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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酒香螺嘬嘬菜-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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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桃花颜色苋菜饭

每次走到人家菜地边或看到人家的菜地,脑子里总要悠远地冒出两行古人的诗句:“几畦蔬菜不成行,白韭青葱着意尝。”但在初夏时节,地里的茄子辣椒和豇豆青豆才起秧架藤子,南瓜也只次第连绵地开出一路黄花,此时“着意尝”的只能是瓠子和苋菜。尤其是苋菜,无论是间种在瓠子架下的空档里,还是齐崭崭地整畦呈现于地头,看上去总是那么爽心贴意的亲切可靠。雨过云开的菜园里,雨洗后的苋菜,嫩叶尖下缀着水珠,更是有着一种情意绵绵的清新舒展,叫人灵魂静滞。

“苋菜不要油,只要三把揉。”洗苋菜时,一定要揉出浮沫且把浮沫漂尽。沥干水,锅烧辣一点,要多放点油,这是张爱玲说的,再放几个蒜瓣煸一下,刺啦一声倒入苋菜旺火旺油翻炒。那种有深赤脉络、叶片肥厚暗紫的苋菜,搓洗时就像打翻了颜料罐,能染红几大盆水。这种苋菜宜炒得烂熟一点,直看着白蒜瓣也成了深红,夹到碗里时,白米饭和白瓷碗的边沿都会给染成妖冶的胭脂色。过去糕点作坊里离不开的颜料叫“苋菜红”,我们小时乡土岁月里吃过的欢团和馒头发糕上的那一点动人嫣红,其来源正是于此。最好吃的,是那种细叶初发的青苋菜,稍搓揉洗净,沥去水,投以拍碎的蒜头略加清炒,其香鲜柔嫩便伴着初夏的清新留在齿舌间。

郑板桥的画绝,许多题画诗的字句也是妙绝。记得他有两句诗“白菜青盐苋子饭,瓦壶天水菊花茶”,口感和色彩,都是信手拈来随意组合的。苋菜漉饭容颜深红,而属于那个时代微微泛青的盐,说明含杂质多,瓦壶煮雨水泡出菊花茶,最是所谓世俗生态。平和茶饭,敷色心思,品味之下,有着一种清宁的乡居生活的妥帖,很是让人向往。

读知堂老人那种人情冷暖的小品文,有一篇《苋菜梗》:“近日从乡人处分得腌苋菜梗来吃,对于苋菜仿佛有一种旧雨之感。”说的是那种老得不成样子“抽茎如人长”的苋菜梗,切段盐渍,泡入臭卤里,“候发酵即成,生熟皆可食”,夏天晚上吃粥尤好。吃的时候一吸,吸出根茎里呈胶冻状的嫩液,然后把不中吃的外皮吐掉,大约就跟我们现在吸果冻差不多。在我们这里,长到人高、叶下结出籽簇的老苋菜也是有的,但那是养下来做种的,一棵两棵孤单地立于地头,其余的,到了季节该拔的拔了该散的散了,苋菜老了就不中留。虽然我们这里也吃苋菜梗,却另有一种吃法。那已是草木葳蕤的盛夏了,苋菜青莹莹的梗给撕去外皮,掐成寸段,太粗太丰盈的还要从中间剖开,然后和青椒丝同炒,倒也甚是清新宜人。

我小时吃过一种蒸苋菜,那是早年缺吃少烧时“一锅烀”吃法:饭锅干汤后,把苋菜铺上,灶膛里续两把火将热气顶上来,饭熟菜好。拿一双筷子从热腾腾的饭锅头上将蒸烂的苋菜划进碗里,加上蒜泥、盐一拌,再淋上几滴熟香油,吃在嘴里味道也说得过去,只是显山露水的一锅饭尽成桃花颜色,就像打翻了颜料罐,那真是有的看了。我在游玩徽州时,还吃过米粉蒸苋菜,将苋菜里放入炒米粉,加鲜汤、盐、鸡精、油,拌匀,大火沸水速蒸。苋菜鲜嫩不软烂,色泽红润,味道香糯,咸鲜爽滑。徽州过去往婺源那边,还有一种吃法,就是拿苋菜做春卷,或者是他们喊成的“苋菜合(盒)子”,味颇不恶。令人不爽的,是眼下都市的许多餐馆里,但凡绿蔬菜,都是先在锅里倒重油“拉”一下,吃时腻嘴不说,蔬菜原有的清明味道也给粗暴地强“拉”尽失,这是典型的商业恶俗作风。

苋菜为江南特有,北方鲜见。但现在北京的超市里也有卖的,是那种圆盾状大叶子的苋菜,整把的扎了出售,根本瞧不出一点红绿相间的水灵鲜活。可笑的是,在琉璃厂旁一家餐厅的菜簿上,我看到有上汤苋菜,想见识一下是什么个做法路数,遂点了这菜。若是按规矩来,上汤的菜都是用高汤做的,就是说先略炒倒,再加高汤文火煨熟,起锅装入碗中,有时还有一点海米、黑木耳什么的加盟进来。但是,待我们要的上汤苋菜端了上来,一看,纯粹就是炒苋菜嘛……犹如循着一个清丽曼妙的名字,叫上来却是一个不堪看的俗妇人,而且那苋菜显然有点上了年纪,吃在嘴里粗糙糙得拉舌头。到底是北方水土比不得南方的软腴轻柔啊。

活色生香地长在《诗经》里大名鼎鼎的“藜”,就是一种野苋菜,大众的喊法是灰灰菜或灰苋菜,肆意生长于房前屋后和沟沟坎坎边。灰苋菜的幼苗和嫩茎叶,经水焯,再用清水漂去涩味,可炒食可凉拌或做汤,味道鲜美,口感柔嫩。胃酸多的人尤其适合吃灰苋菜,灰苋菜多碱,炒过灰苋菜的水用来洗碗很爽。

马齿苋也担了个“苋”名,却相去甚远了,但晒干的马齿苋同五花肉一起烧入了味,在溽暑夏日悠悠穿堂风的吹拂下,用来下饭,倒是很有几分情调的。

九、地苔皮的前世今生

地苔皮,也有一些地方喊做地踏菇或地拉子。地苔皮就是地皮菜,又名地木耳,为一种季节性的菌类和藻类的共生体,地衣的一个科目,算是植物界特殊的类型。这令人想到大地的衣服和皮肤。它的学名也取得怪怪的,叫葛仙米,占着《百家姓》上的一个姓,但和米却一点不搭界,不知其根据所从何来。

地苔皮类似于木耳,虽是单个只有指甲盖大,却长得有点夸张,呈波浪形片状,中间浅黄呈橄榄色周边深黑近墨绿色。不同的是,木耳是对称生长附根在腐木上,皮大肉厚;地苔皮无根,它是在特定的环境下才能生长出来。地苔皮是真正的草根菜。春末夏初,只要一场雨后,在那有点陈旧凌乱但却永远不缺少生机的堤坡草地上,就会长出一朵朵一撮撮这种黑不溜秋的东西来。而且在雨后刚放晴时才会出现,得赶紧捡,如果太阳稍微一晒,地苔皮基本就干了,卷缩成灰黑色,就没法捡了。地苔皮是雨季的匆匆过客,它们仿佛一下子从四面八方赶来,却又一下子就走完了这世上所有的路。新鲜地苔皮很软很薄,也像木耳那样富有弹性,但纤小柔嫩得多,抓手里滑腻腻的。

地苔皮也是多钙性土壤的指示植物,同时还是一种高级有机肥。长地苔皮的地方,土壤都不会太瘦,草显得浓绿而多汁,时常能看到野小蒜和牛屎菇。地苔皮很容易让我们想起孩提时的童心与柔嫩。小时候常捡这东西,雨后,阳光穿透云层斜射下来,仍有零星的雨点飘落,戴着草帽到野地里去捡。地苔皮像是雨后的精灵,黑亮亮地散落在堤坡上的草窠里,有蚱蜢和拇指大的灰黑土蛤蟆不断地跳,大阵的八哥在雨后远远地飞来飞去。那时有人相信,打过炸雷的地苔皮不能吃,吃了会肚痛生病的。

由于这东西是雨后湿漉漉贴在草中地上的,零散细碎,捡起来费事,上面会粘带着枯草叶、青苔、泥沙、蚯蚓粪什么的。回家后先洒点水,使它柔软膨大以免破碎,然后动细工一点点挑拣。又是用手择,又是动嘴吹,或是用手指弹。捡一筐回家虽然不易,择净洗净就更难了。不知洗过了多少遍,但地苔皮的褶褶皱皱间似乎永远也洗不净,吃时仍难免遭遇草茎细屑。

只是地苔皮烧出来后,搁点猪油,那个油润和鲜香,还有滑溜爽口……滑爽到你舌头轻易裹不住!你只要尝上一口,就抵挡不住要尝第二口,一尝再尝收不住筷。地苔皮清炒,将油锅烧辣,投进蒜茸、姜丝、辣椒先爆香,再刺啦一声倒入地苔皮翻炒,搁上盐,盖锅略焖片刻,出锅前撒上小葱或切碎的蒜苗提香。地苔皮下锅前要稍稍挤干水分,否则炒时渗水过多会冲淡口味。饶是如此,这东西缩头仍是大,看起来一大堆,炒出来只一小碗。但这一小碗就够你吧嗒嘴了。因地苔皮藻体富含胶质,富含氨基酸类的鲜味成分,本身就是味精,所以吃起来才清脆滑嫩,绵软香鲜,比木耳的口感好,辣呵呵的特别能下饭。地苔皮炒鸡蛋炒土豆丝,或是和韭菜一起炒,味道都不错,放入汤中更有滑而不腻的口感。凉拌则别有风味,有一股雨水的清新和宁静。好几年前,我在一家颇具特色的土菜馆里吃过一回地苔皮鸡汤烩豆腐。那次,我们四五个人各点了一两样自己喜欢的菜,说着闲话,听着田园小调时,菜很快便一一端了上来。看着那些熟悉的野菜,飘散着淡淡苦味,夹带着一丝丝泥土的芳香,心情不由显得格外的轻松和舒畅。那碗地苔皮鸡汤烩豆腐,真的可谓以柔烩柔,以黑间白,配上鲜红的海米,视觉上异常愉悦,吃在口中更是风味独具,很快就给我们最先干掉了。

雨后地里刚捡回的地苔皮,若是多得一时吃不了,洗净晾干,可以长期保存。日后拿出来用清水泡一下,做一锅鲜汤,仍是一道上好的佳品。我在江苏溧阳天目湖风景区,就看到盒装的“地衣菜”同沙锅鱼头及风干鹅摆放一起,作为当地的品牌土特产出售。

每次吃地苔皮的感觉都很好,想到那片雨后的天空,想到青草泥土混合飘香的味道,心情就湿润而有所思……或许,那就是对我的消失的童年生活的一种追忆和悼念吧。

十、螺蛳嘬嘬

“清明螺,赛老鹅”是说清明时螺蛳大补,且味美。这个时候的螺蛳刚由冬眠中醒来,少泥腥气,基本上无子,用姜丝喷酒爆炒,放少许水磨红辣椒,再撒上些葱花,那种紧结而又柔嫩的螺蛳肉,滋味实在不错。亦有以葱头椒丝爆炒,喷酒加糖,再倒上少许红酱油,后加宽汤,汤一开即出锅,这种做法比较清淡,着力突出螺蛳自身的鲜味,不仅螺蛳好吃,汤也鲜美,鲜美的汤里还含有缕缕沼泽的清凉气息。若是讲究的,将螺蛳连壳焖,佐以火腿丁、鲜笋条、东北茸耳、鲜辣椒丝和姜丝,让它们都淹在汤里,弄成咸鲜口味,则是仿制江浙那边餐馆里算得上是豪华之作的“上汤螺蛳”了。

事实上,螺蛳在圩乡,根本算不上是一道菜。打撒网的,拉拖网的,用耥网推虾子的,经常连泥带水将螺蛳弄上来,这里一堆,那里一堆,也没见谁来拾取。初夏天,走在乡下的水塘边,水面是随风翻卷而下覆的荷叶,还有慈菇叶,水底是隐约可见的披纷的水草,这些水草和插在水底的荷叶杆上,附着的螺蛳历历可数,有时能看清它们结成长长一串缓慢爬行,伸手即可捞上来一捧。

倒是在我离开家乡出外工作后,吃螺蛳的机会反多了起来。除了在餐馆里点菜时来一盘,不过事先要看好:一要新鲜,二要干净,偶尔也从菜场买回现成螺肉(那是螺蛳烫过后把肉挑出来)自家烧。螺蛳炒韭菜,是最易拿出手的。三月的螺蛳对三月的新韭,犹似好心情对好天气,清新鲜美,自可想象。只是这螺肉不是那么容易洗净,里面常常夹杂着一些鳞盖片、尾肠和草屑,最好放淘米水中洗,淘米水去腥去黏,且能让螺肉变嫩。螺肉下锅爆炝,火候一定要掌握好,既要炒透入味,又不过老难嚼。

街头常有卖五香螺蛳的。通常是推个小车,车上焐个煤炭炉子,炉子上垛只大号钢精锅,里面是热腾腾香喷喷的五香螺蛳,红尖椒和乌黑桂皮杂在其中胜过鲜艳广告。。电子书下载有一次,我仿其法,买来一堆青壳螺蛳自家来做。先将螺蛳放在清水里养两三天,漂几滴生菜油让螺蛳吐脏。待灰色棉絮状的秽物吐尽,淘净外壳再用老虎钳子一个个剪去螺尾,放油锅喷酒爆炒,加入姜、蒜头、盐、糖、红椒、五香和少量水,五六分钟后起锅撒上葱花就上桌了。其诀窍,务要使汤少,成黏稠状,螺蛳才入味。

螺蛳最好吸着吃,这样螺蛳壳里的螺肉和汁同时吸进嘴里,味道特别丰满滋润。拿牙签挑虽然方便,口味却差多了。螺蛳要剪去后壳,两头通风才能吸得动。吸螺蛳和嗑瓜子一样,是个技术活,吸时用力不可猛,猛吸就把螺蛳屁股里的屎肠子也吸进嘴里了,要吸得恰到好处,让螺蛳头进嘴,牙尖轻轻把后半截截住,舌尖裹住一吮,整个螺肉便裹挟带着鲜美的汤汁轻轻滑出。若是吮不动时,可用筷子头将螺肉往里抵一抵,抵松动了,再一吮就出来了。有人一双筷子将一盘螺蛳吃得烟消云散,清清爽爽,手根本不需碰螺蛳。也常有人戏谑说吃螺蛳像接吻,吃螺蛳多的人,接吻的功夫一定不会差。更有邪乎的,据说吃“上汤螺蛳”的高人,如果他要嘬口用力一吐,螺蛳壳能噗地钉入门板上,简直如同武侠小说中杀人于无形的独门暗器!尤佩服浙人吮吸螺蛳的本事和吮吸钞票的本事一样了得,但不知他们是否还记得自己乡土岁月时的民谚:“毛豆剥剥,螺蛳嘬嘬……”他们彼时的人生惬意,不过也就如此吧。

在街头,那些嘴馋的吊带衫女孩,常常买它一块钱两块钱的,拿个塑料袋或硬饭盒子一装,卖螺蛳的人再送上几根牙签,然后不甚文雅又不顾环境卫生地边走边吃。自然,也有三两个衣衫上品相的女孩子,先寻到湖边一处长椅相向对坐下来,铺一方餐巾纸收拢螺蛳壳,跷着染有蔻丹的兰花指,边挑边吃,巧笑倩兮,路人为之侧目,尤觉花草生情。

夏夜,于习习凉风中选一大排档,炒上一盘螺蛳一盘龙虾,要上三几瓶冰镇啤酒,再打手机叫来一友,对坐着便能将不尽的话题聊到深夜,不失为一祛暑快事。但有时不幸会遭遇一颗晦气的“炸弹”,正说着或听着时,这里用力一吮吸,“呵……”喉嗓眼里如同给捣了一拳,“呸!呸!”真正是臭到肚肠根里去了。于是赶紧用杯子里剩余的啤酒漱口,高声叫来老板,老板一个劲地打烟赔笑脸,连说再免费送上两瓶冰啤。摇一摇头,想想算了,人一生不就这样嘛,顺也好背也好,总少不了有几桩霉事臭事搅搅局的……于是就结账,就挥别朋友趿拉着拖鞋踉跄走人。

十一、遮眼大法的“水菜”

就像你不看原文,怎么也想不到周作人文章的标题《水里的东西》说的就是水鬼,我们这里所谓的“水菜”,外地人想痛了脑子,恐怕都想不出究竟是什么菜。

其实水菜便是河蚌肉。你觉得怪异吧,为何有此称呼?如果凡是水里出产的都能叫水菜,那为何又只有河蚌独享此称呼?大概是河蚌这东西剖开后,淋淋漓漓露出仿佛动物内脏那般滑腻腻、水歪歪的一团,看着让人不舒服,干脆就来个遮眼法吧。

不过,说归说,这水菜如果烧法得味,倒也不失为一道极有特色的菜肴。水菜的吃法以煲汤居多。冬日,菜市上有现成的干品,买回来后,先剪开硬肉,用温水反复浸泡,直至漂尽污物。然后放入切块的咸鸭或是咸腊肉,一同炖,炖到水菜几近酥烂,再投放几块笋片起鲜,最后撒上些葱花、胡椒粉,热气腾腾地端上桌,香味飘入鼻孔,诱人食欲大开!

如果要是吃新鲜的水菜,和螺蛳一样,最好在清明前,此时水中的蚂蟥还未生出来,河蚌没有蚂蟥来叮,最干净,且肉质清纯肥厚。卖蚌人用一把镰刀剖开蚌壳,将裙边一样的腮肠收拾干净,这样你就省事多了。回到家用清水洗净,切成长条,硬肉边儿不容易烂,得用刀背将边上的硬肉捶扁。热油爆炒后入沙锅,再投以姜丝、黄酒,然后放入豆腐,大火烧上热气,再改用小火焖,直焖到豆腐起孔。这个时候的河蚌豆腐汤,纯白色,和鲜奶无异。水菜属大腥之味,姜一定要放足,至汤味微辣,方才浓酽鲜美。

水菜、火腿、香菇烧青菜,算得上是一种不错的美食。选那种不大不小的青菜,开水烫过,从菜头十字形划开,备用。以火腿肉片与水菜同煲,至烂,沥去多余汤汁再略勾上点芡;青菜码盘,以水菜、火腿、香菇做浇头,深入浅出,相得益彰,不光河蚌好吃,青菜也异常鲜美可口。若是把青菜换成用开水焯过的豆腐丁,做法大致相同。纯白的豆腐丁,褐色的蚌肉块,还有鲜红的火腿片,再撒上碧青的芫荽末或是葱花,目注之下,岂能不大快朵颐!

性凉之物多能消肿利尿,乡谚“清明喝碗水菜汤,不生痱子不长疮”,是有一定道理的。江南有的是小桥流水,有湖有河有淖,凡为水泽皆生蚌。哪一处水塘快要干涸了,清可见底的水下弯弯绕绕地爬出一圈套一圈的泥槽,那是河蚌在寻找逃生的线路。通常情况下的河蚌,也就是手掌大小,外壳红亮清爽的是年轻蚌,肉肯定好吃一些。小时见过最大的河蚌,个头骇人,足有洗脸盆大,浑身长满深黑的苔藓和一圈一圈密密的纹,这种河蚌江湖走老了,肯定肉硬似铁吃不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我在下放的生产队一户人家的稻仓上方,见过一扇形似澡盆那般巨型蚌壳——当时就想,不知那扇壳中可曾走出过烧饭做菜的美丽河蚌精?

汪曾祺在他的那篇《受戒》中,曾策动过一个很有地方色彩的用词“歪荸荠”。其实我们孩童时就常在沟塘河汊里扎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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