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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定了案,就等呈堂证供指出具体元凶而已。
事到如今,再想蒙混过去敷衍了事已经是不可能,只得叹息一声,轻声劝道:“练儿……唉,那是一个疯子,这伤是被一个疯子所致,当时我未能及时察觉她已魔障了,这才一时大意之下……无论怎样,事情已然过去,练儿,如今她死了,我活着,这便足够了,不是么?”
若那人未死,我绝没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的,然而人死如灯灭,活人能拿死人奈何?即使挖出来碎尸万段,脏的也只是自己的手,污的也只是自己的名。
她死了,我却还活着,能回到练儿身边,便已经是我最后赢了。
自觉道理应该如此,可并非每个人都会这么想。
身后沉默了一阵,半晌,才有一声沉沉的:“老老实实对我说,就那么难吗?”
这话不由令心中一震!
她再大的脾气,再汹汹的气势,恐怕也不会如这般令我心中一震了,而事实上这一句说来没有半点气势,也没有半点脾气,反而,她的声音是低低的,低声中透着些许……沮丧。
“练儿?”这时才真正紧张起来,习惯了这名少女的天不怕地不怕,我可以坦然应付她的桀骜和霸道,却无法面对她情绪的……低落。
尤其这低落的情绪还是因自己而起。
正要不顾一切翻转身去看,半边身子却蓦地一沉,这种时刻她还是记得避开了那一处伤,将大部分重量移到了一侧的床上,留给一侧身体的只有虚虚覆住的温暖,没法回头,甚至没法转动头,因为有五指穿过发丝,手心似抚似搂,驻留在了上面。
肩胛处抵住的是练儿的下巴,而颈间是她的呼吸。
“我最不喜欢就是你这样。”明明那么近,头挨着头的距离,却无法瞧见表情,因为转不了头,她不愿意给我看到:“从小到大,你看似最好说话,总顺着我,其实最不愿示弱,我有什么都愿意告诉你,你却总有很多事不肯与我说清。”
“别的事情也就罢了,为何连谁伤你的都不愿意说明?明明都已经这样逼问了,难道我不应该知道么?”
“你可知这些时日我昼夜兼程,想方设法,到处打听那王嘉胤的下落,打听我那群部下的下落,全为了想要快些知道你的确切消息。”
“你可知之前我赶回定军山,见到山寨被毁,见到那堆新坟,还见到……见到一座刻有你姓名的墓,那种滋味,是生平第一次尝到,我说不来,却永远也忘不了……直到后来挖了那坟,里面没有你,只有这把短剑,才又高兴起来,见不到尸首,谁说你死了我都不信。”
“就算你如今不说,将来见了部下我也会一个个盘问,凭什么我不能知道真相?那人害你不算,也害得我难过着急,你偏不为我想,还要藏着掖着,什么人那么重要?你宁愿见我生气也不说,最是讨厌了……”
……在耳边响起的,一句句话语,看不见容颜,只能凭借感官去听,那声音有些闷,甚至有些发紧,低低的平铺直述的语气,只有偶尔才流露出其中蕴含的强烈情绪,习惯了她毫无掩饰的感情外露,如此一种说话的方式,反而令人忍不住心酸。
这不应该,这不应该是堂堂玉罗刹的说法方式,她可以桀骜不驯,可以喜怒无常,可以爱恨形于色毫不掩饰,但真不应该如现在这般,沮丧低落如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不,或者错的是我自己才对,这一刻她本就不是那孤高于世的玉罗刹,甚至不是那风华绝代的练霓裳,只是练儿……
只是我的练儿……
发间的那只手还在,微微的摩挲用力,揉得发根有点生疼,但并不算什么,转不了头,就轻轻曲起那一侧的手臂,摸索着去触碰那一张俯首在颈边的面庞,练儿的睫毛有些微湿,她既不希望我看到,我便什么也不知道,只安慰般缓慢而反复的抚弄着那精致的耳廓。
房间中一片安静,这样的静谧保持了好一会儿,直到自己幽幽叹了口气打破了它,低声道:“抱歉,练儿,是我自以为是了……我常会多想,然后就犯自以为是的毛病,你说的对,你有权利知道真相……”
“哼,你知道就好。”身侧的人动了动,似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手离开了我的发间,却又覆上了背,在伤口附近逗留着,道:“想来你也是不知道自己被伤成什么样了,才要做那滥好人,总算现在知错了,否则我真想将这伤口撕开,让你记得当时的疼!”
背上顿时起了一阵凉意,虽然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但那半真半假的语气再配合练儿盛怒之下的脾气还真令人感觉毛毛的,自己咳了一声,发虚的转移话题道:“嗯,我认错,若练儿你想知道那人是谁,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她……”
“我又不想听了。”谁料话没说完就被蓦地一句打断,练儿收起短剑,气哼哼道:“谁稀罕你说,刚刚我是乍一发现,有些气急攻心,如今想想才不必非从你那儿打听,左右你也说那人已死,这便不急了,待到汇合了我那群部下,这件事我自然会搞个明白,哼。”
若换旁人,这便是所谓的性情多变喜怒无常了吧?好在是看她一点点长大的,所以自己只是怔了少顷,便旋即释然,笑着摇一摇头,心里明白这话题就此过去了。
放下了心事,就觉得背上有些泛冷,此刻倒有心情来尴尬衣衫不整了,正想催促练儿验伤上药,好快些事毕后起身着衣,却倏地觉得那本来只在患处附近逗留徘徊的触感,此刻却慢慢的越来越远,正往腰际而去。
“练儿,你做什么呢?”不由得着急起来,她抚伤口附近还好说,权当是大夫诊疗,可哪儿有伤在背上却往别处去的道理。
“你动什么动?我自然是在检查,别动。”那边倒是理直气壮得很,甚至光明正大的派上了另一只手,温热于腰腹之间的摩挲再鲜明不过,耳根有些发热,不动怎么可能?可刚刚才惹得她不开心,似乎又不好这时抗议,正在两难之间时,忽听得她道:“你真瘦得厉害。”
注意力不集中的关系,并没有听得很真,所以下意识发问了一声:“什么?”
“你真瘦得厉害。”于是那厢重复了一遍,这次练儿的声音并不消沉,也不激烈,淡淡的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不止是瘦了,还变了,知道当时为何要削你幅巾么?那时我在人群里看见你,那些人都跪着,就你站着,还定定看着我,我就知道是你,却又觉得一定不是你,几个月前分开时你还不是这样的,大病一场的人都不会憔悴得这么厉害,我就觉得一定是自己弄错了,你才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呃……真有那么严重?”得了一定程度的自由,就从枕衾上抬起首来摸了摸自己的脸,转头看她,虽然也意识到这段时间必然是消耗颇多,但自练儿口中听来,却不由得令人别有一番担忧,好吧,其实还是很在意她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模样的……
“很严重。”却见练儿毫不迟疑的点点头,道:“所以当时我就想,无论是谁害你变成这般模样,我一定会将其千刀万剐替你讨个公道!而且,今后也再不能留你一个人住什么地方,太不能令人放心了。”
刚因她前半句直白的讨公道而感动,又因那后半句老成的不放心而略感好笑,情绪起伏之间,不经意又听到身侧少女继续道:“说起来,以前你曾经问过我,是否愿意从此只属于彼此,那时候我觉得有些怪怪的,可这次路上却已经想明白了。”
一惊抬头,视线对上,那双眸子明亮清澈,炯炯有神,她神色镇定,仿佛闲话家常:“我永不会留你一人,而你若死了,这世间我也再不会如这般去亲近第二个人,既然如此,那其实只属于你的也无妨。”
她顿了一顿,又不放心般的补充道:“但是说好了哦,你也要只属于我的,这样才算公平。”
☆、这一日
…
愿不愿意只属于彼此?
这个话题,自那荒城一夜之后再没有提起过,但心里清楚的知道,总有一天她会对此给我一个答案,毕竟,不了了之不是练儿的性格。
而得到答案的那一天,自己面对的要么是天堂,要么是地狱,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以为的。
可现在……却为何……
“喂,怎么不说话,莫非你不愿意么?”思忖时不知不觉垂下了视线,这种做法似乎引来了少女的不满,练儿歪了头盯人道:“当初这可都是你提出来的,累我苦思冥想好不容易有了答案,如今若又要说不愿意,我可不会轻易饶了你。”
见她说的神色认真,我哑然失笑,当下抛开了自我探究,抬头握住她的手,启颜道:“胡思些什么呢?确实当初是我提议的,如今得你应允,正是得偿所愿,高兴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愿意?”
“是么?”练儿眉头一舒,却忽又道:“但眼下你却瞧不出来有什么开心,不是又想哄我吧?”
“当然不,只是这话来得突然,有些愣神而已,若不信,可要与我击掌为誓?”举起另一只手,自己一本正经道,手心向外伸了过去。
但练儿却似乎对此不感兴趣,只展眉笑道:“愿意就好,你我说的话只要彼此心里记住就行了,何须盟誓?”顿了顿,又道:“何况这击掌为誓,也不能保准,该食言的还是会食言,那还击它做甚。”
被她一提,不期然忆起了曾经夜幕中那响亮的三击掌,心中黯然少许,收起了手,却又倏地想起穆九娘曾经说过的话,心中一紧,脱口道:“对了练儿!我听说这次京师之行,你曾与那红花鬼母相遇,还相约决斗过,是否确有其事?”
听我突然换了话题,她先是一怔,继而似想起什么,开怀一笑,一边不紧不慢地起身,一边道:“你是从何得知的?倒是不假,我此行不但遇到了那女人,动手,而且啊……”这时她已下床走到桌边,故作神秘的顿住话语,直到漫不经心拿起桌面上的伤药,才又重新笑盈盈道:“而且啊,我还报了当初一箭之仇,赢了她哦!”
俗话说眼高手低,自己本领虽不能和这班绝世高手相提并论,但这些年华山待下来,看出高下还是能的,练儿本事虽比当初有长足进步,但那红花鬼母也绝非省油灯,战平尚有可能,但战胜……“怎么可能!”因为太过惊讶,我撑起身子脱口而出这么一句。
此话一出,就见桌边女子面色忽地一沉,这才惊觉自己失言,赶紧嗫嚅调整道:“练儿,你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那红花鬼母……当年是能与师父不分高低之辈,我也只是太过惊讶,想不出你是怎么赢她的,所以……”
“知道了,总之你老要小觑我就是了。”也不知是听了解释还是别的原因,练儿倒是旋即消去了不悦之色,复又一笑,晃了晃手中伤药道:“这个我之后可以慢慢讲给你听,你如今这般说话,倒不嫌冷么?”
被她这打趣的目光一扫,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状态,已经衣衫不整的说了半天话,冷不冷先且不提,窘迫之心倒是霎时大起,赶紧又伏回床衾之间,忿道:“还不是你先起头,说是要验伤上药,却一下转了话题,越扯越远,如今又来笑话,既然知道会冷的那还不……还不快些!” 故作埋怨掩饰心中赧然。
此举惹得练儿那边一串银铃之声,她笑道:“掖什么掖?现在倒想起掖了,惯见你害羞,真不知有什么好羞的。”虽然口中逗趣,手上却不怠慢,几步过来坐下,我埋头枕衾中,只感觉到身边微微一沉,而后背上就是一阵清凉。
这是药物的凉意,早已经熟悉,今日却觉得尤为舒适。
练儿手脚轻快,上完了药,自己起身重新将绑带一圈圈固定好,再整理好衣衫,恰巧这一切做完了,门外也就传来了动静,闹腾这一番时间,已足够店家遵之前嘱咐的那般准备好饭食送上,遂开门放人进来,三菜一汤,热腾腾铺了一桌,两人围坐祭起了五脏庙。
一个本该是极其重要的约定,就这般看似轻描淡写的在彼此间定下了,既没有心花怒放,也不曾笑逐颜开,此时的感觉是平和的,心平气和,或者因为清楚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尚不到喜不自禁的时候,一步步踏实地陪她走下去,才是比什么重要的事。
用餐时,练儿趁隙讲起了她这段时间在京师的经历,说道自己潜入皇宫寻那勾结宦官的金老贼,又说为此巧遇了不知为何也在潜入宫中的岳鸣珂,两次巧遇,自己得了他的游龙剑,他却得了师父剑谱,两人之后又换回来,算是彼此不欠人情……她说得言辞凿凿,我听得心中暗笑,想来彼此不欠人情这种话,那岳鸣珂是不会讲的,也只有练儿才会计较。
当然这想法也只能放在心里笑笑,练儿未曾觉察,犹自说得起劲,提及和一群江湖中人误打误撞在阉宦手中救了个边关抗敌的将领后,又讲到和红花鬼母的交手,“其实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这次她倒不气了,直言不讳承认道:“我最后伤她一剑,也不是全靠自己,之前义父打了头阵,挫过她的锐气,我又得穆九娘提前示警和岳鸣珂的金丝手套相助之利,避开了她最厉害的两招,事后想起来,倒是占了许多便宜的。”
“穆九娘?”自己正喝了口汤,放下碗讶道:“她能示什么警?难道她当时决斗在场?”若是如此,这可与之前她对我所言的不符了。
“决斗时她倒不在,是前一夜出现的。”练儿自然不知我心中所想,直言道:“当时不怎得,似乎她要给那红花鬼母做儿媳,知道要对付我们,才偷了她最厉害的暗器来示警,也亏了如此,义父才能提前想出应对之策,后来那穆九娘就不见了,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或者婚事是弄糟了吧?”
说完这一句,她埋下首吃了几口饭菜,趁着这个空档,我正想告诉她那穆九娘的去向,却又见练儿抬起头来,点了点手中筷子道:“说起来,那晚还弄糟了一桩婚事,却还算与我有些干系,下次若咱们有机会见到那铁珊瑚,定要将她留住,否则她伤心之下,也不知道会跑到哪里去,义父正四处找她呢。”
“伤心?”我一愣,道:“怎么,她不是挺好么?”
这话其实有些问题,但练儿没有放在心上,只顾解释道:“你不知,当时在京师遇见铁珊瑚,她正与那岳鸣珂在一起,义父说孤男寡女的不好,又探女儿口风,知她对岳呜珂甚为爱慕,觉得那小子也不错,就想成一桩美事,我与岳呜珂还算有过照面,自然愿作大媒,谁知道约出来却越说越僵,也不知当夜他吃错了什么药,最后竟嚷嚷说迫人成亲,死也不娶,我气不过和他打起来,义父也来相助,却把躲在一旁的珊瑚给气跑了。”
练儿一气讲完,神色中犹带忿忿,这次我却端着碗再也笑不出来了,虽然没有细节,但按脾气来讲,与其相信岳呜珂口不择言,怕多半是练儿这媒人做得有问题在先才对,而这说媒之事暂且不论,那铁珊瑚竟对岳呜珂……甚为爱慕?
脑中掠过之前在定军山铁穆二人的种种对话,某种感觉在心中越来越浓重,这感觉其实早存在,不过始终被自己一笑置之,毕竟,若可能的话,那也太……不可思议了些,甚至比我对练儿还不可思议。
晃晃头,暂将这冒出来的念头又抛在一边,此刻再想也是无用功,我放松心情,继续用餐之余,笑道:“这倒巧了,练儿你也不必担心,那铁珊瑚……连同那穆九娘,若是没有意外的话,此时应该是和你那帮部下在一起的。”
之后换做我对她解释,当然没讲自己的疑惑,只是从当年老爷子逐人时的好心提点开始,讲到后来两人陆续来投定军山,闲谈之间一顿饭就这么过去了,因为身体关系,我俩谁也没外出散步之意,收拾妥当后,泡一壶清茶,推窗凭栏眺风景,继续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数月来彼此的经历,不知不觉就已然暮色渐合,月上梢头。
练儿仰头饮完最后一口茶,看了看窗外笑道:“夜色也不算浅了,今日还是就此歇下吧,早些恢复过来养足精神,咱们也好早些赴蜀汇合,听你说了这些,我倒想去看看新来的两名悍将了。”
自然是没有异议的,我微笑点头,心中独余一片轻松宁静。
这段时间里,练儿陆陆续续说了许多话,提到许多的人与事,她本不善言辞,也从来不喜太过啰嗦,而今日却努力的都想要讲给我听,这怎能不令人心生安慰。
而其中最令人欣慰是,她说了许多人许多事,甚至提及了武当,却从未提到过一个名字。
这一日,真是发生了许多好事,好得令人几乎不敢相信。
发生了许多好事,所以熄灯躺下之时,本以为自己会心绪纷繁到一时难以入眠,但事实上,头沾上软枕不到片刻的功夫,意识就已经渐渐地陷入了模糊,数十日来接连不断发生的种种状况到如今总算是告一段落,心中紧绷的一根弦彻底放松,戒备悉数撤去,只余下疲惫占据身体每一寸。
正要沉沉睡去,身边却微微动了一动,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了视线,似乎有人支起身看过来,同床共枕的只得一个,想也不用多想,几乎是下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