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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个却是一件鱼肚白底领口绣红色梅花的的长褙子,下着白色棉绫裙儿。蛾眉轻扫,面目清冷,都没有拿眼去看风荷,这样的清高冷傲当然是县令之女了。最后一位却是由丫鬟扶着,鹅黄底上好缎子大袄,圆润的粉脸,丰满的身子,高高挺着的胸部,面上带着柔软的笑。敢这样招摇的,只有怀孕的柔姨娘了。
风荷暗赞杭四少真是好眼光,各色美人都有,而且各自的字都很合性格人物,难为他想来,端、纯、媚、雪、柔,各有千秋,果真是艳福不浅。
风荷看了田嬷嬷一眼,田嬷嬷会意,开口说道:“你们也是知道咱们家的规矩的,不用少夫人多说了,时间不早,少夫人一会还要歇息,开始敬茶吧。”
大家一看是紫萱去唤的她们,就知这是王妃的意思,谁敢不听,当着田嬷嬷的面还是不敢太嚣张,依着次序给风荷行礼。
其中,端、纯两位态度恭谨,小心翼翼,媚姨娘始终带着娇笑,雪姨娘清冷如斯。轮到柔姨娘之时,田嬷嬷忽然开口:“虽说你怀着身孕,但这是初见少夫人的礼,不可不行。往后要不要日日行礼,就看少夫人的意思了。”
风荷当即冷笑出声,她一直不说话只是懒得说,而不是怕了她们,看来田嬷嬷修为还不够,所以只能做到第二个。主子没说话,她就抢着做好人了,而且胆敢挤兑自己,她轻瞄了田嬷嬷一眼,轻轻理了理衣袖,方才说道:“柔姨娘有了身子,自是要好生养着,早为四少爷添丁。”决口不提有关下跪行礼之事。
柔姨娘面上就有些尴尬,这位少夫人难道不会看眼色,田嬷嬷明摆着帮自己说话,她就不怕王妃责怪嘛。念及此,只能委委屈屈给风荷跪下,端了茶盏却没有高举过头顶,娇声唤道:“请少夫人喝茶。”
风荷的手刚碰到茶盏,就觉得下边失力,心中猛地一惊,耳边已经听到茶盏碎裂的哐当声。
或有喊少夫人的或有喊柔姨娘的,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却见柔姨娘犹自跪在地上,泼溅开来的茶水溅到豆青色的百褶裙上,身子瑟瑟发抖,好似受了惊吓一般。
“还不请柔姨娘起来。”风荷沉声喝道,含秋会意,赶紧上前搀起柔姨娘。
“出了什么事?”男子的声音渐渐临近,响在屋子中间。
众人都回头去看,杭天曜沉着脸大步进来。
“哇”的一声,柔姨娘哭了起来:“少爷,都是我不好,我失手打了茶盅,少爷,看在我肚子里孩儿的份上,求您与少夫人开恩饶了我吧。”她已经扑到杭天曜怀里,抱着杭天曜的胳膊呜咽。她越是承认自己打了茶盅,越引人怀疑,何况她的意思似乎是风荷要责罚她一般,杭天曜不由看向风荷。
风荷的眼神有些冷淡,容色平静,玉立在地上,给人一种风中清荷的清丽高洁之感,她没有说话,事情没有一点需要她解释的地方。
第三十二章夜话试探
杭天曜收回视线,轻轻拍打着委屈至极的柔姨娘:“好了,吟蓉,夫人不是没有怪你吗?来,让爷看看,有没有烫伤?”
“没,没有,茶水并不烫。”柔姨娘抽抽噎噎,梨花带雨,娇弱无依。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都回房歇息吧。吟蓉,爷送你回去。”杭天曜看了屋中女子一眼,却故意没有望向风荷,揽了柔姨娘就往外走。他虽什么都没说,但看样子应该是恼了少夫人的,不然不会与少夫人一句话都不说,还要去茜纱阁。
风荷躺在床上,她并不怕,她觉得杭天曜应该没有怪她,不然以他的性子应该当场就会发作。而且这个男人,别看他整日好吃懒做,但其实是个明白人,从来都不是真正的糊涂。只是不管怎么说,这样的日子都很无聊,那几个妾室,若是安分守己便罢了,若再有下次,可别怪她心狠手辣。
睡到半夜,房中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风荷最是困得时候,懒得去看,相信庄郡王府应该不会有小毛贼敢闯进来吧。
随即,她觉得被子一轻,似乎有什么东西钻了进来,卷进一股冷气,冻得风荷哆嗦着醒了。她讨厌在睡觉的时候被人吵醒,没好气的嘟囔:“沉烟,看看是什么东西?扔出去。”一面说着,她一脚踢向了寒气的来源,硬硬的,有些踢不动,难道有人搬了一块石头放在她床上?
杭天曜有些目瞪口呆,他这妻子不简单呢,这时候还能睡得这么香,难道她就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想法吗,不解释就算了,至少也该失眠吧。他相当不满,凭什么他一个人失眠,偷偷回来打算看看她楚楚可怜的形容,看到的却是某人睡得懒猪一般。一想,又觉得自己肯定是喝多了酒,他什么女人没见过,干嘛以为她就是不同的呢,分明是自讨苦吃。
风荷又蹬了蹬,还是没反应,身子往床里边拱了拱,翻了个身继续睡觉。色狼回来了,她要是这回醒来保不定就被某人占了便宜,还是装睡比较安全一些。
“风荷,风荷?”他试探着唤她,名字还是不错的,一一风荷举。
风荷惊得掉了一床鸡皮疙瘩,这回就两个人,需要演戏吗,难不成是对演戏这行产生了兴趣?
“娘子,我与青霭说好了要合伙开家酒楼,你有银子吗,放在哪里?”杭天曜搂着风荷的腰,凑在她耳边小声说话。
哼,以为自己睡着了就想哄自己拿出银子来啊,别做梦了,风荷理直气壮的回道:“没有。”
“哈哈哈,哎哟,娘子,你没睡着啊。”寂静的夜里响起杭四少嘹亮的笑声,带着计谋得逞的欢快。
风荷恼怒的转过身子,举着粉拳在杭天曜胸前锤了一把:“不许笑,快停下,叫人听见了。爷,爷。”到最后,语音转柔,娇媚无限。
杭天曜素日来最享受美人撒娇了,而且他已经练成了很强的抵御力,却不知怎得,被她一叫,就有些软软的招架不住,细细去瞧她的容颜。
屋子里点了昏暗的烛火,透过大红的纱帐,映着她的脸红扑扑的,粉嫩粉嫩,引诱人去咬上几口,散乱在耳后的青丝有些缠到了她的脖颈里,越显暧昧。杭天曜惊讶的发现自己有些呼吸急促,原本冰冷的身体有些发热,脸上作烧,他知道这是为什么。这个女人,真的如表面一样吗,他可不能被她骗了。
“娘子,吟蓉说她有了身子喜欢安静,茜纱阁住的人太多,能不能挪个地方。咱们院里大,不如把她安置在这里,你也好看顾她。”杭天曜轻轻握住风荷的小手,看着风荷的眼睛,神色认真。
又要试探自己,你还真是不放心呢。风荷心中冷笑,巧笑倩兮:“茜纱阁主仆统共不到二十人,咱们这里就有二十人不止呢,而且素日里嫂子弟妹小姑们可能来走动,反比茜纱阁还要吵闹。端姨娘伺候爷许多年,一向稳妥,有她照料着,想来也出不来什么大事。爷若还放不下心,不如让我身边的叶嬷嬷去时时照看她,叶嬷嬷是积年的嬷嬷了,一定会照顾好柔姨娘的。”
“你这话很是。吟蓉与我提的时候就担心你不同意,没想到被她猜准了。”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锐利的眼神不肯放过风荷一个动作。
风荷一把推开了杭天曜,气鼓鼓的,撅着嘴:“她既然知道我不同意还与爷说,是存着什么意思?爷倘若认为她说得是对的,只管吩咐下边人去做,何必与我商议,把我当傻子耍。哼。”
杭天曜的用意很简单,就是想试试风荷是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子。如果风荷心机很重,一定会同意柔姨娘的要求,这样不正显得她大度吗,而且放在自己身边,想要下手也容易的多。再者,杭天曜的第二番试探,心里有成算的女子一定会解释自己的清白,而不是像风荷这样当即翻脸生气了,明显是小女孩心性。
即便是之前在正厅里敬茶发生的一切,也都是风荷经过深思熟虑的。她从来不喜与人解释,这是其一;其二,这样正显得她单纯不知所措,没有一点应变之力。
或许杭天曜有自己的想法,需要一个聪慧的夫人替他打理后边的事,但绝不是现在绝不是新婚没几日的风荷。风荷太早让这个身边的男人发现自己的一切,只会招致他的疑心,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别人故意安到他身边的。只有时日长了,两人有了感情,那时候她才能渐渐露出真实的自己。
风荷从来不认为杭天曜就是外人眼中的那个人,如果他只是一个纨绔子弟,相信王府世子的身份早就落到别人头上了,不会迟迟定不下来。这或许也是她的一个赌局,赌自己的直觉。
杭天曜果然笑了,偎到风荷脸上,点了点她的鼻子:“怎么,吃醋了?”
“才不呢。爷,那日在书画胡同的都是爷的至交好友吗?谁是青霭?”风荷生怕他一会又想动歪主意,赶忙与他转移话题。
“青霭是承平公主的次子,现任御前侍卫,我俩打小一块玩闹的。前儿我们在知味观吃酒,说起京城出名的酒楼并不多,有心开一家,苦于没有本钱。”杭天曜居然与她解释起来,看来她的一番做派起了作用。
“哦,爷是王府四少爷,他是公主府二少爷,你们俩难道连一家酒楼都开不起?”幽暗的烛光下,风荷眨巴着她卷翘的睫毛,可爱而又迷惑。
杭天曜脸上一闪而过凌厉,压低了声音:“你知道什么,他还有几两俸禄银子,我就每个月二十两的月银,够吃够喝?娘子,为夫日后就要靠你养着了。”
风荷强忍着心中的气闷,笑得眉眼弯弯:“爷,今儿早上,祖母与了我三万两银子,是给我们以后安家用的。爷要做生意是好事,只不知这些够不够。我的嫁妆统共只有三千两压箱银,却帮不了爷多少。”
“真的?太好了,娘子,为夫以后一定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好的。”杭天曜真有几分感动了,他这个小妻子太单纯了,连这样的事都告诉他,自己倒是不能亏待了她。
“我们是夫妻,我的还不是爷的。爷的也就是我的。”风荷嘀嘀咕咕,朦朦胧胧又睡着了。再不睡就麻烦大了。
杭天曜看得一阵愕然,脸上露出了俊美的笑容,在风荷粉颊上亲了一口,也抱着她睡着了。
第三十三章借机发作
昨晚后半夜,天上就扯起了棉絮般的大雪,直到清晨才渐渐止住。耀眼的白光反射进屋里,晃得人眼花,风荷猛地惊醒,急切问道:“云碧,这是什么时辰了?”
帘外响起云碧明快的声音:“少夫人,只有卯时二刻呢。外边下了雪,看着像是天亮了,其实还暗着呢。”
周嬷嬷已经告诉过风荷,一到十月,太妃那边请安的时间安排在辰时初,不用去太早了。还有半个时辰,倒把自己吓好一跳。
风荷也不叫人,轻手轻脚下了床,里边穿了一件薄棉的芙蓉色中衣,外边罩着大镶大滚灰鼠风毛黑鼠里子柿子红的长褙子,保暖而又轻便。
云碧听到里边的动静,与微雨二人捧了铜盆巾帕等物进来,伺候风荷梳洗。
“少夫人,大厨房离这有些远,热水送到这怕是不暖了。”云碧看见帐幔垂着,就压低了声音。
“无事,正好。看来还是早点把小厨房弄起来的好,你们也能方便些。”风荷试了试水,不凉但也不热。
“我们倒是不怕麻烦,只少夫人要个吃的喝的不甚便宜。”云碧挽起风荷的衣袖,又在她胸前搭了一块月白色的大毛巾。
风荷对着镜子照了一会,不由笑道:“今儿挽个流云髻,戴支白玉的簪子吧,免得一身都是大红大紫。”
“好,就依少夫人的。白玉缀流苏的那支好看,配上珠花最好。”云碧本就生得俏丽,又跟着风荷久了,最喜打扮,说起衣饰来很有些见地。
风荷笑着应了。
杭天曜早就醒了,半裸着身子靠在大红迎枕上,透过帐幔的缝隙窥着风荷镜中的颜色,娇而不媚,艳而不俗,到底是大家子千金出身的。他掀起幔子,也不管房中有人无人,裸着身子就起来了。
微雨听到声响,回头去看,羞得俏脸生晕,却急忙捧着他的衣物准备服侍他。
杭天曜接过衣物,只道:“快去催水。”并不要她服侍。微雨愣了愣,小跑着去了。
杭天曜一面系着腰带一面踱到窗前,随手推开了窗,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院子里满是丫鬟低低的嬉笑声,七八个洒扫的小丫头冻得小脸红红的,正在清扫院子里厚厚的积雪。雪倒是停了,只是天很阴,怕是这几日都有雪。
回廊栏杆上斜倚着一个水红袄子的丫鬟,体段妖娆,时不时地吩咐小丫鬟这那的。她恰好对上杭天曜的目光,心里顿时大喜,一听说四少爷昨晚歇在正院,她就早早起来,故意揽了打扫内院的活计,高声吩咐小丫头们,就是想借机引起里边爷的注意。不想她运气这么好,第一天就成功了,爷可是在看她呢。
丫鬟不是别人,正是银屏。银屏匆匆整了整自己的钗环首饰,提起裙子向正屋行来。
风荷正在吩咐云碧:“回头你去二门口,托人传石矶进来,你与他说一声,让他回咱们临江院,请周勇过来一趟,我有事吩咐。”石矶是董家陪嫁过来的护院,暂时没有安排事务,跟着杭家的下人一起住在王府后边一带的小院落里。
云碧笑着应是,就听门帘呼啦声,银屏一脸媚笑的行到杭天曜身边,蹲身行礼:“给爷请安,爷有什么吩咐吗?”她根本没有看到梳妆台前坐着的风荷,眼里只剩下一个杭天曜。
随后进来的沉烟和微雨都有些不知所措,忙去看风荷的脸色。风荷只顾对镜梳妆,眼都没抬。
水红袄子做得很贴身,显出她丰满的胸部,棉绫的裙儿有点单薄,眉不点而脆,唇不描而红。银屏与云碧的美不同,云碧身上有风荷的影子,明畅大方,她有小家碧玉的柔媚,鼻腻鹅脂。
杭天曜托起她的下巴,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
“回爷的话,奴婢唤作银屏,从前是董家老太太身边的二等丫鬟,后来跟着少夫人来的,爷可能没有见过奴婢。”银屏半垂着头,眼中波光流转,既羞且俏。
“哦,那你以后专门服侍爷,你可愿意?”杭天曜快速扫了风荷一眼,眼角含春。
银屏喜得无可无不可,爷定是看上她了,又不好直接与夫人要了自己,才说让自己贴身伺候,那以后的机会就多了。说不定,很快她就是王府的一名姨娘了。银屏赶忙跪下谢恩:“能够跟着爷是奴婢的福分,有什么不愿的。”
风荷心中冷笑,就这点手段也想在杭家立足,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她笑着起身,轻移莲步:“爷既看上了她,她往后就是爷的人了。不过之前,她还是我的人,想来我是能处置了她的。云碧,拉下去,掌嘴二十。”
银屏还沉浸在得意兴奋中,没有仔细去听风荷的话,直到云碧过来拉她的时候才恍然醒悟,大睁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风荷。少夫人即使吃醋嫉妒也表现的太明显了吧。她慌忙去瞟杭天曜,期待他能为自己说话。
“娘子,银屏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罚她?”杭天曜目光不善,语气冷淡至极。她还真是不给自己半点脸面呢,想到一出是一出。
“怎么?她的身份没有主子召唤不得进正房,难道这点都忘了不成?眼中没有我这个主子,莫非我还要纵着她不成?”风荷挑眉而笑,斜睨着杭天曜,高傲却又风情。
杭天曜当即哑然,又着实舍不得银屏被打,只管瞪着云碧,他就不信连她的丫鬟也敢那么横,不看自己的脸色。
“少夫人,奴婢知错了,求少夫人饶恕奴婢这一遭。”银屏吓得眼泪汪汪,她怎么竟忘了少夫人在娘家时的手段呢,那是连杜姨娘也敢打的啊,眼里又怎么会在乎自己一个奴婢。
风荷已经抬步往外走了,闻言回头笑看着她,语笑嫣然:“你既然知错就该明白我的性子,有功必赏有错必罚。”然后,翩然而去。
云碧看都不看杭天曜一眼,与微雨合力拉了银屏去院子里跪下。杭天曜一时间惊得目瞪口呆,他在杭家那是无人敢惹的,没想到他这个娇娇柔柔的娘子动起手来也不是个软弱的,浑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嚣张了这些年,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吃闷亏呢。她不会是吃醋了吧?
据说,大清早的四少爷就生少夫人的气,接下来一连几日都没有踏足凝霜院一步,不是歇在茜纱阁就是没有回王府。银屏被打之后,就被人送到了茜纱阁,却一直没有见到杭天曜去看她。这是后话了。
风荷吃了点东西,去与太妃请安。偏逢着太妃高兴,拉了几个孙媳一起抹骨牌玩儿,直玩到午饭时辰,用了饭才把几人放回去。
外男一般是不许进内院的,但下人是可以例外的,主子若有事总不能让主子去二门外,都有婆子领着进去。周勇已经在凝霜院倒座门房里等了一个多时辰,一见风荷忙上前请安。
风荷摆手,唤道:“周大哥哥,叫你久等了。咱们进去坐。”
周勇一直低着头,这点规矩他还是懂的,在绸缎庄时他偶尔也会去一些大宅门里拜见女眷,王府的规矩当然比外头更加多了。
“周大哥哥请坐。家中生活可还如意?”语气亲切,却不失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