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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着晚上归来见不到我时,她会是怎样反应,心中的酸涩和不舍便愈发浓重,我慢腾腾行走着,几乎是三步一回头的张望,指望着能最后看到那个人一眼,与她说说话,告诉她不必担心,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满腹的话如此之多,可渐行渐远,到末了,最后一瞥里,眼中也唯有师父孑然而立的身影而已。
终于,再转过几个弯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缓缓行走在山林间,一点点往山下而行,每踏出一步,就离牵挂的人远了些,别离的情绪过去,渐渐的,我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木然中,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心情,仿佛不悲不喜,只是人飘飘忽忽缺了真实感,好似抽去了几缕魂魄,只顾着脚下机械的行走着。
终究是离开了,红尘来去,十年恍若一梦。
这样麻木的前行,走了很久,林间景色却无太多变化,提醒着自己其实并未走出多远,至少和往日下山时的脚程相比,简直就是龟速。
这倒不是我故意要磨蹭,只不过往日都是轻身提气,能多快走多快的,这次却感觉不舍起来,于是不再匆匆运功而行,换做一步步脚踏实地的走着,想将往日一掠而过从不在意的景色,好好的记在脑中。
如此且行且看中,突然,我凭空仔细嗅了嗅,就停下了脚步。
四周的空气里确实泛着一丝不一样的气味。
那是,兽的气味。
停下了脚步,我并不感觉慌张,只因为这种气味中带着隐约的熟悉感,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一帮我熟悉的朋友才对。
果不其然,刚站定了没一会儿,周围的草丛里,就陆陆续续钻出来许多四条腿的家伙们。
它们显然没有敌意,只是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两侧,虽大多都在盯着我,却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里头有几匹特征比较明显,是我能够辨认的出的,厮混了这么些年,对它们这点信任感还是有的,所以比起警惕,此时更多的是疑虑而已。
现在还是清晨,照道理说正是狼群一夜活动后,该要休憩的时间段,此地又靠近山下,远离我所知的它们的活动范围,怎么这帮家伙会莫名其妙的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迷惑的思索了一会儿,遽然,脑子灵光一闪,令人猛的挺直了腰。
“练儿!”四下张望着,我高声呼喊这个名字,狼群不会平白无故违背了自然作息,而能驱策得动这一群兽的,想都不用想,再无第二人选:“练儿!你干嘛躲着?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好不好?啊?”
一通呼唤后,静下来听,却只有风吹打树叶的声音,除了狼群的活动,四下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
可我很确定她的存在。
“练儿,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来?既然不出来,为什么来?”不再大声嚷嚷,这一句,我只用了平时说话的音量,是问给她听,也是问给自己听。
这一次,片刻的沉寂后,终于响起了回应声。
熟悉的声音,却无法确认具体位置,只是在四周围飘忽不定,仿佛一阵无常的风。
那风声如此响道:“不出来,是因为想为你送行的不是我,而是它们,我只是为它们引路。”
“……送行?”疑惑的重复了一遍,再望向面前的这一群狼,发现果然有些蹊跷,它们虽看似三三两两的堵在我前面,实际却没有一只真正拦到中间挡住道的,全都只是零散的呆在了道路两侧。
正惊疑之间,那风声又响在了耳畔。
“所以,别搞错了,我对你,不见,不送,直到你回来再不离开为止,给我好好的记住了,竹纤!”
于是那一天,最后为我送行的,没有练儿。
当转身离去时,狼群开始嗥号,这嚎叫记得自己曾听到过,那时它们失了一个小小的成员,现在它们重又嗥起,仿佛真的又失去了一个成员。
在一片嗥声中,我咬着牙,飞身运气不停歇的掠远,忍住了回头,却没有忍住眼泪。
☆、三儿
…
“三丫头,又下来了啊?今儿个又换了不少吧——”
“小三儿,周大夫一直夸你的货好,哪儿采的啊,也给我们说道说道吧——”
“嘿,三儿姑娘正好啊,来看看,早上地里刚出来的,可水灵了,带点回去带点回去——”
一路走着,陆陆续续都会响起热心的招呼声,这么些年过去,却还是那些熟悉的老面孔,什么都一如既往,连称谓也不会变,若不是岁月在那些面容上留下的痕迹,你真会觉得这里的时间仿佛是凝固住了一般。
当初年幼……其实也不是年幼的问题,当初心里揣着事,心思整日整日的都花在琢磨该如何摆脱对自己不利的命运上,根本无暇他顾身边其它,即使是常来的这个村,这里的一切,好的坏的,老的少的,潜意识里都会抵触,觉得那是和命运一起应该摆脱的东西,所以除了保持应有的礼貌外,也保持了应有的距离。
如今回来有恃无恐了,方开始渐渐放开了心起来,慢慢的混熟,距离感亦少了许多。
不过,太熟络后,有时候也会麻烦起来。
“来来来,三儿姑娘,一路下来渴了吧,来喝口茶,大娘我可是特意加了夏枯草的哟,清火明目,止渴生津,来,不收你钱——”打药铺才出来没走两步,就被一旁凉茶铺的妇人给扯住,热情的生拉硬拽就拖进里面按来坐下,一点推诿的空当也不给人留。
这妇人也算是附近有名的了,我自然知道她想干什么,笑一下,也不多言,一边默默的喝茶,一边听她絮絮叨叨着这家小伙怎么怎么好,那家儿郎如何如何棒,末了永远是那句老生常谈的话:“三儿姑娘啊,你说你年纪也真不小了,当老姑娘可不好啊,再长的水灵也得成家不是?这女人啊,有个家才是正理啊。”
看她说的差不多了,我也就微笑着回了一句最常用的推辞:“婚姻大事,不禀给师父定夺,我自己是不敢做主的,她老人家脾气可大,届时一个欺师罔道的罪名下来谁也吃不消。”
回来才知道,当初我的失踪,被我那父母解释成了机缘巧合拜得高人为师,仙山学艺去了,村里人听了将信将疑,似乎私下里也怀疑过我那父母是不是把女孩卖了,但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又离得远,没多久就抛在了脑后。
所以,我十年后一回来,在这个村里可引起了不小轰动,一时间所有的怀疑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那传说中的仙缘仙师的无限敬畏与景仰。
果然我这话一出口,那边妇人就显得惴惴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才好,她先是抱怨了半句:“唉,你这个师父,虽说是云游四海吧,可她怎么能……”说到中间却打住,貌似乎不太敢继续,只是换做了叹息道:“……这可是要耽搁你的啊,你说要等她定夺,这得等到啥时候?她啥时候来看你都不知道,人家那仙人可是淡泊得很的,不像咱们这种俗人,动不动就想谁念谁,见不到吧浑身都难受。”
我本就是凭这个由头推脱,对这些话原该是左耳进右耳出才是,可不知怎的,却被那最后关于想念的一段触动了心绪,一时间端着茶碗,也陷入了沉默。
白日里我不想她,一点也不去想,每一天入了夜里,万物俱寂之时,才会像儿时那般,到外面独自望了星空,放开自己,甚至是纵容自己,去思念,去回忆,回忆当初从相遇开始的点点滴滴相处,回忆那些相处的每一寸细节,以及,和与那些细节相伴的种种心情。
我告诉自己,什么时候,当思念时只有牵挂没有苦涩,当回忆时只有温馨没有甜蜜,便是我可以回去的日子。
牵挂和温馨是爱,苦涩与甜蜜是爱情,前者是我要给她的,后者却不能容。
但是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转眼间两年过去了,甜蜜可以渐渐淡去,可每一次的思念,心中的苦涩却愈发弥漫开来,越来越显浓重,这令我无所适从,也焦急不已,留给自己的时间并非无限,练儿的怨怼且不说,那时我是仗着她年幼不会出事才容自己任了一回性,但若记岔了什么,若是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她遭遇了什么,那……
原本的信心在一天天的不确定中消磨,这样下去,何时才能回到那两人身边,才能做回属于她们的竹纤啊……
不知不觉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中,大约表情就显得不太好看起来,一旁的大娘见状赶忙哈哈一笑,拍了拍我肩膀做贴心状道:“不打紧不打紧,咱们小三儿生得这么好,又有一个仙人般的师父,再晚一点也不打紧的,啊——”突然,看她双眼一亮,笑指道:“你看看,你那死鬼老爹也来了,嘿嘿,果真是把你当宝贝离了眼前就不放心啊。”
顺着她指的方向,一抬头,还真看见那个男人一脸憨笑的走进铺子来。
收起心里的满腔牵挂,我调整了一下情绪,站起身来迎上去,淡淡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嘿嘿,我忙完了回家一看没人,想起来你说过要下来的……”男人有些局促的笑着,用手撸着鬓边多出来的几缕白发:“反正闲着也没啥事嘛,就想着来接接你。”
“哦……”我点头,回答道:“我的事也办完了,回来途中王大娘请我吃茶来着,既然来了也坐下吃一碗吧。”说罢领他回到桌边,那八面玲珑的妇女不用吩咐,早新倒好了一碗水等在那里,还拿了点瓜子小食,一见我们坐下,立即熟门熟路的和老爹攀谈起来。
我在一旁并不插话,安静的吃茶听他们谈,想自己的心事。
坦白讲,真没想到会回来这里,当时下山时,回来根本不在我的选择范围之内,这个家留在印象里的只有冰冷和操劳,相比起来,我更宁愿找个偏僻的地方结庐而居自己一个人活,只是既用这借口下山,那还是来一来吧,如此也不算彻底骗练儿……抱着这样自我安慰的想法,才会勉强走一趟,原是想看一眼就离开的,可没想到,情况却如此出人意料。
眼前简陋的房子,比十年前更显破旧,而那个曾被我称过爹的也算是条汉子的男人,孑然一身,见到我那瞬,竟颤抖着流下了浑浊的老泪。
后来才知道,变故早在我离去那时就已经发生,师父为了报答而留下的那锭银元宝便是导火索,得了那锭能抵普通人家数年家用的宝贝,加上平素一点积蓄,女人就生出了想搬到山外镇子的心,毕竟山里贫苦生活不是谁都愿意过的,可男人家世代猎户出身,靠山吃山,自然不准,夫妻俩闹到后来,彼此争执不下,男人动手给了女人一记,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发现对方竟不顾结发情谊,携卷了家中所有财物,从此失了踪影再不见回来。
听完这些,除了感慨人心难测祸福相依之外,我也生不出太多别的感想,只是这男人陆续失了妻女,家中又贫瘠无力再娶,从此独自过活了十年,如今陡然见我回来,缺失的亲情就此迸发,堂堂七尺男儿竟哭得涕泪横流,一直求我留下。
其实,我对这猎户老爹,倒也不怎么厌恶,只因他当初对我还算不坏,而一心想要男孩续香火在这世道也可以理解,现在眼见他孤苦伶仃,心中生出了不忍,想着自己也陪不了多久,在这几年里帮他把生活安排好,也算了了一桩应尽义务,便就此留了下来。
之后的日子,我用身上一点财物,请人来修缮了房子,又添了一些家什,老爹有了精神气,每日捕猎的收获也日渐丰厚,生活就又一点点好了起来。
其实他那点捕获,换做是现在的我去做,能丰厚数倍不止,只是人都需要存在价值,我不想毁了他唯一值得自豪的信心,所以从不捕猎,只是时不时去到深山里人迹罕至的地方采点上好的草药来卖给药铺,算是补贴些家用。
这样过下来,日子倒也比想象中的平静,完全不似儿时那么艰难。
可不知为何,对这平静,心头总有些不安。
或者只是思念作祟吧……这样想着,摇头喝干最后一口茶,我站起身,掏出茶钱,开口暗示到时候不早了希望早些动身,老爹闻言赶紧也站了起来,妇女跟我客套了几句,见真推辞不过自然乐得收下,随后热情的将我们送出铺子,招呼着要常来才是。
才抬脚欲行,却见一人,慌慌张张冲将进来,一头撞在老爹身上,无头苍蝇的模样,口里犹自还嚷嚷着:“不好了,不好了!”
我们还没说什么,那妇人见撞了自家客人,早已横眉倒竖,腰一叉就上去拧了那人的耳朵,口里啐道:“好一个吴六鬼,什么不好了不好了,撞坏了我客人你陪得起?”
这吴六我也认得,是村里有名的快腿,他如今吃人拧了耳朵疼的龇牙咧嘴,嘴里嚎着唉哟,眼光却没停歇的四处乱飘,一落到我身上,仿佛见了救星,赶紧挣开妇人的魔爪,几步跳过来急切道:“唉哟我的祖宗,三儿姑娘你果然在这里,害我一通好找,快快快,快随我去看看吧,出事儿了!”
我听了,眉头不由微微一蹙,答道:“怎么?说过许多次了,若是又有谁和谁起了争执,当去寻地保乡长,寻我不起用处的。”回来两年间小露过几次身手,加上之前的传闻,这小地方俨然就将我视作了深不可测的高人,有个什么扯皮打架斗殴都爱找我决断,烦不胜烦。
“不是不是,这回真是大事,强抢民女啊!”那吴六连连摆手道,缓了口气,又急急接上:“也不知打哪儿来的个外乡人,见了石头定娃娃亲的青梅竹马,就是邻村的那个!竟然说要去娶回家做老婆!石头哥几个跟他拼命,没两下就已经趴那儿了,我想着今天貌似你在村里,这才一路跑来寻的啊!这可是顶天的大事啊!”
他一口气说完,蹲在那儿连咳带喘,剩下我们三人面面相觑。
自己确实是不喜凑热闹管闲事之人,但凡是事不关己的,许多纠纷最好做个默默的隐形人,只是惟独,对这世间弱势女子的吃亏受苦,总有几分看不过眼。
所以,此刻,我只是微微沉吟一下后,便坚定答复道:“走,看看去。”
那时决意管上一管闲事的我没想到,这一件看似不算严重的节外生枝,竟会在之后将自己,甚至连同远在西岳的师父和练儿一起,卷入了一场危险之中。
☆、公孙
…
待到了那里时,现场已是一片狼藉,几个壮小伙横七竖八的倒在周围起不来,剩余的村民就地围了一个大圈子,口中叫骂不止,却没有一个敢近前的。
圈子中间立得是一名男子,看眉目不过二十岁上下,穿得还算文雅,相貌也算端正,可惜一副骄傲自大的神态写在脸上,把什么都毁了,此时他手中擒着一个女子,正睥了周围的人不屑一顾道:“我公孙雷想娶她做妻,是她的福气,又不是要白白轻薄她,你们这帮不识好歹的东西,适才是我手下留情,你们若是再敢拦我,就休怪我再不留情面!”
我刚刚赶过来,离了老远一段听他说这话,心中一动,付道莫非是另有隐情?但再看他身边那女子又羞又急泪痕满面的样子,目光还时时望向地上倒着的一个小伙,关切之心一览无余,便知道又是自己想多了。
心思流转之间,已赶到了人群外围,自己还没说什么,身边的吴六已经迫不及待的嚷开了:“让开让开,让一让啊,我把三儿姑娘请来了!让一让!”
这一嚷不要紧,周围的男女老少各种目光,刷得一下都集中在了这里,我顿时只觉得如芒在背好不难受,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做镇定之态,排了众人,一步步走到圈子里面,与那男子对面而峙。
那男人自然是不明就里的,但见众人如此反应,也跟着打量了我一下,开口问道:“怎么?这里是你说了算的?”
我摇摇头,道:“这里我说了不算,只有一个人说了才算。”
“哦?是谁?”他问,笑的有些不屑。
“正是你身边的人。”我抬手,指了指被他擒住的那女子道,见他一脸莫名其妙,就继续补充道:“你若诚意想娶她为妻,一生待她好,便该懂得求她真心许嫁方是,只要是两情相悦的,哪怕天下人都反对,我也不会拦着你。”
那女子听了这番话,神色更是慌张,虽畏畏缩缩不敢开口说话,但连连冲我摆手摇头,又挣了几挣,一副惊恐万状巴不得立即摆脱桎梏的模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有多不情愿。
那男子自然看在眼里,估计也觉得让她亲口同意是没什么指望的,所以并不问,只是傲然道:“我要娶她,她老实嫁我便是,将来自有许多好处,岂是她现在能够明白的,哼!”
见状,我不由暗暗摇头,这些要是强抢民女的借口便也罢了,若是真心这样想的,此人也真算是二楞子中出类拔萃的一朵奇葩。
“……那说不得,只好请你放开她了。”眼下怎样从这奇葩手中救人才是问题,讲理不通,口气唯有稍硬起来。
谁料这个二楞子站在那里擒着人,仔细看了我两眼,突然咧嘴,哈哈笑道:“要不然这么着如何?放了她是可以的,我见你长得也不错,要不你代她嫁给我可好?”
此话一出,顿时周围哗然,我目光一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吴六在旁边仗着有恃无恐,立即跳出来唾骂道:“我呸!你这癞蛤蟆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