。

好在再怎么晕头转向,总算记得在进帐篷前及时开口叮嘱她,说咱们身上湿答答的到处滴水就不能进去,里面行李中有要紧的东西,千万不能弄湿半点。

练儿闻言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三下五除二地……扒下了彼此的衣物扔在外面。那时候除了担心药盒外,她做出什么事来自己恐怕都不会反对,所以也眼睁睁仍凭她一番动作后被推进了帐篷,之后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也并非害什么羞,而是摸索着从行李堆抽出一条毯子来,好让彼此擦拭取暖。

当时的黑暗中自己并不能很好观察什么,但感觉得到对面的视线明显,明显到当最后她只选择两个人就这么拥在一起裹着毯子入睡,反而令人……十分意外。

不过如今看来,这意外也仅仅只是因为那时确实已倍感疲倦,需要养精蓄锐吧……当感觉到肩上的吻和腰上的手都越发扩大了活动范畴时,不由得就苦笑着这么断定了。

不可否认,心中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甚至,隐隐期待。

时隔一年,她所渴望得到的和我所希望交付的,都不单单是快乐那么简单。

早已懂得如何配合彼此,就算是拥坐在狭窄处,就算是包裹在薄毯中,其实也半点妨碍不了什么。清晨微凉的空气中渐渐混入了暖味,闻得到彼此的体香,身后满满是柔软细腻的触感,而身前也并没有被忽略,就像整个人浸润于温泉之中,温暖的水流无处不至,濯浴一切,直淌入心底。

或者是因为狭窄所至的束手束脚,练儿的动作不见了些许惯常的灼热激烈,却反倒平添了一丝温柔与呵护,升温缓慢,反令人安心不已。

一切渐入佳境时,突然,温暖的流水却微微一顿,随后就有声响打破了帐篷内默契的静。

这声响极细微,显然是经过压抑,不希望被人注意,但传入自己耳中却又不能不介意……所以,即使有煞风景破坏氛围之嫌,还是忍不住停下配合,闻声回头,皱了眉开口道:“练儿,你是不是受凉了?”

就算是再努力压抑,但那却是两声极轻的喷嚏没错,发生在这人身上,实属罕见。

“胡想些什么?只是随便咳两下而已,你都没事我怎么可能有事?”

不知道是因为被质疑身体还是恼火于气氛被破坏,身后的人脸色不怎么好看,绷了面反驳后,想了一想,又不放心般开口问道:“说起来昨夜那场雨确实不小,淋了许久后又没法生火取暖,你当真什么事也没有?”

这下空气中残余的一丝暧昧也消失殆尽了,不过温暖更甚,久违的毫无芥蒂的对话令人心情舒畅,得她关怀更是暖心,于是就笑了微微转身,从毯中伸出一只手来绕上她颈项,道:“自然是没事,你何曾听我打喷嚏咳嗽了?我可是将自己照顾得很好的。”

“哦?照顾得很好……么?”谁知道这人却似笑非笑反问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古怪。

“当然是照顾得很好。”轻叹一声,多少能猜到她联想到了什么,昨夜的状况恐怕是被尽收眼底了,更不用说当年许多事……不过,正因为如此,更是觉得该解释清楚,至少得让她知道我这边的想法:“过去有些状况,时隔久远,多说无益。但练儿,你记得我罪状的同时也总该记得,打小,哪怕是在盛夏我也会多着一件外衫,不就是为免受凉图个照顾好身子么?我可不是从不惜身子的人。”

严格说来,这话题是昨夜挑起的,可雨中混乱,解释也不甚清楚,如今才顺势旧事重提。她想来也清楚,面上怪笑就淡了一些,却幽幽道:“不错,那时候你比后来会照顾自己多了,凡事若一直像儿时那般顺利,倒也省心了。”

等等,这句话是应该我来说才对吧……实在不习惯她这般叹息,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才好,顿了一顿,才又笑道:“好吧,至少我能证明,这一年多来我真将自己照顾好了——你看,我一直到养好了伤,又去黄龙洞取了师父提到过的宝剑来防身,这才开始收拾包袱到处寻你,路上万里迢迢,就算在是在寒冬腊月的天山中,也未再生病过一次……昨夜虽不得已淋了半天雨,到最后打喷嚏的也与我无关,不是么?”

为了轻松些,最后多少有点语带调侃,但被我搂住脖颈的人倒没有发火,反而不住打量过来,似乎有些将信将疑,想判断这是真的还是哄她。

判断到最后,也没个结论,因为她打量到一半,忍不住又偏头打了个喷嚏。

“你真的受凉了。”于是我得出了自己这边的结论。

虽然练儿对这个结论很是不忿,但事实摆在眼前,即使看状况应该只不过是轻微着凉,但也足够令人再没有做别的什么事的心情了。我当下起身,翻出衣服包裹来为各自找一套适合的上下替换物,两三下穿着妥当后再拉她去到帐篷外,虽然外面有雾气缭绕,但借了清晨的晓风,还是能将水气犹存的发丝重新拭干,去掉潮湿然后重新梳起。

不过,这一次擦拭,练儿却是闷声独立完成的,她动作很快,待我想帮忙时早已搞好,且并不愿意梳妆,就这么简单擦了擦,然后一如既往地散着长发了事。

对此自己并没多说什么,只是一边收拾,一边借受凉之事打趣了她几句,再笑看她不忿反驳。

不这样打趣的话,大概是掩不住心底泛起的阵阵疼和愧疚的,一个自幼无灾无病生气蓬勃的人,如今竟比一个先天体弱者还要容易染病,究竟要经过怎样折腾才致如此,想象不出,也不愿意去想象。

当务之急,似乎除了之前的打算外,似乎还要加上调养一条,无论对我,还是对她。

若想长久的相守下去,今后的每一点光阴,都必须妥善使用。

抱定这一想法,当收拾途中,练儿问起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时,还是坦率回答了她,想去拜访那岳鸣珂一趟。一来反正距离不远,就在附近的山上;二来此人久居天山,我想请教请教看他是否通晓天山药材的具体用法,包括一些寻常难见的珍贵药材。

“就是你身上药盒中的这只?”练儿自然会意,听到一半插话进来,同时瞥了我背上一眼,蹙了眉道:“之前听你讲心头有疾,唯有这味灵药才能化解,这么说果然是真的?那究竟算何疾?是……武当时留下的?”

“我的心疾不就是你么?”

轻轻一笑,依旧选择打趣般亦真亦假回答,见她面色不悦,才转而答道:“练儿,我不骗你,所以你该知道,虽有两位神医治好了我的伤,却也断定说我内腑受损,若调养不好,只怕将来……不能长寿。”

这话虽说来轻描淡写,但其实是小心翼翼,目光一直盯在练儿身上不敢离开,听得这一句后,她的面色倒比想象中好些,没有什么大变颜色,只是默然了片刻,然后又瞥向那药盒,沉声问道:“……所以你才求药?这药真能调养好你的身子么?”

“其实,未必。”见她镇定如此,多少舒了一口气,也就有了微笑的力气,当下半推脱半解释道:“所谓调养生息,又并非治病疗伤,再好的灵药也不能指望药到病除,这或者是一辈子的事……不过既然时间还长,天下灵药又是如此之多,那么只要你我愿意,什么药寻不到手?对吧?”

“……倒也是。好,那你我这就出发上天山,若岳鸣珂不能给个好答复,我就让他再不能安安心心做他的晦明禅师!”

练儿沉吟的时间不长,她很快做出了决断,说得个意气风发,并未陷入之前种种的负面情绪中不可自拔。这令自己看得安心不少,不由得就拉住她衣摆,又脱口而出了一句话:“不错,练儿,若这世间也有可令白发复黑的灵药,你可愿意寻一寻试一试?”







☆、用场



“若这世间也有可令白发复黑的灵药,你可愿意寻一寻,试一试?”

这应该是和好以来……不,应该是重逢以来,第一次对她正面提及发色之事吧。

因为重逢后这些日子种种别扭古怪的相处,以至于她身上发生的这个最明显最一眼可知的变化,我们俩反而一次都没真正提及过。

但是,迟早总是要提的,视而不见不过是一种逃避而已,于她于我,心中都不会真正舒坦……或是从几个时辰前有惊无险地捅破了一层关键的窗户纸中得到了信心,就希望能借此破竹之势,将隔在彼此间的所有问题皆迎刃而解。

那一场雨中的对峙让人明白了,有时候,宁可吵闹对峙,狠狠折腾一番,也好过带着看不清摸不着的隔膜过活。

当然,可以的话,方式方法还是多少要讲究的。

譬如现在,听了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眼前人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至少表面上没有。练儿甚至连眉头都没皱,只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然后面无表情道:“怎么想起问这个?你嫌难看了?”

“那我背上那些伤痕,你又嫌过难看吗?练儿,嫌弃与不甘心,可是两回事哦。”不慌不忙反问道。

此事该如何应对,一年多来早预想了无数遍,所以此刻很镇定,一边拉定她不放手,一边解释起来:“若四五十年后,就算天天看时时看,我也只会越看越欢喜,因为那是我俩白头偕老之证,一生所求,不过如此……可眼下却太早了,练儿,太早了。我不会问你究竟……究竟是怎么弄成这样的,待愿意说时再对我说也无妨……但如今你正大好年华,不该如此,我看着不甘心,想令你白发复黑,就如同我不甘心短寿想为自己延命那般,其中用心,不难懂吧?”

不会忘记,于情于理,自己其实都还“不知道”她白发缘由,不知就不知吧,明白这人有多要强,所以除非必要,最好还是别随意点破为妙。

何况,过去的都已然过去,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将事情都说开来,只要她不存芥蒂,能够首肯,那就算这优昙仙花药效不够,我也有信心余生去寻觅各种良药,明里为自己,暗里可助她,也算两全其美之法。

不过,此刻这人却没立即给出我想要的答案。“什么愿不愿意?事无不可对人言,我才不怕说!何况……何况我也不懂怎么就这样了,只知道一夜之间……没准是吃错什么罢了。”练儿对话题的注意点似乎和我这边有些不同,先是略不自然地敷衍解释道,然后似乎定了定神,调整了状态,才又淡淡道:“不过,无论起因为何,总之已然是这样了,白也好黑也罢,反正我便是我,就是这个样儿了。你若是不甘心,那大可不必,而你若是嫌难看……那就去找个更顺眼的吧。”

伴随最后一个字的,是气恼般地一摔手,好在使力不算很大,自己也捉得牢,相牵的两人没因此就分开了。

怎么说着说着又拐回了容貌好坏上?也不知这是负气之言还是她当真心存了嫌隙,心里嘀咕着,也就不敢多啰嗦,只拉她更紧,另一只手也顺势搂上了腰,才柔声道:“这不是为难我么?练儿,我上哪儿去找个更顺眼的?都说了你便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哪怕如今换了发色,在我眼里,你和当初也一般无二。”

这一席话即算是温言抚慰,也确实是发自肺腑,谁知道却换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怀中人被搂着倒也不挣扎,只是面容悒悒,偏又硬带了几分惯有的傲然,皱眉道:“虽然你这么说,但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了,我……也说不清。反正,是和当初不一样了,你若想寻回的是过去的我,想回到过去的日子,只怕是要失望的,你得清楚才好。”

她口气严肃,提醒认真,可在傲然姿态的掩饰下,那双眸中闪过的其实是从未有过的矛盾之色。

不敢说全领会了那意思,但多少是有所悟,于是自己也就去了笑容,认认真真看了她双眼,答道:“你不是活在过去之人,练儿,要相信我也不是。谁说要回到过去了?这一年来我到处寻你,心里日日夜夜念着的,不是过去,而是将来。我在想,不知道练儿过得如何了,会不会心伤心冷,会不会不愿意再将心给我?那时候我便下了决心,若是她心伤心冷,我便来疗伤来捂热,若是她不愿再将心给我,我便……”

说到这儿,故意卖关子顿了一顿,待她的目光由悒悒不乐转为纯粹的好奇,才勾了唇角,昂首道:“我便重新开始,用余生再求一次她的心,与她再许一次不离不弃,彼此独有!”

“……哼。”虽然最后回敬的是不屑语调,但这一刻练儿确实是笑了,仿佛清风拂面般,那笑靥中终于透出了丝丝轻松:“你倒自信,真是大言不惭。”

“才不是大言不惭,是锲而不舍,矢志不渝,所以才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了。连那辛家父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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