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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风荷都得前去看看,倘若蒋氏真有个什么好歹就麻烦了。
她先命含秋去找王妃回禀情况,自己身边还剩一个沉烟,忙于韩穆雪辞别:“我先去看看再来。”
韩穆雪本想跟着她一起去,又怕自己母亲寻她,而且这里是顺亲王府,他们两家不熟,只得罢了。
风荷扶着沉烟跟了小丫鬟穿花度柳,往园子外行去。因她们走得是条小径,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偶尔有几个王府的丫鬟仆妇忙碌着经过。出了园子,转过两座小院,是一条长长的南北甬道,与杭家类似的格局。
也不知那小丫鬟是不是走得太急了,忽然崴了脚,痛得掉下泪来。
“你怎么样?还能不能走路?”风荷鼻尖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心里更急。
小丫鬟试着想要迈开脚,但似乎伤得很重,哇的一声惊呼,就站不起来了,痛得瘫在了地上。
风荷让沉烟给她检查一下,发现她脚踝处确实红了,多半是不能走路了。只得道:“离这里还远不远,要不你把路指给我们,我们自己找过去。”她已经看过四周了,估摸着开荷花会把能用的丫鬟们都调去伺候了,附近居然没有看到一个丫鬟的身影。
那小丫头含着泪道:“不远了,这条甬道往前五十步,西手有一座小巧的假山,绕过假山就能看到我们世子妃院子的后门了,五少夫人就在那里。”
风荷起身往前边望了望,能模糊看到一座假山的角横了出来,就道:“那你先在这里等等,我们去叫了人来帮你。”
小丫鬟连连点头。
风荷与沉烟两人,顾不上她,提了裙子就往前走。走了大概五十步的距离,果然看到西边有一座假山,四周环绕着郁郁葱葱的竹林、芭蕉林,竹林地上铺着厚厚的竹叶。这应该有许多年了,不然不可能长得这么茂盛。
这根本没有路啊?风荷只是顿了一顿,很快发现假山是镂空的,中间有条小路,估计时常有人贪近便往里边穿过去,都没有青苔。她忙扶着沉烟的手往里边走,却不意听到一声压抑的惊呼声,赶紧止住脚步,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从假山石头的缝隙里看见旁边有个山洞。
那个洞与这条路并不通,那就是有别的入口了,里边光线很暗,但风荷依然震惊地看到里边的人是世子妃,她今天穿了鲜艳的正红色,很显眼,她被一个男人紧紧搂着,嘴被人吻住了。
隐约的亮光下,风荷能看清那个男人身上穿着王爷服侍,他是一个王爷,而且年纪并不年轻了,膀大腰圆。
一下子,寒气从潮湿的山洞地上蔓延上来,裹紧了风荷的心,她全身发冷,拼命用手捂住自己的唇,不让自己尖叫出来。她若是撞破了别人的好事,只怕离死期就不远了,那可是一个大男人,她与沉烟只怕打不过,而附近很难有人来救她们。尤其,她一想到能进来王府内院的男子,还是这么个年纪的,她就心惊胆颤,顺亲王?
倘若真是顺亲王,便是叫来了人,也不会帮她们。
沉烟的方向恰好看不到,但她看风荷的脸色就知不对劲,暗暗扯了扯风荷的衣袖,风荷猛地看向她,回过神来,示意沉烟不要开口,拉着她蹑手蹑脚往回走。
刚以为走到洞口的地方就可以没事了,谁知地上有一根枯枝,沉烟不意踩到了它,发出清脆的喀吱声。在这样竭力的安静下忽然发出这样的声音,无疑能把人吓得丢了魂魄,二人对视一眼,第一个念头就是快跑。
山洞里传来沉闷的怒斥声:“谁?”随即就有一阵迅速的脚步声。
风荷的心跳得快要冒出嗓子眼了,拉紧了沉烟奔出了山洞,可是眼前是一条宽敞的甬道,随便一望就能看到是什么人了,她们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
她与沉烟交握的手全湿了,满满的汗水黏糊糊的,像是手心有个小虫子在爬。
就在这当口,她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背后搂住了她,还没等她叫出声,就感觉身子腾空而起跃了几丈,然后摔了下来,掉在一片芭蕉林掩映的暗处,她惊恐地发现眼角那只手还在那里。
慌得转头,看到沉烟与她一样,发懵地斜站着,原来她们同时被人掳了。
风荷以为她们是被山洞里的男人抓住了,即将被灭口,觉得死得冤。不管有没有用,她都打算呼叫求救。可是耳畔有温热的气息扑来,一个熟悉的男音压低了声音道:“别叫,是我。”
第八十七章被人暗算
甬道的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回跑了一圈,接着是一道压低的慌乱女音:“有没有人?”
“没有,或许是我们听错了。”声音低闷而带些尖刻。
“还是快走吧,今天人多,被有心之人混了进来就麻烦了。”还是那个女音,风荷已经能听出来这是世子妃的声音了,只是比平时更多了一份妖娆。
男子的话很是猥琐:“宝贝儿,我好不容易摆脱那个母夜叉来与你欢会,你就这般走了,太没良心了。”
女子似乎考虑了一段时间,随即轻声说着,风荷听不太清,隐约听到什么晚上、吃醉了之类的。那男子好似笑了,继而传来一声清脆的吧唧声,然后就是两个人的脚步越行越远,直到没了踪影。
听到最后的时候,不止风荷,沉烟的脸也是热辣辣的,仿佛她们偷窥了别人的什么秘密事一样,她们绝对是被迫偷窥的啊。
风荷缓缓舒出一口气,刚想回头说话,心中却是发紧,因为她此刻的姿势暧昧至极,她的背完全贴在一个男子身上,几乎整个人压在人家胸前,而她还被人抱在怀里。一瞬间,她就反应过来,暗暗在男子手上捏了一把,男子吃痛,立时放开了她,她忙往前一步,脱离那个男子的怀抱。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沉烟之前一直只顾注意着紧张的形势,没有太多关注两人的处境,此刻倒是发现了异样,不过转眼间她就明白刚才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只做不知。
没有半点意外的,风荷转身看见韩穆溪尴尬地立在地上,面上升腾起绯红的云霞,两只手讪讪地没地方放。他很想说是一时情急,却开不了口,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他生得很好看,温润中有英气,儒雅中有不羁,一袭宝蓝色的长袍将他的气质衬托得恰到好处,而慌乱的眼神,涨红的脸蛋又显出了他稚嫩的一面。
风荷亦是有几分难堪的,她怎么觉得是她占了人家男孩儿的便宜呢,瞧把人家羞成这样。她脑海中忽然闪过杭天曜的身影,和他那堪比城墙的厚脸皮。
韩穆溪低头酝酿了半天,总算平稳了呼吸,想说一两句话缓解气氛的时候,敏锐地感觉到了外边琐碎慢腾腾的脚步声,他当即大惊,给风荷两人做了一个手势。二话不说将风荷拉到自己身后,他轻轻探出小半个头,想要看看外面的情景。
假山是东西向的,环绕着假山有一大片的竹林芭蕉林,他们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在假山以北的芭蕉林里,芭蕉林外围还有一大圈密密的竹林。透过竹林的空隙,往西能看到之前那条甬道,往东却是一条两旁植满了一人多高小树的鹅卵石羊肠小道,小道旁有一个篱笆围起来的花圃,再就是远处模糊的院墙了。
脚步声渐渐近了,韩穆溪侧耳细听,好似是从花圃那边传来的。花圃里种着的都是石榴、丁香、玉兰等树,能起到一定遮挡人影的效果。
这时,风荷与沉烟特听到了,不由更急。倘若被人发现她们与一个男子呆在这样隐秘的场所,那有嘴也说不清了,她们只能连呼吸都刻意压抑了一下。
花圃里居然走出来两个人,都是锦衣华服的男子,表情略带不满。韩穆溪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是恭亲王的庶子,另一个却没有印象。他弯身低下头去,怕被人发现他们。
两人没有很快离开,而是在鹅卵石小道上逗留了一番,听脚步声也是故意放轻了,说明两人可能是偷偷进来的。
一人小声而焦虑地说道:“怎么人还没来?不是说有个大美人会经过这里吗,爷等了这么久,连个人影都没有,会不会刚才我们没注意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不可能,爷我一直仔细听着,就没有人经过这条小道,前面那条甬道上倒是传来过声音。要是敢骗老子,老子非让他没有好日子过。”听声音,风荷认为应该是个满脸横肉的猥琐男子,她的心忽地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他们是在等人,还是个女子?
先前说话的人再次道:“究竟是哪家的美人儿啊,居然引得你冒险进来,我听人说前边那院子就是她们世子妃的,可别被发现了。”
另一个人冷冷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道:“被发现又怎么,他们还能把爷我关起来不成,顶多是去我父王面前告一状。告诉你也无妨,这美人可是我死对头的女人。杭天曜,你敢打我,就别怪我不念咱们的亲戚情分,哈哈,给你戴了绿帽子你还蒙在鼓里呢。”
风荷听得浑身掉了一地鸡皮疙瘩,愣愣地与沉烟、韩穆溪对视一眼,想来他们是听懂了。居然打的是她的主意,她方才还以为是有人故意将她引到这里来,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被灭口,是一招借刀杀人之计,原来不是。她就说嘛,谁有那么大本事查到世子妃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恰好与人偷情,而她就恰好看见了,这个局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布下的。
她甚至还以为是世子妃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呢,目的就是借他人之手除去她。可是怎么想都不可能,世子妃会傻到自爆丑闻来达到目的的嘛,倘若事情不成反而被人要挟岂不是糟了,她有心杀风荷法子多了去,没必要用这样危险的计谋。
唉,没想到这根本就是另有他谋。
有人故意把她引到这里,实际上埋了一个很大的陷阱给她,只要被人抓住她与别的男子在一处,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她的闺誉都已经坏了,她能不能继续呆在王府还是个未知数,更别说其他事了。她表示感谢世子妃,要不是她和人在此处偷情,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或许她就真的落在了那人手里。
这般想着,瞥眼看到面色不大好看的韩穆溪,风荷很有些羞愧,她应该感激的是小侯爷吧,而绝不是什么世子妃,她差点还送了命呢。小侯爷真是她的福星呢,每次都能在关键时刻救了她,是个好孩子。
外面继续传来一人惊讶至极的声音:“什么,是杭天曜他夫人,不行啊,杭家可不是好惹的,尤其是杭天曜,仗着有个皇后的姑妈谁都不怕呢。”
另一人不悦地打断了他的话:“怕什么,他有皇后姑妈,我还有皇帝堂哥呢。都是皇亲国戚,谁比谁还高贵不成。我就算玩了他的女人,他又能怎样,你想啊,这样丢脸的事,他夫人会告诉他嘛,肯定是头一个要隐瞒的。何况,听人说,他那小妻子长得国色天香呢,在京城里那是数得上的。”
“当真?只是这里人来人往的,不大好办事啊。”
“这个我自有安排,你不消多虑。前边有个小院,是世子的地方,咱们就去他哪里,这个时候定没有人会去。”他得意地笑着。
不说风荷,韩穆溪却是气得咬牙切齿了,若不是顾忌这时候出去会影响风荷的闺誉,他早把人狠狠揍上一顿了。恭亲王不成器的儿子,也敢肖想她,他真是活腻了,这件事先记下了。
沉烟被吓得脸色煞白,她一想到如果她们冒冒失失地穿过了假山,经过那个花圃边上,说不定这时候就出大事了。少夫人虽然绝顶聪明,可遇到两个动粗的大男人,她们要脱身就麻烦了,尤其不能引人前去,不然那些屎盆子扣下来,少夫人就被毁了。
风荷只是略略一想,就知其中一人是上次被杭天曜狠狠打了一顿的恭亲王之子,估计是心里不忿报仇来了。好啊,好了伤疤就忘了疼,这一次你既然有胆来打我的主意,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反正恭亲王儿子多了去了,多一个不嫌多少一个也不没什么大不了,你就当去地底下给你爹超度吧。
那两人又等了一会,还是没见人来,越发着急起来,左右踱着步。
远处的院子那边传来不小的动静,似乎很多人出来的样子,脚步声很嘈。两人怕被人发现,无奈只得暂时溜了出去,等待着其他机会。
风荷长长吁出一口气,这实在是太惊险了,往后她可不能大意了,一定要小心行事,只是不知是谁想陷害她。这个先不管了,脱了身再说吧。
她终于对韩穆溪笑了笑,谢道:“这都是小侯爷第二次救我了,风荷无以为报。”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她应该以杭天曜的妻子来自称的,更不该随意将自己的名字露给外男,都是方才太过紧张疏忽了。
韩穆溪脸上倒是露出了欢喜的笑容,他早就知道她的闺名了,但听她自己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是不是表示她不把他当外人了?他忙道:“不必多礼,我也是恰巧经过这里。”话音未落,他的心揪悬了起来,这里是王府内院,他一个外男进来这里,她会不会把他看成那种人?
风荷当然想到了这一点,但她对韩穆溪的人品还是还是信任的,而且这是别人的私事,她也不会过问,也就笑道:“虽说如此,小侯爷救了我是事实,改日一定登门拜谢。”她不能名正言顺地上门谢他,不代表不能以杭天曜的名义去。
而韩穆溪似乎并没有听清她的话,反而垂眸与她解释道:“是世子带我进来的,说有样东西要给我看,谁知走到半路前头有人把他叫了去,他让我去他书房等,就看到了你们。”
他的话使风荷怔了怔,她并没有问,韩穆溪干嘛给她说起这个,但不能不应道:“不管是巧合还是什么,我都会永远感念小侯爷的恩情。”
恩情?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两个字,平白把他们的距离推远了。可是,他们的距离本就遥远得似天边的星辰,甚至比那还远。韩穆溪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悲凉,一种强烈的惆怅,有些人、有些事,即便是梦中想起,也是奢求。
虽然只见过短短的几面,但他发现她的眉眼、她的身段、她的声音,他都是那么的熟悉,好似在眼前出现了无数次,更好似朝夕相处一般,连父母亲人,他都没有这种感觉。
他隐隐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很离谱。他的轨道偏离了,他很想问问还能不能回到从前,可他又不舍,几个瞬间的画面把他的心填得满满的,一旦抽离就会空虚得不能自已,他一直不是这样的,为何会变成这样?
风荷看见韩穆溪迷茫惆怅的眼神,不自觉的心软,软得能滴出水来,她很想伸出手来,但是理智阻止了她。她强笑道:“我这边还有急事,能不能请小侯爷帮忙掩护我出去?”
她的低语唤醒了韩穆溪,他很快点头应道:“自然没问题,如果有人问起你去了哪里,你想好对策了吗?”他不想唤她世嫂,那一声世嫂里有他不能遏制的酸楚。
“天气这么热,我急着赶过来,中了一点暑气,心头闷得不行,沉烟只得扶着我在树荫下站了一小会。”她浅笑吟吟,眼里水光流转。
韩穆溪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他用了十分的努力,才把自己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语调颤栗:“嗯,再有个亲眼见看的就好了。”他顿了顿,又道:“这是我的令牌,沿着甬道一直走有个小抱厦,我的丫鬟在那里等,该怎么说你应该知道,离这里不远,你认识路吗?”
沉烟回想了一番进来时的路径,点头应是:“没问题,我见过那个小抱厦,我不会让人发现的,少夫人,你要小心。”
风荷自然清楚韩穆溪的好意,有外人作证总比自己人说来有用,而且去喊自己的丫鬟,要到二门那边丫鬟歇脚的院子,那里人太多,沉烟一去就会被发现。还不如按照韩穆溪的方法,又快又安全。
韩穆溪仔细看清了外边,对沉烟点点头,沉烟小心翼翼地钻了出去,拔脚就往前跑。她都是走在路最边上的,有树木能挡一挡,而且今日丫鬟们都忙,只要不遇到杭家自己人,应该没人会发现她的异样。
芭蕉林里,寂静的一片,树叶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茂密的竹林挡住了大半的光线,有细碎的影子投射下来,明晃晃的,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风荷看着自己的绣鞋,她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尴尬的时候。面对杭天曜,她常能应付自如,难有这样无措的时候。
“我。”异口同声说出这个字,却是一齐笑了。
“你笑什么?”韩穆溪恍然,原来他可以这么自如地与她说话,这种感觉真好。
风荷抿嘴,轻轻踢着脚下的一块小石块:“我笑小侯爷就好比传说中的英雄好汉,总在危急关头挺身救人。”
韩穆溪腼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第一次有人夸他像个英雄好汉,旁人夸他说的都是翩翩佳公子,相比起来,他更喜欢当英雄,他亦是有抱负的。他的性格,并不适合生在贵族之家,更应该生在中等人家,看书、种花、打柴、喂鸟,偶尔出去行走江湖,潇洒人生。而他,不行,他必须履行身上的义务,对家族、对父母、对妹妹。
他望着风荷明亮的双眸,暗暗感慨着要不是他生在贵族之家,也许他根本就不会认识她,他笑道:“我笑你,哪儿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