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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欢呼声从人群中响起。但没过多久,远处有更多的蒙古骑兵飞奔而来,跑在最前面的正是拉藏汗本人。他感到气氛不妙,生怕出了差错功亏一篑,所以急忙赶来,结果又碰上喇嘛们到军中抢人。
拉藏汗的血红大马来到哲蚌寺门前,他看着对他怒目而视的人群,嘴角微微一抖,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在马上一拱手,对人群说:“各位,本大汗奉文殊菩萨大皇帝圣旨,送仓央嘉措到京师,仓央嘉措风流成性,不是真佛爷,我已找到五世达赖佛爷真正的化身,大家赶快回家,准备敬拜吧!”
人们一听这话,都错愕不已,再次骚动起来,有人将信将疑,但大多数人明显更加愤怒。他们都知道仓央嘉措和女子猥亵的事情,但在他们看来那不过是“迷失菩提”而已。仓央嘉措那超人的才华、动人的诗歌,以及多年来累积的忠信,都让人愿意信仰他。
拉藏汗见劝说不起作用,生怕再出差错,连忙挥手示意手下攻打哲蚌寺。
顿时喊杀声四起。蒙古兵一拥而上,用大木桩撞击寺门,寺门虽大,但在重击之下很快就摇摇欲坠了。“嘎吱——”随着门闩折裂的巨响,哲蚌寺的大门“轰”的一声打开了。蒙古兵前锋一拥而入。只见所有的喇嘛将仓央嘉措团团围住,一动不动地守护在大殿前。他们本来要带着仓央嘉措逃跑,但大庙四周都已被蒙古兵团团包围,与其仓皇猥琐地逃跑被抓回来,还不如有尊严地做最后的反抗。
拉藏汗迈着大步来到大殿前,看着咬牙切齿的喇嘛们,心里一阵冷笑。在笃信武力的他看来,几个喇嘛的反抗未免太可笑了。而他最嫉恨的那个年轻人——仓央嘉措正面无表情地目睹着眼前的一切。
拉藏汗大叫道:“大皇帝圣旨已下!仓央嘉措是假的!我已将真达赖佛爷请出来了,你们还不快前去敬拜!”拉藏汗相信,只要自己不断地向喇嘛们灌输这个意思,他们最终会服从现实的。
喇嘛们微微有些骚动,但没人挪动半步。拉藏汗有些急了,他听着寺外传来的哭喊声,恐惧感又袭上心头,他有些不由自主地一挥手,让手下赶快抓人。
虎狼一样的蒙古兵一拥而上,几名喇嘛稍一反抗就被马刀砍翻在地,鲜血溅染仓央嘉措的袍子,洒在冰冷发白的石头台阶上,血迹斑斑。其余的喇嘛并不退缩,一层层站到仓央嘉措前面,看来是要誓死保护他。喇嘛们的心因拉藏汗的策反本来已有几分动摇,但眼前令人晕眩愤怒的鲜血又让他们即刻坚定起来。
仓央嘉措见几名喇嘛倒在血泊中,悲痛欲绝,拼了命大喊一声:“住手——”
这一喊叫声嘶力竭,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停了下来。
仓央嘉措轻轻推开身边喇嘛的手,颤抖着说道:“我心已死,徒留肉身何用?我跟他们走!”仓央嘉措因喇嘛的死,内心充满巨大的愧疚,罪孽感让他几乎都忘记了苦痛,如今只想尽快牺牲自己,结束所有纷争。
众喇嘛还想用力拉住他,但都被他轻轻推开了。喇嘛们没办法,只好齐刷刷跪倒在地,一个个泣不成声。仓央嘉措伸手为每一个人摸顶赐福,更是走到已经绝气的几名喇嘛的尸体旁,为他们整理衣衫,做完这一切,他镇定地一步步来到拉藏汗面前。
拉藏汗看到形容瘦削但全身透着一股神圣气概的仓央嘉措,心跳一阵加剧。冥冥中,似乎有一种力量在环绕着这个被他视作敌人傀儡的年轻人,这种力量像阴天时月亮周围的光晕,带着似乎能穿越永恒命运的悲伤与高贵。他努力抑制自己,尽量不让仓央嘉措身上那股奇特的力量影响自己。
仓央嘉措把双手高高地伸到拉藏汗面前,一言不发。
拉藏汗停了半晌没说话,有些事做起来虽很容易,但真要下决心的时候反倒很难。但现实是哪有那么多时间让他踌躇呢?拉藏汗终于一发狠,朝手下一使眼色,几个士兵走上前去,把仓央嘉措架起来就走。大殿前顿时响起哭声一片,震耳欲聋。
队伍又重新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只不过仓央嘉措周围的士兵更多了。人群目睹了这一变故之后彻底心灰意冷了。哭声被落寞压抑着,渐渐沉寂无声,每个人都像木头人似地一动不动地站着。偶尔有几个孩子的哭声打破沉默,又在悲哀情绪的重压下戛然消失。蒙古兵的队列不停吆喝着,朝北方走去。
这时,没有人关心身外的万物,大自然从不在乎人类的所有烦恼。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天空越来越阴沉,暴风雪马上就要到来。
04│寂寞高原
十月的念青唐古拉山,安静地俯视着苍茫的青藏高原。云霄中,白雪覆盖的山峰傲然屹立,它们曾承载着人类千百万年的注视。在藏族百姓的心中,它们都是有灵的。但是,如果它们有灵,一定不会有人类的诸多愁苦——它们见过了太多的纷争,太重的艰辛,太多的泪水,它们一定不会再为任何一个人而哀伤动情。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押送仓央嘉措的骑兵队顺着唐蕃古道逶迤而来。寒冷的秋风吹到每个人的脸上,硬硬的,有些疼。
仓央嘉措仍然骑着那匹灰色马,身上罩着青色僧袍。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远方高大的雪山,呼吸着从雪山吹来的风。像一个口渴的人喝到了甘甜的泉水那样,顿时全身舒畅。刚刚过去的生死纷争,在这巨大的宁静面前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而他内心的离别之苦、命运的刀刻之痛,也仿佛随着寒风而变得越来越飘缈。
他知道,他永远是雪山的儿子,雪山无言,却能抚慰他灵魂的最深处。他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那歌声飞入寒冷刚劲的空气中,与世界发生了准确而妥帖的共鸣。但那歌声又是那么变化多姿,高起时如百灵跃空,低沉时似泉水落入深潭,身边的士兵都听得如痴如醉:
天地中央的须弥山啊!
你一定要稳稳地站在那里!
日月星辰都围绕着你旋转,
从没有一刻偏离!
盛开的蜀葵啊!
你就要得见世尊的容颜!
请带上我幼小的松石蜂吧,
让它们也在佛堂随光阴流转!
美妙的声音和言辞响彻耳畔,每个人都渐渐忘了自己是谁、此生又为谁而来。每个人都发现,其实真正的自己都是那么寂寞,心灵与意念都那么沉重,而生命与名利原本都那么轻。
歌声渐渐停歇,带队的军官一声号令,马队停了下来。军官名叫萨都尔,他翻身下马,从行囊取出一个水壶,大步来到仓央嘉措的马前,躬身递水,道:“活佛,请喝水歇息吧。”
仓央嘉措接过水,喝了四五口,又递还给萨都尔,一言不发。
萨都尔接过水壶,突然双膝跪倒,热泪直流,哽咽着说:“活佛,我等都是奉命行事,请饶恕我们吧!”话音刚落,其余的蒙古兵也都翻身下马,围过来跪倒在仓央嘉措的马前。
仓央嘉措见此情景,不禁哽咽叹息,他下了马,握住萨都尔的胳膊,用柔和而浑厚的嗓音说:“你们无须求我宽恕,我们都身陷苦海,你我都需要请求佛祖的宽恕。”说着,扶起萨都尔。士兵们也都跟着站起来,他们围成一圈,请仓央嘉措在中间休息,还有人取来食物敬献到他面前。
仓央嘉措本无心饮食,但士兵们的诚心让他又感受到了人间的一丝温暖。人的一生大多数时间都是由痛苦构成,但人总是愿意为了一丁点小小的快乐而继续活下去,哪怕这点快乐转瞬即逝,哪怕它稍后会带来更大的痛苦。
人们刚刚喝了几口水,嚼了几口糌粑,远处的天边就悄悄出现了大片暗黑的云。萨都尔大叫:“不好,风暴要来了,我们得马上起身。”众人乱作一团,几个人把仓央嘉措扶上马,惊慌失措地继续赶路。
他们不知道,一股更大的风暴正从遥远的京师袭来。康熙皇帝的使者在拉藏汗执拿仓央嘉措之后,迅速回报康熙。康熙听闻拉藏汗竟然假传圣旨,要把仓央嘉措递送到京师来由自己处置,不禁大怒,他深知这个已经被废黜的仓央嘉措是个烫手山芋,拉藏汗此举无疑是不想让自己来承担全部责任,把藏族人的怨恨引向仓央嘉措而不是他。
这时,朝廷里已经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朝臣中有很多主张对拉藏汗一战,灭掉这个祸患。康熙何尝没有过这个想法,但是,自己又怎能为了意气之争而改变国家的大政呢?
康熙一口气派出五位钦差特使,要拉藏汗马上停止递送,并严厉斥责拉藏汗,不过,为了不过分刺激拉藏汗,康熙又赐了很多财物安抚他。西藏与京师远隔万水千山,这个命令即将带来的风暴也只是在孕育而已。
仓央嘉措随着大队人马疯了似的往前跑,刚刚还平静的高原已经开始刮起狂风。没过多久,雨点和雪片同时落下,所有人的衣服都被浇得湿透了。仓央嘉措的双脚冻得像两块坚硬的冰,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这风暴就像死亡一样,带着所有的残酷前来迎接他。他毕竟还只是一个23岁的年轻人,虽然已经看破世间的一切,但真正面对末日般的痛苦时,还是难免惊慌。他一摸心口处的那块宝石,那块宝石此刻还是无比温暖。他预感到,这一次,他真的要和自己的心上人永别了。
05│陌生的爱
从初六到十五,
月亮终于丰盈!
有谁知道,那月中的兔儿,
已劳思成病?
风雪让人的双眼迷离。刀子一样的碎冰砸在人身上,带来钻心的痛。这种痛感随着温度的骤降越发加剧,直到麻木。
仓央嘉措,这个23岁的年轻人,像一棵刚刚长大的树,转眼就要被狂风摧折在地上。就在这最危急的时刻,远方的山坳里飞也似地窜出两个人影来,他们一边跑一边大声朝仓央嘉措一行人喊:“跟我们来,快点跟我们来!”
众人哪顾得上问到底是谁,都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跟着那两个人就往山坳里跑。没多久,他们来到一座房屋跟前,风雪像一个厚厚的帏帐,被不知从哪里来的巨大力量拉在一旁。呼啸声还能听到,而这里竟已平静如常。众兵士都暗叹,这仓央嘉措佛爷果然有神通,最危险的时刻竟有人知道他的行踪,前来搭救,而风雪也这么听话,乖乖地绕开了这个小小的房子和周围几里大的地方。
那两个人原来是两个面容黝黑的汉子,从眉宇间看得出他们似乎是兄弟。到了屋子前面,他们高啸一声,屋子里马上走出一对老年的夫妇来,他们相互搀扶着,亲切地招呼人们进去。
人们把马匹系在屋后,两兄弟中的一个转身去取草料喂马,另一个引领大家鱼贯走进这个小房子里。一百多个人挤进三间小房,让本来就很温暖的屋子变得热气腾腾。老丈把仓央嘉措请进里屋坐下,拿出干净的衣服请他换上,老妈妈端来热热的酥油茶,请仓央嘉措喝下。
仓央嘉措喝了一口茶,身体顿时暖和许多。身体里一种久违的温情被唤醒了,那是一股酸酸的水,涌上心头,又涌进眼睛。
老夫妇见仓央嘉措喝了茶,竟高兴得哭起来,双双跪倒在地上泣诉:“佛爷,我们是多微不足道的人啊!是哪里来的福气把您引到了我们家啊!”
仓央嘉措看着老人头上的白发,自己童年的往事就像夜晚的山川河流,被一条闪电瞬间照亮。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离开父母十年了,自己这十年,在人间最伟大的亲情面前,霎时变得很荒唐。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把搂住两位老人,失声痛哭。
士兵们都惊呆了。他们和这个傲慢的佛爷相处了很久,面对生死他都不以为然,没想到在陌生人面前竟如此真情流露。
老丈擦擦泪水,不住地磕头说道:“小的们听到外面的歌声,就知道是佛爷到了。能看到雪山的地方,哪个不会唱佛爷的歌啊!”
诗,又是诗。仓央嘉措想着自己一生的宿命。诗是他对抗世界的唯一武器,也如愿成就了他真正的威望,这是任何人,任何宿命都所具有的正反两面。
蒙古兵面对这一切,内心都感到万分愧意。此时此刻,权力和暴力在炽热的情感面前显得那么卑鄙可耻,而他们自己就是那权力和暴力的一部分。
哭罢多时,仓央嘉措扶起两位老人。这时,老人的两个儿子也都跪地请活佛为自己摸顶赐福。仓央嘉措伸出右手,轻轻拂过每个人的头顶。摸顶后,他摘下自己左手的佛珠送给老丈,又从身上摸出一块白玉送给老妈妈,眼含热泪地说道:“老人家,你们爱听我唱歌,那我就再给你们唱一个吧!”老人听了,再一次热泪盈眶。
仓央嘉措想起了自己写的一首诗,这首诗已经是拉萨人最熟悉的一首:
洁白的野鹤啊,
能否教我在天空翱翔?
我不会走太远,
只要飞到理塘,
让我在那里
眺望家乡!
仓央嘉措此时还不知道,其实,也许在他有生之年都不知道,正是这首诗决定了他以后的命运。当然,这是后话。
仓央嘉措唱得那么投入,仿佛在歌声中真的回到了家乡。那里,父母和乡亲正站成一排迎接自己回来。那里,没有无法解脱的愁苦,只有如阳光一样温暖而平和的生活。多少年了,所有人都在努力让他相信:他是那个伟大的活佛——五世达赖喇嘛的今生。而今天,他感觉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迷路的人,在人世的歧路上逐渐迷失了自己,变成了一只找不到家的蝴蝶,而前世今生都化作了石头堡垒,拒绝着自己回归真正的家园。
老人陶醉地听着仓央嘉措的歌唱,当歌声结束时,他们突然意识到仓央嘉措的处境,看了看全副武装的士兵们,不做声了。老丈悄悄吩咐两个儿子,好好准备干粮和清水奉献给活佛。
仓央嘉措整理了一下衣服,感觉身体沉重如铅,一股热气笼罩着头顶,让他有些晕眩。天空已经放晴,他们不得不继续上路了。
士兵们一言不发地鱼贯而出,寻找自己的马匹。一个士兵寸步不离地跟在仓央嘉措身边。仓央嘉措默默地爬上自己的灰马,挥手向老人一家告别。老人和儿子都跪倒在地,流着泪看他们远去。
马铃声响起的时候,他头越来越晕,一种不能抵抗的力量占据着他,让他动弹不得。渐渐地,他竟昏沉地睡去。
一个又一个梦,像雾里看到的场景,模模糊糊地在眼前经过。一些温存与幸福,如闪电般划过身体痛苦的湖面。它们击中着他的四肢和胸膛,变成一块块新的伤痛。一个人远远地走来,笑意盈盈,像母亲,过来紧紧抱住他,又突然变成一个陌生人,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更多的人一个接一个赶来。终于,一大群人迈着轻轻的步子走过来,他们都说着听不清楚的话,仿佛是来告别的人,给出最后的安慰。他身体慢慢飘起来,浮到天空之湖的水面上,它的上面,竟有另一层天空,那是他最熟悉的童年的天空,白云悠闲地游荡在雪山身边。
他高兴极了,于是纵身一跃,在广袤的草原上奔跑起来……
06│前世今生
公元1683年,也就是康熙二十二年。这一年,西藏的各个地方像往常一样平静。其实,几乎整个中国都笼罩在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中。但是,没人知道,未来几十年的血雨腥风,都是从这一年的一个惊天秘密开始的,这一切,都源自几个人对权力的贪婪,这种贪婪有时就像引信,会逐一引爆被掩藏已久的矛盾。
曾经叱咤风云、改写了西藏历史的五世达赖喇嘛——阿旺洛桑嘉措已经65岁了,这时,他正病卧在布达拉宫的密室里,他的弟子——桑杰嘉措寸步不离地守候在旁边。桑杰嘉措是他亲自任命的第巴,代表他来行使行政权力。
洛桑嘉措一生最伟大的事业就是借和硕特蒙古部的首领固始汗的力量,使自己所代表的“黄教”——格鲁派成为西藏的统治力量,而他本人也成为最高的宗教领袖。像所有的宗教领袖一样,他渐渐转化成神,成为被膜拜的对象。
洛桑嘉措的盛年,内地的大明王朝在风雨飘摇中被清朝消灭。他看到了这个巨大的历史机遇,在固始汗的支持下,挟巨大的威望去朝见清朝入关后的一个皇帝——顺治皇帝。顺治皇帝盛情接待了他,并封他为“西天大善自在佛所领天下释教达赖喇嘛”,实际上是承认他为整个佛教的领袖。在他暮年的时候,后来的康熙皇帝也对他礼待有加,因为他已经以一己之力使蒙古各部乃至满洲上层皈依了黄教一派。历史会铭记他,他的作为让西藏和中央政府的关系更紧密了,整个国家正达到比以往更紧密的团结。
但是,他给西藏带来的最大祸患也是同时产生的:进驻西藏的和硕特蒙古部成了西藏权力的分享者。固始汗的曾孙——野心勃勃的拉藏汗一心要把所有大权都拿到手。拉藏汗继承固始汗的地位后,早就不满于现状。他手中掌握着军事力量——这是他的王牌。在这个矛盾一触即发的时刻,五世达赖一死,势必将引发大规模的争斗,那样西藏就岌岌可危了。
桑杰嘉措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五世达赖喇嘛,内心焦急如焚,若以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