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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到了驿站,吃完饭时,拴在驿站里的马匹消失得无影无踪,店家豪横,不但不赔付马匹的钱,反而只说若是要店家赔马,只管去报案见官。
飞燕他们身在大齐辖地,如何能报官?低调行事还怕是来不及,可是想要自认倒霉,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却发现自己和几位侍卫的荷包俱是不见了,就连吃过的饭钱都无法付出了。那店家也不不知是不是草莽从良开的饭铺,竟是横眉立目,召集了一帮伙计不肯让他们离去。她的护卫一时发了急,便想抽刀,却被飞燕一个眼神止住了,毕竟这里乃是不测之地,若是闹得不可收场,后果不堪想象。
恰在这时,那个公子主动替自己解付了饭钱,可是那厮的嘴却是略刁毒,竟是逗引着自己拼酒量抵了饭钱。
那时到底是年少气盛了些,自认为自己的酒量甚佳,加之急于摆脱了这无赖,竟是真的与他比拼起了酒量来。
后来若不是樊景及时赶到,当时便要被那无赖给灌醉劫掠走了。
可是现在乐平公主居然说骁王的旧名曾是“端木承”,她生平认识的姓端木之人,仅此一位。这样特殊的名姓,哪里是会有那般的巧合?
可是拼命的回想,也不能回想起那无赖的模样,只有两撇嘿嘿的胡子深深印在脑中。若是真是同一人,那骁王难道是老在就认出了自己?那他可是心知了自己乃是白露山叛军军师?他……究竟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尉迟飞燕一向认为排兵布阵有迹可循,可是人心最是难测,而骁王之心堪比深渊泥潭,左右辗转反侧,加之身在异处竟是一夜无眠。
第二日晨起时,眼圈有些微微发黑。梳洗用了早餐后,那打了半宿花牌的乐平公主打着哈欠才起来,嫌弃着房间闷热,摆了小桌子在花园子的水池边用着早饭,瞧见了正在娘娘庙小花园里散步的飞燕,便扑哧笑了出来:“难道是输了银子,恼得一宿未睡?怎么眼底比本宫还黑?”
于是便命身边的侍女回屋子,在自己的梳妆匣子里取来宫中特制的珍珠与花参调配的碾粉。再替飞燕将眼底的暗沉遮挡住。
“娇滴滴的小模样还是白皙些好,可别还未入二哥的洞房,便早早黑了脸儿。”
飞燕也是习惯了这乐平公主的口无遮拦,心知这大公主看似刁蛮,实际是心直口快,又是不大记仇的,便微微一笑谢过了乐平公主。
就在两个人坐着说话的当口,傅林秀也晨起来到了小花园里。乐平公主便唤了她一同坐下。
乐平左右看了看两位未来的嫂嫂,只觉得两位虽然都是大家闺秀的出身,到底是尉迟飞燕要好看些,她的模样虽然初看只是淡眉远目,可是很耐人细细地品评,无论眉眼身段都是透着独到的韵味,更何况这位尉迟小姐的胆识也非寻常人可比,这样的女子虽然家道中落,可是嫁入寻常的官家,也是担得起正室的名头的。
可惜身在皇家,她的出身真是无一讨巧的地方,若是二哥在朝堂上稳健些还好,身为侧妃也是一丝的无忧,偏偏二哥……
想到这,乐平公主竟是难得升起了些同情之心,开口说道:“尉迟小姐,将来去了淮南,本宫会按时送去些时令的京城物品,但盼着你回来时,我们还能像这样相聚……”
飞燕微蹙了下眉:“淮南?”
乐平公主一看连傅林秀也是一脸不解地看过来,便是说道:“对了,你们还不知了,二哥被贬到淮南去了!”
“……”
原来就在尉迟飞燕入娘娘庙祈福时,霍尊霆的确是入皇宫聆讯去了。齐帝霍允是在书房里召见的二皇子。
从霍尊霆进了书房开始,齐帝的脸就是黑云一般阴沉了,霍尊霆请安后,过了半响,霍允才扬声说道:“逆子!好大的胆子!竟是敢私自调动海营的炮船,又放跑了叛贼樊景,当真是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
骁王跪在地上,俯下身子道:“父皇圣明,明察秋毫,儿臣的这些个伎俩怎敢隐瞒父皇?是在是当时救三弟心切,担心稍有差池便会累及了三弟的安危,迫不得已便放了那逆贼樊景,昨日回来后,便觉得内心惶恐,便将此番详情尽写在了折子里,连夜呈给了父皇。”
霍允冷哼了一声:“那樊景虽然野心勃勃,但却是牵制北疆蛮夷的利器,倒是要留他些时日。你虽妄为,幸好没有彻底糊涂了!他的手爪倒是长,居然妄想劫持皇子,也该是给他些教训了。不过你三弟都是被你母后给宠惯怀了。竟是到现在不管香的臭的还替他兜着!可你竟然也如你母后那般一味隐瞒,迟早有一日要酿成大祸!擅自调动海营大船,岂可不给你些教训?这几日山东盐务混乱,本是命你前去巡查便好,现在看了,你还是出京,在淮南呆上几年,好好的思过一番吧。”
听完了霍允的申斥,霍尊霆俯下身子,恭谨地说道:“儿臣遵旨。”
出了御书房,正巧看着沈皇后移步走来,霍尊霆低头向母后施礼,那沈皇后连看都未看他,便径直入了书房。
也难怪母后的脸色不好看。就在昨晚,那个柳迎生偷偷潜回宫中,打算继续蛰伏的时候,被父皇派去的大内侍卫按在了地上。那戏班的班主吓得不行,连忙偷偷让小太监去给皇后报信。
可是当皇后亲自赶到时,,人已经拖到了天井处,抹了脖子正汩汩放血呢,这柳迎生仗着面色甚得皇后的欢喜,不但那乐平跟着胡闹,有几次入了夜,这个戏子还入了皇后的宫里唱戏来着,这样牵连着皇家丑事的细作,当然是杀之而后快,审问都是不用审问的了。而整个戏班子也被一并带走,入了天牢逐一大刑伺候,看看有无漏网之鱼。
估摸着因为这事,母后应该是跟父皇又大闹了一场,被父皇一顿申斥,此时心情正是烦闷之时,也难怪没有什么好颜色了。
出了宫门,回转了府里,陪他入宫的肖青听闻骁王要被贬斥到了淮南,顿时急得瞪大了眼儿:“皇上怎么可以这般待二殿下?”
骁王倒是不以为意,冷笑了一声道:“沈家垄断盐业,大把地赚取着银子,一直是父王的心腹大患,父王善养耳目,母后前几日为了救出老三而弄出的动静,他岂会不知?可是一直任由着母后折腾,现在尘埃落定却来翻捡后账,其实是顺水推舟将我贬到新近收复的淮南,整顿下那里荒废了盐场。可能是父王也是琢磨得回了神儿,山东的盐场都是沈家把持,若是不动了沈家的根本,翻着那几页账本,又能翻捡出什么内容来?”
肖青听了暗自点了点头,这二殿下看似与皇上不太亲近,可是揣摩起圣上的心思来却想向来是*不离十的。只是这样一来,骁王真是经营起了淮南的盐务,岂不是又与沈家做对,那皇后的心结岂不是更大了?
虽然是如此,可是骁王刚刚成婚便要离京,皇上待二殿下略显刻薄啊!
可是骁王却显得兴致勃勃,命肖青即刻先去淮南选买府宅,既然是要长住淮南,当真是要选择宜人舒适的府宅才好。朝堂上的政事,总是处理不完,倒是不必太过挂心,父王正值壮年,若是儿子的羽翼太过丰满,难免遭到一番修剪。老三现在被贬斥到了岭南,而他也要去淮南了,但盼着大哥不要因着这一点太过得意,不然下一个被修剪的,恐怕就是堂堂的大齐太子了。
算一算时辰,该是那燕儿从娘娘庙回转的时候了,他已经派人去接她回来了。这几日,王府里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准备四日后的成礼。樊景虽然遭到了自己的羞辱,不能继续逗留在京城,但是也要暗自提防着他的后招。
期盼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将那只灵动不驯的燕儿纳入怀里了。想到这里,竟是隐隐地浑身发热,鲜血在血管里涌动。
新婚之夜,该给他的燕儿一个这样的惊喜?
第39章
从娘娘庙回来后,还有无数的功课在等着待嫁的新娘子。府里新来了两名梳头的侍女,还有从胭脂斋请来的一位调配香粉胭脂的师傅,这师傅来时,提着一个三尺高香木挂漆的盒子,打开盖子,里面分四层,俱是摆满了一盒盒的各种香脂水粉。
看得敬柔一阵的眼热,便是先替着堂姐试了无数种,用飞燕的话讲,那两日小妮子的脸如猴儿的香腚一般,姹紫嫣红。
尉迟瑞虽然心底万般不舍,但事已至此,还是要提振着精神。原以为这二皇子是存着折辱昔日敌手尉迟将军遗孤的心思,才要纳飞燕为侧妃的。可是现在看看这成礼的细节准备,竟是不必迎娶正妃逊色多少。头面首饰乃是宫里赏赐的不说,小物上也细致入微,就连成礼当日,尉迟侯府桌上铺摆果品糕点的盘子,也是从侯府送来的金丝填色釉面的鸳鸯喜盘。
看到这,尉迟瑞心里稍且能放宽些,如此这般用心,便是对自己的侄女存着几分爱意,虽然他身为皇子,以后的妻妾必定是少不得的,但是至少有了这几分真心,以后在那偌大的王府里也好熬度不是?
想到这,又是偷偷抹了眼泪,如同嫁女一般尽心准备着一切。
尉迟侯府前在成礼两日前便高高挂出了红灯笼,依着飞燕的意思,尉迟侯府这边就不摆宴了。不过挂着灯笼便是昭告诸人,尉迟侯府有大喜,至亲至近的人就算没有收到喜帖也是会前来拜贺,所以这几日侯府里倒是宾客不断,不断有人前来道贺。
飞燕注意到那些进府的人事都是经过了门口侍卫仔细但不失礼的盘问,确认了身份后才获准入府。
她并不知樊景近日闹出的阵仗,但是见骁王这般布置,再联想着几日前的禁门令。隐约猜到应是有些什么蹊跷发生了。
不过骁王没有提及,她也没有刻意地去打探。白露山上的那些年,熬度的心血实在是太多,如果可以,是要尽忘掉的,如今叔伯身体安泰,堂弟勤勉上进,堂妹将来的也终是会嫁得不错,这让的日子对于飞燕来说已经很是满足了。机关算尽又如何?终不过是一场空,倒不如脚踏实地,只看着眼前的凡尘俗事,随波逐流地过着普通女子该过的日子便好。
这日,飞燕的外祖母家到底是来人了。
她的母亲邵氏早逝,外祖父原是前梁的御史,年老便辞官返乡,在前朝覆灭前便离世了。那边还有个舅舅邵光奇乃是前朝的一门进士,但是在为官之道上无甚建树,如今也不过是普通乡绅罢了。
虽是至亲,但是久不走动,略显生疏了。
此次舅舅进京,尉迟瑞自然是怠慢不得,收到书信说是午时会到尉迟侯府时,老早便等在了门口,又不放心地知会着府门前的两个领头的侍卫:“两位,一会乃是我侄女的舅舅前来探访,都是自家的至亲,还望二位不要盘查得太过仔细,免得失了礼数。”
可惜骁王的手下都是榆木疙瘩,不知变通为何物,跟背诵经文似的说,骁王有令,成礼前,侯府宾客繁杂,为保证侯府众主子的安宁,务必严查,不可有丝毫懈怠。
当邵光奇的马车到了侯府门前时,这些个高大彪悍的侍卫先是检查了通关进京的文牒,又开始挨个盘查着邵光奇已经他的公子,还有几位随从。
尉迟瑞在多年前是见过邵光奇,还有小公子的。所以当侍卫询问他来者是否是熟识时,连忙点头说没错。于是侍卫便先请邵老爷和他的儿子入了府,可是他随行的那那两名仆役却阻拦了下来。邵光奇见此,面露不虞之色。尉迟瑞见了也是觉得有些难堪,当下连忙说道:“这两位仆役乃是邵家的老仆,也都是几年前熟识的,还是是让他们进来,免得少了贴身的仆役不自在。”
听闻尉迟瑞言之凿凿,肯定认识这两个仆役,侍卫有看了看,并不是画像里樊景的样貌,便放行了进来。
飞燕这时也出来迎接舅舅,先前在舅舅入京写来书信前,尉迟飞燕就给舅舅去了一封信,大致的意思是父亲去世后,叔伯一家日子困顿,为了免得父亲的罪名牵连叔伯一家,她曾经带着父亲留下的一些家资细软独自在乡间的一处私宅带着侍女管家生活了几年。
但一个未出闺阁的女子独立门户终究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与叔伯便一直打诳语说是回了外祖母家中,还望舅舅与叔伯见面时不要说走嘴,免得平地起波澜,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在她的记忆里,舅舅甚是清高,不太注重俗事,倒是不担心他会戳破自己那空白几年的蹊跷。果然见了面后,舅舅也只是问了问叔伯这几年的境遇,倒是不曾多嘴去说旁的。
舅舅此次进京,也是因为他的独子十六岁的绍井堂也要开考了,因为老家路途遥远,倒是要先进京准备着一年,到了来年开考才可做完全的准备。
他有心让绍井堂也能入到贤哥儿现在就读的书院,这才借着飞燕要嫁人之际,前来询问一番。
飞燕陪着聊了一会,可是与这舅舅实在是亲近不起来,尽了礼数,便告退回了房间。可是在起身时,却忍不住望了望那立在舅舅身后的仆役,那个高大的仆役看着面生,可是不知为何看着他望向自己的眼神却隐隐有种熟悉之感。
当天夜里,舅舅一家便在尉迟侯府住下了。飞燕也早早净了面,穿着便袍躺在靠窗的软榻上准备看会儿书便安寝。
手里的这本子闲书,是隆珍收拾自己的细软物品时,拢了一个书箱给自己送过来的。
就在昨日,隆珍已经踏上了返乡之途,据说是骁王亲下的命令,要那窦勇开府放人。飞燕昨日在侍卫的陪同下,去了隆珍独居的小院送行。隆珍准备的行囊不多,便是三只木箱,不过里面俱是一些金银细软。有了硬货傍身,倒是心里有了底,就算回转了娘家也不必寄人篱下,自己在娘家之旁买个院落独居也可。
隆珍走得义无反顾,毫无眷恋,倒是那早就有了新宠的窦将军竟是也在院子里,只在院中里放了一把椅子,横刀立马般地坐在那,一脸强忍的杀气,一双豹眼儿直瞪着张罗着搬运东西的隆珍,一双大掌握了成两个铁疙瘩般的拳头。
飞燕看他神色不对,便偷偷问了隆珍。隆珍却是看都不看那门神一般的将军一眼,撇着嘴角说:“鬼知道他在气什么,不是恼着我搜刮的家私太多吧?不过平白被他糟蹋了这么久,这点子东西算得了什么?便是妓女从良也要有些体己度日呢!好歹我是将军府里放出来的,拿得少了,以后谁还敢把清白的好女儿嫁给他这色中之鬼做侍妾?若是他好意思来抢,便扯开箱子捡了大个儿的,砸得他满脸都是!”
隆珍的泼辣劲儿上来,也是让人大开眼界的。虽然飞燕直觉那窦将军不似小气计较金银之人,但是二人和离在即,倒是不必探究些什么了。
隆珍在临行前拉着飞燕的手道:“此番脱苦海,多亏了妹妹从中斡旋,只是我远离了这让人窒息的牢笼,你却要往漩涡子里跳了。骁王被贬去了淮南,你只怕也是要跟去的,到了那里也少了你叔伯侯府的帮衬,一切都要自己多加留心。与那骁王可是万万不要使小性子。
虽然不知那骁王对待妻妾的秉性如何,可是从他以前在军中对待部下的做派来看,乃是个铁腕的人物,待他只要恭敬便好,自己可要在后宅里寻着快乐度日,可万万不可像姐姐我这般,投入半丝的真情,他以后若是纳了妻妾,自己也不会伤心动情的。那样的皇家男儿,是万万不可用情的……”
隆珍所说的,飞燕自然是懂的,当下便点头应下,只嘱咐着她在路途之上一切加着小心。
如今,隆珍早就登上了下江南的客船,不知已经过了几重山水,飞燕有些看不下去了,便是轻叹口气,合上了书本,可是当她抬起头时,才猛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面前竟是立着一人,定睛一看居然是跟随舅舅入府的那个仆役。
飞燕又惊又怒,正要开口喊人,却听那人开口说道:“燕儿,是我。”
这熟悉的声音,让飞燕的身子一震,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只见眼前这个本是一脸木讷的仆役伸手扯开了附在脸上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露出来的是一张斯文儒雅的脸……来者竟是樊景!
飞燕紧蹙眉头,紧抿着嘴道:“樊将军这般大费周章,到这里有何贵干?”
此时飞燕的闺房里堆满了成礼之日要用的物件,到处是一片喜庆的红色,皆是提醒着樊景,眼前这个比一年前更加丰润美好的女子将要嫁作他人妇了。这一刻,樊景终于切身体会到,飞燕当年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猛然获知自己偷娶了旁人,是怎么万箭穿心般的疼痛难忍。
可是自己当年迎娶旁人,实在是万不得已的权宜之计,她怎么能忍心为了报复自己就这样嫁给那个男人做了侍妾呢!
他略显贪婪地看着许久未见的那莹白恬静的面庞,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声说道:“燕儿,别怄气了,我来接你了。”
第40章
飞燕往榻侧退了一步,不卑不亢地说:“樊将军,您误会了。飞燕的终身大事岂可是因为跟人怄气而为之?嫁给骁王是我心甘情愿,将军若是来道贺的,这份心意我已经收下,将军不宜多留,还请自行离府不送了。”
听了这近乎冰冷的对答,樊景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犹记得他们最后一次独处时的情形,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