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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呢!”
于是他坐回到钢琴前面,看着贴在墙上姚娆玉照。姚娆坦然自若朝他微笑,并不掩饰眼角周围的细微皱纹。
“你不叫我放弃我就不放弃。”他对她说,“比赛既然还有三个月,我花一个月的时间使劲悼念你,花两个月的时间死命练琴,到时候一定给你拿来第一名。你看如何?”
他觉得好多了,于是继续收拾东西,将书啊谱啊什么的统统打包。他想知道时间,因为没有钟与表,只好开了手机。
这么一来,他首先看见的不是时间而是短信了:“我是姚媛,正在音乐学院附近的麦当劳。我等你开机已经一个钟头了!”
他想了向,直接拨了过去,让她来公寓见面了。
第一部分第七章 哭泣的无名河(3)
姚媛进了屋,先看见锃亮的三角钢琴了,对舒逸文说:“记得你发誓要弄架三角的。看来你靠自己的力量提前实现誓言了。哦,这屋子不错,想必也是你用自己的钱租下的。”
“你就是为了说这些话找来我的?”
“我来,不想听你说废话弯话,就想问问你:你跟我姐什么关系!”
“我跟她的关系明明白白写在我的脸上,还需要我回答吗?。”
“好,还算诚实,没有欺天瞒地。知道我还要问你什么?”
“她是不是来看我的路上碰见车祸的?是的!我不该缠她来这里!”
“她本不想来?”
“起先不肯来,怕焦和平在日本打电话给她,发现她不在。是我杀了她!”
“真要是车祸的话,就不是你杀的。”
“她给我催得心慌意乱,所以就出了车祸!她开车多棒啊,跳芭蕾似的!”
“女人心急如焚地赶赴跟男人的约会,不可能是给催来的!爱是风,沿途不停,不顾一切,亏你爱她!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他说:“她为了我而死了,可我在她死后什么都没做,就打了一个报警电话!”
接着,他告诉她自己去海边公路接姚娆,没接着她,发现她在悬崖峭壁坠了海,就报了警,报警之后就吓得回家去了。
姚媛哭了:“姐跟你好,真是瞎了眼啊!”
“我无时无刻不在良心谴责中,无时无刻不在悼念她,无时无刻不在……”
“少来华而不实的东西!本小姐是打枪的,喜欢直来直去!我问你:你是怎么跟她发展到这一步的?”
“去年底,我应邀给舞校芭蕾毕业班公演的《仙女们》伴奏。我没有给安排在乐池弹,就在舞台一角弹。你姐也去了,经历了一次很大的震颤:一是那些女孩太年轻了,太完美了,二是我的演奏太棒了。她说我的手指在跳舞,我的身体跟着一块跳,极大地调动了舞蹈者的激情,也调动了她的激情。”
“你们一见钟情了?”
“一见如故。”
在演出后的冷餐会上,姚娆当着许多朋友的面跟舒逸文攀谈,语气温柔,问他是打哪来的乖孩子,是不是还在音乐学院念书。他一一问答了。她问他平时是不是带学生挣生活费,他说带得不多,因为想参加后年初举行的拉赫马尼诺夫国际钢琴比赛。她听后叹气说:“既然这样,我就不麻烦你了。”他连忙问:“大姐要我做什么!”他的话引起哄堂大笑了。他想了想,明白不该叫如此美丽的女人为大姐,连忙改口说:“太太要我做什么?”这还是引起了哄堂大笑。他红着脸重新说:“小姐要我做什么?”其他女人这才不笑了,而姚娆则大大方方说:“你抽得出时间教我跟其他几位太太学琴吗?不必多,一周一次足够了,我们学琴是纯粹为了消遣。”
“你很忙,为什么还要答应?”
“她身上有一种东西,叫我无法拒绝。”
他正式开始上钢琴课了,地点是在某位太太的情人开设的乐器店里,钢琴足够用了。不过,这与其说是钢琴课,不如说是恳谈会:姚娆的那些朋友都是阔太太,太喜欢说话了。
“姐也咋呼?”
“表面上随大流,实际上很不喜欢。要数她最认真,人也聪明,一学就会。我知道那些人是她特别给我揽来的。”
“每周一次,能挣多少?”
“总共九个,每人一次付五百,一个月挣多少,你算吧。”
“将近两万块!”
“过了三个月,你姐缺课了,缺得厉害。我打电话问她怎么不来了,她说受不了那么吵嚷。可她的钱照给不误,是直接寄给我的。我既开心又不安,建议单独教她,她答应了。地点是在她的一个出了国的朋友家里,有现成的钢琴。她学的时候少,我弹的时候多,我好像是在给她开独奏音乐会。她喜欢听抒情的,忧郁的,骚动不安的。”
“她听哭过,对吗?”
“是啊!”
“是你打动了她,还是琴声打动了她?”
“她说被我的气质和琴声一道打动了。”舒逸文站在窗前流泪说,“我觉得不光是那两种东西叫她哭的。我问她到底怎么了,我们是朋友,就不能对我说说吗。她说了:老公唯利是图,违背诺言,在避孕套上做手脚,逼她生下孩子离开了舞台。”
第一部分第七章 哭泣的无名河(4)
他为她的美丽、母性和孤独所着迷,她则被他的才华、青春和纯朴所吸引。于是一星期一次课变成了一星期两次课。她营造出一种崭新的环境,不仅将钢琴课当成钢琴课,同时也将钢琴课当成芭蕾课。
“钢琴课怎么能上成芭蕾课呢?”姚媛很好奇。
舒逸文嘲讽道:“你不了解你姐,也许不屑了解她。你是运动员,不是艺术家,艺术方面的领悟力差点!”
“你说明白点,我不就明白了!”姚媛怒道,“艺术家就喜欢夸大其词,有什么了不起的!”
“难怪你跟你姐没处好关系,今年春天跟我也是的!”
“少扯这些!”
“好吧,继续说!”他背对她说,“她怀念舞台,灵机一动,提议学一个钟头钢琴,就活动活动。她穿上了特地带来的芭蕾行头,要我弹著名的芭蕾舞剧配乐或独立的小品。她将朋友家的客厅当舞台,将我当唯一的观众,尽情跳着。这还不算,她甚至教我跳王子,跟她配戏。我尽量满足她的要求。可惜我的舞姿很难看,主要是她在跳。”舒逸文啜泣说,“美极了,我又看见了:像一片白色的羽毛飘来飘去,无比轻盈!”
“我也看见了!”她哭着说,“我小时候也想跟她一样。”
“她坚决不让你学。”
“哦,连这事她都告诉你了。”
“她是为了你好,觉得芭蕾演员练得太苦,舞台寿命又太短……”
“你别净替她说好话了,不管怎么说,那件事上头是她不对。”
“你是说你跟萨……”
“别说了,歇会儿吧!你真累人,你的故事也真累人,都累人!”
舒逸文停下了,找来几瓶法国原装的矿泉水,说:“这是你姐最后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买的,说下次来的时候就不用出去买了!她没有想到她自己喝不上了,喝上的是你,她的妹妹!”
“你就使劲煽吧,”姚媛呜咽道,“你是艺术家,天生就能煽!对了,她来的时候,你们上哪吃饭?”
“你饿了吗?”
舒逸文将姚媛带到附近一家餐馆,用最后的钱给她要了好几个菜。他吃不下,看着她吃。她见他瘦了一大圈,就以姐姐的名义让他吃。他不想辜负她的好意,于是勉强吃了点。
先前的交谈还在继续。
“公寓是姐为了方便跟你约会……”
“不,是方便我练琴租的!”
“对不起。你不是挺有钱的?”
“你觉得那些富婆能学长吗?不到两个月就散了,照旧去俱乐部混日子了。我总共挣到五万块左右,刨除日常开销,都寄回家了。我老家有一大家子人呢。”
“三角钢琴是她送的?”
“她买给我的,觉得我练三角钢琴比较好。她还给我了一辆富康,要我代步用,免得我出去挤车浪费时间。她说你可以当我借你的,以后挣了钱还我吧。”
姚媛想了想,另起了一个话题:“姐生了孩子,角色没转换好,对孩子很失职!”
“她很后悔,很痛苦,怀疑心理出了毛病,为此专门去看过忻然的门诊。我想,她对孩子不好,主要是因为孩子是焦和平用卑鄙手段让她怀上的。焦和平太坏了,达到目的后就不在乎她了,让她倍感委屈和压抑!”
“这事需要进一步调查,谁对谁非,现在还不好说。”
“调查?”他警惕了,“你是为了调查来找我的!”
“不是不是!”她坚决予以否认,“我只是想知道姐最后的日子过得好还是不好。你们几时发生关系的?”
“很晚。”
“为什么?”
“一开始我把她当大姐看,她也把我看成小弟。可我们毕竟是男女,有血有肉,结果就……”
“太笼统了。”
“有些事一般问问就可以了,你为什么要听细节!”
“你不说就算了,”她脸红了,“为什么这么说,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我没把你看成什么人,是你下意识地把自己看成什么人了!”
“你嘴里的话远没有你手上的琴动听,一点不饶人,被老……大女人宠坏了!”
“你就没被老男人宠坏吗?”
她惊诧了,以为他晓得自己跟焦和平的关系了:“你说什么!”
“你不也到处得宠吗?”
“这倒是!”她放心笑了。
她有两个互相联系的重要问题掖着还没问。如果问出名堂来,是能够判断焦和平是不是派人杀了姐姐的。早该问了,可她知道现在不是冲动打头阵的时候。所以一等吃完,她提议去随便走走。舒逸文说最好去无名河畔走走,因为不久前,只要晚上人少,只要姚娆不急着回家,他跟她总要走一走那条河。
第一部分第七章 哭泣的无名河(5)
无名河是本市的弃儿:从古到今,不论百姓、文人抑或官员,总是冷遇它,无视它的存在,甚至都懒得给它起一个动听或不动听的名字。
其实,河名早已经取好了:无名河。
它一度是破烂之地,行刑之地,凶杀之地。然而到了日益讲究生活质量的今天,它终于时来运转,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了。
现在,它两岸的烂屋通通拆除了,不仅保留下来一些古树老木,而且广植树龄超过三十年以上的大树;每隔十步路,施加人们迟到的关注的目光,一盏盏草坪灯。
所以它已是本市著名的城市山林了,难怪本市的一位著名诗人在电视上说:“它给你一个忧郁的借口,给你一个抒情的诱因,给你一个宣泄的渠道,给你一个激情的角落,给你一个哭泣的保障。”
难怪舒逸文一到无名河畔,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了,说:“这条河现在是我的伤心之河了,幸好今天不是我一个人来!”
“好地方,晚上一定更美。”姚媛想切入那两个问题,“可想而知,姐同你到这里散步有多开心。——那你跟姐的关系姐夫发现没发现?”
“她同那些太太跟我学琴的事焦和平知道,她后来单独跟我学的事没对焦和平说。她每次出来都找很硬的借口。”
“她太爱你了,所以勇气倍增了。姐说起过将来吗,跟你的将来?”
“我很想成名成家,那样的话,就能娶她了。”
“姐想过要离婚吗?跟焦和平谈过这方面的事吗?焦是怎么答复她的?”第二个要紧问题她以连珠炮的形式问出来了。
“你的问题可真多!”虽然这么说,他暂时还没觉察她问这些问题的真实意图,“她跟焦说没说起过离婚,我不清楚。我问过她,她总说我就算离婚,再嫁的人也不一定是你呀。我说我不管,起码我非你不娶。她笑着笑着,忽然难过了,说等你到了三十,我都成老太婆了。”
因为事关重大,她握住他的手问:“你肯定姐从未跟姐夫说起过离婚!”
他凝视她:“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我很好奇。”
“她没说起过离婚的事,倒是经常说起你,说你像男孩,尤其是小时候。”
她几乎没听见,沉浸在偏执中,自言自语说:“姐那么不快活,肯定跟焦提起过离婚啊!”
“到底怎么了!”
“对不起!我喜欢自言自语,姐这也跟你说起过吧?”
“没说起过,她说你直筒子脾气,行动多,思考少。”
“她为什么老是贬低我!”她情不自禁地挽住了,或许下意识将他当成从前的焦和平了。
“怎么了!”他感到很意外。
“不就挽着你?”
“你有个秘密对象了?没让家人知道?”
“扯淡!”她吓了一大跳,赶紧抽出手来,与他保持相当距离了。
“这么说,我估计对了?”
“怎见得我有那么一个人?”
“你身不由己、自然而然地表现出恋爱中的女孩的特点了:时刻需要往爱人身上靠一靠。他是谁?”
“如果有,你觉得他会是谁呢?”她决定冒险问问他。
“队友?省城富豪?就你的性格来看,爱上教练也有可能。”
姚媛脸色苍白,因为他的话多少触及她的秘密“恋爱”的边缘了:跟一个年长者秘密好上了!
“是给我说中了,还是因为别的事不开心?”舒逸文打量她问。
“你太能胡说八道了!我有闲工夫恋爱吗,我有合适的人爱吗!”
“对不起!”
“算了!”姚媛带头往前走,愈加深入无名河,
他跟上去说:“女孩都这样:三言两语不对胃口,七嘴八舌乱发脾气!”
“还是姐好吧!”
“是!”他忽然不走了,把住铸铁栏杆眺望缓慢移动的河水,又要迎风洒泪了。
她发觉了,走回来重新挽住他:“她没有死,你可以想像现在是她挽着你。”
他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你也温柔了。说真的,你真还像她!”
“只要你好受点,你可以将我当成她。”她也处在痛苦之中,不见得不需要临时而突发的温情,何况她曾相当程度地接触过他,对他一直很欣赏。
就这样,他忽然就抱住了她。
她在他怀里哭了,越来越肯定姐姐是因为她太爱焦和平的时候不理智说出的那句话而死的,所以说到底,是她让这个大男孩忽然失去至爱的恋人的。
“我好多了,”他说,“你倒哭上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姐说过姐夫外面有女……女孩吗?”
“她对焦和平的事不感兴趣,从来不说这种事。她不是一个为了报复丈夫有外遇,自己也制造外遇的女人。她那么高贵,怎么可能跟踪老公呢?”
她觉得他是对的:姐姐不可能跟踪焦和平,结果发现自己跟焦和平好着。
他见她心不在焉,问:“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我就问一个:你到底为什么来找我?”
她见他目光锐利,立刻慌张了。
“你在调查你姐的真实死因吧!你问的都是重要问题,涉及到你姐跟你姐夫的矛盾!”
她想否认,却无法否认,因为另一个人感觉到姐姐之死有问题,就等于帮助她确认姐姐之死确实有问题。于是她挣脱出来,朝后退了。如果再呆下去,她惟恐这个大男孩会朝自己大喝道:“我明白了:焦和平外面有人了,那个人就是你!难怪你做贼心虚,问我你姐是不是发现你姐夫外面有人了!”
只是未来的钢琴大师暂时还没发现这一层秘密,只顾追上去抓住她:“你姐是不是给谋杀的!你怀疑是焦和平干的,对吗!”
她当然不会对他说出尚未获得证实的怀疑,便挣脱道:“姐不是给谋杀的!姐夫杀她太荒唐了!姐是车祸死的,你问交警大队吧!我找你,一方面是替姐安慰你,另一方面是……”
“不对,”舒逸文打断她的话,“你跟你姐一向不和睦,怎么会……”
“血浓于水的道理你不懂吗!别以为你跟她睡过,就有权利贬低我跟她的姐妹关系!”她真正愤怒了。
“好吧,我错了。那你来的另一个目的呢?”
“我需要安慰你。”
“我不明白。”
“姐死了,姐将孤苦零丁的你托付给了我,我的机会来了。”她的这一番话尽管并非完全是真的,可也并非完全是假的。
但她说完这些话,早已一溜烟跑走了。
舒逸文追了几步,看看追不上了,便停下来问道:“你几时回省城,还来找我吗!你省城的电话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