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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还要谈,定价也不能草率,不能别人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巴干最终将文件摞到了桌上,“约学校和恒电的人来,大家坐在一起谈一谈再定。”
“成。”张逸夫有些失望,那么漫长的思考过后依然是再议,老江湖们玩的比较花儿,议着议着,这事情就变味了,“那我尽快约。”
“嗯。”
第308路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很难说清楚。但眼前的好坏一览无余。让恒电的销售多跑跑,上市前做好募股允诺清楚分红,无疑会皆大欢喜一路绿灯。
实际上大多数人都开始这么做了,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做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规则,这有什么不好么?
甚至张逸夫本人,在冀北捞第一桶金的时候,不也让销售伺候好老牛了么?现在不过是要多伺候几个人罢了,怎么就转不过弯来了呢?
其实这个弯,在张逸夫心里,早就转过来了。
自从省煤器研发伊始,他就从未让恒电的人与贾天芸以外的人见过面,否则依他的聪明,早在一个月之前就要开始拜山头了。
现在他做的,恒电做的,不再是哪家都能做的小玩意儿,玩的也不是投机的买卖。
坐在办公桌前的张逸夫,开始回溯过往,关于这件事他好像根本没有理性思考过,就觉得应该这样,就觉得不要掺乎进去什么东西,这是为什么?
不觉间,他想到了刚来局里报到的时候,那时候自己受命做一个计算机需求的调研,需要走访几家大电厂。
那时也正是刚刚要离开冀北,人生长路的分叉口。
之所以说是分叉口,因为袁铁志杵在了那里。袁处长不是傻子,不会无缘无故为难一个前途满满的年轻人,实际上在他的认知中,自己不是反派,恰恰相反,是一位引路人,将张逸夫引入“世间正道”。
这个“正道”怎么开始?从调研考察开始,张逸夫走访几家电厂。出一份胡吹的报告,表示咱们基层电厂太他娘的缺电脑了,不来两百台都没法工作。然后呢,报告提上去,厂商也可以运作起来了,由向晓菲们走那套最“正规”的募股程序。最终促成上市。
是的,这就是袁铁志眼中的“正道”,他想引张逸夫走的道,在他眼里,我是在帮你。
可在那时,在几个月前,张逸夫的本能就已经告诉他,这种事儿,老子这辈子也不沾了。
老子可以不要脸。但得要命。
拿募股来说,顺顺利利确实皆大欢喜,但要不那么顺呢?欢喜完了要是证监发威呢?张逸夫今年才23岁,也许可以干到60岁,甚至70、80岁依然活跃在幕后,他现在没事儿,可前路还长,若是按照袁铁志的路子走下去。在将来的四五十年里,能确保碰不到翻船的时候?
也许是因为张逸夫前世见的太多了。他知道怕。
这也就是现代官场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有政治野心的人,不贪腐。
这种人当官不是为了赚钱的,说白了是为了“江山”,是为了更高一层的野心与理想,或者**,他们清楚。跟贪腐沾边了,一辈子也就再也洗不清了,得益爽一时,担惊怕一世。
更何况张逸夫是过来人,他清楚将来有一天会出来一位大哥。让一个神秘的组织好好的跟这些担惊受怕的人喝茶聊一聊,一个一个聊,谁也别急,都有份。您后悔了?那当时干嘛来着?抱歉,没有时光机也没有后悔药,您自己跳楼还是我们帮您?
这是明哲,但看上去总有些牵强,因为世间总有一句屡试不爽的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真有人让你死,他有一万种方法给你定罪,也许你想方设法拒绝一切贪腐,但总有放松警惕的那一刻,不小心收了一条烟、吃了一顿饭都足以致死。
所以明哲不够,还要保身。
一条绳上的蚂蚱,点把火全烧。
一个窝里的蚂蚁,下场雨全淹。
一旦走上了袁铁志的路,就相当于自己把自己捆上了蚂蚱绳子,自己钻进了蚂蚁窝,想出来?别闹了。都一条绳子一个窝了,谁不知道谁的什么事?谁不知道谁几斤几两?谁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
既然大家都一样,谁也没好到哪去,那咱们就心照不宣的继续做着,老老实实的继续募股上市好了。在这种环境下,独特的官场生态圈也就自然形成了,因为都是一条绳子上的,所以你出事了,我得保你,不然我也倒霉,反过来说,我看你不痛快,我也不敢乱整你,不然我还得倒霉。
谁也不想倒霉,所以大家都这么呆着了,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规则。
伴随着这些规则,每个人都成了身不由己的人,每个人都会自我辩解——我也不想啊!但所有人都这样!我不这样我怎么混啊?!
真的不怪我,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所以张逸夫也是,他不跟袁铁志上一条绳,他怎么混啊?
不是过来人,没有种种奇遇,张逸夫还真就没法混了,就得跪着上绳进窝,做一个循规蹈矩的官儿,在洪流中摸爬滚打或是醉生梦死,争取往绳子更上面爬一爬,窝的更深处挤一挤。
但他不是谁,他是张逸夫。
他也不打算平凡,撒尿都被电飞的人还能平凡得起来么?
我上你的绳?别闹了,绳上的蚂蚱太多太杂,哪个引来火了,把绳子给点着了,我也逃不了,你袁铁志玩过头了被人盯上了,一开心再把我也给点了?我犯不上!
要同流合污,也得分人,要狼狈为奸,也得找个靠得住的不是?
欧炜老子都给骂回去了,你袁铁志何德何能?
反思与自省之中,张逸夫也想得愈发明白了。
如果自己的最初目的是捞一票走人,那么走老路子,上绳进窝,皆大欢喜,这是没错的。但他是要做大事业的人,要做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眼光必须长远,莫要让眼前的罂粟,误了一生的前程,这事就像毒品一样,但凡一沾,一辈子都逃不出去了。
所以,当他站在那个岔路口的时候,没有丝毫怀疑与疑虑,选了另一条路,另一条几乎没有人走过的路。
可以这么说,就算没有贾天芸,甚至没有穆志恒,他也会在另一条路上走下去。天下之大,总有实事求是的地方,总有不募股不上市的企业,恒电选择的第一个扛把子产品就是省煤器,也早就考虑到了许多事情,有锅炉的地方,就需要有省煤器,谁说必须电力系统才有锅炉的?不给你募股我就卖不出去?
最最最最后,张逸夫还是藏有一重私心的。
他不想让向晓菲冒险。
有人贪腐,就要有人行。贿,风险都是对应的。让向晓菲走上了那条路,她这辈子要冒多少次险,说得清么?作为商人,她的境遇还要更差一些,首先她要被绑到很多绳子上,而且任何一个绳子出事了,她都会是第一个牺牲品。
她说过,她的梦想是拥有一座城堡。
出事的话,也不用做梦了,监狱也是一座不错的堡垒,武装齐备。
当官的互相保尽量将损失降到最低,向晓菲,恐怕就没人去保了。
因此,于情于理,于义于利,张逸夫都要走另一条路。
他要在此时此刻就跟99%的人划清界限,我不跟你们玩,我的路很长很远,你们没能耐跟我同行,我也没心思跟你们喝酒。
幸亏是99%,还剩下了1%,不然跟所有人都划清界限就疯了,也没人跟他玩了。
这会儿,文天明照例去了二修厂,秦玥去部里国际司办出国手续,正好给张逸夫时间一个人坐在办公室中,想想谁是那1%。
“咳……”
一声粗重的咳嗽打破了他的思考。
转头望去,一个熟人怀着复杂的心情进了办公室,回身把门关上。
“方便么?”牛大猛问道,“他俩都不在?”
“哦,都忙去了。”张逸夫本能起身相迎,也本能地想到了他要来聊什么事,“牛局长,有事儿你打我电话我过去啊,怎么好让你来。”
“没事没事,没什么大事。”牛大猛尴尬地叹了口气,自己抽了把椅子坐到张逸夫办公桌对面,下意识掏出烟来,可找遍了桌子也没见到烟灰缸,想了想,便又收了,“袁处长,刚刚找过我。”
“嗯?”
“呵呵,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我跟向总认识,想让我约一下。”牛大猛摇了摇头,“可毕竟,你跟她更近不是?”
“嗯。”
“逸夫啊,这次可是大工程,不是咱们冀北小打小闹的事情。”牛大猛见张逸夫不表明态度,进一步说道,“几百万的项目啊,不能草率,袁处长,巴局长都没见过供货商的人呢,怎么能就这么定了?”
张逸夫想了想后,抬头答道:“要公开会议谈一谈,还是私下见?”
“……”牛大猛沉默片刻,用沉默回答了他。
那么情况很明显了。
由于贾天芸做主,往日的大股东们已经没有了选择产品的权限,因此局面反转,变成了他们求着要见销售的局面。偏偏,这中间,最最最末端的张处长就不让他们见。没办法,他们只有选择让张逸夫的老上司来做思想工作。
跟老牛混了这么久,张逸夫对这个人已经看的很透了。
第309最后一句
有能耐,但畏首畏尾。
有魄力,但患得患失。
有思想,但循规蹈矩。
让他当一把手,他会把一切管得井井有条,充分发挥自己的一切。
而一旦他上面出现了更大的权力,他就会开始畏首畏尾患得患失了,坚决的性格会松动,高效的执行力会迂腐。
也许是在电厂干久了,为安全失眠的时间太多了。
他变得胆小起来。
当然,官场上胆小绝非缺点。
看着昔日指点江山,铁腕治厂的牛大猛,如今连看着自己都有些怯懦,张逸夫一声长叹,是谁把他捏成了这个样子。
昔日的牛厂长,就让他永远活在记忆里吧。
“牛局,这事儿你别管,我搞定。”张逸夫沉叹道。
“……”牛大猛用更加复杂的眼神望着张逸夫,“逸夫,不谈别的,单从正规流程上来讲,这也太草率了。”
“此型省煤器国内首创,拥有多项专利,价格是进口产品的三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北方电院教授亲自送检通过,竞争力摆在这里。”尽管都是废话,但张逸夫还是说了,“要不然怎么搞?弄个公开招标,拉两个老外过来比一比?耗上一两个月?”
牛大猛又是沉默片刻,而后说道:“逸夫,咱们刚调到这里的时候,我说过,关键的事情,我会帮你把关,帮你着想。”
这次换张逸夫沉默了。
“人莫忘本。”老牛看着张逸夫,这次几乎全是真诚,“贾天芸仅在此一时,可不能伴你一世,路还长。”
张逸夫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大家对“路还长”这三字确实达到了共识。但这所谓的“路”,根本就是两条。
“狐假虎威也好,狗仗人势也罢。”张逸夫摆了摆手,他知道这件事不可能跟牛大猛说得清楚了,也没必要说,谁都有自己的基本世界观。“牛叔,这次我心意已决,后续的事情很快就会汇报给贾天芸,由她施压快些敲定合同,你有机会帮我告诉袁铁志,让他省省吧。”
面对这样的回答,牛大猛并未表现出多么惊讶,张逸夫早已给过他一次次惊讶。其实此时来办公室来找张逸夫,完全是牛大猛自发的。袁铁志那边早就放弃了沟通的可能,是希望牛大猛个人直接去联系向晓菲的,牛大猛之所以来这里找张逸夫,完全是出于昔日的情分,希望张逸夫及时悬崖勒马,不要越陷越深走火入魔。
“你还肯叫我句牛叔啊……”牛大猛靠在椅背上,心里酸甜苦辣都有,怅然叹道。
“人莫忘本。”张逸夫笑答道。“你也不必联系向晓菲了,我去联系。争取今天就让她来。也不让她去找袁铁志,直接去巴局那里坐坐,算是尽到礼数。”
“就非要跨过袁铁志么?”
“非要。”
“……”牛大猛最终摇了摇头,扶着桌子起身道,“不多说了,我最后就一句话。这句话不是牛局长跟你说的,是你牛叔叔跟你说的,是小壮他爹跟你说的。”
牛大猛定睛望着张逸夫,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该靠的人不是贾天芸。”
他话罢转身离去,在秦玥的桌前用力点了点:“是她。”
这个转折太突然。张逸夫愣在原地,半天没缓过神来。
也就在牛大猛刚刚走后几秒钟,秦玥提着一袋鼓囊囊的纸包回来了:“诶?牛局长刚刚在咱办公室?”
“嗯。”张逸夫看着秦玥,此刻好像国强老师就站在她后面,那伟人般的微笑实在让人肃然起敬!
“……”秦玥只觉得张逸夫的表情太古怪了,把东西放在桌上后擦了把汗笑道,“快啦快啦,国际司催着咱们要名单呢,到底什么时候定啊?”
张逸夫依然在思考。
牛大猛最后一句话,确实说得实在真诚,且高明,抛开一切,至尊级的解决方案就在眼前,贾府太遥远,国强老师才够硬。
说得更直白些,如果此时自己在跟秦玥谈婚论嫁,那袁什么巴什么都可以该滚哪滚哪去了,国强老师也会自有考量,出面安抚。
反观夏济民是什么……能当饭吃么?
50岁的人看世界,和20岁就是不一样。牛大猛在帮张逸夫选,选的不是女人,是岳丈。就像欧洲那安稳的政局一样,依靠混乱且恰到好处的政治联姻,几乎可以解决一切争端。
老牛啊老牛,你走就走吧,干嘛要说这些!
“我脸上有东西?”秦玥已经被张逸夫看慌了,不安地揉了揉脸蛋。
张逸夫突然很恨牛大猛,真的恨。
你动摇,你患得患失就罢了,为什么还要传染给我?
谁不想安安稳稳服服帖帖?国强老师把女儿送到眼前了,伸手一勾,保你一世平安,这温柔甜美稳赚不赔的诱惑,其实一直就在,只是张逸夫没有细想过。
如今正逢麻烦到疯的采购事宜,牛大猛突然指出了这条路,可以化解一切干戈,张逸夫能不恨他么?
“到底怎么了啊?”秦玥实乃此刻最无辜的人,已经快哭出来了。
“没事,没事。”张逸夫赶紧稳住情绪,“帮我跟国强老师……哦不,跟秦司长问好。”
“什么跟什么啊?”秦玥哭都哭不出来了,“我看你是最近忙傻了……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大切诺基进院了,你有事找贾天芸就赶紧去……”
“哦,对对,正好,确定一下名单。”张逸夫赶紧慌慌张张地拿起本子,正要起身,才想到应该留给贾天芸五分钟的时间点上熏香泡上咖啡,这段时间不妨先约向晓菲过来,于是他便拿起电话心事重重地拨通联系。
“搞不懂了……”秦玥悻悻坐回位子,心下嘀咕着怎么突然提起自己老爹来。
约定向晓菲午饭后过来后,张逸夫才稍微缓和过来一点。婚姻与嫁娶,感情与理智这些问题太深了,不是能用思考能解决的,赶紧忙起来,先不去管这些事。
他这便拿起本子与准备好的材料,匆匆起身奔赴贾天芸的办公室。
这次真的是来早了,贾天芸才刚刚点上熏香,没来得及泡咖啡。
第310另辟蹊径
“怎么了,急急忙忙的?”贾天芸也看出张逸夫有些六神无主,赶紧招呼他坐下,小心翼翼地取来小香炉,捧在张逸夫面前,“别急别急,闻闻这个印度熏香,很快就能冷静下来。”
“成,我真得闻闻。”张逸夫就此凑了过去,闭目凝神,那种特有的,说不清是什么味道的浓香顷刻间席卷了他的鼻腔,浸入他的心脾,感觉像是吸了一口浓烟,整个人都有点飘,几秒钟后才渐渐适应过来,神奇的是,心还真的静了下来。
“神了。”
“呵呵,印度大师给我父亲配的,后来我也喜欢上这东西了,你花大钱想买都买不到。”贾天芸这才放下了香炉,拿起暖壶泡起咖啡,“说吧,什么事。”
你们丫可真会享受生活……张逸夫估计她烧一天熏香的钱又得值文天明忙活一个月的了。
另外,这是张逸夫印象中第一次贾天芸主动提起她的父亲,这就说明,大家已经很熟了。既然这么熟了,那就按她所说,有问题就直说问题,不要绕弯子了,沟通得多了,也便不用再有那么多技巧性,直来直往即可。
“两件事。一个是出国名单的事情,部里国际司要咱们尽快确定。”张逸夫做出了一副尴尬的表情,“巴局那边没消息,应该是在等你的态度。”
“这事还没跟进么??”贾天芸却是一副惊讶的表情,“我说的很明白了啊,闲杂人等就不要去了!”
“……”张逸夫没说话,只摊开双臂。
谁他娘的算闲杂人等,谁来定义闲杂人等。
“就是管这事儿的人,有直接关系的人。”贾天芸只觉得张逸夫太笨了。只得自己动手比划起来,“咱们处全员,外加试验电厂的两三个管事的人。”
“全员?”张逸夫着重问了一下,“你确定是全员?”
“对啊,咱们处又没有闲人,都是干活儿的。”贾天芸笑道。“我也看得出来小文忙里忙外的,精神可嘉,这种时候不带上他不是让他寒心么?年轻人就得多出去走走,去远方看看。”
“好嘞!”张逸夫自然高兴呐,文天明是他小弟,“那其余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