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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而言,衡量发电机组本质级别是通过温度和压力的,因此大概分为中温中压、高温高压、超高压、亚临界,超临界、超超临界以及后来提出的700c超超临界七个级别,也许今后还会有第八、九、十个级别,但至少现在中国还卡在超高压这个级别,世界极致是在700c这个级别。
其中,每上升一个级别,热效率都有极大的提高,理论供电煤耗更会有十几克乃至几十克的质变,冀北电厂现有机组是高压级别的,现在要做的就是跨过超高压和亚临界级,直接冲向超临界级,超临界机组的理论供电煤耗是300克,但实际安装运行下来必将有各类损耗,即便鹿岛已经搞得很极致了,其煤耗仍然达到了324克。
因此这次考察说白了,也没指望大家问出什么,也没指望大家学到太多,就是来鹿岛看看,这里的超临界机组运行是否稳定,是否安全科学。而后与三菱方进行一些初期接洽。
在张逸夫的认知中,日本人在谈判中大多体现得比较谨慎,比较钻牛角尖,但不会扯出无关的事情,而这次的小田切竟然私自提出了找东电设计的事情,几乎可以肯定这是被他人指使的。这个他人也几乎只有可能是与他走得很近的欧炜。
也许是emc的事情让欧炜学聪明了,他这回干脆绕个弯子来搞,把决断都扔给张逸夫。
在张逸夫的印象中,除了特殊时期的苏联援助项目以外,国内电厂还从未委托过外国团体进行过设计。还记得那次全国大会的时候,邹世亮十分夸张地讲出了那个有关“日本间谍”潜伏在电厂的故事,可见在更高一层的战略外交立场上,电厂是国家基础能源设施,关系到国计民生。必定要做到尽量的保密与安全,把电厂交给日本人来设计,其原理就相当于秦始皇把长城交给匈奴人来造,这结果想想就逗。
诚然,已经过了战争年代,现在倡导国际合作,不然张逸夫等人来日本做什么?但在政治立场上,张逸夫依然认为东电设计新冀北电厂很难让人接受。
不过反过来说。全套委托出去确实最容易做成事,设计工作交给东电。机组交给三菱,这边的负责人只用发钱领功就好了。
令张逸夫哭笑不得的是,想要超临界大型火电机组设计图?自己要是能卖就好了,50万送你,大家自产自销,何必花冤枉钱呢……
除此之外。全盘交给日本人来做,我们除了花银子,得到了一、二台超临界机组,几乎什么也没得到,离锻炼队伍和引进技术的初衷相去甚远。
这次欧炜学聪明了。借日本人的嘴来表达立场,借日本人的手达到自己揽资源的目的。张逸夫若答应了,这事他也有份,若是不答应后面遇到麻烦,这责任也好归到张逸夫头上了——你看,让你不委托出去做?
所以张逸夫也得聪明点了,傻愣狠毕竟只能对付邱凌那个层级的败类,跟袁铁志来这套实在是迫不得已,面对欧炜,只能来柔的了。
怎么柔呢?这就是他要吩咐秦玥和文天明的事情了。
次日晨,中巴载着一行人奔赴东京。
也许十几年后东京与蓟京差别不大,但至少现在这个差距还是在的。不过就事论事,东京电力公司的总部大楼却并不比现在的电力部高级,更别提将来改制后的国网公司总部了,从格局上来看,这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民营集团而已。
但这里面也有值得令人玩味的因素,东京电力公司地处东京的千代田区,千代田区这个地方几乎就相当于蓟京的故宫附近,中。南。海附近。
日本天皇的居所在这里,国会也在这里,大量的中央省厅同样在这里,当然臭名昭著的x国神社必须在这里。
可偏偏,一家民营的电力公司也在这里,东电确实是日本的巨无霸企业,但再霸也不会霸于丰田索尼三菱一类闻名世界的企业,可为什么就他在国会眼皮底下,与中央省厅当邻居?
电力企业民营化,究竟意味着什么?
张逸夫看着周围极其严肃且政治化的街景,不由得想起了几件事,都是前世经历。
一个是美国某民营电企,主动找到中方某大型水电企业去,也许是因为财政压力,也许是觉得中国人太有钱了,总之就是主动提出,希望中方可以收购自己,我大中华企业听到这种事情必然欣喜若狂了,管他赚钱赔钱,先把这个脸挣了再说,于是就屁颠屁颠跑去谈了,谈的结果还不错,很快达成一致,准备收购美国某电厂。
这会儿,白宫一个电话打到那个电厂去了,具体内容不得而知,但核心意义就是,你丫要是敢卖给中国人,老子就整哭你全家。
最终,此事不了了之。
美国民主么?是的,总统不是全民票选出来的么?
美国市场化么?是的,美联储不都是私企么?
那为什么堂堂白宫要干涉一个小电厂的经营?
在这个号称世界上最民主最市场化的国家,总统大人都会因为一个小小电厂的资本结构而动容,可见电力行业在国家层面的重要性。
除了这件事外,回到日本,还有另一件事,恰恰跟东电有关。
第375会面
众所周知的福岛灾难过后,全日本倒霉了很多年,东电更是近乎崩溃,资产与信誉双重缩水,在这种时候,谁大刀阔斧投资东电,加入东电的董事会,一举成为东电的第一大股东?
是一个叫东京都的东西。
用人话说,就是东京市政府。
所以回过头来看,电力行业的民营化,始终令人摸不清头脑,在运营了这么多年的资本主义国家尚且如此按着这个命门,更何况我大天朝,电企绝对中央管控,国有化,也许正是对国家安全与民生的全盘负责,大哥们不能容忍事关全国安危的能源产业掌握在某人的手里,它必须是组织的。
当然,对于张逸夫来说,现在想这些发。改。委哥哥们头疼的事情还太早了,他站在东电大楼门前,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不要把后面的交涉当成是与一家私营企业的交涉,要将对方当成日本政。府,日本国。会,这事不可能那么单纯。
东电大会议室的布置比想象中的更简单一些,朴实无华有棱有角的线条组成了会议长桌,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完全符合理工死宅的审美。
此番出面的东电高管也与会场布置如出一辙,一水儿的西装中年人,没有任何多余的气质,走路姿势与打招呼的方式都一脉相承,他们的亢奋程度比小田切少了一些,但也能感觉到。
官职翻译过来,出席的六位东电方面人员分别为副总、火电事业部部长、总工,以及中央火力事业所的三名人员。
一番简短的欢迎致辞过后,进入正式流程,由日方先行介绍管理经验。大灯熄灭,幻灯亮起。准备好的幻灯片铺展开来,与此同时又请来了一位身着淡色职场服饰的女性文员,20来岁盘着头发,化妆十分专业,声音甜美,由她来照本宣科介绍文本图片。
想必东电每年来来往往交流考察合作的事项不少。但要介绍的东西都差不多,久而久之干脆专门找来一位符合大家av审美秘书形象的ol来负责介绍一切。
漂亮标准的日文发音,伴随着小田切蚊子一样令人讨厌的翻译,大家对东电的火电管理有了大概的了解。
东电的火电事宜由火电事业部统一管理,这个部门只对总经理负责,部门在总部地位大概相当于生产司,下面分为东、西、中央三个火电事业所,各自管辖五家电厂的发电事宜,换成中方背景。大概就是鲁东局、晋西局之类的地位,但格局相对小一些,每个事业所只负责5个火电厂而已,每个事业所下面又都配有总务部、维修部、规划部等等,统一管理各电厂的工程计划与设备维护。
简单来说,他们的运行与维护几乎是完全分开的,拿鹿岛电厂来说,这里的所有人员几乎只负责让电厂正常运行。有任何检修与工程一类的事情,都由总部统一派人来做。这样无疑大大减少了电厂的人力成本。
实际上,这也是中国将来几年在管理上的改革方向所在,苏联玩儿脱后,中国的各行各业开始向发达国家学习管理经验,这种“运维分离”的机制可以大幅缩减电厂工人队伍,同时将负责维修、工程的人员集中起来充分调用。大幅降低了生产成本。
除此之外,“外包”这个词也将渐渐兴起,大工程小检修,通通可以用外包来解决,比自己养着一堆懂工程技术的人员要划算很多。
当然。这些都是体制改革的事情了,跟张逸夫没什么大关系,他就是听一个乐儿,当然同时也可以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位ol,在这个av资源匮乏的年代,这位真实存在的巨。乳秘书可以让他yy很久了。
在ol介绍己方的同时,有意无意地也带出了机组品牌,顺便吹捧一番,三菱电机、三菱重工、东芝、日立都有份儿,另外有极少部分是ge的,则一笔带过。
二十多分钟的时间过后,大灯亮起,ol的工作结束,躬身告退,张逸夫也只得再面对一堆老男人了。
很自然地,下面进入了提问时间,张逸夫其实没什么可问的,先看看大家如何。
段有为拿起了他的记事本,第一个发问:“有一点经验想请教贵公司,超临界机组在高温高压的状态下运行,无疑会存在着更多的安全隐患,请问东电下属各电厂超临界机组运行的这些年来,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故,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有没有什么重要的经验。”
小田切用了好久才将这个问题翻译过去,对面火电事业部的负责人大方点了点头,又用了好久说完,小田切又用了好久再翻译。
“我公司主要采用的三菱电机的超临界机组运行十分稳定,与高压、亚临界机组并没有什么不同,只要按照规范要求操作,按时安排设备检修,理论上不会发生任何问题。如果非要说的话,倒是可以提供一两个小问题,在投产初期的时候,我们给水统一采用avt的处理方式,这就导致了水冷壁节流孔内发生了磁性氧化铁沉积问题,甚至引发过水冷壁过热爆管,后来我们尝试增加温度监测点来控制这一问题,但依然无法根本解决,最终经过我们深入研究分析,改变了给水方式,采用了ot方式处理,至今没再发生过类似问题。”
听过小田切的翻译后,张逸夫是着实被吓到了,尼玛这么长的一段他怎么做到的!而且面对avt和ot这样的字母缩写,小田切的发音极其奇怪,avt的发音大概是“阿瓦弟”、ot则是“欧弟”,强如张逸夫也琢磨了半天才闹明白。
至于提出问题的段有为,已经尴尬地发起愣来,他不是不懂,只是这翻译方式让他完全没明白,国内对于这些奇怪的,专业性极强的缩写本就没有充分普及,外加老段是老一辈革命家了,还真不知道这两个缩写。
场面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尴尬。
日方只是回答了我们一个问题罢了,结果我们没听懂……
如果再让对方讲细一些,显得我们不专业,太丢人了,就这么过去,则整个问题基本相当于没问,而且对方也会察觉到我们根本没听明白。
闲话唠嗑方面比较活跃的欧炜,此时也缩回头来,姚新宇则表情平静,好像他知道,但不打算说一样。
张逸夫是绝对见不得老段出丑的,在旁边笑道:“段总,小田切发音有问题,avt就是全挥发性处理,ot则是给水低氧处理。”
“哦!对么!这么说就完全明白了。”段有为醍醐灌顶一般拍了下脑袋,冲对面道,“加氧处理对我们来说还是一个有待验证的问题,感谢贵公司提供的宝贵经验。”
给水低氧处理,又名给水加氧,里面牵扯到了一定的电化学知识,同时也需要大量的实践与试验才能总结出具体的处理方式与加入化学成分的参数,电厂化学也是门功夫,其实足够产生一个独立学科的了。
在张逸夫所知的资料中,给水低氧处理确实是超临界机组的必备技术,从这点来说日方也算是说了些有用的东西出来,只是他们的发音……明明英语不好,为什么非要用英语呢,大家都会困扰的。
这个问题结束后,段有为冲张逸夫投来了感谢性的笑容,没你还真不好收场了,张逸夫则感谢他看过的那些日剧,若非饱览天下xx,他绝对参不透“欧弟”就是“ot”。
接下来常思平则提出了一个目的性很强的问题——
“请问在高温高压工况下,电厂的热循环、蒸汽管道是否有特别的要求。”
小田切如实将这个问题翻译了过去,对面火电事业部的总工负责回答这个问题,但他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与其它几位交流了一番,最终道出了一个最简单的回答——
“高温蒸汽管道最好采用p91/p92材质,生产焊接工艺相对复杂一些,但对于安全稳定生产是十分必要的。”
很显然,日方对于这个问题很谨慎,不愿透露太多,最后只说明了材质。
p91什么的,听起来就是高大上的材质,一番研究过后张逸夫才搞明白,这哥俩是对钢材的标号,对于屈服强度、抗拉强度、冲击功等莫名其妙参数有莫名其妙要求的高端材料,不仅材料技术我们貌似还有距离,其中针对这种材料的工艺我们几乎也没有掌握,由此可见想搞一个超临界有多累,就算买来了机组,买来了锅炉,尼玛管道、电厂化学什么的鬼地方也将面对千百重考验,不够强韧的话,也许一运行起来,某个部位就给高温高压给搞炸了,到时候项目负责人就可以去“单身负责”,老死不得翻身了。
现在看来,搞这事儿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张逸夫已经开始头大了,主动让给生产司来做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而欧炜想得更明白,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与其自己玩儿命,不如直接全交给日本人来搞就好了。
老常听过这个回答后,也不禁皱眉,但他不是一个轻易屈服的人,很快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第376甩锅
“那么继续之前的问题,我再进一步问一下。”常思平比划着问道,“超临界机组的高温高压环境下,热力管道将经受更大的考验,除了在管道材质工艺上需要严格把关外,锅炉吹管方面,是否有明确的加强参数?”
小田切将这个问题翻译过去后,对面又是一阵商议。
张逸夫看得明白,老常这些问题提得太细了,也太敏感了,对方多年总结的经验,不可能真的就这么毫无保留的送给你。
这是一个看似很小,却绝对不能忽略的问题,锅炉汽机的过热器、再热器以及蒸汽管道系统,尽管在制造、运输、安装等过程中采取了各种措施来保持内部清洁,却仍难免遗留一些杂物及锈蚀物在里面,小如沙粒石子儿,猛如旋屑铁片,蒸汽吹管是机组投运前对上述系统进行的最后清扫,否则即便是一个小小的沙粒,在长年循环运行中,都将对整个机组造成难以想象的影响。想象一下超临界状态下的水汽循环,那是怎样可怕的物理环境,即便是小小沙粒也可以产生子弹的威力,一次次如彗星一般撞击着叶轮与内壁,一个完美的超临界机组如果死于这种东西,那么负责它的干部又可以去“单身负责”了。
这就是可怕的电力工业,处处有学问,处处有责任。
常思平就是想问,在苛刻的工况下,我们是否要采取一种苛刻的吹管方式?
日本人面对这个问题讨论了很久,最终给出的结果是,他们也无法确认,需要回去以后问问,明天给你们答复吧。
老常有些失望,但他也知道自己问得太细了。对于他来说,这次就是来捕风捉影的。
至于张逸夫,他“满腹经纶”天下皆知,此时已经无需更多的装逼了,已经进入能不说话便不说话,保护好自己知识产权的地步。
随后其余几人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也纷纷提出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日方面对这些不疼不痒的问题反而回答得极其认真细致,废话连篇,这使得整个过程看起来很热闹。
所以越大的会就越是这样,只有无聊的问题才能展开热烈的讨论,通常还不会有结果。待这边问的差不多了,短暂的冷场过后,小田切瞄向了张逸夫,干了多年销售且在天朝打拼过的小田切。早早就看出这货才是最难对付的,且中方团队内不管老幼妇孺,对其都很尊敬,绝对是个神秘人物,毕竟连自己的“欧弟”谜题都破解了。
“张处长,您还没有提问,有什么需要翻译的么?”小田切适时问道。
张逸夫想了想,最终摆了摆手:“没有了。我是来学习的。”
不问点儿什么,好像显得太没水平了。但现在的张逸夫已经不需要彰显水平了,进入了言多必失的阶段,他料定一堆人合伙往自己身上扣锅,干脆就别说话了,无欲则刚。
待小田切将张逸夫的原话翻译过去后,对面东电的副总露出了富有亲和力的中年微笑。叽哩咕嘟冲张逸夫说了好多。
小田切翻译如下——
“张处长,通过刚刚的交流,我们也很感叹于中方的技术水平与建设决心,但很多内容是公司级别的重要事项,我们没有权力在交流中涉及。像刚刚两位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