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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回,然而外部观察受限,不可能掌握规律。万一跳下去正落人脑袋上,那可好笑了。正门防卫都明面上,一目了然,开关之间他已经做到心里有数。
双脚落地,以塔楼掩藏身形,独孤棠听着脚步从楼梯上下来,突然伸手勒住交班下来塔兵脖子,将他拎到眼前。反手有升云,冷冷盯着那张惊吓脸。
“想活命就要听我话。”
塔兵连忙点头。
鹰王是北牧王同父异母兄弟,即使草原上也讲究嫡庶之分,他母妃身份虽尊贵,终究比不过生母是王后兄长,因此长年被放逐外,没有北牧王令,不得回王营。他被规定不能有固定栖息地,身边一对文武参是王兄安排,定时上报他作为。严防他有异心。他能收兵养兵,但上限五千,且王兄有随时抽调绝对权力。管如此。他仍是草原上赫赫有名骁将。看似为他人做嫁衣裳,却有他打算。
不过,每每看到调兵王令,心情不会太好就是。好比现。
“殿下,王令如山。明日就请发四千兵回王营吧。”文参皱着眉,三日前就该出发,鹰王这回拖了又拖,让他心里忐忑。
“没听到西穆有异动消息吗?再等等吧。天上掉馅饼事可不常有,而且也是为了王兄接饼。”鹰王二十出头,正是大好之年。出生时巫师为他看面,赐号为鹰,也使得他王兄对他防备厉害。哪怕他做得再乖不过。
“西穆与我北牧以前一直有冲突,但王上想要休养生息,这两年除了避免不必要争端之外,也有和西穆交好之意。殿下还是不要率性下定论,先遵王嘱调兵回去。再等王上意思。”文参对北牧王忠心十足。他不怕鹰王铲除他,因为他死不要紧。王只要得不到他传讯,就会知道鹰王叛变。
“西穆是北周狗,我北牧是自己主人,两者如何能交好?”鹰王哼一声,“难道因为王兄娶了西穆公主,北牧人都得给西穆低声下气当听话女婿不成?”
文参沉了脸,“殿下——”
“好了,王兄不把我当亲兄弟,我却记得父王遗训。兄弟团结才能让北牧强大。明日再看一天,后日执行王令。你下去吧,我累了,要睡觉。”挥赶动作漫不经心,但语气中有威势。
一直不出声武参拉文参出去后,道,“你还不知道殿下脾气吗?越跟他对着干,他越来劲。可是到后都是听话,王帐下五万骑,他就是有这五千也没用。惹恼了他,白白丢命。”
“亏你还是武士,怂得孬包样。”文参不屑瞥去一眼,又沉下脸来,“我觉得鹰王肯定会反,可惜没有证据。”
“废话,王上那几个兄弟谁服气,只要没有真动手,王就不能动——”武参突然往回看。
“怎么了?”文参奇怪他举动。
“……没什么。”好像脖子来风,“要说鹰王胆大,帐前连个守兵也没有,要是有刺客——”
“那就省王上心思了,我哥俩也不用再跟着到处飘。”文参巴不得鹰王一个不小心。
所谓空穴不来风。这风不但吹人脖子,还吹进鹰王帐里。外帐没人,就往里帐,势必吹到有人终于留心到为止。而且不是什么人都行,必须是鹰王。
但鹰王让风吹得一点不凌乱,回头看,知道这风叫独孤棠家伙,不惊不诧,转回身继续脱他外袍。
独孤棠隽冷面上有了笑,和平时都不太一样,嘲讽中妙藏感慨,“这就是一回生两回熟吗?你比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老练多了。不过,也真是啊,怎么我见你一次,你就脱衣服一次呢?”然后,他面前——
一支箭,一张弓,一双铁臂,蓄势待发。
鹰王酷脸贴着弦,“照你们中原人说法,我跟你大概是前世夫妻,两看生厌,今世要么你死我手里,要么我死你手里。”
“你肯定是那个老婆,看到我习惯性就会脱衣服。”独孤棠损人,少见。
鹰王眯眼,手要放弓。
“射不中我却惊动了人,我是无所谓,但你没好处了。”独孤棠一笑,邪劲得很,“鹰弟弟,我俩虽然算不上朋友,也不是仇人。比起那两个仗你王兄横走家伙,我不亲切?”
“谁是你弟弟?我比你大!”不是仇人,却是混蛋,鹰王一看见独孤棠那张脸就讨厌到家,弓手,越拉越紧,“我说过吧,你我再见之时,就是真正决一胜负时候。你那支破铜烂铁呢?拿出来!否则别说我欺负手无寸铁之人。”
“你什么时候这么光明磊落了?”独孤棠拍拍左臂,“当初你偷袭我留下疤痕,要不要看?”
鹰王哼道,“你是女人我就看。”
独孤棠要笑不笑,“知道你一直希望我是女人。”
“放屁!”不骂不能泄愤,“你要是女人,唯一好处就是不会跟我抢女人了。”
两人渊源起于年少轻狂时。鹰王到中原去溜达,独孤棠跟师父去溜达,结果进了一个门。什么门,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反正门里美女如云,美那个当时是第一美人。争她不是好色,是虚荣,是面子。
“我没跟你抢。”独孤棠也哼,“是那美人非要跟我,不愿跟你。你要勉强她,我只好出头。不过,那么久以前事还翻出来,何必呢?我不信鹰王现身边还缺漂亮姑娘。满草原养羊养牛,随便你挑。”
铮——箭出。
但“箭靶”已经不见了。
箭刺破皮帐,穿出去,瞬时引起骚乱。有人喊谁射箭,有人问怎么回事,脚步匆匆集鹰王帐周围。
鹰王低咒,深呼吸后朗声道,“验弓失手,无大事,都给我散了。”
很就静。
独孤棠坐鹰王身旁桌台上,“我说什么来着?”
“这些年不见,你比女人还磨磨唧唧。说,来干什么?”打量着独孤棠那身装束,鹰王嫌弃道,“好歹你爹是定国公,不用装这么穷。”
两人当年,第一面青楼,互看不能对眼。第二面长安,互知身份之后,加不对眼,没有庶子对庶子惺惺相惜。然而都是男子汉,曾经发生事不长辈前告状。
“帮我打一场仗。”不是磨唧,是叙旧。
“不帮。”凭什么?“我跟你是朋友吗?”
“不是。”独孤棠完全明白,“但我们可以是盟友。那种今日好明日散,互相得利,又能毫不犹豫翻脸盟友。”
鹰王撇嘴,“你有这样资格吗?互相得利?穿着就打补丁衣服家伙,我你那儿能拿什么好处?”
“你想挑战你王兄,我给你这个机会。”独孤棠挑眉看鹰王,“你甘心吗?刚刚打下来胜利果实就要拿去献给别人。听说这几年你一直为北牧拓展地界,像耕牛一样勤恳。”从塔兵嘴里问出来。
“你想挑拨离间?少来。”不是朋友,当然鹰王也不会掏心窝。
“你心里清楚就行了。”独孤棠不管鹰王承不承认,刚才文武参官话他一字不漏听进耳里,“我大概知道你那么勤恳是为什么。自己打服了兵,攻心为主,再送进你王兄那里,将来内外夹击。不过,有些天真。”
竟被看穿了。鹰王抿紧嘴,很不愉,但想听下去。
“你王兄也不傻,哪能不防着你这种想法?还可以反其人之道。有句话叫远水救不了近火。你就是远水。你王兄是近水,时间一长,人心就靠着他了。”里外夹击,等着吧。
“你办法比我好吗?”鹰王突然不想独孤棠面前装了。两人不是朋友,却是少年时棋逢对手。
这样交情,成年之后,可能互相扶助,也说不定。
第442章谁让公主挨了一刀
夜星铺出一条漂亮的天河。有萤火虫在草叶上扇翅,浮浮沉沉,高高低低,就此将天河的水引下,流进了湖中,星星点点,再不暗沉。
铛啷——铛啷——采蘩脚上铐链,出来放风。身后一条小尾巴,比笑面还紧张得亦步亦趋,就怕跟不上她的下一步。
笑面边走边嘟囔,“臭小子,你要再故意捣蛋,我就把你吊在旗杆上。”
小混蛋嗤笑,“不是说我是小公子吗?表里不一,怎么相信?除非你把我五哥先吊上,那我绝无二话,随便你处置。”
笑面语结。老爷子吩咐过要待小混蛋好,但他既知这小子跟老爷子没有血缘关系,就很难给予尊重。一个亡了国的小王子,只是逐鹿天下的棋子,还不一定派得上用场。就算有用,也不能真当主子,应该随时监视,以免二心。所以,无论如何不是太好的命了。
听到小混蛋叫向琚五哥,采蘩有些笑不动,“小混蛋,你和五公子还真有点兄弟相,都长得漂亮。”
“这么夸法还是免了。”小混蛋翻白眼。
免了就免了,本来就是出来透气,不是憋气,采蘩沿湖安静走着。没一会儿却突然止步,看向湖中的某个点,目光不移。湖中有一艘船,星光沉在湖面反映出它的轮廓,要不是船动了起来,她还留意不到。
小混蛋顺着采蘩的视线看过去,“虽然春天了,游水是不是太早点儿?”
船动,是因为有人从水里趴住船橼。
采蘩见那人往船上扔了什么之后又扎进湖里去,面上不动声色,“倒是勤奋人,别人要睡觉了,他开始打鱼。”眼角拐向笑面。
笑面也在看,“不像打鱼的。这么晚在湖里荡,却很可疑。”正要招个人过来问,咦了一声,“乌大匠。”
采蘩侧眼瞧过去,乌睿就在不远处,身穿造纸工装,脸色似白昼,也盯紧湖上。她心念一转。铛啷铛啷拖着链子走向他。
乌睿冷冷看采蘩一眼,又落在她的脚链上,什么也没说,目光再投往湖面。
他没话,采蘩有话,“乌大匠,我们正奇怪那船大晚上在湖中干什么,你也好奇?”
“你昨天进了我的地方?”本不想提,她非要开口,那他就跟她算算。
“是。”不是想瞒就能瞒住的事。采蘩坦言,“我那儿什么都不全。”
“以后别进去。缺了就列张单子,我会让人拿给你。”乌睿道。
“说得好像那里有宝贝一样,乌大匠怕我偷去?”采蘩轻笑,不以为然。
乌睿回头看着采蘩,“一张造成的纸在外行人眼里看起来再简单容易不过,但你我清楚,从本料到纸浆是一个怎样精工出细活的过程。而生纸到熟纸又是一道道如何繁复的工艺。你是举一反三,一通百通的聪明人,而我是不会将自己的心血轻易交出来的人。怎能不防?”除了她,他不怕别人。
“才知道乌大匠这么看重我。”采蘩垂眸淡言,“让人受宠若惊。”
“我可不是夸你。”乌睿懊恼,“总之今后别自说自话进我的地方,为你好,省得少了东西就找你。”
“我昨天从你那儿拿的一些用料工具,笑面一一看过,也写下来了。你没重新点验?”湖水哗啦啦,那人第四次入水了。如果不是捉鱼,那是为何?采蘩心思百转。
“这次不少,并不是下次也不少。”他不止点验了一遍,其它的东西似乎都在,但隐隐感觉不太好。
“其实你不说我都不会再去了。乌大匠以为我很闲么?你是以后下次的来警告,可我就剩下三日。这一整天都在舂纸浆调糊糊,现在才能出来歇口气。正如你所说,外行看来无趣,我们却得拼死拼活,不知要花多少心血。”采蘩却笃定他察觉不到。
乌睿的眼闷沉沉,调头要走。笑面却跟了几步,与他低声说话。
正好。采蘩将袖子稍用力一甩,一团东西立刻被抛进水里,发出咚得一声。
乌睿和笑面同时回头,只见小混蛋嘻嘻笑,手里抛上抛下一颗拳头大的石头,突然抬臂把它扔进湖中,咚声更大。
笑面撇撇嘴,没好气,“你是想砸死鱼啊。”又催着采蘩回去,“透气吹风也够久的,不如早睡早起。请少帅夫人回吧。”
“你们真得很怕小姐姐啊。”乖乖往回走,嘴巴却没那么乖,小混蛋专负责气人。
“怕她干吗?”笑面嗤道,“别说我没提醒你小子,她是短命鬼。”
采蘩补充,“一年的命。”
笑面觉得她是个怪胎,“你真不怕,还是装的?”
“哟,这是谁啊?”大晚上不睡觉的,除了像采蘩这样的忙人,还有像三公主这样的美人。
比起面对三公主,采蘩宁可回小小的帐包里待着,所以她脚步不停。然而,若有人故意找麻烦,一方的美好意愿得不到实现。三公主说声不能走,她就只能站住。
笑面名为看守,却不是为采蘩出头的人,拎着要冲上去的小混蛋,退到一边看戏。女人吵架打架,比大老爷们有意思。
采蘩不说话。为了自己的命,不得不与向琚和老爷子费尽唇舌,哪怕不是自己想要啰嗦。但三公主不是拿捏她性命的人,她不用想法设法斗智斗勇。争风吃醋这种事,委实是贬低她的能力。
三公主却以为采蘩的沉默是惧怕,不禁更加得意,用脚尖踢踢铁链子,笑道,“啧啧,天堂地狱朝夕间,你要我怎么说呢?命格差吧。”
采蘩静默,但挑了眉。
这足以鼓励三公主继续挑衅,“可能你也听说了,我和五郎两晚前当了实在夫妻,他喜欢我喜欢得紧,夜夜要我陪伴。本以为他对你用情颇深,我还担心自己会受冷遇。原来,不过如此。”
采蘩眼睛看着地,清清冷冷的面容,心里背书。什么书?小时候她最爱看的,奇侠传。
再迟钝,三公主也发现采蘩故意不理她,伸手推去,“你还敢在我面前得意?跪下!”
小混蛋虽然让笑面抓着,却将那些话听得清楚,“好歹我小姐姐跟我五哥拜了堂,你一个没拜堂先洞房的说什么陪伴,笑死人。青楼里的姑娘陪人过夜,那才叫陪伴呢。”年纪小,混道不浅。
三公主哪里受过这种侮辱,俏目圆睁,也不顾采蘩了,拎起裙子,抬脚就朝小混蛋踹去。
小混蛋要躲。但笑面另有主张,想这小子太嚣张,吃点苦头也好,因此帮三公主捉紧了他。
眼看三公主的脚就要踹到小混蛋的身上,小混蛋闭眼,笑面歪嘴乐。
“啊--”一声尖叫响彻夜空。
小混蛋睁眼,看到三公主跪伏在地上,而采蘩的脚踩着三公主的背,神情冷若寒冰,但眨眼就扑到她身上去了。
笑面也傻了,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
“疼啊!好疼啊!”三公主让采蘩扑着,动弹不得,只能叫唤救命。
笑面这才看到三公主的肩上一片血渍,目光诧异得转向采蘩,“你用什么伤了三公主?”她身上不可能有武器,已经一搜再搜了。
采蘩听着四面八方来的脚步,从容不迫起身,“说什么呢?我怎么能伤三公主?就凭我的细胳膊细腿,只能砸碎豆腐。”开口为自己证无辜是必要的,“但我看到一道光直打向三公主,不等我反应过来,三公主就倒在地上了。我就想有刺客,所以才扑在公主身上。”
三公主听见刺客二字,又改大喊,“有刺客!有刺客!”
笑面鄙夷看了看在地上乱拍的三公主,说实话,这女人比童采蘩差远了。可是,面对采蘩,他也不能给好脸,因为她胡说八道。暗器,刺客,都有可能。但她扑在三公主身上?当他无知吗?她对三公主会有那么好心,他就立刻撞墙。
“怎么回事?”
向琚在前,老爷子在后。前者不看采蘩,后者单看采蘩。
采蘩谁都不看,只看三公主被人扶起,不小心瞧见自己的血后晕了过去,然后又被抬下去。以为草原上的姑娘能忍疼,结果哪儿的公主都一样娇滴滴。她勾起嘴角,好笑。
向琚不是真没看采蘩,只是一看她心里就冒大火,“你笑什么?”听笑面说了事情经过,关于刺客暗器这些,他压根不信。
“不愧是千娇万宠养出来的姑娘,真是神气活现。”采蘩如实答,还问,“你们不找刺客么?”
“烨儿,你去看看三公主。”向老爷子却道。他还不老眼昏花,这一边自己的孙儿显然难忘采蘩,而另一边西穆王肯定会立即得到女儿受伤的消息,权衡之下,让西穆王看到孙儿的体贴更重要。
“祖父,比起看望三公主而无所作用,不如捉住凶手才能跟西穆王交待。”向琚不听。
向老爷子沉默了。孙子长大成人,他管太多会引起叛逆之心。而且,他那么算计这个江山,都是为了孙子,适当放手也必要。
“交出来。”向琚双目闪冷芒,对采蘩说道。
第443章烧不尽春色,魂归我
大风来,吹得风袖转如灯。风中有美,那般妖娆,看得人呆慢。
美人双手收在袖中已久,妩媚的眸子灵动,星光碎如金沉底,贵傲无比,慢慢吐字,“交什么?”
“你拿什么刺伤了三公主,就交什么出来。”向琚望着采蘩如此的意气风发,心中更痛。为何?她已经是别人的女人但他仍想得到她的心。
“三公子耳背吗?”妖娆美人的清冷,是采蘩最特别之处。
“别人不知你的本事,我却知道。你手中一把好刃,能随时取任何人性命,只要你离他们够近。毕竟谁会想到呢?”从头看到脚,铁链落在眼中,向琚微眯,但语气一丝感情也无,“像你这样一位美人,身揣见血封喉的利器。那把好刃还有个比你柔顺的名字,叫婉蝉。”
“如今看来,越面上柔顺越内里坚韧。五公子吃过苦头,就该提醒别人才是。”采蘩的眼捎悄飞,无所谓,才能笑。
她的态度让向琚心狠,“与其提醒别人,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