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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辉说:“景安,你回去吧,再等我一段时间,到时候,我会去找你。”
吴景安皱紧眉头,“许辉!”
许辉:“别再问了,我只能告诉你,我不会放弃,绝对不会放弃你。”
吴景安更不懂了,“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告诉我。要下跪还是要挨打,我陪你一块受。最起码,还有个人能给你擦眼泪擦药水。许辉,我好歹也是个大老爷们,不会躲你背后坐享其成。你能吃的苦我也能,你能受的罪我帮你挡一半。这条路是我们两一起选的,有磕绊有磨难都该由我们两一起受着。许辉,你也信我一次。”
许辉缓缓转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淡淡的笑里藏着吴景安读不懂的含义,“你果然…………”
许辉的话戛然而止,短短的三个字让人摸不着头绪。
接下来是近乎可怕的沉默,许辉闭着嘴不再多说一个字,吴景安好几次想要开口,看了看他的脸色后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虽不懂许辉的难言之隐是什么,又为了什么,可他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他们之间不该有秘密,在这种命运转折点的时候,更不该隐瞒对方。
他始终坚信两个人会比一个人好,虽然他帮不上什么忙,却至少可以成为那个人暂时的依靠点。
伤痕累累的时候,许辉可以靠在他的肩头哭几声骂几句啃几口踹几脚。
他会毫无保留的把爱全给他,告诉他,爱他,到老到死的那一天,都会爱他。坚持下去,选了自己,不会让他后悔。
他用快乐的方式想像着未来的痛苦,却不料,许辉后来的一番话让这一切,都成了多余。
长久的沉默被操场上突然出现的吵闹声打破,几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抱着个篮球闯进来,打打闹闹地说要争个高下。
许辉长叹一声后,用低沉的声音说:“景安,这件事你不用再管,我会看着办。暂时还是不能见面,也不要再打电话,我不会接的。等到……我会去找你。”
同样的话,同样的理由,许辉敷衍打发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吴景安。
“许辉。”
许辉转过身往操场外走去,“如果你还想和我走下去的话,就听我的。吴景安,没什么比在一起更重要。”
许辉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吴景安在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大吼了一声追上去,“姓许的!”
他不要这样不明不白的结果,也不要再做个一无所知的傻瓜。
他抓着许辉胳膊把他扯过来,怒气冲冲地说:“你今儿把话说清楚了。什么叫不放弃,什么叫会去找我。许辉,我不是三岁小孩,没那么好骗。我吴景安也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你要是想分,一句话的事,我绝不缠你。别拿那些话来唬弄我。不想分就像个爷们一样,不就是出柜吗,没什么大不了。我也出过,死不了人。你要是怕挨打,我站你前面。姓许的,不带你这么玩人的。话说一半,让我等,等什么,这一个多月我没睡过一个好觉,我不会再这样稀里糊涂地等,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别想走!”
吴景安也是豁出去了,手一甩,心里揣着气两眼喷着火,好似要和面前人痛快干一架。
许辉的脸色也愈发阴沉,“你闹什么!”
吴景安不依不饶,“咱两谁在闹啊!你在这装什么深沉,你当演电视剧啊,玩什么阴谋还要藏着掖着的,有什么不能告诉我。你招惹那么多女人干什么,这一次,你耍什么花样都给我讲清楚了。许辉,我傻我笨,我没你那么多花花肠子,才会一次次被你耍着玩。可今天,我还就要听听你怎么说,多简单的事你要搞复杂了。说吧,你是要上刀山还是下油锅,我吴景安奉陪到底。”
许辉被他惹怒了,微微眯起眼,“给我让开!”
吴景安扬高下巴,表明他的立场。
许辉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绕着他走开。
吴景安转过身朝着他后背毫不客气地给了一脚。
许辉向前连扑了好几步,差点跌倒。站稳后猛然回头怒视着他,从牙齿缝里迸出三个字,“吴景安!”
吴景安上前一步,冷笑两声,“这下能说了吗?”
许辉攥紧的拳头在止不住地发颤,胸腔不断起伏,连日来的郁闷和悲苦全都叫嚣着奔出体外。
他极力压制着,低下头,用力闭了闭眼把那团火憋回肚子里。
迈开脚步,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吴景安加重力道踹在他屁股上,这一次,许辉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趴。
膝盖磕在坚硬的地面上,虽有衣服遮挡,还是疼得厉害。
许辉慢慢撑起身子,破了皮的掌心火辣辣地疼,疼到心里。
身后的男人还在喋喋不休,一句句全是他最不愿意听也听不得的话。
吴景安说出柜算什么,世上出柜的多了去了。
吴景安说就不信咱们两个身强力壮的大老爷们还敌不过许家那几个老顽固。
吴景安说一年两年不行,咱们就十年八年,该敬的孝敬该做的事做该行的礼行。抗战还八年呢,放心,我挺得过去。
吴景安说许辉,你到底还顾忌什么,究竟有什么是不能对我说的。
许辉再也扼制不住,从喉咙里暴出一声吼,“你要我说什么?!说我他妈的压根没想过要出柜,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97、摊牌
许辉的吼声像炸雷;炸得吴景安脑子发懞。
好半天;他才意识到许辉刚刚说了什么。
压根;没想过要出柜。
吴景安不解地看向跌坐在地上的男人,赤红的双眼说明他真是被自己逼急了。
他是在,说气话吧!
吴景安动了动嘴唇;强挤出个笑来;“你……你说什么气话呢,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许辉收回目光,低下头,一手撑着地站起身。
那句话一出口他知道,再也收不回来了。只是勇气,也在那一瞬间爆棚;一瞬间消散。
他不敢再看吴景安。
耀眼的阳光照着这失去了生机的冬日操场,不远处的几个男孩发出欢呼声,为了一记漂亮的三分球,为了一个简单的快乐。
他从不知道自己会把生活过到如此糟糕的地步。
他有随意挥霍的金钱,有令人羡慕的身份,有奢侈放纵的生活,有情人,有朋友,有潇洒,有快活。
他什么都可以有,唯独一个吴景安。
与他的人生,相生相克。
“许辉,你……你不是说,不放弃的吗?”吴景安的心紧张地狂跳起来,许辉的躲闪让他不安,无论如何,他也要寻求一个答案。
许辉:“是。”
吴景安更加不懂了,“既然这样…………”许辉的那一句话彻底打垮了他的自信,这一刻就连出柜两个字他也说不出口了,“那你……许辉。”
许辉深深地叹息,转过脸来时他看到了吴景安眼中的期待和担忧。
有些事,终究,躲不过去。
嘴角带着一抹苦笑,他说:“景安,你应该想到了,不是吗?我就是这么一个人,自私、卑鄙、混到不能再混的富二代。你让我说什么,让我亲口告诉你,我不会跟你分手,也不打算出柜,我就是瞒就是骗,找一堆女人回来就是要把这场戏演足了。我是个玩世不恭的大少爷,没人以为我会当真。等到这场风波平息,我会去找你,继续和你过你想要的日子。你想听这些吗?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我不见你,不打电话,并不全是因为我妈在调查我们的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怎么开口对你说这些话,这些让你看清我这个人的话。我是卑鄙、无耻,你要怎么骂我都行。可是,景安,我不打算跟你分手,哪怕你恨着我,怨着我,我也,也……”
许辉的声音哽咽,再说不下去。
一行泪从那个高傲的少爷眼角滑下,他快速地背过身去,掩饰自己的脆弱。
他的话停了,可他的意思吴景安已经听明白了。
原来除了出柜和分手,真的还有第三种选择。
他是个愚笨的人,怎么一直没想到,生活,也可以这样继续下去的。
看,许辉多爱他,为他们的将来铺了一条康庄大路。没有出柜就没有痛苦、烦心,他们还可以坐在种满花草铺满阳光的二楼小阳台躺椅上,悠闲地数着时光。
他们,还可以走下去的。
等到许辉情绪稍稍平复,转过身来时,吴景安才开口,语气平静地出奇,他说:“许辉,我可以等你,也可以陪你混日子,混多久都行。我只想问,将来,你会不会结婚?会不会有孩子?到时候,我算什么呢?”
吴景安的眼里一片清明,他其实已经不再需要许辉的答案了。
从体育场出来,吴景安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他浑浑噩噩地接起来,是他的老搭档张哥。
“你小子还死不回来,值长和单元长都来过了,我都说两回你上厕所了,你他妈就是拉肠子也该拉回来了。别废话,赶紧的给我回来。你奖金不想要给我也行,便宜那帮肥头你傻不傻!”
吴景安笑了,“这就回。”
挂断电话后,他急匆匆往厂里赶去。
他一路跑、一直跑,跑过了公交站台才想起可以坐19路车。于是跑回站台,等到车来上了车找位子坐下直坐到终点站才发现他坐的是9路。
又是下车又是跑,跑得满头大汗,有认识的大妈见了他说:“小心点别跑那么急,当心闪汗。”
吴景安刹住脚,愣不拉叽地一抬头才发现,居然跑回了家。
他一屁股跌坐在花园石椅上,歇下来的身子像被抽空了,乏得连根手指头也抬不起来。
稍一得到休息,大脑便立刻工作起来。
许辉……不出柜……富二代……混日子……不分手……结婚……孩子……
许辉最终没有回答他最后一个问题。
答案,心知肚明。
吴景安平躺在冰凉的石椅上,听小区幼儿园里孩子放学的嘈杂声,看天空中那渐渐消逝的最后一抹蓝色。
这里是他熟悉的家,这里的风景他看了七八年,却还是会被这些平常搞得心酸不已。
老李接孙子回来惯例絮叨好一会,齐妈家又熬起了呛鼻的辣椒酱,隔壁楼新搬来的小夫妻按着别克的喇叭。
到了回家的点,每个人都该回家了。
他的家近在咫尺,家里的人却远得找不到了。
许辉说爱他,说不会跟他分手,哪怕存着恨存着怨,也要把两个人拴在一起。
吴景安笑了,为这两年的美好,为这最后一刻的丑陋。
是啊,人心里多多少少都会存着点丑陋的想法,被皮肉被衣服包裹住,没人看得见。
如今许辉撕开了那一层伪装,把丑陋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
许辉自私吗?挺自私的,谁不自私呢?
他嘴上说不怕分手,其实私心里还是想着让他出柜,瞧,多自私。
出柜,这两个字现在想起都该觉得臊得慌。
他居然想让一个家中独子的高富帅为了他而出柜。
有点自不量力啊!
许辉的话打醒了不清醒的他,也让他认清了现实的残酷。
他想到了出柜,想到了分手,唯独没有算到这种结果。
不应该想不到的呀,男人的劣根性,他多清楚。
只不过因为那个人是他爱的,那个人是许辉,于是,不把他往最糟的那一面去想。
他有点理解厂里那些已婚女为何会有过盛的自信。
因为朝夕相对,总以为自己的男人是特别的,总以为那些一夜情找小三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永远轮不到自己。
他也被这种可笑的想法蒙蔽了。
原来许辉,并不特别。
晚上,他叫了一帮子同事来家喝酒,酒过三巡,醉眼迷离的老张哥还抱怨他太不是东西。
吴景安也有些醉了,靠着沙发频频道歉。
巡操王海是今年新来的大学生,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吴哥,还是你好啊,自己一个人住,没人管没人问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轻松自在。”
吴景安转过头看向他,王海的八卦厂里几乎都知道,和高中同学处了快六年,可小姑娘没考上大学如今在一家宾馆当前台,她爸前两年还因事进了监狱,王海的父母说什么也不同意他俩好,一个劲逼着他分手。
吴景安笑笑,“好什么呀,哪天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你是没一个人待过,过年过节的可怜着呢!”
王海又是一声叹,端着小酒杯一饮而尽。
吴景安抬头望着墙角那不起眼的蜘蛛网,“王海,如果再过个三五年你爸妈还是不同意你俩的事,你怎么办?”
王海:“还能怎么办,实在不行就瞒着他们把结婚证打了,搬出来单过。”
吴景安诧异地看看他,“就这么喜欢你那同学?连爹妈都不要了。”
王海苦笑:“哪能不要啊,就是因为想都要,才这么做。几年后,等我和钟兰有了孩子,就不信我爸妈还能死固执。到时候大团圆结局,不比什么都好。”
有人给吴景安倒了一杯酒,他一抬手一仰脖辛辣的液体直接灌进了喉。
辣得心都跟着难受起来。
酒散了,人走了,他瘫在沙发上不想起来。
王海说家人爱人都想要,才先斩后奏,再别扭也就那几年,久了,终能修成正果,大团圆结局。
许辉也说家人爱人都想要,所以不分手不出柜,就委屈一下吴景安做个永远见不得光的小三吧!
因为,没什么比在一起更重要。
果然,小人物和富二代的思想回路不一样。
而吴景安…………
吴景安从一开始就是个只想要过平凡生活的小男人。
一个家,一个爱人,如哑叔和张叔,如方叔和母亲,如孔新和他老婆,如世间所有平凡夫妻一样。
只想要,最简单不过的生活。
这一点,许辉怎会不懂!
喉头突然一阵奇痒,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得跪倒在沙发边,咳得把烧心的酒吐了大半,才终于止住。
找抽纸擦了擦嘴,望着一屋的狼籍,心酸蔓延。
他好想给许辉打电话,让他回来,让他来抱抱自己,让他把那些伤人的话都收回去,继续做他爱的那个许畜。
他想笑,他想哭,想着许辉在说那些话时的眼泪,想着他们无法再回去的美好。
一切一切,都让心酸加重。
眼泪,一滴滴砸在腿上。
他掏出手机,翻看里面和许辉在一起的合影。
每一张都是一份回忆,一份记录。这些真实存在过的快乐,只能被永远地留存在照片里。
从今以后,再没有人会在午夜时分偷偷吻他到无法呼吸,再没有人会用深情暧昧的声音叫他景安,再没有人能让他体会到撕心裂肺的痛。
许辉,他爱的许辉,他多想能爱到老,爱到死。
泪水滴落在手机屏幕上,花了两个人的笑脸,而他,只能躲在一个人的房子里悲伤地哭泣。
许辉的要求他办不到,这段爱,注定走到了终点。
98、人心
接下来的日子;许辉果然如他所说没再出现过。
这样的平静,吴景安也算满足了。
每天按时上下班;有时到菜场买点新鲜的菜;有时到超市寻摸点生活用品;有时和朋友同事喝个小酒打个小牌;有时一个人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抽半夜的烟。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新年来临。
他一个人准备了一桌子的年菜;倒上两杯酒,假装那个人还在;他吃着,喝着;笑着,说着。
他说,许辉;你要走就他妈滚远点,咱们老死不相往来,别拿什么打死不分手的话来恶心我,咱两好歹都是爷们,拿得起放得下,不就谈个恋爱嘛,不就是个男人嘛,丢了分了,
咱再找。你找女的,我找男的,咱桥归桥,路归路,吃完今天这顿散伙饭,就是天涯陌路人了。
他狠狠干了一杯酒,逼出新春的第一滴泪,也是从今往后的最后一滴。
万家欢聚、鞭炮齐响的那一刻,他醉倒在一个人的房间。
调成静音的手机里传来一条短信,响了几声后回归平静。
那一夜,衣冠楚楚的许辉出现在吴景安的梦里,黑西装白衬衫,一脸恶心巴拉的笑,挽着他的美娇娘走入教堂。吴景安站在人群里望着他,没有笑,没有泪,像看着个陌生人。
这样的结局,真实、美好。
吴景安也得到了解脱,好得他第二天醒来时感觉神清气爽。
年初一的太阳光芒四射,他伸伸懒腰,洗漱好后把被子抱出去和阳光接吻,挽起袖子把昨夜的剩菜剩饭收拾了,顺带把家里彻底打扫了一遍。
谁离了谁不能活啊,他要比他活得更好。
把家里贴上了许辉标签的东西收拾收拾打包打包扔下了楼,不能扔的扔不了的他心安理得的接受,妈的,老子让你睡了这么长时间,这点东西算便宜你了。
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时,他躺在沙发上拿起手机,把所有来电短信连带照片视频一起看也不看直接清空,打开浏览器上网搜罗搜罗。
许辉是富二代,许辉的能力他也见识过了。这样的人爱你的时候天上的星星月亮都能摘给你,一旦翻了脸,他的能力会把他变得十分可怕。
如果他坚持那狗屁的不分手原则,继续留在s市的自己十有八九是逃不掉的。
蒋路的事就是个教训,如果说那时候的自己还有几分天真,以为凭着努力能改变命运什么的。现在的他,绝不这样想。
在s市,许辉如果想让他寸步难行,简直易如反掌。
所以,过了伤痛期的他需要为自己找条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