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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程柯问了一句,就听到那头传来齐钧航带着笑意的声音,“我呀,钧航,还不赶紧地回来?”
程柯有些无奈,但是程嘉泱都已经发话,他也知道父亲有多一言九鼎的,于是只能够关掉了电脑,驱车赶了回去。
刚进家门就闻到了阵阵茶香也听到了客厅里头传出来一阵笑语,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在玄关换了鞋之后就走进去。
走到客厅门口,就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的陆曼和程嘉泱,岁月并没有在程嘉泱和陆曼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大抵是因为家庭和睦爱情甜蜜,心情一直很宽悦的缘故。心态好了自然人也不显老,相反程柯倒是显得有些憔悴,眉眼间都是成熟。
陆曼已经是个精致的中年小女人了,看到儿子站在客厅门口,脸上马上就露出了笑容,站起身来对他展开了手臂,“儿子!”
“妈。”程柯叫了她一句,脸上有了些真切的笑意,走上去拥抱了她。
齐钧航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站起身来锤了锤程柯的肩膀算是打了招呼。
然后,程柯的目光就落到了茶几前跪坐着,手指动作灵巧地斟着茶水摆弄着茶具的女人身上,“你怎么来了?”
他眉头微皱问了一句,语气不冷不热,听不出什么悲喜。
女人抬眸望向他,只是温和柔软地笑,没有作答,手中的动作也片刻不停,给他斟上了一杯馨香扑鼻的热茶,做了个请品尝的姿势。
陆曼轻轻哼了一声,就伸手掐了掐儿子的脸,“以岑来不得么?你这个坏家伙,都快要把家把妈妈都忘了,还是以岑天天来陪着我说话啊逛街啊,算是把你这个做儿子的没做到的事儿全做到了,今儿也是我请她过来的,你还不高兴了么?”
徐以岑跪坐在茶几边,听了这话也只是温和笑笑,没有做声,抬起眸子看他的时候,目光依旧柔软淡然,清淡得就像是杯中得茶水一般,却是滚烫而炙热的。
徐以岑也已经三十岁了,没有嫁人没有恋爱地过了五年,谁都知道她是为了谁才这么做的。甚至到后来,就连先前对这种宝宝贝贝养大的千金小姐有着些成见的陆曼,也渐渐接受了徐以岑这个姑娘的性格和形象,温柔清和,安静久远的。
一直默默地不动声色地等着等着,就算知道或许没有结果,似乎也从来没有过怨言。
久而久之,陆曼和她的距离就走得近了。连带着,就想要撮合程柯和她。
毕竟,距离那件事情,也已经过去五年了。陆曼是那样心如刀割地看着自己儿子怎么样从那样一段炼狱的岁月中走过的。
那段时间他的颓败,几乎像是自我毁灭一般地用酒精、香烟和工作麻痹自己。
也该到头了,那样的日子,她一天都不想要儿子再走一遍了。
毕竟目前看来,徐以岑是个好姑娘,不求名利的,清浅淡然没有多复杂,而且一颗心默默拴在程柯的身上,五年不改。
不在意他心里为谁而苦痛,不在乎他曾经结过一次婚,只想能够守在他的身旁。这份坚持,是让陆曼动容的。
程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随手端过了茶杯喝了一口,转眸看向了齐钧航,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有兴致‘到家里’来找我了?”
说这话的时候,程柯着重了到家里三个字,然后再看向齐钧航时的目光,就有些不言而喻了,很显然,他很清楚,齐钧航素来要是找他,要么就是去公司,要么就是电话约出来。
来家里,那还真是第一次。
齐钧航不好意思地笑笑,有些无奈,的确,是陆曼打电话叫他过来的,无非是想打着齐钧航过来的名头让程柯回来,然后给程柯和徐以岑创造机会罢了。
陪陆曼坐在客厅里说了一会儿话,沉默应对了她诸多撮合之词和对徐以岑的夸奖之词,这才算是找了个空档到院子里头去抽烟,有些如释重负地长长呼了一口气,将肺里的烟雾都吐了出来。
齐钧航站在旁边,轻轻叹了口气,“是我对不住,陆姨其实也就是想借我过来的名头把你劝回来。”
“我知道。”程柯点头应了一声,抬眸看着夜空的繁星点点,目光有些幽远。
齐钧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有些语重心长的叹息在里头,“唉,阿柯,你放了自己吧,时间都过了五年了,当初你那么难熬的日子也熬过来了,你是时候该放了自己了,你都不知道陆姨和程叔有多担心你。”
程柯修长的指间夹着香烟,凑到唇边吸了一口,没有转头看齐钧航,只是给出了回答,“放了我自己么……钥匙,不在我手里啊。钧航,你没有经历过,所以恐怕就算我说,你也没办法理解吧?在我看来,五年也好十年也好,每一天每一夜,都依旧是如同五年前事情刚发生的那一天那一晚一模一样的。所有的痛也好,难过也好,都是一样的,无论一年两年还是五年从来没有变过。”
第256章 面试
当时有多痛多难受,现在就有多痛多难受,以后也会继续这么痛着难受着,永远,都一样。
钥匙不在他手里。他想,或许这辈子,自己都没办法放了自己。
齐钧航在一旁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说话了,想了很多安慰的说辞,可是这都是五年来早已经说了太多次的陈词滥调了,如果见效,早就见效了。
于是齐钧航就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当年经历过长长的一段分离,母亲嫁给了别人之后,那时候父亲,似乎也就从来没有走出来过,就像是,宁愿自己陷在这样一盘死棋里头到死为止。
回屋之后又坐了一会儿,见天色不早了,陆曼也就让程柯送徐以岑回去,对于陆曼的话,他还是听的,拿了车钥匙就开车送徐以岑回去。
说实话,程柯对她是感激的,五年前他情绪最绝望精神最崩溃的那段时间,工作上也出现了很大危机。
欧唯圣一直暗中收购了很多小股东手中的股份,原本可能是还想再隐藏一段时间的,却是没有沉住气,直接就找了大股东徐木梁,两人都已经谈妥了。欧唯圣娶徐以岑进门,然后徐木梁就让他收购自己手中的股份。
那时候欧唯圣先前收购的那些小份额的,要是再加上徐木梁的份额,董事长的位置程柯还能不能继续坐得稳,都说不准了,自然也就不会有后头这么庞大的规模这么完善的设备这么好经营成果的度假乐园什么事儿了。
当然,当时这指的是在程嘉泱没有给予任何援手的情况下。
那时候是徐以岑知悉了父亲和欧唯圣的暗中协商,然后告知了程柯,让他提前有了反应时间,私下收并了几个一直忠心的小股东成了嫡系,将自己手中股份份额扩大,才算是在嘉禾的那场变天中站稳了脚跟,正好趁着那时候清洗了股东会里头吃里扒外的人,留下的都是些嘉禾的老忠臣,之后度假乐园的提案和策划倒是出奇的顺利。
就连程嘉泱那时候都已经准备出手了,却是没想到儿子自己化险为夷,让他非常满意,之后,就索性将手中所有的东西完全交给了他,完全地放权了。
所以程柯对徐以岑是有谢意的,但仅此而已。所能做到最多的也就是,不反感罢了。
只是他的心里,再也住不进任何人了,确切地说是,他早就没有什么‘心’用来住人了,他的心早在五年前就被一个无情的女人狠狠地摧毁了。
车子开到了徐以岑家门口,自从那一次暗中给程柯报信让他提前有了准备之后,徐木梁就将这个‘逆女’赶出了家门,所以她现在是自己住在城东的一个别墅小区里。
“到了,下车吧。”程柯停车之后就下车给她拉开了车门,这么说了一句。
徐以岑下车之后,抬眼看了他一眼,就准备朝屋里走去,程柯准备看着她进屋了再离开,可是她却是忽然停下了步子来,转眸看向他,柔声道,“你又瘦了。一直住在公司也不是个办法,伙食肯定也不好。”
他的伙食哪有什么问题,问题是他要愿吃才行,都快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了,有时候一天到晚上了,才想起自己粒米未进,大半夜爬起来去茶水间烧一壶开水给自己泡面,有谁能想到这是嘉禾集团的现任当家会过的日子?
“我没事。你进去吧。早点休息。”程柯低声一句,似是不愿再说更多,因为知道徐以岑的心意,所以一直保持距离。
徐以岑轻轻咬了咬嘴唇,紧张地看着他,终于是问了一句,“程柯,我……真的不行吗?你试,都不愿意试一下吗?你知道我的,五年了我从来没有问过你这些,也不曾和你提过这些,所以,你能回答我一次吗?我是真的不行吗?一点……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她长长的一段话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但是程柯只是点了点头,三个字就包含了无尽的坚决,“嗯,抱歉。”
徐以岑转身有眼泪掉落下来,走进屋里之后,就听到了外头汽车引擎的声音,和驶离的声音。
程柯没有再回去,知道会面对的无非又是母亲那说了好多遍的旧话,所以直接去了度假乐园的酒店,开了间客房,正好准备明天早上去给人面试,打了个电话告诉陆曼之后,听了她一通碎碎念,就躺到了床上。
酒店房间的屏风上印着庄周梦蝶的LOGO,这个名字是他取的,庄周梦蝶。当初的那些美好,都宛若梦境一般,大梦惊醒面对的就是一切苦痛。
又抽了几支烟,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是被电话的铃声叫醒的,他的手机从来都是陌生来电静音的,只有几个重要号码,和嘉禾的秘书室还有邵翎溪能够打得进来。
是容枫打过来的,提醒他别忘了今天的面试。
起床的时候就已经八点了,洗漱一番之后,抵达度假乐园人力资源部的时候,正好八点四十五分。
交待了人力资源部的工作人员一句,“我电脑放在总部没带过来,面试人员的简历都打一份出来给我吧。”
拿到简历之后,自然就开始给今天收到通知的应征者面试,程柯不知道的是,他或许曾经和她相隔了五年,曾经和她相隔了一个大洋,但是此刻,他和她的距离,就只有一堵墙而已。
他在这头,她在那头。
“张媛小姐请跟我来,温晓西小姐,请做好准备。”人力资源部的工作人员这么说了一句,就领着那个叫张媛的女人走了出去。
温言初觉得自己的手掌心开始冒汗,手指有些发麻,她是知道的,一早就知道了,婚庆部的所有人,入职之前都是直接面对嘉禾集团董事长面试的。
例行问了几个问题之后,程柯在简历的评选附页上写下了自己的意见,然后沉声道,“下一位。”
工作人员应了一声,“好的,下一位是温晓西小姐。”
温晓西?听到这个熟悉的姓,和这个熟悉的名组成的姓名时,他的表情有着片刻的凝滞,停顿了一会儿,才伸手翻掉先前那张媛的简历,露出了下一位应征者的简历来。
目光停留在上头那张因为打印出来而变成黑白的照片上,目光就那么凝固了,像是要将照片上的脸烙进眸子里一般。
他没有注意到,穿着一身黑色女士正装的纤细身影已经走了进来。
“您好,我是第五号面试者,温晓西。请……多多指教。”
第257章 再遇
“您好,我是第五号面试者,温晓西。请……多多指教。”
一如既往绵绵软软的声音,话语间有着些许踌躇之意,不难听出紧张和忐忑的情绪。
五年的距离,一个大洋的距离,此刻的距离,就是这么面对面,不到五米。
这个熟悉的声音,无数次在梦境中出现过,无数次让他想要醉死在有她在的梦境里头,看着梦中她的脸,听着梦中她的声音,手指轻轻触上梦中她的笑颜时。
程柯不愿醒来,一次一次,都不愿意醒来,像是能够死在那样的梦境里头,也是好的。
他所有的动作都那么凝滞了,就连手指细微的动作似乎都变得有些困难,像是忽然被丢进了凝固的水泥中一般,每一个动作,仿佛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他慢慢地,非常非常缓慢地抬起了头来,将她印在了眸子里。
她一身正式的女士小西装,脚上蹬着一双细跟的高跟鞋,纤细娇小的身材,因为高跟鞋的缘故显得高挑几分,自然也更显几分细瘦。
她双手在身前交叠,手指相互紧紧地绞在一起,一只手还在忍不住地不停抠另一只手的指甲。就连这紧张时候会有的动作,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头发也已经长长了不少,柔顺的头发是长及腰际的温柔大卷。
一张小脸上,是淡淡的精致妆容,大大的眼睛,微微有些塌的鼻梁,白白的皮肤……她就是温言初,这张脸,不会是别人。
就是那个决绝地走出了他的世界,又这样肆无忌惮闯进来的女人。
场面一下子变得很沉默,近乎僵硬的沉默就这么在这个会议室里头蔓延着。
他一直都是安静的,话不多的,温言初知道,脑中不由得想到了自己五年前和他初遇时的模样,也是在类似于这样的一个会客厅里头,他也是坐在那里垂头不语,看到她进来听到她的自我介绍之后,才向她自报了家门。
如果说,之前的五年,她总是能好好地将和他在一起的回忆,妥帖地放在自己心里头最安全的角落,那么,看到了他之后,那些回忆,所有的所有的,就那么翻江倒海不受控制地从心中打翻,然后蔓延开来。
他的每一个细节,都印在眸中清清楚楚。
他瘦了好多,比起在电视上看起来,要更消瘦几分,脸颊上都没有什么肉,更显得轮廓瘦削锋利,更显出了几分憔悴,伴随着的就是眉目之间,五官之间的成熟气息。
而现在,她和五年前初见时一样,自报了家门。
只是一直都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只看着他冷冷的脸色,温言初觉得心中一阵寒凉。
他不说话,她也没法坐下,只能够静静站在那里等着,就连站在门口的人事部工作人员都有些紧张起来,老板这是怎么了?先前还好好的,忽然就没个动静了?
“程董。”工作人员叫了他一句,似是提醒。
话音刚落,他的手就微微抬了起来,摆了摆,“你先出去吧。”
低沉的声线,比五年前更多了几分沙哑,工作人员虽然心中疑惑,但是得令之后也是马上点头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会客厅里就只剩他和她两人,气氛更是沉默凝固。
“温小姐。”
他终于这么说出了一个称呼,语带寒凉,像是春寒料峭的偏北风。
“程董。”
她停顿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轻轻动了动嘴唇,吐出了这么一个称呼来。
“请坐。”他的手朝着自己对面的椅子指了指,眸子里没有什么温度。
温言初坐了下来,这才感觉,自己的手指尖似乎都是冰凉的,这样的遇见,其实是她已经预料到了的,可是哪怕在脑中设想了千万遍,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亲身经历的时候,依旧忍不住被他毫无温度的眼神和话语给弄得……浑身发冷。
坐下之后,他就没再说话,也没再看她,目光只是扫着手中那份她的简历。
匆匆看了一遍之后,就过目不忘地将里头的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楚。
“从简历上看来,温小姐的资历很是不错,曾在美国知名酒店中担任过婚礼策划很长一段时间,更是一度晋升成为了策划部门的高层管理人员。”
他淡淡说出了这一句,温言初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对于这话的肯定。
下一秒,他的眉梢已经挑了起来,眼睛中有着比面无表情的冷漠还要冷漠的笑意,语气中也带了些许讽刺,“我有些疑惑,温小姐,你在国外有着这么好的工作,想必待遇也不差,究竟是什么吸引你回国来,甚至愿意来我们度假乐园这么个小庙里头应征婚庆部经理?”
他微讽的语气,让温言初只觉得心里头那刺刺拉拉的痛感更加尖锐,面对他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沉默着。
他恨我。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音节都在恨我。
温言初没说话,垂着眸子,手指不自觉地又开始互相折磨,抠得一个手指头上的指甲毛毛躁躁的,甲沟处都已经开始朝外渗血,也仿佛丝毫察觉不到疼痛。
程柯看着她这个坏习惯,就知道她现在心里头是怎样的情绪,看着那指尖的殷红,他眉头忍不住微微皱了一下。
手指微微动了动,差一点就要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过去。
她却是忽然开口说道,“那个……应该是我的私事,如果……程董您是对我的专业或者资历上有什么疑惑,我不会有任何隐瞒,我与我在美国所工作的那家酒店,没有任何纠纷,也不是因为任何我工作上的疏忽或者纰漏,只是合同期限到了之后我正当离职而已。”
她的冷静让他措手不及,她忽然说出来的这些话天衣无缝。
的确,自己能以什么身份问她什么?前夫?
在这样的场景下,她是应征者,而他,只是面试官罢了。
那又怎样?程柯想,他们的时间还有很长。
于是没再说话,目光从她身上挪开,垂眸看向面前的简历,和后头的附页,扭开了钢笔的盖子,面试意见那一栏里头,苍劲的字迹已经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