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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他的生活，温馨宁静却丰富有趣。
但一年里最开心的日子，还是要数每年生辰左近，爹爹会带着小流和小遥来到天舒与她作伴。她开始的时候以为，他们两个也是爹爹的孩子，后来才知道不是。
每次分离，三个小孩儿总要抱头痛哭一顿。
小遥的口齿已很清楚的时候，小流和小欢还在奶声奶气地互相喊着“流流”、“叶叶”，舍不得分开。
雪就在这个时候摸摸他们的小脑袋，答应下来，等小欢满了五岁，就让小流与小遥也留在天舒。
打那以后，小欢就总坐在门槛上，数着细小的手指头开始过日子。可是她五岁的生日还没到来，就先把雪给惹怒了。
那好像是他第一次对她生气，原因是她对音尘绝介绍说，雪是她的“养父”。本还因为自己刚学会的这个新词语很有些自得呢，谁知道雪却那样生气，倚在榻上阖着双目不理她，他好像很不喜欢这个称呼。
天之雪正闭着眼睛，忽然感觉面上呵来一阵暖暖、痒痒的气息。他忍着不睁开眼睛，唇上，就印来一张柔嫩嫩、软嘟嘟还有些湿呼呼的小嘴。他瞬间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他留了那么久的初吻，竟然被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女孩子……
“嘻嘻……”见他终于又有反应了，小欢笑了起来，“不高兴，亲亲就好了。”
“小欢儿……”他抓住她小小的身子发问，“谁教你的？”
“爹爹。”小欢一本正经地回答，“爹爹说的，不高兴，亲亲就好了。”
“……”天之雪无语，“那你还亲过谁？”
小欢就满面认真地掰着手指头又开始算，“流流、遥遥、爹爹……”
“……”天之雪再次凝噎，半天之后牙缝里面迸出两字，“叶、辰。”
小欢有些被他震慑住了，满面无辜看着他。
天之雪开始教育她，“女孩子的小嘴，不可以乱亲。”
“乱亲？”
“嗯。”
“流流，遥遥，爹爹……”
“都不可以。”
“那琴绝……”
“不可以！！”
“阿洛呢？”
“你能亲得到吗？”
小欢侧着脑袋认真想了一想，也是，她都没见过阿洛的脸。
“那雪呢？”
天之雪也思考了一下，然后从容笑道：“可以，只可以亲我一个人，除我之外，别的任何人都不可以。”
“哦。”小欢乖乖点头。
就在小欢眼巴巴的盼望里，她五岁那年的生日，终于到来了。
这一天，她一大早就起来了，穿了一身漂亮的新衣服在半空中玩耍，脚下踩了一柄小小的飞剑——阿洛刚刚教会她的新本事。
等她飞完一圈回到竹舍前的时候，叶辰已经来了，可这次跟随他一起来的，除了小流和小遥，还有另外一个漂亮得不得了的小人儿。
小欢只顾着看那漂亮的小人儿，降落的时候就没有留意，一不小心摔在了那个小人儿的身上，两个小娃娃滚作了一团。
旁边的大人都还以为她要哭了，谁知道她却自己拍拍膝盖站了起来，然后还伸手去扶被她撞倒的小伙伴，“对不起，小姐姐。”
小人儿的面色涨得通红，一旁的小流和小遥已经咯吱咯吱大笑起来。
叶辰俯下身子，将两个小人儿拉到一块，对她介绍，“欢欢，这不是小姐姐。这是云逍，小哥哥。”
“小哥哥？”小欢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小云逍，然后拍手笑道，“漂亮！好漂亮！比雪还漂亮！”
天之雪在一旁无力扶额。
小云逍却在这个时候抬起头来，狠狠盯了她一眼。小欢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立时就愣住了，笑靥凝结在了脸上。两个小孩子的友谊，因为这个眼神，戛然而止。
总之那个生日，小欢过得很不开心，人生第一次，知道“讨厌”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在她接触过的所有人里，大家都是笑嘻嘻的。阿洛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她知道阿洛也是疼自己的。只有那个云逍，总是板着个脸，还时不时地拿眼睛瞪她。
可是云逍，就是跟小流、小遥一起，在流云天舒留了下来，她怎么反对都没有用。这也是第一次，雪没有依她。
小流爱笑爱闹，小遥乖巧懂事，小云逍话语最少，还总是流露出小狮子般凶狠的眼神，却反而最能得到天之雪的关注和疼爱。
过了几日，天之雪不知从哪寻来一只虎头虎脑的斑纹花猫，背上还生了一对小小的翅膀。小欢与小流、小遥都很喜爱，争着抢着要来抱那小猫儿。最后聊到小猫儿的归属问题，天之雪说，这是送给云逍的，但是大家可以一起玩。
小欢很难过，感觉雪就这么被人抢走了。偏偏云逍还不稀罕，一天到晚与那小猫儿待在一起的时间，反倒多过与他们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种乳牙
这一日，天之雪伏在青玉案上作画，四小人加一只小飞猫的身影逐渐跃然纸上。
小欢与小流、小遥坐在一旁的草地上聊天，三个人时不时张开小嘴，哈哈笑上一阵。小云逍却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远些的地方逗猫。那小猫儿却耐不住寂寞，拍着小翅膀，飞入了小欢的怀里。
小欢本想表现一副不稀罕的模样，那小猫儿却很讨好地往她怀里钻，睁着乌溜溜，圆滚滚的大眼睛看着她，嘴里发出“咪呜咪呜”的声音。小欢就没忍住，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怀中的小猫儿，算是正式接纳了这个小伙伴。
小流说：“云逍，你的猫，叫什么名字啊？”
小云逍看了他一眼，说：“猫。”
“猫？”小流歪着脑袋沉思了一会，口中嘟囔，“不好听不好听，我们来给它取个好听的名字吧。”
小遥、小欢全都拍手赞成。
天之雪在旁笑看着他们，等着瞧这几个小家伙能够取出什么样的名字来。
小云逍不说话，也不表示反对，还是冷着个小脸坐在一旁。
那小猫儿是极通人性的，大眼里面露出期待，看着小流。
小流绞尽脑汁，与那小猫儿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指着小猫儿肉嘟嘟圆滚滚的身子，咧嘴笑道：“坨坨！就叫坨坨吧！”
小欢、小遥和小猫儿，一起倒在了草地上。
小云逍的身子也震了一下，说：“还是叫‘猫’。”
“不要不要，就是叫坨坨，坨坨多好听！”
小飞猫感觉自己来错了地方，飞回了小云逍的怀里。奈何“坨坨”的名字已经叫了开来，就连阿洛和音尘绝也都知道了。
自打流云天舒上多了三个小人儿，阿洛几乎日/日都要过来给他们做饭。小欢五岁以前，雪大多给她吃些灵气浓郁的仙花仙露调理身体。如今她的身体好了，也该正常吃饭了。
这日阿洛有事没来，雪只能亲自下厨给他们做饭。四个小人托着腮帮围坐在小圆桌前，一人面前一个空碗一个勺。雪端着一个被倒扣住的超大海碗从厨房里出来，端端正正地摆在圆桌中间。
“这是什么呀？”小流咬着勺柄，有些跃跃欲试。
雪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能笑着说道：“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其实不用尝就知道不好吃的……小欢还那么小，就已经懂得在心里面腹诽了。
雪揭开盖子，顿时一阵清香扑鼻，沁人心脾。看得出来他在食材方面，确实是下了血本的。奈何这烹调手艺……
三个小男孩子却不晓得，都忙着往自己碗中装舀。小云逍还给坨坨的碗里，也舀了几勺。
“小欢儿，你怎么不吃？”
小欢陪着笑脸，“我今天，想辟谷……”
雪摸摸秀挺的鼻尖，正想说话，小流却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有那么难吃吗？”竟然难吃到能直接弄哭一个小娃儿的程度了？雪有些被自己的手艺吓到，夺过小流手上的勺子，本要自己尝上一口，却看见勺子里面，躺了一枚小小的乳牙，伴随小流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的牙！！！”
明明差了两岁，小流一开始掉牙，小欢竟然也跟着一起掉。早上起来对着镜子，就开始哇哇大哭，这哭声惊动了小流，小流也跟着掉眼泪，两人聚在一块，好一阵伤心难过。
小遥在边上分外无奈地看着他俩，他的门牙也松动了，也没见有像他们一样难过啊。
“小孩子的牙齿掉了，还会再长出来的嘛。”小遥安慰他俩，奈何却没起到什么作用。
雪走了进来，一边一个抱起两个哭泣的小人儿，走到了竹舍外边，“来来来，你们掉的牙呢？”
两颗小小的乳牙，分别躺在两个小娃儿柔嫩的小手心里。
“呐，把牙齿种下去，等过些日子，就会长出来了。”
“真的？”小欢和小流一起扑闪着大眼，长睫上都还挂着泪珠。
“当然是真的。”天之雪左右亲了亲两人的小脸蛋，把他们放到地上。
两人就举着小小的花铲，开始挖洞，然后珍而重之地把牙齿埋了下去，完了还浇上些水，小小的脸上又绽放出笑容。
阳光底下，小欢伸出手指，抠了抠小流左耳上熠熠生辉的红宝石，分外神往道：“流流，把你的宝石也种下去，长出好多好多来。”
小流咧开缺了门牙的小嘴，笑道：“好啊。”
小欢就很认真地抠了半天，直到抠得小流眼泪汪汪，也没能够抠得下来。
天之雪一眼看见，连忙过来阻止，三令五申以后绝对不许再抠，还得好好加以保护。
过了几天，小遥的门牙掉了下来，对着镜子看了看，虽没哇哇大哭，心里却也有些惆怅——哎，没以前帅了。于是他说话、吃饭的时候，都悄悄掩着嘴。偏偏小欢满心好奇，还以为他藏了什么秘密，到他面前探头探脑，一定想要窥个究竟。待她发现了小遥的小秘密，立时乐不可支，小遥的面色微微红了起来。
小欢就很慷慨地安慰他，“等过几天，我和小流的牙齿长出来了，分你一颗！”
“好啊。”小遥高兴起来，张嘴一笑，有些漏风。
三个人手拉着手去看他们种下的牙，埋牙齿的地方，长出了一棵嫩嫩的小绿苗，把他们全都高兴坏了。
当然不高兴的事情也有。
先不去说云逍，小流他们来了以后，阿洛出现在天舒的时间多了起来，对他们的管教也就严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是把灯一吹，就要他们待在各自房中乖乖入睡。食不言，寝不语，那是必须的。
小流和小遥从前都是与叶叔叔挤作一床，睡前都得好一阵闹腾，这一下就很不习惯。小欢就更不习惯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哪一晚，离开过雪。雪也同样不习惯，每天晚上总感觉身边少了点什么似的，翻来覆去半天才能入睡。
所以说这一弄，除了小云逍浑不在意，整个流云天舒就没有一个人是舒坦的。
第二百一十三章 悔年少
这天晚上刮风下雨，小欢半夜被雷声劈醒，对着黑漆漆，冷清清的房间就开始抹眼泪。就在这个时候房门推开，天之雪走了进来。她赤着小脚就扑进了他的怀内。天之雪拍了拍她幼小的背，把她放在床上，拥着她入眠。
开了这样的先河，第二天，第三天，每天等阿洛离开天舒以后，她就噗通通奔去雪的房中，三两下爬上他那张特别宽敞的大床，他也总会为她留着灯，等着她溜过来。
直到有一天，溜过来的小人儿，从一个，发展成了三个。这还不算，三个小人儿并排躺在他的大床上，要求他讲故事。天之雪想着，反正一个是哄，三个四个也是哄，就去把正睡到迷糊的小云逍也给抱了过来，放到了小欢的边上。
谁想小欢看到云逍，立马就暴起了，越过小流，一滚滚到小遥边上，离云逍远远的。
于是第二日日上三竿，阿洛过来时看到的场面，就是一大四小躺在床上，大的睡得正香，小的玩得正欢。但大概是觉得这样也还不错，又或突然产生了什么恶趣味，这一日阿洛竟然一早走了，也没督促小娃儿们睡觉。
到了晚上，天之雪回到房中，一眼看见四个小娃儿整齐划一地占据了他的大床，真是再自觉也没有了。他们一会要他唱歌，一会要他讲故事，完全一副看他表演好戏的架势。
天之雪努力了几次，克制住自己对他们使用昏睡诀的冲动，问小流和小遥，“从前小辰儿哄你们睡觉，也是这样哄的？”
小流、小遥分外诚恳地点头，一脸“相信我”的表情。
要讲故事也就罢了，偏偏小流还不要听那些有教育意义的“正经”故事，而是嘟着小嘴叫嚷，要听“叶叔叔讲的那种故事”。什么是“叶叔叔讲的那种故事”？
“晴方历险记”编到第四话编不下去了，小家伙们却不依不挠，“然后呢？晴方和那女妖后来怎么样了？”
雪望向床上，四人依旧眨巴着四双大眼，扑闪扑闪地看着他。
“你们……不困吗？”雪无语凝噎，他随口瞎编的故事，哪有那么多然后。
四人一起摇头。
“可是我困了啊。”雪分外无力地栽倒在床上。原来带四个孩子，要比带一个孩子，累这么多。
小流分外鄙夷，“喂，叶叔叔不是说，你是大仙吗？怎么比小孩子还容易犯困？”
雪一把逮住他，“我不是大仙！”
小流愣了一下，很有眼色的没再继续追问对方的“品种”，而是说道：“哦，那——晴方和那女妖后来怎么样了？”
雪差点哭晕在床，抬起头来恶狠狠道：“后来，那女妖想要吃小孩，就让晴方到我们流云天舒来，看看哪个小孩还没有睡着，抓去给女妖吃！”
唯美浪漫的仙妖恋瞬间变作一个黑色童话。四个小人儿互相看看，却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
雪分外不解，“哎，你们怎么不害怕？”
四人不屑：“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啊？”
这一日，“仙妖恋”的男主角晴方仙尊，终于光临了流云天舒。除了小欢，另外三个小家伙都是第一次见到他，全都齐刷刷地向着他行注目礼，脑海中唰啦啦奔涌而过无数个词语。
晴方受宠若惊，看到他们眼睛也是亮了起来。天之雪家的小孩，根骨天赋实在是不同凡响……
小流差点脱口而出，想要问他后来有没有与那女妖过上幸福的生活，天之雪慌忙打着眼色制止。
不过那以后，事务繁忙的督学长老，大名鼎鼎的画绝先生，竟然忽然空闲了起来，时不时就造访流云天舒，他还烧得一手好菜，这对受够了天之雪、叶辰与阿洛摧残的四个小娃儿来说，实在像是天上掉下来的美味了。
晴方笑呵呵地对他们说：“跟我回去落迦天吧，天天有这么好吃的菜吃。”
小流第一个心动了。
但他心动没什么用，最重要的还是得打动天之雪。
天之雪的心里其实也早在盘算，孩子们大了，总该和外界多接触，而不是一天到晚待在他的身边。
这个时候的流云天舒，自然也没断去另外一个常客——音尘绝。
关于是去落迦天还是无藏天，小欢自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音尘绝。
天之雪道：“小欢儿，你的琴绝哥哥既不是督学长老，也不在无藏天中任教，你去无藏天有什么用？”
虽还不大明白意思，小欢还是愣住了，扁了扁嘴。
音尘绝抱着她，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你若让小欢欢来无藏天，那我就去把督学长老的位置讨过来。”
音尘绝都这样说了，天之雪也就犹豫了。所以最后做决定的，还是四个小娃儿自己。
这一天，小流正捧着一本《聪明宝宝学舞剑》看得津津有味，他认识的字不多，这本书上也还没有几个字，他就当作连环画看，感觉画中的那些人可真厉害呀。身后忽然罩下一片阴影，晴方仙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笑眯眯说道：“看画呢？”
小流十分乖巧地点了下头。
晴方面上的笑容再温和也没有了，“我来给你画一副吧，你想要什么样的？”
“真的？”小流还有些将信将疑，“你画的，比书上好看吗？”
“当然。”晴方一脸自信微笑。
“画什么都可以？”
“画什么都可以。”
“那你给我画一个火鬼战士。头上长角，身上着火，嘴巴里面也喷火，手上拿着大宝剑的那种……”小流一边比划一边说着。
半个时辰之后，小流俨然已成画绝的头号粉丝。
“再画一个万年血炎兽。”
“好好好……”
所以最后投票的时候，小流打死也要站在晴方那边，小欢自然抱着琴绝不放。小云逍很酷地来了一句“随便”，所以关键就落在了小遥的身上。小遥其实也喜欢琴绝，因为他刚刚受了天之雪的琴道启蒙，兴趣正浓。所以二比一，琴绝完胜画绝。
但是这个时候，脑残粉的作用就彻底体现出来了，小流张开漏了风的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晴方分外怜惜加不舍地搂着他，二人上演好一副情深义重。
小流也紧紧搂住晴方的脖子，“我要去落迦天，呜哇哇哇哇……”
小遥和小欢互相看看，最后在小流和琴绝之间，还是万分艰难地选择了小流。
这后面的十来个年头，小流每想到自己“年少无知”的那一幕，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