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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看到他来,笑着站了起来。
俩人客气了几句,一坐下,宝珠就开门见山,把赵总的事情说了。
刘赏听完,意外的没有答应,而是十分为难地说道:“这真是给我们出了个难题……这是得罪人的事情,他是安城有名的‘大藏家’,早些年人人都巴望着请到他。这两年,不知怎么被勾到外头的卖场去了……”他看着宝珠,“咱们行里也有行里的规矩。”去了外头还有可能回来,但宝珠提的要求,实在令他太过为难。
心里也有点搞不清楚宝珠和赵总怎么会有关系。
宝珠看着他,很有耐心地请教,“你的意思是,怕别人怪你,弄丢了一个大客?”
刘赏说:“您多体谅。”如果对他们有大好处还行,但宝珠说的事情是釜底抽薪,他只要答应,相信以后安城的拍场上,再也难见赵总的身影,那得有多少人怪自己。
“这是得罪同行的事情。”他略踌躇地说,大家开拍卖行,和政策法规打擦边球,各凭本事,但依然有某种默契,至少不能互相拆台。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话还真没错!宝珠看着刘赏,忍着嘲讽说道:“差不多就行了,他也买了这么多年。哪一家都拍过……”
“话是这么说……”刘赏谨慎地答,虽说赵总现在迷上了外头的国际拍卖行,可多少人还在等着他回头呢,每季的拍卖,他可是宾客名单前几名。这样的财路自己要给别人斩了……还不定背后被谁嫉恨。心里也搞不清,为什么这事宝珠不去找荣耀君?
宝珠眼神沉沉地看着他,慢悠悠地弯腰,把桌下的一个梅瓶拿起来,放在中间,“这东西上次我收您的价偏高了,这一个是我特意这次上窑厂拿回来的,给您凑一对。”
刘赏一看那和上次一模一样的梅瓶,顿时哭笑不得,“您这不是难为我吗?”这么明晃晃地威胁,也就这女人能做的出来,果然人如其名。
但他也不想得罪宝珠,想到那远走他乡的两位专家,安城的古玩圈,只要知道这事的,没人想和这女人为敌,想到这里,有些冒冷汗,“要不把我们的资质借给你们拍卖行,你们自己拍。”这算皆大欢喜的点子,反正他们又不是没有拍卖行。”
却没想宝珠不紧不慢地摇头,“他就信你们家!”
“盛世呢?”刘赏觉得自己没办法了,死道友不死贫道,“荣少掌柜和您关系不是很好,他那里拍卖行多,好几家他都挂名。”
宝珠淡淡摇头,很老实地说:“我好久没见他了,最近觉得和您说话比较投机。”
刘赏瞠目结舌,汗下来了。
“刘老师,我知道英泰您有股份,这事您一定能拍板。和您交个底,赵总是我合伙人的亲戚,这忙无论如何您得帮。”她谦恭地说。
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还无论如何……话都说这份上了,人家交了底,刘赏为难地看着宝珠,收获纯良无害,带着殷殷期盼地眼神。
他转开视线,“那议价这事不能传出去。”至少外人看来,也是赵总“回头是岸”,又改进安城的拍卖行,那也没什么。
宝珠看他答应,微微赞许,“……那我先谢谢您。”
刘赏连连摆手,指着那梅瓶,“这东西,当我没见过。”才拍出去一个,又一个一样的,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有问题吗。
宝珠浅浅一笑,把梅瓶顺手又放到桌下,“回头送您个好的。”
“不用……不敢。”刘赏觉得短期内不要见面的好。
宝珠也不介意,又从桌下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麻烦您了。”她把盒子退给刘赏。
刘赏不明所以,都不敢打开。
宝珠气定神闲地说,“这是我给赵总准备的拍品,还烦请您帮忙,加到您公司的图册清样里。”
刘赏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你让我议价就算了,感情议价的东西都要自己准备?
宝珠略不解地看着他,好像他的反应很反常,“这件是精品,您看看。”
刘赏咬了咬牙,骑虎难下,打开那小盒子一看,里面是一只珐琅彩的双耳瓶。非常漂亮,刘赏不由站了起来,把瓶子拿出来细看,“清乾隆御制珐琅彩双耳瓶。”
这个巴掌大的小瓶,秀美淡雅,巧夺天工,曾经在05年的时候,一只类似的小瓶,创下过1。15亿港元的成交价,他为难地看着宝珠,“漂亮是漂亮,可太扎眼了吧?这早两年,有个古月轩锦鸡图的,拍出过一个多亿。”
宝珠说:“我特意选的这个,他一直想要一个这样的瓶子。”
刘赏仔细看着那瓶子,忍不住想问她,这是哪家窑厂烧的,叹了口气说:“凡乾必贵,这东西一出,这场拍卖可不得了。”
宝珠站起来说:“那就拜托您了。”
刘赏勉强稳着手,把瓶子放进盒子里,不敢再耽误,急匆匆地告辞了。
看到人离开,乾启从楼上下来,宝珠把面前的杂志翻了一页,中间夹着“英泰艺术品拍卖公司”的图册清样。
乾启在她身边坐下,“你让我从人家印刷厂弄来图册清样,我还以为你要直接用这威胁人家。”
“这有什么威胁价值?”宝珠把图册推到他面前,“你给赵新说,这瓶子我花三十万买的,回头图册有了,让他拿给他二叔看,就说场下议价一千万,多出来的钱,给完英泰的手续费,让赵新给他二婶,或者让他爸先帮着存起来,等过上半年一年,再拿给他二叔,到时候他美了半年,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一定以后收心。”
乾启摇摇头,佯装苦恼道:“怕是不能,他拍了这件东西,回头专家验不出来,他一准觉得自己在拍卖行捡了大漏。回头去的更勤怎么办?”
宝珠:“……”
******
年前的最后一季拍卖潮,赵总留在了安城。和他出入国际拍场的好友,都在私下议论,不知是不是最近他手紧。
拍场上,赵总气定神闲,他一直想要这样一个双耳瓶,一路让助手不停的举牌,势在必得。
宝珠他们也参加了拍卖会,她略不解地问乾启,“怎么看着赵总的样子还蛮投入?”
乾启笑着靠近她耳边,“他一直想要这瓶子,一看图录,没说议价都要来。赵新就趁机没提。”
宝珠诧异地看向赵新:“他还有这么有脑子的时候?”
乾启笑着看向场中,赵总今天运气不佳,他想要的东西,别人也想要,他遇上了几个货真价实的竞争对手。
赵总带着从国际拍场回来的霸气,一路拼杀,大刀阔斧用钱拍扁了对方。
当天晚上就上了电视,各种新闻满天飞,比肩国际拍卖行天价拍品的同类型器物,清乾隆御制珐琅彩花卉双耳瓶,以八千万的成交额,创上天价!
赵总很开心,拍卖场中,脑子里都是空白的,可拍完以后,却被通知,只用交一千万,原来真的议价了,一下就便宜了八分之七,他太惊喜,太不可置信,太无法想象,……最后变成了不可思议地意兴阑珊。
难道东西有问题?连着找了好几万专家,大家都说是精品,他心里却无法再相信。一样有证书,专家看过都是精品,自己用了八分之一的成交价买回来,可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钱?
他第一次认真审视,这艺术品市场,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63章
气派的包间里,四尺宽的“竹报平安”被分成两幅,分别镶嵌在玻璃镜框中,并排挂在墙上,刘赏坐在桌前,面前开着一瓶五粮液,中间的火锅腾腾地冒着白烟,旁边的蔬菜鲜绿可人,武超文推门进来。
笑道:“嘿,你这可不够意思,请我吃饭,自己倒吃上了。”
刘赏拿起杯子,杯底冲着他,挤着一只眼睛从杯底看他,“这致祥居的人就是面子大,迟到半个小时还要人饿着肚子等。真是物以类聚。”
武超文失笑,“临出门有点事,我不是给你发短信了吗?这么大的火气,不应该呀?”他笑着在旁边的位置坐下。
服务生送上来热腾腾的白毛巾,他擦了手,看着桌上的几样菜,菜是上了,可没动筷子,他拿着菜单,又点了几样,抽空打量刘赏,那人闷着头喝酒,武超文笑着摇头,对服务员说:“先这么多。”
服务员拿着菜单立刻,武超文又拿起桌上的白毛巾,“说吧,这是谁惹你了?”
“明知故问!”刘赏端起酒瓶,给他满上一杯。
“照理说不应该呀,你们那里这两天成交了天价藏品,我还没恭喜你呢。”
“呸!”刘赏怒声道,“你看笑话就算了,还挖苦我,有你这么缺德的吗?”
武超文面露惊讶,一副被冤枉的样子,“你这话从哪儿说起?”说完自己却忍不住大笑起来。
刘赏瞪着他,一挪杯子说:“你说,有这样的女人吗?这还是女人吗?”
武超文收住笑容,说道:“话得说明白,我就是隐约知道和宝韵有点关系,但具体什么事我真是不知道,你要告状,得先把事情和我说了。”
刘赏看他这次不像揣着明白装糊涂,出了那样的重器,外面人就是看热闹,但他们和盛世的关系极好,私交更不错,所以料定武超文他们一定能猜到中间有猫腻。
他拿起杯子,和武超文碰了一下,把这次“被迫”做局的事情说了。
武超文听完,却没笑,连喝了几口白酒。
刘赏说:“你说她怎么不上你们家拍去?为什么偏偏找我?”这一点他死活想不通,想到宝珠给他的答案,因为最近和他说话比较投机,他更是郁闷地能吐出三升血来。
武超文看他一脸殷切,目光闪动,摇着头说:“钧少最近和她闹点脾气,找你们也正常。”
“闹脾气?”听到荣耀钧还有闹脾气的时候,刘赏的表情一时变得十分有趣,连郁闷都忘了,小心地问,“电视台那事情,金一年说,她是看在你们少东家的面子上才帮忙出主意的,我一直以为你们私交不错。”现在竟然会闹脾气,他谨慎地猜测,“难道她也坑了你们?”
武超文一口白酒呛在嗓子里,“什么也?”这宝珠现在在外头,到底什么名声呀?他放下酒杯,用毛巾擦了擦,“不是你想的那码子事情。和古玩无关。”
和古玩无关……那女人长得还是不错的,刘赏坐直了身子,好像明白了些,“蛇蝎美人,原来是这样……”
武超文说:“瞎想什么呢,别乱猜。”
刘赏用大家心知肚明地眼神望着他,“明白,明白。”却忍不住又说,“可你说我这是多倒霉,挣个小钱,还要冒着得罪那么多人的危险。”
门轻响,服务员送了菜品上来,俩人不再说话。
门一关上,武超文就说:“算了吧,这件事,如果换成别人你们肯定毫不犹豫就接手了,因为对方是姓赵的那个冤大头,你就觉得有点亏,宰人意思一下就行了,总得有个头。”
刘赏不满道:“你怎么胳膊肘向外拐?”
“怎么是向外拐?”武超文把菜扔锅里,“那个赵总的侄子,是宝韵拍卖行的一个股东,宝珠没有骗你。既然他们也进了行,行里议价又不是秘密。你说就算人家让你们继续去坑姓赵的,你们好意思下手?”
刘赏被说的卡了壳,敏感的捕捉到,武超文说那女人的名字时,很熟稔,想了半天才说,“反正我以后不想和她打交道了,手狠不说,还一点不吃亏,你说议价就议价吧,她还硬自己拿个东西来,逼我加到我们公司的清页里。”
武超文感兴趣道:“那瓶子她有没有告诉你,是不是他们自己做的?他们做的可有暗款。”
刘赏摇头,“应该不是。”他看了武超文一眼,恨恨道:“如果是,她应该把防伪证书一起给我!”
武超文一愣,大声笑起来,手里的白酒溅出来,洒在了他的手指上。
桌上的手机也震动起来,碰到杯子当啷作响,刘赏随手拿起电话,一看人名,瞪眼道:“真邪乎了,说曹操,曹操就到,她又给我发短信”他把电话一伸,武超文看到,短信发送人的位置上,打着“孙悟空”三个字。
******
空气里是干燥的冰冷,隐隐有薄雾,枯枝在这雾色中,有些写意的柔情,车轮碾过地上的寒霜,乾启坐在驾驶位,旁边坐着宝珠。
宝珠挂上电话,把脸埋进身上的大衣里,“我准备办一个民国瓷器专场活动。”
乾启伸手搭在大衣领上,露出她的脸来,“小心口红蹭掉了。”宝珠连忙坐直,“你不说我都忘了。”大衣落下,露出她里面带珠光片的高领公主衫,乾启今天有个朋友刚从国外回来,路过安城来和他吃个饭,所以宝珠特意打扮了一下。
乾启柔声问道:“要办什么样的民国专场?”
宝珠拿出小镜子来,“我还没告诉你,我从赵平以前带我们去的那个私窑厂,要来了他们的配方。”
乾启大吃一惊,“那个人家怎么可能给你?”
宝珠左右检查了一下妆容,放下镜子说,“我答应以后帮他画个东西。”
“画什么东西?”乾启大为不满,埋怨道,“你怎么不先问问我,有些东西得画好几个月,你怎么随便答应人?”上次宝珠画一个碟子他已经觉得画工难为,忍不住又抱怨,“他要钱,给钱就行了,你何必搭上自己,那画画多累人。你身体……”
宝珠伸手搭上他的脖子,很亲昵地距离,靠在他脸侧,柔声说:“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一阵淡淡的玫瑰兰花香,薄雾似的绕上自己,乾启瞬间觉得自己迷失了,窘迫地向旁边闪了闪,“宝,宝珠,我开车呢。”
宝珠恶作剧得逞,收回手说,“人家不要钱,他那个方子,完全不用后期去贼光,这一点,我们始终没办法达到,我没有时间去研究这个,干脆就直接去找他了。”她看向乾启,“开始他说,让我帮他再画几个和你那粉彩碟子一样的,我没答应。”
乾启手握方向盘,目不斜视,嘴角带笑。
宝珠继续说:“他那机器其实弄回来也没花几百万,我让赵平和他说,如果不行我们也自己弄机器回来,他一听,大概觉得不如大家合作,就提出,让我画个东西给他,你知道吗?”她看向乾启,耳朵上的耳坠因为动作太大,晃了起来,乾启对上那耳环,又想走神。
宝珠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得意道:“你心里一定在想,宝珠对我真好,为了我,还扎了耳朵,是不是?”
乾启闻言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想的是,24岁才扎耳朵,这姑娘也忒没女人味了,还好遇上了我。”
“哈?!”宝珠不屑地扁嘴,“真好意思说。”
“你又跑题了。”乾启提醒她。
宝珠一想也是,“我这次才知道,他们烧的大东西,都是和国际接轨的,那边好像专门有人,就像时装发布一样,他们能有渠道,提前知道后面有什么重器上拍,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乾启正色看向她,“会不会你把他们高估了?”
宝珠果断摇头,肯定地说:“绝对没有,他话里透了口风,我听出来的。”
乾启说:“这我真的是第一次听说,你既然发现了,以后我们多留心。”他伸手搭上宝珠的手,握在手心里,“你不会想去国际拍卖行看看吧?”
宝珠笑眯眯地靠近他,“真聪明!那是自然。”头枕着乾启的手臂,神情向往,“赵新他二叔说要请我吃饭,我和他说,下次别人再拉他去国际拍卖会,叫上我们。到时候咱们热热闹闹,组个旅行团,你不是一直想和我去旅行吗?到时候,澳门,港城,欧洲,美国,你随便挑。”
乾启沉默不语。
宝珠不解地坐直身子,委屈道:“你不愿意?”觉得乾启是不是误会自己又被忽视了,她忙柔声解释,“当然旅行是第一,我是想顺便看看拍卖会,顺便再看看他们怎么骗这种大客。你要不愿意,咱们回头自己去。”
乾启望着前面,神情专注若有所思。
宝珠看他不为所动,再接再厉地又说,“你要不想去也行,这当然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我要搞这个专场,这个专场是重中之重,为了帮咱们宝韵艺术品拍卖公司打开名气。”她晃着乾启的手臂,“我还没告诉你,都有些什么重器呢,都是我亲自指点他们画的。——可你为什么要不高兴呀?”
“谁不高兴了?”乾启收回目光,活动了一下左臂,“我就是在想,要不要换一个自动挡的车,你这样一抱我的胳膊,我就没办法换挡,你没发现,咱们三档走了好一段了吗?”
宝珠眼神一怔,前后看了看,“怪不得有人超车还按喇叭,不过,三档是多少?很慢吗?”
乾启换了档,车“嗡——”一声冲了出去。宝珠诧异地抓紧,有些不知所措地手忙脚乱。
他轻蔑地看了宝珠一眼,慢悠悠地说:“不慢,就比这正常的速度慢一点。”
宝珠大怒,“——乾启你不想混了!”
第164章
车在会所外停下,乾启下车来帮宝珠打开车门,宝珠笑着走下来,乾启点了下她的鼻子,“答应别人那么大的事情,下次再这样,我就直接找他窑厂去,看以后你有里子还是面子。”
宝珠连忙拱手作揖,“承蒙乾四爷这么抬爱,我哪还敢不识抬举,不然回头让港城的单小姐知道了,人家一定闹到我跟前,说我不惜福。”
乾启一把搂上她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