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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清-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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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一顿,个个jīng神焕发。

一弯明月挂在二龙山山巅上,周宪章望着那弯弯的月亮,发出一声轻叹。

攻击旅顺,固然是为旅顺百姓报仇。但是,就算没有旅顺屠城事件的发生,这也是势在必行。

rì本举国上下对战争的前景充满了乐观,使得rì本国内弥漫着一种焦躁情绪,从zhèngfǔ到普通民众都认为,没有必要再与大清国纠缠下去,这个大清国腐朽没落,根本经不起打击!一场决定xìng的战役足以击败大清国,迅速结束战争!

在这种气氛下,rì本国内不再考虑谈判。因为,政客们相信,武力手段比政治手段,将获得更多的利益!在这种背景下,rì本外务省蛮横地拒绝了大清国和谈的请求。

周宪章敏锐地意识到,rì军即将发动的山东战役,不是一个孤立的战役,各方面的迹象显示,这将是rì军对大清国发动的一次全面战争!

这场战役绝不会仅仅局限于山东。

朝鲜、辽东同样要面临rì军的大举进犯。

然而,大清国朝廷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或者说,就算朝廷明白这一点,也无力应付。

第264章除夕(四)

朝鲜的章军、山东和辽东的清军,都将面临rì军的疯狂进攻。

而只有在朝鲜的章军,能够与rì军一搏。至于山东和辽东,rì军必将势如破竹,清军的崩溃在所难免。

一旦清军在山东和辽东崩溃,大清国的局面难以收拾,就算章军能够守住临津江,也将限于孤军奋战中。

一旦rì军攻陷了山海关,占领全部辽宁,就可以腾出手来,进军鸭绿江!

到那个时候,rì军可以从南北两个方向,向盘踞在朝鲜北部的章军发起全面进攻。

章军必然陷入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最终,逃不掉全军覆没的悲惨结局。

要守住朝鲜,就要守住辽东,要守住辽东,就要守住山东!

很多人看不到这个逻辑关系。

周宪章看到了,但是,rì军倾全国之力,在朝鲜、辽东、山东同时发起进攻,章军自顾不暇,哪里顾得到山东!

然而,rì军的全面进攻,看似天衣无缝,其实,并不是毫无破绽!

这个破绽很小,而且,隐匿在rì军强大的攻击力之中,很难被人觉察到,甚至,就连rì本人自己也没有觉察到。

这个破绽就是旅顺!

旅顺这座号称东方直布罗陀的要塞,是rì本全面进攻大清国的基地。

从大清国到rì本本土,旅顺的距离最近。而且,旅顺具备rì军发起全面进攻所需要的所有地理和物质基础,这里有军港码头、可以停靠大型舰船,有舰船补给维修的船坞,可以为战舰提供维护保养,一旦战舰受损,可以迅速威胁恢复战力;这里有军营粮仓,可以集结数万人的大军;这里还有兵工厂和水雷营,可以为随时为作战部队提供所需的军械。

旅顺可以为rì军提供在大清国本土作战所需的一切条件。如果没有旅顺,rì军从朝鲜或者rì本本土,根本不可能直接向大清国展开大规模进攻。

rì军向大清国撒开了一张大网,而旅顺就是这张网的网眼!

夺回旅顺,就是撕破了网眼!rì军在山东、辽东和朝鲜的进攻,就会土崩瓦解!

然而,要想夺回旅顺,却是千难万难,甚至是天方夜谭。

大清国建造的旅顺要塞,的确是一个东方奇迹。这座要塞的防御体系近乎完美。当然,反过来说,大清国丢掉了旅顺,这也是一个奇迹。

rì本人占据了旅顺要塞,绝不会像大清**队那样,轻而易举地丢掉旅顺。

何况,rì本对辽东半岛的防御,已经扩大到了金州以北,直到海城。

在辽东广阔的地域上,清军要想接近旅顺都难,哪里还谈得上夺回旅顺。

所以,不管是rì军还是清军,都不认为旅顺是rì军的一个破绽。

只有周宪章看到了这个破绽!

或者说,周宪章看到的不是破绽,而是一个概率极低的机会,章军攻取旅顺的可能xìng,只是存在于理论中。

然而,他别无选择。

要么在朝鲜等死,要么奋力一搏!

就算死在旅顺城下,也比在朝鲜等死强!

现在,张之洞送来了武器装备,在大清国,看见这个机会的,不仅只有周宪章一人!

周宪章有了信心。

有了汉阳兵工厂的武器,这支两千人的章军,其单兵装备已经远远超过了旅顺的rì本军队。有了88式连发步枪、马克沁重机枪、克虏伯野炮、山炮、机关炮、科尔特手枪,这支部队的火力,高出rì军同等建制部队三倍!

然而,在旅顺乃至整个辽东,rì军仍然占有压倒xìng的优势,驻旅顺rì军总兵力为第一师团直属部队和一个旅团,总兵力达五千人,而章军只有两千人。旅顺要塞是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永久xìng和半永久xìng的炮台、堡垒、战壕相互依托,炮台和堡垒上设置有各种口径的大炮五十多门,其中不乏大口径火炮,这些都是清军留给rì本人的,而章军的攻坚武器只有山炮和野炮。

更为严峻的是,章军孤军深入旅顺半岛,距离他最近的清军,还在五百公里之外的鸭绿江。他们无法为章军提供增援,而且,他们也绝不会为章军提供支援,因为,太后老佛爷就是要看到周宪章的灭亡!

想起太后老佛爷,周宪章不由得心中一动。

“盛大年。”周宪章叫道。

“在!”盛大年挺身出列,他的手里,握着一支88式步枪,腰间别着手枪,身着灰布军装,头戴大檐帽,任谁也看不出,他曾经是个投机商人!

“你的堂叔盛宣怀给了你这么多武器装备,他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这是兵工厂员工的捐赠品。别的什么都没说。”盛大年说道:“哦,对了,他还给了我十万两银票,说是跑腿费。”盛大年说着,从怀里摸出银票:“师长,卑职愿意捐出跑腿费。”

“既然是你堂叔给你的跑腿费,你就留着吧。”

姚喜低声说道:“十万两银子!你小子有那个命花吗?”

再过六个小时,大炮一响,二龙山下两千多章军弟兄,不知道谁能活着见到旅顺城。

盛大年瞪了一眼姚喜,说道:“报告师长,盛宣怀还托我给你带来一件礼物。他说要和你交个朋友。”

盛大年说着,把那个黄sè绸缎包裹的紫檀木盒子递给了周宪章。

周宪章解开了绸缎,借着月光一看,心头咯噔一下。

包裹木盒的黄sè绸缎上,绣着一只展翅yù飞的彩凤。

黄sè本是皇家御用颜sè,普通官员和百姓不敢乱用,否则就有僭越之罪。

而彩凤更是皇家专用的饰品,凤和龙是相对的,有龙就有凤,有凤必然有龙!

而这张黄sè绸缎上,只有凤,没有龙!

“这是盛宣怀给你的?”周宪章问道。

盛大年立正说道:“是的,是他亲手交给我的,而且,他反复交待,必须由我亲自交到师长的手里,不能交给其他任何人!”

周宪章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一只瑞士原装进口的怀表,指针滴滴嗒嗒走着。

周宪章小心地拿起怀表,却见怀表的下面,还有一张折叠成四四方方的白绢。

周宪章拿起白卷,捧在手里,轻轻展开,借着月光望去,白绢上是秀丽的蝇头小楷:

“义州总兵、驻朝鲜总理大臣、章军师长周宪章:rì寇猖獗,国事危艰,黎民罹难,山河崩碎。然,苟利之徒鼓噪于庙堂,怯懦之将苟且于疆场,熟识大局崩坏竟无一良策,食君禄而不知报效者,比比皆是。独有周君宪章,以卒役之身奋起于行伍,率孤立之军血战于疆场,阻rì寇、复平壤、丧敌胆,扬国威!虽武穆重生、继光再世也不过如此。

然,朝中清议妄言者、封疆实权自重者不识大体,无视宪章盖世之功,以道学之陈腐之言攻悍诽谤,无所不用其极。jiān诈猥亵之徒乘机游走于朝堂之上,钻营于太后之侧,诋毁宪章,以求私利。太后蒙蔽,不赏章军之功,反处处掣肘,yù剪灭章军。幸得皇上圣明,力排众议,多方维护,章军官兵方得无恙!

因为章军,太后对皇上心生嫌隙,常以言词斥责,而皇上不为所动,力挺章军,不该初衷……”

看到这里,周宪章心中豁然开朗,朝廷对章军的态度矛盾,原来他是夹在了太后和皇上之间。太后对章军怀有极深的敌意,而皇上却是刻意维护,章军能在朝鲜站住脚,离不开光绪皇帝的支持。

周宪章继续看下去:

“如今,rì寇yù犯我山东,山东局势危在旦夕,山东不保,直隶危矣!皇上rì夜忧愤,纵观我大清军队,唯有章军能解此危局。望周师长宪章能率章军虎狼之师,前出辽东,进击rì寇,收复旅顺!这是解此危局的唯一之法。皇上知道,攻取旅顺,千难万难,章军必将为此付出巨大牺牲……”

周宪章心中长叹,看来,光绪皇帝也不是庸碌之君,他对战局的认识极为清晰,对于章军的处境,也是如同身受,这让周宪章大为感动。

“孔曰取仁,孟曰取义!周君宪章是那晋高徒,必能不负皇上重望,率仁义之师进军辽东,攻取旅顺。当东方的海面上蛟龙出水,便是章军成功之rì。妾身必当亲往章军,犒劳忠义之士!”

周宪章看见“妾身”二字,吓了一跳,急忙向下看去,只见落款处写着:珍妃他他拉氏。

周宪章全明白了,这封信出自珍妃的手笔。而信中对于战局的看法,对于章军处境的同情,全都是珍妃的意思,和皇上没有关系。

而湖广总督张之洞敢于把大批武器装备秘密运送到辽东,必然是受到了珍妃的暗中指使。

周宪章听说过,珍妃与慈禧太后不和,慈禧太后早就想废掉珍妃。

珍妃这么做,必然是背着慈禧太后干的。

如果太后知道了这件事,将会更加仇视章军。因为,在她眼里,珍妃这是在勾结章军以巩固自己的地位,而章军就成为珍妃的帮凶!

这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斗争,这种斗争,比男人之间的斗争更为残酷!

因为,女人的思维方式一向是直线型的,她们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敌人!

章军夹在大清国两个最为尊贵的女人之间,前景堪忧。

第265章除夕(五)

政治。斗争中,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何况,政治。斗争的双方,都主动找上门来了。

周宪章必须做出先择——要么是慈禧太后,要么是珍妃!

满朝的文武大臣们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慈禧太后,慈禧太强大了,这个jīng明的女人统治这个国度已经有三十年,她的影子,已经渗透到这个国度的任何一个角落,三十年来,凡是与她作对的人,都会被她轻而易举地摧毁于无形之中。

而珍妃他他拉氏只是皇帝的一个嫔妃,她的年龄还不到二十岁,连她的名号都是慈禧给的!一个小丫头,哪里会是一个老太婆的对手!

选择珍妃,等于是选择失败,甚至死亡!

然而,在看到珍妃他他拉氏的名字的时候,周宪章毫不犹豫地站在了珍妃一边。

这封信里,有两个地方打动了他。

珍妃对于时局的认识,与周宪章的看法惊人的一致,rì军即将发动的全面进攻,其结点就在旅顺!周宪章对珍妃,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觉。很多男人都看不到这一点,而珍妃却看到了,她有着惊人的洞察力!

而珍妃对于章军的理解,更让周宪章感动。不管是在朝鲜还是在辽东,章军的浴血奋战,都没有得到朝廷的认可,那些王公大臣们,包括皇上和太后,似乎认为章军的胜利理所当然,他们只看到了胜利的结果,却看不到章军为此所付出的巨大牺牲和经受的艰难困苦。

只有珍妃看到了!

而她,仅仅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小女人!

周宪章把信折好,放进胸前的口袋里,拿起那只怀表。

显然,这只怀表不是盛宣怀的礼物。

那是珍妃他他拉氏给他的新年礼物!

周宪章打开表盖,月光映照下,指针指向午夜十二点整。

除夕已尽,大清国的甲午年走完了最后一秒钟。

已未年到了!

周宪章盖上表盖,把怀表收进怀里,叫道:“姚喜!”

“在!”

“把龟井兹名留下来的照片发到士兵手里!”

“是!”

新的一年到来了,惨烈的战争即将爆发。

站在二龙山下的章军官兵们,很多人活不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

但是,周宪章要让每一个士兵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打这一仗,为什么要死在这里!

……

běijīng,爆竹声声,万家灯火。

叶赫那拉那晋端坐在堂屋里,听者外面大街上的爆竹声和孩子们的欢笑声。

那晋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走到堂屋门口,门外的院子里热闹喧嚣,那是他的儿子和孙子们在庆贺新年,一个刚满三岁的小孙子点燃了一个二踢脚,二踢脚叮当,飞上了天空,院子里一片喝彩声。

那晋轻轻叹了一口气。

身边的老仆说道:“老爷,过年了,儿子孙子都来陪您过年,儿孙满堂,这是多大的福气啊。”

那晋嘴角的白胡子翘了起来:“我的徒儿还在冰天雪地里打仗!”

两行清泪,顺着那晋的脸颊,流了下来。

……

紫禁城,颐和轩。

珍妃他他拉氏坐在八角琉璃井边。

不远处,几个太监宫女点燃了烟花,烟花在雪地上绽放开来,发出五颜六sè的光芒。

“皇上在哪里?”珍妃喃喃问道。

“皇上和皇后在一起。”一个宫女小心说道。

“哦!”珍妃点点头:“过年了,龙凤呈祥。”

以往,每当她听说皇上和皇后在一起,珍妃的心里总是不那么顺畅。然而,今天晚上,她却觉得很轻松。

皇上和皇后的关系不好,不过,在除夕,皇上和皇后必须在一起,这不是家事,而是国事。今天晚上,皇帝和皇后同床共寝,代表着一年的五谷丰登。

珍妃背着皇上做了一件事,现在,她的心思全在那件事上!

就在刚才,志锐进宫给她请安,志锐告诉她,周宪章所部已经到达了辽东,接收了武器装备,按计划,他们现在应该到达旅顺城外二龙山。

这个消息让珍妃无比兴奋。

她的心中,竟然没有了皇上。

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只有一个人——周宪章!

珍妃突然出现了一个怪异的想法:决定大清国命运的,不是大清国至高无上的皇帝,而是一个名叫周宪章的男人!

那个人将要改变大清国的国运,以及和大清国紧紧捆绑在一起的、珍妃的命运!

“我要上一株香。”珍妃淡淡说道。

宫女把点好的香烛递到了珍妃的手里。

珍妃站起身来,面向东北方向,把香烛举过了头顶。

这株香,是给周宪章的!

……

颐和园,万寿山,佛香阁,一片宁静。

宫女太监们全都低头跪在自己的岗位上。

太后老佛爷正在敬佛上香,这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香,这个时候,绝不能有丝毫声响。

甲午年,大清国遭到了一系列惨败,甚至,是1848年以来,前所未有的惨败。

这个让太后老佛爷殚jīng竭虑的甲午年总算过去了。可是,迎来的,却是一个危机四伏的已未年。

慈禧面向佛像,举起了香烛。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慈禧猛地转过身来,身后的太监宫女吓得一阵哆嗦。

崔玉贵跪在慈禧的身后。

慈禧脸sè铁青:“你怎么回来了?”

“秉老佛爷,周宪章不在临津江。”

“他在哪里?”

“奴才不知。”

慈禧一阵哆嗦,手里的香烛落在了地面上。

“事情一定是坏在李鸿章这个老狐狸身上!”慈禧咬牙骂道:“传叶志超!”

“喳!”

……

天津,北洋大臣衙门。

李鸿章端坐太师椅上,张佩纶携夫人菊藕跪在李鸿章的面前,向李鸿章磕头拜年。

李鸿章jīng神萎靡,拉了拉棉衣,招招手:“贤婿请起,菊藕,你也是有身子的人了,快起来。”

菊藕已经怀孕五个月了,身子有些笨拙。

夫妻二人站起身来,李鸿章一声轻叹。

张佩纶躬身说道:“岳父大人还在为国事cāo心啊。”

李鸿章摇头苦笑:“国事轮不到我cāo心了。”

菊藕劝道:“父亲,凡事尽人事而听天命,父亲已经做了该做的一切,至于结果,不可强求。”

李鸿章点点头:“菊藕说的是,我只是不甘心。”

菊藕笑道:“父亲不甘心的,是不是张之洞啊。”

李鸿章哈哈大笑:“还是菊藕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父亲,”菊藕说道:“那件事让张之洞做了,和您做了,其实不都是一回事吗,都是大清国的臣子啊。”

“张之洞!”李鸿章说道:“此人有胆略,却又藏的那么深,我不如他!”

……

武汉,长江边,鹦鹉洲。

张之洞和盛宣怀并肩走在江边的小径上。

当年在朝廷上,张之洞与张佩纶激扬文字,弹劾百官,俨然是同盟者,然而,只有他们自己内心清楚,他们之间,其实是一种竞争关系。

两人都懂得“宁为鸡首不为牛尾”的道理,清流派的领袖只能有一个,而不是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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