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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流也紧紧搂住晴方的脖子，“我要去落迦天，呜哇哇哇哇……”
小遥和小欢互相看看，最后在小流和琴绝之间，还是万分艰难地选择了小流。
这后面的十来个年头，小流每想到自己“年少无知”的那一幕，都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第二百一十四章 至仙薮
第二年的春天，小欢和小流种牙齿的地方，小嫩芽长成了小草茎，开出了一朵朵细碎的小白花，一眼望去，还真的有些像牙齿。从此，这不知名的小白花就有了名字——“欢儿和小流的牙”。当然其中，也还有小欢许诺给小遥的那一颗。
不过这个时候，小家伙们原先掉了的牙都已经重新长了出来，虽然别的牙齿又开始掉，但他们都已不再哭了。甚至掉牙都成了一件兴高采烈的事，每掉下一颗就种到地里面去，过不多久就会长出小嫩芽，再然后就变成小草茎，开出小白花。
小云逍掉牙的年纪最晚，看他们三个每次兴致勃勃地种牙齿，他心里面虽然不信，但掉下第一颗牙的时候，也悄悄地埋进了土里，结果没过几日，他埋下去的乳牙竟然真的发了芽。小云逍抱着小猫儿，蹲在嫩芽面前，小脸上好多不可思议。
直到好几年后，某督学长老家访流云天舒，猛然见到竹舍之后，这开成片的“忘神机”，被惊怔得目瞪口呆——神界名种，仙界都已不可寻，一颗种子就能抵得上西荒那边一座城池。
不过当年，小家伙们都是不知道的，他们甚至都还不知道，这个天天晚上被他们折腾着讲故事的“雪”，竟然是那样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这天小欢正与小遥凑在一块玩耍，小流神秘兮兮地挨了过来，“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两个人都很好奇，尤其小欢，她在天舒上待了那么多年，怎么从来就没发现过什么“大秘密”。三个人偷偷去探险，小流硬要拉上小云逍。小欢对此表示很不满意，狠狠地皱着粉嫩的小鼻。小流与她咬耳朵，万一遇上坏人，一定喜欢抓最漂亮的，所以喊上云逍，是他们生命安全的保障。小欢这才嘟着小嘴作罢。
穿过长长的芳菲林，是流水潺潺的温泉。水流之旁，有着一条青石道路，向着山下一直延伸。小欢以前从来没来过这个地方，四个人手拉着手，迈着小步往下走去。很多地方的青石都已断了，路就变得分外陡峭难行。小云逍一不小心，一脚踏空，眼看就要摔倒，离他半步远的一块小山石，却自己飞挪到了他脚底下，让他稳稳地站住了。小云逍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觉得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可这时候，走在最前头的小流，又没防备地摔了一跤，带着另外三个人也一起往下坠去。凭空出现一朵大大的白云，将他们四个给稳稳地接住了，然后十分轻柔地，飞往天舒之下。
这是另外一个，美丽而新奇的地方。
清风徐徐，流水脉脉，水车孜孜不倦地滚动，带起大片清透的水花，空气也是凉爽爽的。依水而建数间房舍，房外杂植各类花树，清风一扬，缤纷落英如雨散入水面，漾起圈圈涟漪。水中的各色小鱼儿探出头来，顶着花瓣当凉伞玩。
四个小人儿全都看呆了，小流最先喊了一声，“有人吗——”
清脆脆的童音穿透力十分之强，瞬间划破静谧，好几间房舍的大门都被打了开来，男女老少不等。但四个小人儿，几乎都把目光，集中在了同一个人的身上。第一是因为那个人长得帅；第二他有着一头很是出目的飘逸银发；第三，其他人见到他们，都是笑呵呵的，只有他不笑。
四个小娃儿一起看着他，心里有些怯。好在这时候，屋子里传来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家的声音，“千堂，你不要一天到晚板着脸，你看，小朋友们都被你吓坏了。”
那叫千堂的男人微微低了头，欠身让在一旁，“是，师父。”
屋子里走出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小家伙们后来一直喊他作弃爷爷。小欢、小流最喜欢跟着弃爷爷去采草药，累了就趴在弃爷爷的肩上，由他背着回来；来爷爷是弃爷爷的师弟，三个小男孩儿御剑，就是他教的；还有一个长得勉强算帅的家伙，弃爷爷和来爷爷都喊他作“师叔”，他却硬逼着小家伙们喊他“哥哥”。小欢是断然拒绝的，因为在她的心里，她的“哥哥”，只有音尘绝一个。所以——
“喊柳哥哥。”
“柳叔叔！”
“喊柳哥哥，给你们糖吃！”
小家伙们异口同声，“小朋友不能吃太多糖，会蛀牙的！”
柳叔叔暴走了。
小家伙们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个地方，原来是叫作“溪浅仙薮”。后来去落迦天上了学了，寒暑假里，他们也时常爱跑到仙薮来串门。一帮子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们大概实在是太闲了，见到他们就像见到宝似的欢喜，还总爱想出各种各样的花招来，考较小流、小遥与云逍的修行。作为女孩子，小欢就要占便宜许多，在旁看热闹就行。
这些事情，天之雪好像通通不知道，也从来都不过问。他与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只教他们琴棋书画诗花茶。他抚琴的时候，另外三个小家伙都只是听着好听，画画也只是看着好看，小遥却像是真的喜欢上了，甚至天之雪喜欢的一切，小遥好像都很喜欢，也很有天赋。
不过天之雪再见到晴方的时候，倒是悄悄地，向他提出了一点特殊要求——除了小欢可以优待一些，另外三个小男孩子，一定要特别严格对待。他自己带大的孩子，自然最是清楚他们的天赋根骨到底如何，今后又将达成怎样一番成就。但他不希望他们成长的过程永远都是一帆风顺，只有光辉和掌声。男孩子，应该吃得起苦，受得了打磨，必要的时候，可以打压。
好在小遥、云逍都很懂事，本就天赋异禀，又分外肯下苦功，外在条件又好，自然是把同龄人甩出了不知多少里路。至于最不长进的小流，所受“打磨”自然也就最多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清如许
时间转眼到了秋天，正是落迦天开学的日子。云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小猫儿，天之雪替他抱着猫，再三承诺他不在的时候，绝对不会让坨坨饿死。
“是猫。”云逍说。
“好，是猫。”天之雪说，转口又说成了坨坨。
小欢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上学”意味着什么。那就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能看见雪了，晚上也得自己一个人睡觉。晴方仙尊亲自上流云天舒来接人，这个时候，小欢才哇哇大哭起来，死活不肯走了。
孩子多就是这点不好，小欢一哭，除了云逍瘪着小嘴不说话，小流、小遥受她感染，也跟着一起眼泪汪汪了。
天之雪与晴方，只能哄完这个哄那个，小流与小遥倒是渐渐止住了，小欢却还死死搂着雪的脖子不放。
“小欢儿乖乖。”雪在她耳朵边上柔声哄着，“我一定会经常去看你，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我悄悄地出现，看你能不能发现我，好不好？”
小欢扑闪着泪眼看他，泪珠在眼眶里面打转，更加显得楚楚可怜。
雪差点就舍不得把她送走了，狠了狠心，还是继续哄着，“我把流云天舒移到飞烟镜泊的头顶，这样，就离小欢儿很近很近了，是不是？也不用去多久，你们每年都还有寒暑假呢。等十年以后，你们要正式拜师父了，我就把你们接回来，自己来教，好不好？”
那时候的小欢，还不知道十年是怎样一个漫长的概念。只是得他保证了这一大通后，抽抽搭搭，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晴方走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开天之雪。也是第一次，来到流云天舒以外的世界。
这一年，小欢六岁，小遥、云逍七岁，小流八岁。
云舟停在一片云雾包围的海岛上，岛很大，有房子，有山水，也有常年笼罩烟雾的湖泊。晴方仙尊告诉他们，这个地方就是飞烟镜泊，是他们接下来要待的地方。
他带着他们走到一栋大房子面前，里面传来很多人说话的声音，房子外的匾额上，是“x清如许”四个大字。后面两个字笔画少他们认识，第二个字也认识，因为小欢的名字里有，第一个字却不认识了。
晴方仙尊一边带着他们往里走，一边笑道：“渠清如许。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意思就是，小朋友们，要多读书，多学习，才能一直很清很清。”
这句话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小流一直不大敢太用力地学习，因为他怕自己会一直“很轻很轻”。
课室里边聚集了好多像他们这样的小孩子。四个小孩子混到一群小孩子的里面，顿时也就不怎么显得小了。但再小的娃儿也是有审美的，四个人立时就得到了其他人的接纳和搭讪。
小欢的边上坐了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小姑娘，那小姑娘问她，“你们打哪来的啊？为什么入门考试的时候没有见到你们？”
小欢很耿直地回答，“我从天舒来。”
“天书？是什么地方？”那小姑娘说，“我只听说过流云天舒，你不会想说自己，就是从流云天舒来的吧？”
小欢正想说，对，就是流云天舒。晴方仙尊打断了她们，“哎哎，不要再说话了。叶清欢，饮秋露，都坐好，我要准备说话了。”
小欢嘟嘟嘴，心想你要说话说就是了，为什么还要我们坐好呢？
晴方仙尊还没开始说话，课室里边就又走进来了一个白头发的仙尊，面上一丝笑容也没有，看上去就好凶的样子。小弟子们全都不敢吱声了。
小欢与小流、小遥、小云逍，却一起愣住了，这不就是“秘密基地”里，见过的那个白发帅哥么？
晴方仙尊先进行了一段发言，小弟子们反正也就只听懂了个大概，欢迎他们进入落迦天，以后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要偷奸耍滑偷工减料琢磨偷懒……
然后又冷又酷的千堂仙尊，就板着脸，宣布了好多好多条纪律，从早上起床，到晚上睡觉，日常上课，到三餐作息，全部都把大家限制得死死。上课的时候，两只手怎么摆，甚至也都有统一标准。
所幸“出门在外要听仙尊们的话”这种话，天之雪还是教过小欢他们的。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小男孩子，以往在家里娇生惯养惯了，一听要受这么多的规矩，仙尊又木着个脸看上去好凶的模样，顿时“呜哇”一声哭了出来。千堂仙尊就罚他面了半个时辰的壁，面壁的时候敢掉一滴眼泪，那就重新计时。
从此，面壁脸——千堂，不需师兄师姐们介绍，就深深地烙印在了这帮小弟子们的心里。相比之下，晴方仙尊真是和蔼可亲。不过后来时间过得越久，他们就越觉得当年的自己真是幼稚，懵懂，好骗！
规矩虽多，有一点却还是自由的。晴方仙尊把他们带到幽篁听涛，让他们自行决定哪两个人一间弟子卧房。
饮秋露走过来，对小欢说：“我和你一间吧。”
小欢看看她，摇摇头拒绝了，“我想和流流或者遥遥一间……”
饮秋露瞠着眼睛瞪了她一眼，找别人去了。自从被云逍瞪了以后，小欢就特别讨厌别人瞪她，这一下，心里面立时就将饮秋露划入了“不喜欢”的行列。
等她明白过来小流、小遥与她性别不同，不能住同一间卧房的时候，大部分的人都已经找到伴了。小欢此时分外沮丧，心里又开始想念雪，泫然欲泣，硬生生忍住——面子还是要的。一低头，看见一个小女孩子蹲在地上，面上竟然也是和她一样的表情——想哭，硬忍住。
二人这一照眼，顿时觉得同病相怜，好像找到了知己一样，同时就往对方奔去。小欢问那小女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女孩子说：“我叫宁颢。”
小欢说：“我叫叶清欢，我们两个一起住吧。”
宁颢比他们来得还要早上几日，因为爱哭，所以一直都没找到伴，闻言立时就答应了。
就这样，两个爱哭鬼凑到了一块。等到宁颢都没那么爱哭了的时候，清欢还是挺爱哭的。
不过在当时，小宁颢向小欢哭诉，她爹怕自己随时会死翘翘，所以想方设法把她送来了落迦天。但实际上，她一点都不怕危险，她宁愿和爹爹待在一块的。
小欢一边安慰她，一边觉得她可真可怜。比自己可怜多了。自己的爹虽然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忙活些啥，但最起码她不用担心他会死翘翘啊。何况，她只想跟雪在一起，至于自己那神出鬼没的爹爹，她真的早都已经习惯，一年只能看见他一两回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点墨梅
时间转眼过去两月有余。飞烟镜泊的独立生活，到底还是让小弟子们都长大了一点点。
这天中午，大家正在五谷当分吃饭，有几个人不知怎么就聊起了诸魔黄昏。
一个说：“天之雪的头有这么大，像一座房子，身体，像十座房子。跺一跺脚，咱们的飞烟镜泊，就要沉到海里面去了。”
“不对不对。”另一个说，“天之雪的身体只有蚂蚁那么大，但是他的力气很大很大，能够钻到别人的肚子里，把人家肚肠绞烂。当年，他就是这么打败飘渺魔君的。”
小欢与小流面面相觑，他们说的天之雪，是他们家里面的那一只吗？
小欢又快哭出来了，“应该不是吧，雪的名字，不就是雪吗？”
“可是我听叶叔叔说，雪的全名就叫天之雪。”小流满面惊恐。
一旁的几人已经争得热火朝天，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天之雪，真的非常非常厉害。小流这时候又持否定态度了，“应该不是我们的那个雪，我们家的雪，不就讲故事好听一点嘛……”
向来与他一拍即合的小欢，这次却大不认同。在她的心里，她家的那个雪，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比别人口中那个，“跺一跺脚就能把飞烟镜泊沉到海底”的天之雪，还要厉害上好多倍。这么想着，她真的好想念好想念他了，他说会来看她，结果一次都没来过，还是他来了，她没有发现呢？小欢朝左右看了看，一个恍惚看到云逍。
云逍瞟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把眼睛移了开去。
小欢撅了撅嘴，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惯云逍了。偏偏身旁那一堆小姑娘们，平时叽叽喳喳最多就是云逍云逍，听得刺耳。就连很多男孩子，也都爱跟着云逍。他越不甩他们，那些人就越来劲。小欢觉得自己真是看不懂外面的这个世界，她真的好想好想回去流云天舒。
耳旁关于天之雪的讨论已经趋近白热化，终于有人忍不住，“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辟谣，是饮秋露。
“你们这些人都胡说八道什么呢？”饮秋露说，“天之雪的修为比任何人都高，长得比任何人都美！”
“你才胡说！”另外一个小男孩子也是来自修仙世家，见识也是有一些的，正是爱与旁人唱反调的淘气年纪，“天之雪难道比，北群漫说加晴方加千堂加东皇襄加音尘绝加云出岫加很多很多很多，都还要厉害？长得，难道比云逍加宫城遥加夜寂流加音尘绝加千堂加很多很多很多，都还要美？”
大部分人都被他这一连串的“加”弄得头晕，饮秋露则被他的胡搅蛮缠气得头疼，气哼哼地说不出话来。五谷当分中热火朝天的讨论继续，大家逐渐忘了形。
“统统不要吃了！”一声冷喝从大门处传来，打断众人。
许多小弟子当真手一抖，饭碗打翻在桌上或者地上，没的吃了。
千堂仙尊开学时特意宣布过的纪律，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竟然没人遵守。是谁告诉他们，他今天不在飞烟镜泊的？！
面壁，还是面壁！等他们会写字了，那就是罚抄弟子规了！
很多人没吃饱站了一个时辰，下午的写字课都很有些没精打采。小欢虽然吃饱了，但她一样没精神，因为中午的时候听大家提到天之雪，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她家的那个雪，但她就是好想她家的那个雪。
精神不振又百无聊赖之际，她提了笔墨决定使一点坏。云逍坐在她的前面，她对着他洁白的后心，墨笔悄悄点了上去——嗯，画几朵墨梅，那是雪教她的。宁颢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下课的时候围观云逍后背的人越来越多，墨梅点点绽开，就像许多小猫爪子耍着赖皮。云逍明白过来以后，一下子就把外衫脱了下来，扔进了垃圾桶。结果傍晚的时候，他就着了凉，额上发起了热。
小欢却还不知道，一个人在弟子房外晃悠晃悠着。天上的星星逐渐亮了起来，她仰头望着星空，心里想着要怎么才能回去流云天舒。她虽然会御剑，现在却没有剑。正当她出神的时候，一个人却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抱到弟子房后。
朝思暮想的熟悉怀抱，小欢的心里快乐得不行，一抬头，却对上雪的一张冷脸。她真的很少很少见到，他这么严肃的模样，他这是怎么了？
雪道：“小欢儿，你今天做了什么坏事？”
“啊？”小欢仔细想了想，垂下头道，“吃饭的时候说话，被罚站了。”
“不是这件。”
“那是什么……”小欢想不出来，她觉得衣服脏了，洗洗不就是了？他应该不是在为这件事情生气吧？
雪道：“你害得云逍生病，去给他道歉。”
小欢愣了一下，眼泪好像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