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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事情太忙,姜笑川差点忘了有这回事,他听到容少白这样说,顿时苦笑了一声,“容会长您记得还真是很清楚啊。”
“如果不是荣某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也不会打这个电话来麻烦您的。”那边的容少白似乎是在车里,从电话里能够听到隐约的引擎的声音,“如果我没有计算错的话,姜市长您现在距离市政府很近,能不能请您顺着大道往西边那棵槐树下面?”
这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一个,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姜笑川一个政府的高官,跟容少白这种黑道的头子混在一起像个什么样?
还是那句话,人言可畏,到底别人会杜撰出什么来谁也不会知道,而且舆论的杀伤力太大了。
姜笑川挂了电话之后依言走到那棵槐树下面,不一会儿就看到一辆轿车过来了,停在他的身前,后座拉开,姜笑川看到后座里坐着的容少白,给他打了声招呼。
“你是早就算好了我会答应见你?”
容少白坐在后面,前面开车的是个戴着墨镜的司机,姜笑川不认得,也没有多看一点,这种见面的事情容少白应该知道轻重,既然带了外人来,那么一定是信得过的,他不好过问什么。
听到姜笑川的问题,容少白点了点头,“的确是算好的,听说您接手了钱启明跟周前的工作?”
“对,容会长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呢。”其实按照纪委的办事制度,在没有给钱启明定罪之前,一切的消息都该是保密的,可是现在却泄露出来这么多,纪委那边大概真的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认识几个军方的人,他们在东南亚那边恰好知道这个消息。”军区的武装就是为了出各种各样的任务,维护国家安全,随着中国的和平武装走向世界,出国执行任务的军队也多了起来——只是,容少白跟军方搭上线,这听上去未免有些太可怕了。
他想起薛延报给他的消息,容氏和军方之间似乎有着关于军火方面的交易,说军方直接把人民武装的装备拿出来是不可能的,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武器走私。
只是,这种事关机密的消息,容少白怎么会这么简单就对姜笑川说了?
姜笑川的处世哲学是,不知道的不要去打听,因为听来的秘密很可能会害了自己,还要懂得保密。
只可惜现在是容少白主动地将这个秘密塞给了他,在他还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
“容会长,你说这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现在的姜笑川看上去就不是刚刚上车那么和善了。
容少白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惊讶的地方。他只是手指转着自己指上银色的戒环,斟酌着说道:“也许我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无理,可是我感觉现在只有姜市长能够帮我,我们容氏——是想要洗白的。”
姜笑川一下抬起眼,两眼之中的温和完全褪去,他唇边的笑容却完美地挑起,“容会长,你在开我玩笑吗?”
容少白是容氏新一代的掌门人,上一代的掌门人将容氏交给了这个县的过于年轻的人,就是希望他带领容氏走出困境,只可惜容氏泥足深陷已久,要□是很困难的。
“我是认真的。”
容少白的笑容忽然之间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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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七章 窃听
容少白说自己是认真的;可是姜笑川觉得他说的事情可能性很小。
他不会忘记,容少白从里到外都是黑的;之前容少白还贿赂他;在容少白的眼中他应当是染黑了的,可是现在容少白却对姜笑川说,他想要洗白。
天底下最冷的大笑话。
姜笑川看着容少白那微冷的神情;脸上笑容不变:“抱歉,姜某无能为力。”
容少白转动着自己戒环的手指顿住了;他没有想到姜笑川拒绝得如此干脆;这倒让他有些疑虑起来。“姜市长是妄自菲薄了;其实您完全有能力。容某手中没有任何能够威胁您的东西,我希望您能够帮我;其实这件事也对您有益。之前秋伯和秋毅的死;大约一直是您心中的一个疙瘩——”
又开始藏话了。
对话的技巧被容少白轻而易举地玩弄着,以期收到最好的效果,可是姜笑川对于容氏的那件案子并非完全不知道的,他知道那冰山一角,虽然难以窥其全貌。不过,糊弄糊弄容少白大约是够了吧?
“这件案子已经完结了,容会长,你们会所里面的那些黑幕我没什么兴趣了解,虽然我从别人的口中听说了一些不好的,不知道是不是捕风捉影的东西——干那些踩线太过的事情,迟早是会出事的,容会长您说想洗白,我觉得这很好,在精神上无限地支持。”
也只能精神上支持了。
于是容少白终于苦笑了,双手一摊,极有风度,“姜市长您这样说就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容少白这动作带着难得一见的洒脱,倒是让姜笑川有些眼前一亮的感觉,不过他也知道这样的容少白不过是昙花一现,容少白毕竟是整个成州地下势力的最高掌权者,他不容许自己有任何的闪失,就算是洗白也要成为最厉害的,这样的人争强好胜,心里存着几分磨不去的骄傲,最后必然会为这样尖锐的骄傲付出代价。
“不是姜某不愿意帮助容会长,而是——容会长的这个问题实在太让人无措,容会长你所接触的那个层次的人还不是我能够对付的。不过容氏洗白是很正确的一条路,容会长不愧是整个容氏的掌舵者,我很佩服您能够有这样的胆魄。”
容氏是黑道组织,表面上容氏会所还是优秀企事业单位的饿代表,可是背地里它的地下交易从来没有停止过,而且暗地里有些一直让容少白很不喜欢的交易有愈演愈烈的架势,他敏感地从这样的趋势之中察觉到了危险,所以他现在想要抽身而出,只不过跟那些人的牵扯太深,有些放不开手脚。
容少白其实早就预料到姜笑川会那样说,所以失望归失望,也不会太惊诧,“姜市长虽然接管了经济方面的工作,不过想必治安这边也不会落下来吧?虽然大忙帮不成,不过我希望——在一些小事上能够得到姜市长的一些帮助。”
姜笑川忽然觉得容少白的面具太厚,之前他说的那个忙根本就是姜笑川帮不上的,他还要说出来,现在却又提出了其他的要求,这是大的没法儿求,求个小的,聊以安慰,还是前面铺垫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提出现在这样的要求呢?
如果是后者,那么足可见容少白到底是多么会玩弄手段的一个人,前面故意说了那么多,一般人帮不上忙就会觉得有些愧疚,而后如果对方再提出一个跟前面那个要求相对比不太高的要求,被请求的人一般就会答应,因为这个要求恰好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出于前后两个要求的对比,他会下意识地答应对方。
这就是谈话的时候的心理错觉,其实后来提出的那个要求在单独看的时候也很可怕——只是不知道容少白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姜笑川先将自己内心的警戒级别提高了才道:“容会长请说。”
容少白转眼望了窗外飞逝的景物一眼,先对司机说了一句“开慢点”才回头注视着姜笑川,在他眼里的姜笑川,也是很冷静很镇定的。“赤色和青团之间过几天火拼,容氏也要参加,姜市长您到时候能够不要插手吗?”
哈,不要插手?
容少白还真的很会狮子大开口啊……
姜笑川双腿一架,笔直的西装裤的裤缝线顺着他腿侧弯着起来,曲成一个比较尖锐的角度,为一向以温和示人的他增添了几分尖锐的棱角。他看着自己交叠在膝上的双手,淡淡道:“我毕竟还是个副市长。”
说实话,他不懂容少白为什么一定要参加青团和赤色之间的火拼,容氏三大黑道势力,彼此纵横,错综复杂,关系很乱,各大势力之间的派系也不少,时不时就要有一阵摩擦。
上辈子姜笑川跟容少白是交浅,可是利益关系很深,毕竟他管着的是治安,容少白正是他政绩的关键。
青团和赤色之间的火拼是早在容少白的预料之中的,那个时候容少白不知道为什么决定要加入进去,而放弃之前制定的坐收渔翁之利的方案,导致容氏在那次火拼之中实力大损,那也是姜笑川很严重的一次政治危机,毕竟黑道火拼的事情闹得太大,他这个管着这方面事情的副市长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这些事情后来还是越青瓷动用了自己的资源,再加上姜笑川自己也是很有手腕的人,第一时间站出来对公众作了解释,并且迫使容少白牺牲了自己的利益,进行了一场□,这才平息了整个事件。
上一世就被容少白的这个方案折腾惨了的姜笑川,现在自然对这个方案无比反感,他不得不劝说容少白:“你这样贸然参与这二者之间的火拼到底能够得到什么?我从来都觉得容会长是个很聪明的人,可是在这件事情上的处理,请恕姜某实在无法苟同。”
只可惜正如姜笑川所想,容少白是个聪明人,他闻言,只是一笑,说道:“姜市长既然觉得容某是个聪明人,又怎么会觉得在下会干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呢?”
“那么便是我愚钝了,容会长又到底想要干什么呢?”不给个理由就要姜笑川为他们之间的火拼行为放行开绿灯,姜笑川又不是傻子。
容少白苦笑一声,“我发现姜市长你真是越来越不通情达理了。”
姜笑川惊讶于他脱口而出的坦诚,可是一转眼再看容少白的时候发现他的表情立刻变成了防备和谨慎,似乎是惊觉自己方才说错了话。
在政界,说话需要特别小心,一句话的错漏就可能被别人说成是组织路线有问题。姜笑川一件很典型的事,某十年的时候,有位老师负责写大字报,要求写的是“打倒蒋介石”,可是这位老师不小心写成了“打倒毛”,他一写下来就知道糟了,连忙将那字收起来,可是还是被人看见了,后来这个老师直接被打成了反毛□,下了牛棚。这只是那个特殊年代的一个特殊的例子,现在虽然不会这么厉害,可是在政界,说话谨慎那是必须的。
容少白是混黑道的,也是个商人,虽然天赋很高,可是在有的方面还是略有欠缺的。
“姜市长一定知道,有以退为进和借力打力这两个词。”容少白恢复了正常,只是又开始慢慢地转着自己的戒环了。
以退为进,借力打力……
他大约知道容少白要干什么了。
只是,这不一定是最好的办法,很冒险。
姜笑川沉默了许久,他想着这场火拼原也是他阻拦不下来的,这些人迟早会来这么一出,可是容少白如今这样说,他倒是也不介意从这之中获得一些好处。
“事前我不会干涉,可是我希望在差不多要结束的时候能够让人给我下面的人一个消息,把整个事情收拾掉,也好跟公众交代。”
容少白点头,“这样正好,那些人——清理干净了才好。”
这是一个看上去双赢的协议。姜笑川给这一次的会面下了结论。
他是在市政大院的前面下车的,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拿出手机给连城打电话,现在他已经不是完完全全具有自主决定权力的人了,更何况是——进行权力交易这种黑幕事件呢?
虽然他知道中纪委那边处理事情也有自己的原则,在一定的范围内,官员们的踩线行为只要不太过分,他们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整个社会的主基调还是要和谐,偶尔抓几个出来敲警钟杀鸡儆猴也是为了和谐,所以姜笑川的行为大约还是在中纪委允许范围之内的。
他拨通了连城的电话,便听到了连城的声音。
“我是连城,姜市长是因为成州经济审查的事情专程打电话来的吗?”
——不对。
姜笑川下意识地看了自己的电话一眼,屏幕上的电话号码还是那个,听筒里的声音也是连城的,他甚至自报了家门说自己是连城了,可是——连城说的话不对。
姜笑川绝对不可能因为经济审查的问题给连城打电话,这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
他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东西,想起来很慢,可是真正的时间也就是那么一晃神,他顺着连城的话说道:“是的,成州的经济审查工作还在开展之中,不过姜某刚刚接手这方面的工作,还不是很熟悉,所以如果有什么错漏,还请连副处不吝赐教。”
“姜市长客气了,回头我会请人将细则发到您那里,还请不要太担心。”连城的口气听上去很和善,可是因为话题不对的问题,姜笑川总觉得这里头夹杂着诡异的沉重。
“那么就麻烦连副处了。”
“没事儿。”
于是挂断电话。
姜笑川看着手机,皱着眉,这种情况……实在是……很棘手。
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电话压了之后,过了不到一分钟,另一个陌生的号码打进了姜笑川的手机,他接了起来。
“姜市长,我的电话被窃听了,刚才实属权宜之计,您别介意。”连城似乎是在笑,可是姜笑川听不出他这话里的意思有什么值得笑的。
姜笑川的一颗心都在往下沉,连城的电话都能被窃听,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权力能够做到的事情了。他在为自己的前路担心,也为连城担心,只是他什么也不能问,只是“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将之前跟容少白的事情说了一遍,连城那边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只是说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一定记得报备,再没有多的表示。
他这是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了。
挂断电话之后,他看着自己手机上的两个通话记录,再看着连城最开始用的那个手机号,顿时觉得头顶上的天幕黑沉沉的,快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要开会,神烦= =跪求日更一万改成日更七千……QAQ
还有一章十一点左右来刷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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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八章 弹壳
姜笑川怎么也想不到;他一路思索着走进市政大院的时候,会在很偏僻的一个角落里看到姜恩成跟越青瓷坐在一起说话。
不是姜笑川眼睛好喜欢一边走路一边乱看,越青瓷坐的位置很隐蔽;就在树背后的一张长椅上,从大道这边根本看不见他们两个人,姜笑川只是听到了很轻的吹哨子的声音;那声音很奇怪,似乎不是传统的哨声,似乎是什么改装的小哨子;听上去声音很别扭;不过带着金属的别致感。
就是这样的声音吸引了姜笑川;引得他挪步向着自己以前从来不会往里走的花园里行进了几步;然后就看到了这一幕。
越青瓷坐在他父亲姜恩成的声音;一只手的手腕上缠着黄带子,一只金色的小哨子挂在他大拇指附近,另一只手掌上却是一只长长的空弹壳,刚刚似乎就是这个东西发出的声音。
姜恩成将那弹壳接过去,拿在手里看着,脸上带着笑容。
姜笑川就那样在两个人的背后站了很久。
他眼前的越青瓷看上去不像是以往那么冷峻了,他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看着手上的小哨子,声音拖得有些长:“所以后来那个人走了,战友什么的……有时候也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姜伯父肯定比我清楚的吧?”
姜恩成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摇了摇头,“你还是个年轻人,说话这么老成干什么?跟我家那个差不多了……”
姜笑川是从小就那样,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习惯了,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军区来的越青瓷这么优秀的人,竟然也有这个毛病,他正要说什么,一扭头眼光一闪看到了姜笑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出来:“哎呀,背后真的不能说人,一说肯定出现。”
闻言,越青瓷转过脸,那残存的笑意忽然之间就僵硬在了脸上,那一刻,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可也只是一瞬间,他就恢复了过来,很客套地喊了一声:“姜市长,下午好。”
是下午的末尾,只不过天气阴沉着,没有夕阳,自然也就没有落日的余晖,整个市政大院的园子里显得有些冷清,接近初夏,长椅前面有个人工湖,湖中心有着假山,喷泉不断地涌出来,看上去的确有些山水园林的味道,毕竟是市政大院,环境自然是要好一些的。
姜笑川走过去,感觉着湖面上的风吹来,那眉头就皱得更紧了,先是回了越青瓷一声“越少校好”,紧接着却对姜恩成说道:“虽然快接近夏天,可是这两天天气不定,湖边上风大,爸你前几天才去医院做过检查,还是先进去吧。”
姜恩成有些不好拒绝,只能笑笑,姜笑川是一片孝心,他只好指了指越青瓷,说道:“今天是他送我回来的,我到外面去,腿脚不方便,买了些东西回来,结果竟然拿不动了,多亏了这年轻人啊。”
闻言,姜笑川看了越青瓷一眼,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一会儿出来再谢谢他,你先进去吧,你这身子骨吹不得。”
姜恩成没办法只好依了姜笑川,他知道自己儿子和送他回来的这个年轻人之间的关系不是很简单,是他一手将姜笑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