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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
…
出发之后,一路无事,除了在两省交界处时,那公孙雷满脸不忿和沮丧的灰溜溜与我们分道扬镳了,之后再过了一段日夜兼程赶路的日子,终于远远望见了那座熟悉的山脉。
这段时间里,最开始,那红花美妇还是看得出有些防备的,但想来我之后一路的老实和主动很令她满意,尤其是沿途自己都有意识的对她恭敬照顾,她脾气虽古怪但也受用领情,所以渐渐的,彼此相处就融洽了不少。
于是,当我提出今日天色已有些晚,希望住宿一夜明天再上山时,她也同意了。
进到当初常去置物的那个镇子,两年不见,这里又繁华了一些,原本靠郊外比较僻静的地方都已延伸成了主街的一部分,多出了许多原先没有的店铺,出于某些考虑,我特意选了一家靠边缘的新客栈,却没想到反而给自己设了妨碍。
“对不起您呐——”客栈的伙计看着簿子,又是点头又是哈腰,一双小眼珠滴溜溜直转:“最近走南闯北的多,小店已经客满,这里只剩下了一间上房,您二位看——”
这种某种程度来讲已经听腻味的陈腔滥调一入耳,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到了与之配套的下一句答复:“没关系,那就要这一间好了。”
我心中暗道不妙,表面上却不能太急,只是微微皱眉对那美妇说:“前辈,要不我们还是另选一家客栈好了,犯不着两个人挤在一起的。”
她凉凉的瞥过来一眼道:“怎么?嫌弃我老人家?”
“晚辈不敢。”我赶紧回答:“这路上晚辈也曾解释过,只因我自己不习惯与人同睡,身边有人就难以入眠,所以希望是两间房,否则怕到时翻来覆去害前辈也不得安静……”
“丫头,我看你一路恭顺,也就开门见山的与你说——”那美妇嘴角一勾,道:“你越是恭顺,我老人家虽然喜欢,但也越是不放心,既然天意让这里只剩下了一间房,那就算枉做小人也好,这最后一晚你我还是共处一室稳当,除非,你心中有什么鬼……”
“前辈言重,晚辈只是想着明日要上山不敢扰您休息,既然这么说,那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一抱拳,平心静气的泰然回答,控制着不愿流出一丝破绽,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这一路还以为多少取得了些信任,最后关头,却还是功亏一篑。
但即使如此,也并非等于就全无机会了……
一旁的店小二生得猴精,开始见我们对话并不插嘴,如今见告一段落,赶紧上来圆场道:“二位客官,不打紧不打紧,这房虽然只有一间,但里面宽敞,一会儿我带几个人去临时再铺个床出来,管保二位晚上互不相扰,睡得个舒舒服服一觉大天亮啊。”
在这样殷勤的招呼应酬下,此事就算是这么定下来了,我们随他来到二楼邻左的一间房,推开门,确实是干净敞亮,那小二也不食言,沏好了茶水出去后,没一会儿果然又领两个同伴带着东西转回来,先七手八脚移开了窗边一方小柜腾出空,然后就在那儿搭板子铺棉絮的忙活起来,端得是一副尽心尽力的模样。
他们忙活的时候,我们就在房间的另外一侧,许是考虑到明日有一场恶战,那红花美妇没说两句话,就盘膝在床榻中打坐运功调养生息起来,既然如此我也不可能单独一个人去做什么,只好随她在榻旁的木桌边闲坐着,先暗暗把今夜的构思又滤了两遍,却不敢再多想,怕脸上露出什么端倪,就强让自己去发呆的神游天外起来。
说是神游天外,其实想来想去,还是在想眼前的事。
我这一路上,除了想计策外,就是拼命回忆,虽说仍吃不准此世究竟是不是那书中世界,但事到临头,总想抓点救命稻草,所以不由得就会努力去挖掘,希望能借记起一些片段内容来摆脱不利局面,至少,也想弄清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面对的是谁。
可这沿途反复思量,怎么也记不起来有这么一个人物,也曾想方设法去探口风,譬如借礼仪之名请教她的称讳名号,不好容易等到她高兴愿说时,却只是翻翻眼皮,道:“你要么叫前辈,要么叫公孙大娘就是。”
好吧,公孙大娘这名号我倒是记得有的,可惜她显然不可能是那位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的盛唐女子,于是只能郁闷落座,脑中愈发混沌不已。
即使如此,也还是不愿意轻言放弃,毕竟,此事关系师父,甚至练儿的安危。
所以,此刻坐着坐着,心中就又思付开来,目光飘飘忽忽的落到了那榻上运功之人的身上,尤其是她鬓边插的那朵红花——不知怎地,我总觉得这花仿佛有什么暗示,虽然这世间的女子穿红戴绿并不稀奇,她年纪虽不小,但容颜不老美艳犹存,戴着一朵花也没什么奇怪,可也许是太过显眼吧,所以看的越久,就越感到古怪。
扶着头,反复在心中念叨着红花……红花……红花……希冀能借此做为突破口,念着念着,脑海中竟不听话的蹦出了个“红花会”,害我当场哭笑不得的摇头敲了敲脑袋。
没想到如此一个小动作,却引榻上闭目打坐的人开了口。
“小丫头,你敲头做什么呢?”
这一句不阴不阳的话传入耳中,我顿时被惊了一跳,抬头看过去,那妇人分明不曾睁眼,怎么对自己的这些动作能说的一清二楚?心中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倒出疑惑道:“前辈您……怎么不睁眼也看得见我?”
“……废话!”她依然是打坐的姿势,闭目不屑的笑道:“你根基尚浅,自然不懂这道理,这世间万物若都是单凭一双眼来看,看得过来么?”停了一下,似不愿多解释,又重新道:“你还没回答我,敲头做什么呢?”
对这种老江湖,能不说谎时,绝对不要说谎,我也不隐瞒,规规矩矩回答道:“我刚刚在猜前辈的来历,猜来猜去想不通,才顺手敲了自己两敲,并无其他。”
她桀桀笑了两声道:“算你老实,适才你那视线分明停在我身上良久,要说想的事情与我无关,我还真不相信,只是那来历有什么好猜,我不是已经告诉你我的名讳了么?”
我答道:“晚辈驽钝,又孤陋寡闻,虽然得了前辈名讳,却仍是一无所知,又不敢再追问,所以才自己胡思乱想的,前辈莫要介意。”
“哦?那你胡思乱想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晚辈只是想着……”踌躇了一瞬,觉得讲出来也应该没什么,便道:“晚辈只是想着,前辈鬓边的这朵红花,似乎有些什么特殊……”
一语倒出,那厢骤然睁眼,一双精光四射的目光笔直朝这边而来,刺芒芒的让人心头一凛!我顿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可看她的神态却又不似发怒,这才渐渐稳下心来,坦然任她盯着。
过了一会儿,她眼中精光散去,突然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你这丫头虽然懂的少,武功也欠火候,眼光倒是很准,很不错!”笑了几句停下来,又道:“至于我是谁么,等见了你师父时自然会报上名号,你只需老老实实带我去见她,届时当然就知道了,何必现在胡猜?嗯?”
我并不多说,附和称是,这当口,那店小二带着人已经将临时的床铺架设完毕,此时得意洋洋的来向我展示,言辞间颇有几分讨赏之意。
过去看了一看,确实是弄的稳稳当当清清爽爽,我便掏出一点碎钱,一边赞他一边递了过去,店小二见状,早已眉开眼笑,赶紧捧了双手过来接,离我近了,手心一翻,却见其上赫然写了几个炭黑大字——
窗缝勿动!
我一凝神,动作微滞,那小二却行云流水般的将打赏拿了过来,口中大声道谢,往腰中放钱时手顺势一搓,衣摆上留了点污迹,手上就什么也没有了,随后便点头哈腰的离了房间。
因他精湛的表演,一旁榻上的红花美妇并没察觉什么异样,得了这段空隙,我也恢复了自然,假作想整理铺位,走到那临时床铺细看,靠墙的一扇窗户确实是虚掩着,不多不少,只留了一指宽的缝隙。
心中大惑不解起来,这是什么意思?又是怎么回事?这小二的行迹如此怪异,难道这客栈是传说中的黑店不成?可即使是黑店,如此行径也解释不通……那莫非是想要助我?这也不可能,这些人都是陌生面孔,我与他们素不相识,何况他们也不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入住此店也是巧合,所谓帮助,从何说起?或者……难不成是来寻这红花美妇晦气的?若是那样,见我与她有说有笑,就更该连我一起防备了才是啊……
脑中全速运转,手上却没有闲着,我东抚抚,西掖掖,好似真在挑剔摆弄着被别人碰过的被子,待到手中摆弄好了,转过身来,面上保持着平静如水。
想是想不通,但无论如何,今夜,必定有事情发生就是了。
只希望一切能如我所愿。
☆、小人物
远远的传来了街道上打更人的响动,一慢三快的梆声,一下一下仿佛敲在心里。
就睡在窗边,可今夜并没有月光,屋里和屋外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片,我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却保持着沉睡般均匀而缓慢的呼吸声。
偶尔有一点微风从窗缝中吹来,倒是恰到好处的起到了提神效果。
入睡熄灯之前,也曾经犹豫过,手放在窗框上,最后却变作了掸灰的小动作,对未知的变故虽心中忐忑,也全不信任,但总得来说,今晚若能横生些枝节未必不是好事,所以这险,说不得要冒一下。
然后一直等待,可直到现在,却什么意外变故都没发生。
于是,果然还是该按自己的原计划行动吗?此时已是四更时分,再不行动就晚了,而这一路上的恭顺妥协,不正是为了今晚才做的布局铺路么?念头转过,就微微动了动,发现自己的呼吸蓦地快了些,赶紧又停了动作调整。
必须承认,今日红花美妇打坐时露得那一手听音辨微,对我心理影响甚大,本以为是绝佳掩护的这片黑暗,如今似乎变做了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总觉得自己此刻一举一动都可能被她察觉,加之投宿时那一番若有若无的提醒,就仿佛洞悉了我的心思一般。
但另一方面,却不信,不信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她还没有睡熟,明日恶战在即,养精蓄锐是为必须,何况我对自己动作的轻巧安静,还是有些信心的。
这信心,来源于练儿,她虽不似这红花美妇武功高深莫测,但天生有兽一般的警醒,我长期与之同住,偶尔喝水起夜,为了不打扰她休息,早已经学会了如何尽量让动作化于无声无息之间。
说不得,今晚只好赌上一赌,否则自己谁也对不起。
早有准备在前,熄灯时存心做出了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实际却是一身整齐,现在只要能翻身下床,到临街的一边推开窗户,轻轻飘身而下,便是成功了踏出第一步,那时什么意外什么变故,都可以抛到脑后了。
最后将细节在脑中演了一遍,终于到了孤注一掷之时,我控着呼吸,悄然想要坐起身来,微微用力之下,撑起一半,竟又颓然一软!
心跳骤快,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何时开始,失了力道!
不敢相信眼前的局面,硬是尝试加重几分手劲,还是不行,手脚都是软绵绵的,不动还好,一动之下越发软弱无力,甚至逐渐感觉整个人都头晕眼花起来。
身上惊出了一身冷汗,我强抑心跳,硬来不行,就勉强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察探,这才渐渐感觉的室内空气貌似有那么些不对劲,按理说这等人来人往的客栈,为了去味除臭,房间里有些淡淡的熏香气是再正常不过,可如今细细体会,才觉得这香味若有若无间,似乎与普通熏香有些迥异。
察觉到这点,霎时各种熟悉不熟悉的花样名堂都涌进了脑中,我看向黑暗那头,自己一夜清醒警觉都还是着了道,她没有我惊醒,想来该是中招更深才对,莫非那店小二真是来找她寻仇报怨的不成?
脑海中闪过店小二,就倏地想起了他掌心的几个大字。
此时人已经是昏昏沉沉,我默念着窗缝勿动这句话,强挪着转头去看床侧的那扇窗,想要看出什么玄机来,结果玄机没瞧见什么,却在一阵忽地的微风拂面中,感觉清醒不少。
清风不来自别处,正是这窗户缝隙里吹进来的。
心中突然就明白了那店小二所作所为的用意,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直到行动时才发觉了身上不妥,这窗缝中正抵着我躺的位置,时不时带来的新鲜空气,原先觉得是提神,却原来不仅仅是提神。
由此看来,一切似乎从住店之初就开始了,虽不知同一间房是不是刻意安排,但这床的位置却无疑是刻意安排的,甚至连窗缝的大小都经过了计算,开小了风进不来,开大了通风过好,香味就起不到应有的效果了。
那人,或者说那伙人,究竟想要干嘛?
之所以还有闲工夫想这些,是因为身体根本无法动弹,虽然只要对着窗户,微风时不时的就会携着新鲜空气带来清醒感,但毕竟治标不能治本,四肢还是无力的,我躺在黑暗里,努力凭那一丝凉意对抗昏沉,连发出声音的能力都没有。
这时候如果谁冲进来一人一刀,就简直太妙了,实在再方便不过……
正模模糊糊的这么想着,门果然就被哗啦一声猛地大打开来,我屏住呼吸转头去看,只瞧见烛光掠处有两个人影,都是店小二打扮的模样,口鼻处围着厚厚的布巾,与其说起掩面的作用,倒不如说是起口罩的作用更贴切。
他们赤手空拳冲进来,不去理会那头的红花妇人,却笔直朝这边而来,七手八脚的扶起了我,其中一个还抽空伸出手,把那扇虚掩的窗悉数推开来,然后两人一边一个架着我就匆匆又出来了。
其实,当那扇窗被全部推开的一瞬,清新空气不再受限的如无形潮水扑面涌来,当时就觉得身体顷刻爽俐不少。
要想运力推开他们并非不可能,但最后,还是决定选择静观其变。
这样被半拖半架的前行着,下了楼,绕过了后堂,柴房,还以为他们要带我去哪里,却不曾想最后两人开了客栈后院的偏门,一直将我架到了外面的小树林中,才终于停了下来。
难道自己猜错了,事情根本没那么复杂,只不过是偶遇了下三滥的采花小贼而已?
心中这样暗付着,就开始行功护身,离了房间里氤氲的香,外面的空气是微凉醒神的,加之刚才这一路拖行,肢体渐渐都恢复了感觉,一番吐纳后体内浊气也几乎换尽,对付几个意图不轨的下三滥应该是全无问题才是。
如果他们敢出手,定然要让他们悔不当初!
幸而,事情的发展却又似乎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当身体被放在林中的草地上后,其中一个人就后退了几步,剩一名个子稍小的来扶住我的肩,也没什么逾越之举,只是反复轻摇着,连连唤道姑娘快醒。
见他们如此作为,我也就不再装,抬头睁眼,站起身来。
眼前的两人见我起身,似松了口气,却又立即显得拘谨起来,不自觉的就退后了两步,此时他们脸上的布巾皆已除下,其中个子稍小的一位便是那留字的店小二无疑,而他身后那位大汉面生得很,似乎从未见过。
我打量了一会儿,疑惑的抱了抱拳,谨慎道:“不知二位……”
见我发问,这两人对望了一眼,也不知眼神在交流什么,最后那大汉踹了店小二一脚,小二吃他一踹,几步踉跄到我面前,有些害羞似的挠了挠头,支支吾吾道:“姑娘……这个,还记得我们吗?”
我自然是真不认识,一时也不好回答,他见我神色大约是猜到了,又笑笑道:“……是啊,姑娘不记得也没什么,原本我们也不算真正打过照面,不过,您应该还记得这个吧?”说完他回头,对了大汉唤了一声:“黑子。”
大汉得了这一声示意,往前踏出一步,二话不说撸起了左手的袖子,小二的服饰袖口本就宽松,这一撸直接就撸上肩,露出了臂膀上一道清晰可见的旧伤疤。
店小二指了这伤疤道:“这个,您瞧着眼熟吗?”
他既然这么说,其中自然有其深意在,借着他们手中的灯烛,我依言对那伤痕凝目细看了片刻,突然间,脑中就闪过了一些画面。
是的,怎么可能会忘记呢?某个夜晚的那些画面,那场厮杀,如果没有这些,也许就不会有之后的血印染衣,不会有之后的月潭戏水,不会有之后的,怦然心动。
“你们是……那群……”我抬起目光,没了疑惑,却不由得多出了几分戒备。
“姑娘放心!”该是看出了这份戒备,那店小二接话道:“我们这次,不是报仇,而是报恩!”
却原来那一夜,他们吃了大亏之后,相互扶携着下了山,幸得当时我给了些银两,及时求到了医治,所以非但无人丧命,大多也都保住了手臂,这些人多是出身底层,从小只学得一身鸡鸣狗盗的浑本事,以为人多势众不怕死便是绿林好汉,那一夜鬼门关前走一趟,见识了真的江湖手段,个个后怕,都有些心灰意冷起来,尤其是那领头的,当场宣布了散伙,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