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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经不早了,街心广场上人不多,我做贼似的走到喷泉附近坐了下来,然后把袋子从背后丢进了喷泉里。
我没发现我完全把这个小人儿当作活的来对待了,袋子不透明,它就看不到我走的路线,扔进喷泉,它个子那么小肯定爬不出来。等到明天被清洁工发现,就是直接捡进垃圾车带走的命运,不可能再回到我家里了。
或许是做贼心虚,我在喷泉边坐了五分钟才站起来,刚打算走,我的手机突然响了,吓的我忍不住一颤。我摸出手机一看,又是昨天那个号码,我心想这卖家也真够执着的,还给我打电话,但是我不接他就会不停的打,我还是接了吧,告诉他货我不退了,但是差评,我也不会改。
手机那边传来的,依然是“滋滋”的电流声,这一次说话的声音清晰了一些,却还是听不清楚,我皱了下眉头挂了电话,回头快速的看了一眼水池,袋子还在里面,于是我马上回家了。
回到家里,我特意把门锁了三道,确认不能有人从门外进来,才踢掉高跟鞋,一屁股摔在了沙发上。扔掉了那个小人儿,就好像扔掉了一个大包袱似的,我浑身都轻了几分,坐了一会儿,我看时间也挺晚了,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去睡觉了。
半夜的时候,我莫名其妙醒了,正准备继续睡,忽然听到家里有些声音。
家里进贼了?
我立刻坐了起来,仔细听了听,好像是浴室里花洒的水流声。
我洗完澡之后,没把水关好?
我觉得不可能,我有点儿强迫症,不管是关水龙头还是天然气开关,都会习惯性的二次检查,或许是水龙头坏了?
我赶紧跑去了浴室,门一拉开,里面水汽缭绕感觉简直跟桑拿房似的,可是这并不妨碍我看到洗手池边扔着的那件蓝色绸缎上衣,而且这衣服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呢?
“先是垃圾桶,然后是充满脏水的喷泉池,你为什么不能找个干净的地方?”一个充满磁性的男声传进我的耳朵,只是那语调中充斥着戏谑和不屑。
“谁?”我立刻转回头,只见水雾之中站着一个男人,因为水汽实在是太浓了,我都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的头发上身上,都挂满了水珠,宽阔的肩膀,结实的手臂和大腿,精壮的身体线条在水雾之中若隐若现。
我擦,忽然意识到他没穿衣服,我赶紧低下了头,却没有想过家里怎么会进来一个男人。
“我送你的东西,你怎么能随便就送给别人了呢,下次再这样,我可要连你一起惩罚了。”那男人朝我走进了两步,几乎要贴在我面前,一只手忽地从水汽之中伸出,修长的手指用力捏在了我的下巴上,拇指有意无意的蹭过我的嘴唇,语气有些轻佻,“做女人要乖一点儿,才比较讨人喜欢。”
“有病啊你!”我一下就生气了,使劲去打他的手,可是这一下居然打在了空处,由于我用力太大,脚下又都是水,我一个踉跄朝前栽去。
重心骤然失衡,我猛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马上要从床沿翻下去了,赶紧回身躺好,长长呼了口气。
原来是个梦啊,都是那个小人儿闹得,害的我神经紧张,不过梦里那个男人……我砸了下嘴,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
我拽了下身上的被子,正准备继续睡,忽然听到了水流的声音,而且应该是浴室的花洒。
我的头皮一下就炸了,难道那个小人儿真的又从街心广场的喷泉池里爬回来了,正在我家洗澡?对了,梦里的那件蓝色的绸缎上衣,那不是那小人儿身上穿的寿衣么!
我很想去浴室看一眼,但是我根本不敢,大半夜的,我刚做完奇怪的梦,家里就出现了和梦里一样的声音,万一浴室里真有个男人在洗澡怎么办,我该逃跑吗,还是打电话报警?
我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浑身直冒冷汗,我紧张的盯着卧室的门,生怕有什么人推门进来,浴室里的水流,好像直接敲在了我心上,我怕的想哭。
等了几分钟,水流声一直都在,或许对方还没洗完?我蹑手蹑脚的掀开被子走到了卧室门口,轻轻按上了门锁,然后飞快的逃回床上,充分发挥了鸵鸟精神,用被子蒙住了头。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早上我被手机的闹铃吵醒,关掉闹钟之后,我第一个想到的事情,就是昨晚浴室里的水声。
我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卧室里吧?天都大亮了,就算有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应该也走了吧,我咬咬牙,轻轻走到了卧室的门边。
我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家里安安静静的,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声音,于是我拉开了门,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洗手间外面。
洗手间的门是关着的,我抓住了门把手,怀着一种壮烈的心情,猛地拉开了门。
洗手台边上并没有什么蓝色的绸缎上衣,浴室的玻璃也是干燥的,花洒也没有在流水,一切都很正常的样子。
我想了想,在家里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那个小人儿,这下我才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它以后或许应该大约是不会再出现了吧。
心情一下就轻松了起来,我刷牙的时候,嘴角都忍不住向上弯起,洗漱完毕,我回卧室换衣服,拉开衣柜的门,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蓝色寿衣的小人儿,正躺在我的一件外套上,卷起的帽子正好成了它的枕头,而且小人儿周围的衣料颜色比其他地方深一些,这是明显是被水弄湿的后果。
我尖叫了一声,魂飞魄散的后退几步,直接跌坐在了床上。
它回来了,它居然又回来了,它到底是怎么回来的,难道我昨晚的梦是真的?!
我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004 一地狗血
敲门声很大很急,落在我耳朵里却像天籁之音,我马上冲到门口,却发现打不开门,急的脑门直冒汗。我不住的回头看卧室的方向,好像里面有个什么怪兽就要冲出来。
我拽了半天门锁都打不开门,瞥到门上挂着的钥匙,才想起昨天晚上我把门锁上了。拿下钥匙又慌慌张张半天插不进锁眼,好不容易把门打开,一盆腥臭的液体,兜头就冲着我浇了下来。
“妖孽,你还不现出原形!”张大妈披头散发,手里抓着一个不锈钢的大盆子,里面还残留着一些红色的液体,见我被泼到了,她抬手就用盆子打我,我条件反射的抬起胳膊一挡,盆子狠狠打在了我手臂上,钻心的疼。
“张大妈,你这是干什么啊!”眼泪原本就积蓄在眼眶里,我一下就哭了出来。
张大妈家的门马上就打开了,一个和张大妈年纪差不多的女人立刻冲到我门口,拉着张大妈就往屋里拽,一边陪着笑脸跟我道歉,说让我看在张大妈刚刚痛失爱女的份儿上,别跟她计较了,一边哄着张大妈,让她赶紧回家去。
我看到张大妈疯疯癫癫的样子,都忘了害怕,就愣愣的看着她,那女人又给我说,盆子里是狗血,没有别的东西,让我好好洗洗就行。
张大妈被往回拽着,还恶狠狠的瞪着我:“妖孽,你害死我女儿,你也不得好死!”
那女人赶紧又跟我道歉,说张大妈受了刺激,好不容易把张大妈塞回了屋子里,马上就把门重新关上了。
我委屈的不行,我知道勤勤死了张大妈难过,可是她也不能就因为勤勤死的时候穿了我送的那条红裙子,就说是我害死了勤勤吧。昨天我是被吓得不轻,所以才会想如果穿上衣服的是我,说不定死的也是我了,可是说到底那就是一件衣服而已,难道还能杀人吗?
我满身满头都是狗血,又腥又臭,家里地板和墙上也溅了不少,我心里那个郁闷劲儿简直不要提了。关上门,我立刻就冲到浴室去,睡衣我脱下来直接丢在了地上,待会儿扔出去算了。
我洗了好长时间,一遍又一遍的往身上打沐浴露,头发更是洗了七八遍,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怎么都觉得自己身上有股子腥臭味。我搓的全身皮肤都发红了,才围上浴巾出去,看到门口那红红的一大滩,心里止不住的烦躁起来。
拧拖把的时候,我的手臂开始刺痛,被张大妈用盆子打的地方,已经肿了起来,而且还有些发青。
“这都特么什么破事!”我狠狠捣了几下拖把出气,手臂疼的更厉害,我“嘶嘶”吸着凉气,胡乱抹了下地板,去冰箱里找冰块冷敷。
手机在卧室里响起来,这时我才想起上班的时间早就过了,我赶紧冲去接电话,果然是主管打来的。
“林悦,你架子越来越大了啊,昨天迟到,今天干脆招呼都不打就不来了,你想造反啊!”主管对着我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马主管,对不起,我在医院呢,我忘记给你打电话了。”我原本是想假装,结果瞥到一边开敞着的衣柜门,眼泪直接就下来了,“我被一个疯子打了,右胳膊肿的厉害,根本拿不起来。”
主管愣了一下,有些尴尬的问我,情况怎么样,严不严重。
我说我不知道,还在排队等着呢,等我从医院出来,我就去公司报道。
“别了,你伤的严重就在家休息吧,给你批三天病假,病假手续来了再补。”马主管赶紧说。
我吸着鼻子说“谢谢马主管”,那边嗯了几声就挂了电话,我抹了把眼泪,回头狠狠瞪向那个小人儿,骨子里一直潜伏的那股傻劲儿,一下就冲了出来。
“你不就是个玩具么,你牛逼什么啊你,我还就不扔你了,我就把你放家里,我看你还能翻天不能!”我一把就抄起了那个小人儿,手心立刻传来一阵刺痛,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小人儿身上有刀片呢。
我把小人儿扔在了电脑桌上,然后找了把剪刀过来,三下五除二把他身上的蓝色寿衣剪了个稀巴烂,狠狠扔进了垃圾桶,光溜溜的小人儿被我重新塞回了衣柜,裹在了我的丝袜里面。
我有种报复的快感,托马的让你穿寿衣,让你藏刀片,让你吓唬我!
我狠狠关上了衣柜门,右臂一用力又疼起来,不行,我得去医院看看,万一被张大妈打的骨裂了怎么办。
结果到医院拍了片子,说并没有伤到骨头,是软组织损伤,由于受伤之后我立刻洗澡,皮下出血比较严重,得先给我消炎止痛,活血化瘀。
坐在输液室挂消炎药的时候,闺蜜安然给我打电话,问我晚上有没有空。
“我在医院挂吊瓶呢,有什么事啊。”我有气无力的问她。
“挂吊瓶?怎么回事,生病了?你在哪个医院呢,我过去看你。”安然急忙问我。
“我在二院输液室,你过来吧。”我挂了电话。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安然就风风火火的赶到了,一来就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我被邻居张大妈打了,公司大发慈悲给了我三天病假。
“她打你干嘛,神经病啊。”安然皱着眉头问我。
“确实有点儿神经,她女儿死了,就昨天。”我叹了口气。
安然听的一愣,低声问我怎么回事,我原本想给安然说说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但是输液室里人确实不少,我怕别人把我当疯子,就给安然说我们出去再仔细讲。
输完液我和安然去吃饭,距离午饭时间还早,我们挑了张角落的位置坐下,从收到那个包裹开始,我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仔仔细细给安然说了一遍。
安然听的时候就一脸诧异,最后更是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听完她左右看了看,低声问我:“林悦,你跟我讲实话,你见鬼了?”
“你才见鬼了。”我白了安然一眼,“不过我也真是倒霉,张大妈这一下,我又得赔不少钱进去。”
“那你怎么办,告人家伤人啊,人家死了女儿哎。”安然撇撇嘴。
我没吭声,她死了女儿确实可怜,但是她也不能打我啊。
“要不,你找个什么神婆之类的,到你家驱驱邪?”安然一本正经的问我,“你看啊,因为你送了裙子给张大妈,勤勤死的时候又穿着那裙子,张大妈怪你,拿盆子打了你,你的胳膊才受伤了,这都是有因果的。万一你又做了什么事,下次泼的不是狗血是硫酸呢,打你的不是盆子是刀子呢,你怎么办?”
我哆嗦了一下,第一次觉得安然的话这么有道理,我确实得找个人到家里去看看了。
“你认识什么人么?”我问安然,她是做生意的,认识的人比较多。
安然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也不认识这方面的人,回头我找别人打听一下。”
“哦。”我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但愿在安然找到人之前,我不要再碰上什么倒霉事吧。
饭吃完了,安然店里有事情,她就先回去了,我自己提着药回了家,刚出电梯,就看见家门口放着一个搪瓷盆子,里面还有没烧完的黄纸,还有些红色的布片。
谁这么缺德在我家门口烧这些东西,然而我立刻就想到了张大妈,心里那股子憋闷让我烦躁到了极点。
早上又是泼狗血,又是打人,现在还到我家门口烧纸,她家那个女人呢,怎么也不拦着她点儿。
我原想去敲张大妈家的门,想想还是算了,人家怎么说都死了女儿,唉,自认倒霉吧。
我用脚把盆子踢到了一边,刚准备开门,张大妈家的门忽然开了,我回头一看,张大妈站在门口,脸上的笑容十分诡异。
“勤勤死啦,你也逃不掉,你的死期不远啦!”
005 怎么会是它?
张大妈脸色惨白,头发散乱的披在身上,脸上的笑容显得狰狞而扭曲,带着一股疯狂的味道,我看的心里一抖,下意识的往边上躲了一点儿,一脚踢在了那个搪瓷盆子上。
“哐当”一声,我忍不住浑身一缩,拿着钥匙的手都有些发抖。
“大妹,你怎么又出来了。”张大妈家里的那个女人急匆匆的跑到门口拉张大妈,裤子拉链都没拉好,连拖带拽的将张大妈扯回了屋子里。
张大妈家的门关上了,我一个人站在家门口,脚边还有一个堆着黄纸灰和布片的搪瓷盆子,想到家里的衣柜里还放着那个小人儿,我的鼻尖直发酸,完全不想回家。
可我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了,安然和她男朋友住在一起,我也不方便过去当电灯泡,在门口踌躇良久,最终还是打开门走了进去。
家里的一切都和我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门口还有没有擦干净的狗血,已经干在了地板砖上,变成了暗红色的污渍,几乎是触目惊心。
右臂还在疼,医生也叮嘱了我这几天不要用力,我艰难的用左手抓着抹布擦地,眼泪滴滴答答的往下掉。
我承认我并没有多招人喜欢,但是我从来不主动去惹别人,为什么我就要碰上这些倒霉的事情,我怎么这么冤枉。
好不容易把地上收拾干净,我腰酸腿麻,很想再去睡一觉,但是小人儿就在卧室的衣柜里,我最终把被子抱去了客厅,蜷在沙发上睡下了。
我觉得很心酸,睡着的时候眼角还挂着泪痕,我梦到有个人站在沙发前面看我,感觉十分真切,但我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
“被欺负了,不开心?”他俯身问我,又好像在自言自语,“谁让你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我早就警告过你。”
我很害怕,我能听出他就是昨晚梦里那个在我家洗澡的男人,但是我睁不开眼,也说不了话,甚至连动一下手指头都做不到。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话了,只是这一次的语气感觉很不悦。
“就算是这样,她怎么可以打你,还烧了我给你的衣服。”他重重哼了一声,“我的东西,理应我来处置,她算什么东西!”
说完,他的声音消失了,那种有人站在我跟前的感觉也消失了,我立刻感觉自己可以动了,但是我不敢睁开眼睛,很怕会真的看到一个男人站在沙发边。
我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根本不敢动,没多久就感觉四肢开始僵硬发酸,我微微侧了下身子,紧张的呼吸都开始急促,却依然不敢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家里安静的只能听见我轻微的喘息,我能感觉到光线在逐渐变暗,我实在忍不住了,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并没有什么其他影子,我抓起包和医生开的药,直接从家里冲了出去。
我是真的坚持不住了,虽然住宾馆很贵,但是我实在不敢一个人继续在家里住下去,如果不是我才续交了一年的房租,我恐怕会以最快的速度搬家。
我在宾馆里窝了三天,每天都把所有灯都打开,在灯火通明之中睡觉,即便开着灯我根本睡不好,我也不敢关。
第三天晚上我不得不退房了,因为明天我得去上班,公司规定除非住院,一个月病假不得超过三天。我身上的衣服也一直没换过,我总不能就这么跑到公司去,马主管可是有洁癖的。
我是从宾馆走回家的,路上盘算着是不是回去收拾些东西,厚着脸皮到安然那里住几天,走进小区,就看见我们楼下搭着一个塑料布围成的棚子,外面立着几个花圈。
又有人死了?我脑子里第一次冒出来的居然是张大妈,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张大妈还不到六十,一向身体硬朗,勤勤走了之后虽然有点儿疯疯癫癫的,但是也不至于会死吧。
我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