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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摩卡,刚也忘记问你喜欢喝什么了。”随着声音另一杯也递了过来:“这个是卡布奇诺,你喜欢哪个?”
宝珠凑过去认真闻了闻,抬手,“要我这个。”
那样子,单纯而惹人怜爱,乾启笑着把自己的放在车前,“我放在这,要是改主意了还可以换。”
宝珠笑笑:“我不换。”轻轻抿了一口,很香浓,这还是她来了之后,第一次喝咖啡。
车里太静,乾启伸手按了音乐,“我们再待一会,等喝完咖啡再去逛。”他抬手拿过自己的那杯。
车内飘起一个低沉的男声:“我不断失望不断希望
苦自己尝笑与你分享
如今站在台上也难免心慌
如果要飞得高就该把地平线忘掉……”
宝珠觉得歌词很不错,坐直了身子,好奇道:“咦……这人唱的挺好听。”
乾启咳咳被咖啡呛了一口,转头来极错愕地瞅着她,“宝珠,这,这是刘德华。”
宝珠知道自己漏了怯,翻了个白眼,傲然道:“刘德华怎么了?一定要认识吗?!”
乾启抬手半捂着脸笑起来,像无奈的认命,却又满怀欣喜,对着窗外自言自语说,“这人哪儿跑来的呀~”
宝珠也笑,接口道:“英雄不问出处,你管我!”
乾启扭过头来看她,眼中晶晶亮,想说点什么,可心里挤着一团棉花糖,又好像没话说,只想看着她,又好像,只要她坐在那里,让他这样一直坐下去也能幸福欲死。
宝珠小口抿着咖啡,还是太热,至于乾启为什么迟到,她也没想,也没准备问。
“吃早餐了吗?”乾启问她,宝珠还没说话,他就忽而坐直了身子,伸手把车前面的盒子拿过来,“给你吃这个。”
盒子打开,宝珠看到,里面是整整齐齐十二块小点心,六朵花,透着枣泥馅料,小兔子,熊猫,小猫,小狗……却都是白胖精致,看不出是什么馅。
她望向乾启,“你特意买给我的?”
乾启点头,白净的手指隔空点着说:“这边是咸的,这半边是甜的,可好吃了,你尝尝。”捧到她跟前。
宝珠看着他,这种语气太过单纯,太过孩子气,竟然令她心中泛起细微的酸涩。
她拿了一个,小声说:“你是因为买这个才迟了吗?”
乾启:“不是……”盯着她手指的目光挪到了点心上,郁闷地解释道:“我早晨,遇上了两个神经病。”
声音陡然的略带无奈,眼神都暗淡了……
宝珠轻轻咬了一口点心,软糯香甜,歪头看向乾启说,“下次遇上神经病,把这点心给他们吃,应该就会立刻放你走了,真好吃。”
懂事的人,会很巧妙的化解别人的尴尬,哪怕是不曾呈现人家的不堪,一句话,她就猜出了自己有难言之隐,乾启端着精致的盒子,只觉她的心思通透,是自己从没遇上,奢望都不曾奢望过的。
他低着头,看着里面缺了一块的位置,迟迟不敢再看她,只怕自己此时的眼神或说出的话,会吓到她。
宝珠却伸手过来,拿起另一块,递给他,“你也吃,早晨吃饭了吗?”
“吃了。”乾启违心地说,把那点心推给她,“你吃。”
他要吃了,她就少吃一个了。
第36章
平安坊后街的店铺,比起赵老三他们呆的地方,可不能同日而语,这里多数是已经发了家的古董商在经营。乾启对这边更是熟,看宝珠吃了东西,才带着她一家一家的转过去。
收藏,无非两种目的,一种是为了喜欢,另一种是为了求财,但现代社会,给了古玩市场一个新的热点,投资保值。
股市楼市已经纷纷不行了,艺术品市场,正是热潮。
宝珠现在的情况,吃了上顿没下顿,来逛这里,自然是想看看能不能以藏养藏,就是通过捡漏古玩,再出手换来差价,慢慢滚雪球。
可现在古玩怎么都这么贵呀?
乱世黄金,盛世收藏,她不是不懂这些,但以自己的工资水平而言,这个市场,还是太过疯狂了些。
而且更是没什么好东西,就说瓷器吧,看了好几家,精品是别想了,民国时候的东西,倒是见到了,乾启是熟人,她多看两眼,老板就识趣地低声说了价。
可是现在,好像所有的东西都成了收藏品,先不说主流的那些瓷器玉器,青铜器物,就连杂项类的,各种木头,都被人做成珠子,卖出高价来。宝珠越看越皱眉。
先不说她没钱,随即想到的问题是,有钱买了,到什么地方去卖?
又走出一家古玩店后,她忍不住问乾启:“怎么假货这么多?”
乾启说:“这些年,全国都兴起收藏热,现在据专家说,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希望通过收藏来投资,只有百分之五的人是纯粹为了收藏。你懂那么多,怎么还问这个?”
宝珠说:“我那是理论知识。”
连平安坊都没来过,乾启也搞不懂她是什么情况,就慢慢耐心地解释:“现在多数的藏家,收到了好东西根本不会放手,都是在家收着,所以想要东西的人多,想捡漏的人更多,造假的也就有了市场。”
宝珠没说话,觉得自己之前的思路不行,她是一个主张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性子,原本古玩捡漏,花很少的钱,是可能买到天价货品的。但这个时代,明显不待她。
“你平时都玩什么?”乾启问她。古玩界的人不说你收藏什么一般都说你玩什么?
宝珠不想说,她以前最喜欢金玉字画,但现在说出来有什么用?先不说这里有没有一个真,有真的她也买不起,要是乾启问她家里藏了谁的金玉字画,她怎么说?
想了想,鼓起了脸。郁闷呀!
为了避免别人问起她的尴尬,她看向乾启说,“我家里什么藏品也没有。我可是穷人,买不起。”
这可把乾启说楞了,有些哭笑不得,转头来看着她,“我还什么都没问呢?”
“怕你问呗”,宝珠一扭头,“免得你问的时候我尴尬,干脆自己先说了。”语气难得有些赌气般的不讲理。
乾启简直不知说什么好,这话让他怎么信,她懂那么多,怎么可能家里一样东西也没有?就算现在捡漏如同大海里捞针,以她那水平,已经展现的这一部分,也足够她捞上几十枚绣花针了吧!
如同猜透他的心思般,宝珠又说,“我真没骗你。”
看她多现实,阿姨那里她还愿意敷衍几句因为她要指着人家干活,可是对着乾启,她就觉得没这必要。心里只想着,乾启如果是势力的人,那大家以后不见面就好,她又不会有任何损失。
乾启却满心无奈,摇了摇头:“宝珠呀。”看她兴趣缺缺,灵机一动说:“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吧?!”
“什么地方?”
“安成一个‘有名’的大藏家,我一个朋友的叔叔。”乾启说着就笑了,说到有名的时候更是神神秘秘。
想了解古董市场,从藏家那里入手去看看也无妨,宝珠点头。
乾启眼神一亮,很艳地笑了一下,“先说好,等一会儿去了,如果你觉得乐,晚上要请我吃饭。”
“乐?”宝珠笑意盈盈看向他,去别人家看看收藏,她以前也不是没看过,怎么也不会跟乐,沾上边儿,“那有什么好乐的?”
乾启笑的更开心,“不信了吧!走,带你开开眼。”说着示意宝珠去拿车。
宝珠奇怪地看着他,怎么都觉得,“开开眼”三个字,说的怪腔怪调。
车开了三十分钟,在一处类似庄园的庭院外停下,主人早前因为乾启打过电话,等园子外大铁门一开,到正门的时候,人已经迎了出来。
乾启一下车,那人就洪亮地热情道:“小启来了。”
对方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蛮有气势,宝珠隔着车窗静静的打量,这地方可真不错,一大片望不到头的绿地。
乾启打了招呼,转身把宝珠从车上扶下了。
那人立刻有些惊讶,瞪大了眼,早前说带客人来,可没想到……他看着乾启,突然好像如同看到了外星生物。
“您好。”宝珠和他打招呼。
女孩柔婉的声音,仿佛都没拉回他的意外,好一会才说:“来,来,来的好。”
宝珠笑起来,乾启也笑,三个人进了雕梁画栋的大屋。乾启和她介绍,这位是“赵总。”他自己叫那人“二叔”。刚他说是朋友的叔叔,想来是很亲近的关系。
知道是宝珠想看他的收藏,赵总很欢喜,引着他们向后院去,还不忘转过头来和宝珠说:“小丫头,你可有福气啦,我这儿的收藏,比过故宫博物院都不差,故宫博物院陶瓷馆去过吧?”
宝珠老实的摇头,“还没?”
赵总露出惊诧的表情。随后又恍然大悟,“才开始玩儿?”看向乾启,“那你也不说带人家多转转,玩收藏的,先去故宫那是常识。”转过身来又对宝珠说:“那里,初学者一定要去。没见过真的,怎么分辨假的。”
宝珠点头。乾启笑。
赵总却话音一转,又说:“不过,来了我这儿也一样。”看向宝珠,语气亲近地说,“还免了长途奔波,女孩子别没事总坐飞机,对皮肤不好。”
宝珠只得再次报以一笑,觉得这人挺有趣。
搞收藏的人,对自己东西的喜爱都是发自内心的,骄傲感,也从不加掩饰,赵总一路和宝珠介绍着:“我告诉你,别说在安城,就是全国,我的瓷器收藏,也能排的上号。”
话音未落,宝珠看到了远远一栋五层高的楼,雕龙画凤,乾启靠近低声说:“那就是他的珍珑阁”
“对,这就是我的藏宝楼。”赵总挥手让人开门。
大门,一楼窗子,全部都装着实铁板锁得严严实实,这么漂亮的小楼,下半截却密不透风。两个穿保安服的年轻小伙快步跑来,很谨慎的掏出一串钥匙,从上到下,从内到外,开了小五分钟,终于,最后中间的厚铁门打开了。
随着一声厚重的开门声,宝珠眼睛一眯。
里面竟然还是门。
中间描金的大字“珍珑阁”灿灿生辉。
就见赵总过去,密码指纹一阵忙碌,对宝珠介绍说:“我这里是最新的指纹识别系统,国际大盗来了也偷不走东西。”
这架势,说真的,宝珠也是第一次见,国内臧家现在好大的手笔。
大门再一开,博物馆的气势扑面而来,宝珠跟着进去,周围的窗子都自动的缓缓而开,随着阳光照进来,清风自来,宝珠的眼睛,不由就睁大了……
一楼,都是瓷器:
真能称得上琳琅满目:从五大名窑里的,钧窑的三足洗,定窑四系瓶,到明洪武的釉里红缠枝莲纹玉壶春瓶,各种明五彩,清宫御制……这里都有。
而且这里的瓷器,都是精心摆放过,按照釉色,器形,高古瓷的丽质天成,单色釉,彩色釉相映成趣,应有尽有。
“没见过吧?这免了你买机票跑一趟京城。”赵总笑呵呵地说,如同父母看着自己每次都考一百分的孩子,满脸的喜爱之情。
宝珠点头,这样一下看过去,的确都是“精品”。但心里觉得很奇怪,这样的数量和规模,“您收藏有多少年了?”这么多东西,一件一件往家搬,也得不少日子。宝珠问他。
赵总很骄傲又很感慨地说:“十几年了。”
宝珠没有说话,走近旁边一个青花八宝纹花盆,从器形,画工能看出,这是咸丰釉下彩,她靠近看了看,发现……东西不太对。
赵总看她认真,也不碰,乖乖在旁边就是凝视,往旁边一指,“那个认得吧,这几年,数这家伙最热,拍卖过上亿的。”
宝珠看过去,那是一个元青花的梅瓶,“可这里,竟有好几个……”她有些惊讶了,随后看向乾启,那人正望着她在笑。
怪不得他要带自己来,原来这里,好多东西都不对劲。
宝珠瞪了他一眼,看向赵总:“这都是您一个一个自己选的?”
“哪里。”赵总理所当然地说:“当然都是拍卖行买回来的。”
又领着她瞧,从珐琅彩的康熙御制到数不完的民窑,一样样看过去,东西真不真,也许别人还要上个手,胎,釉,型,口,工,底,全都过一遍,可是宝珠根本不用,一眼过,其实就看了八。九不离十。
半响,她立在原地,转了一圈儿,终于感慨说道:“这也,太壮观了。”伸出手,忍不住砸了乾启一下,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乾启手握成拳,被打了一下依旧低头笑。
赵总看她“激动”成这样,心中欢喜,更热情地说:“先别惊讶,精品在楼上,小丫头,走,二叔带你看看去。”
宝珠看向乾启,赵总的语气很亲近,但这东西都太不靠谱了,觉得都有些对不住人家的热情,有些怪他。
乾启却靠近她极低的声音说:“等会你就得请我吃饭。”
宝珠转身不理他。
赵总看她走得慢,站在台阶中间等,看着楼下的女孩,人长得美是其次,清韵含蓄的气质更令人喜欢,宝珠刚踩上第一阶,他就迫不及待地说:“等会你别太惊讶,二叔先给你说说,你知道我二楼收的有什么重器?”
宝珠盈盈望向他,期待的眼神。
赵总说:“柴窑!”
宝珠直接脚下一滑,差点没栽倒。
乾启赶紧扶住!
她望着乾启,愣愣地说:“八国联军都没找到的东西,都被他找到了?”
乾启极稳地点了下头,一本正经地解释:“嗯!故宫博物院,英国博物馆,台北故宫博物院都没这么好的运气。”
柴窑,那是惊世的传奇,据说那代表了中国古代瓷器的最高境界,周世宗柴荣御定的御窑瓷器,要求:“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作将来”。让按着这种雨过天晴,云破初开的颜色来烧造。
但是窑址从未没发现,只有古书记载,更没有实物传世,也就是从民国到现在,谁都没见过,别说民国,就是历史上有限的记载中,也没有人见过。
他这里——也有!
楼上参观完,已经是下午,比预定的时间久很多,主人热情,看宝珠“初学”,把心爱之物都拿给她看,让她上手摸。
乾启很坏的在旁边说:“如果在故宫,这些东西隔着玻璃你还摸不到呢?”
宝珠没理他,心思九转十八弯的人,很快就有了自己的打算,试探问道:“这东西真不错,贵吗?”她很纯良地问。
赵总很体贴,怕吓到她,等东西放下了才说:“也没多钱,拍卖行拍的,从百万到千万都有。不过这些要是再拿起拍,很多都得上亿。”
宝珠艳慕地拿起一个相对便宜的雍正粉彩笔筒,这东西,和赵老三曾经给她的那个是同一系列,但仿造水平明显不同,除了上面缠枝花卉的画工稍弱,其余地方,她已经找不出毛病,但她依旧知道,这东西不是真的。
“都是拍卖公司买的?”宝珠放下那笔筒,又拿起一只成化斗彩的鸡缸杯,细细打量。
赵总说:“当然,现在像我这种身份的人,难道要去平安坊?”说完,看向乾启,以长辈语重心长的语气说:“所以小启,我都和你说过好多次了,总去那些地方干什么,掉价,家里又不是没钱,被熟人碰见多没面子。”
乾启说:“我才入门,去那里假的多看看,也是学习。”
“浪费时间呀……”赵总很感慨。
都是玩古董,现在他们圈子里,就算有人捡漏到真东西,都不会说是捡漏,捡漏,那是贫民的盛筵,对于他们而言,却会觉得在熟人面前没脸,不够契合自己的身份,所以一律,都是从拍卖行买。
这是一次对宝珠而言,有重大意义的参观。
她看的认真仔细,这一趟,对现在的古玩市场就有了宏观上的认识,一个赵老三而言,他儿子仿制,很低价的东西,通过拍卖行,转眼就几百万的到了这些人手里。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但也不难理解。
离开赵家,宝珠意味深长地对乾启说:“这顿饭我该请你!”正在她不知何处下手的时候,乾启倒是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有醍醐灌顶的感觉,首先要明白这个市场艺术品市场,究竟这些艺术品被凭空喊出的天价,都流到哪去了?
以藏养藏显然只适合玩家,弄清楚这种大利益链里面的行道,才是可以开张吃三年的捷径。
乾启看她开心,笑着解释说:“我玩古玩以前,就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像这样。但有些东西,也是前段时间才想明白。”开了车门给她。
宝珠不明白,想了想,上了车才问:“想明白什么?”
乾启发动了车子,“也没什么,我前一段有点想偷懒,就也找了一个艺术品经纪,结果那人跑了,后来认识了你,我才发现,靠人还是不如靠自己,始终只有自己的眼光和知识不会骗自己。”
就像赵总收藏了十几年,因为自己不下工夫钻研,所以买来的东西还是多数不靠谱。
宝珠却摇头,“你这思路不对,收藏古玩的人,应该是出于喜爱,尝试靠近背后的文化符号,如果只是奔着真假去,那会少很多乐趣。”这话说的一点没有粉饰,是她对自家人才会有的口气。
乾启看了她一眼,也坦白:“大概还需要一个过程,我还没领悟到那么多。”
宝珠靠向椅背,“刚刚那个人,挺令人唏嘘。他买那些东西,花了不少钱吧?”
乾启叹气,“几个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