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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的张逸夫,还远未到搅这趟混水的时候,无论是心性还是权力,他都不够格,因此在短时间内,他断然没有跟工程、设备方面厂商打交道的意思。
可事到如今,有些事是避无可避的,自己借着牛小壮的邀约和厂长谈外包事宜,其中牵扯的东西未免太多,在没有彻底摸透牛大猛之前,张逸夫有些举棋不定。
正此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甄甜的小脑袋探进门来,眼珠子一转便锁定了张逸夫:“张逸夫,厂门口有人找。”
“哈?”张逸夫一愣,“谁啊?”
“不知道。”甄甜贼眉鼠眼地笑了起来,“她没通知你?”
“通知什么?我啥都不知道啊?”
“反正我通知到你了,去不去随你。”甄甜说着便要走人。
没办法,张逸夫只得暂停了达标办的窝里话,紧随甄甜而去。
“嘿嘿。”楼道中,甄甜又坏笑起来,“行啊你逸夫,够厉害的啊,明明在蓟京有对象,又勾搭咱们王小花~”
这家伙,最近没怎么交流,八卦等级又飞升了。
张逸夫一听这个可急了,赶紧捂住厂长秘书的小嘴:“甄姐你可别这么说!错了!错了!都错了!我没对象,我也没勾搭王小花!”
“哈哈!瞧你急的!”甄甜越看他越好笑,“放心吧,我嘴严得很。”
你大爷的,这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可笑的谎言。
三番五次嘱咐甄甜不要乱说过后,张逸夫才出了办公楼,匆匆往厂区大门口走去,他也奇怪,会是哪个女的突然过来,还会被认为是自己的对象。
掐指一算,自己接触过的女人简直就是屈指可数,算上重生前的,也就那么三五个。
夏雪?这货不可能来这个鬼地方。
宋小妮?这个……倒是有可能,可千万别来闹事,自己正是要紧的时候。
其它的适龄蓟京女青年,张逸夫还真想不到了,他越走心里越虚,跟宋远山路清秀硬一些无所谓,那位青梅竹马的儿时玩伴要是大老远过来闹了情绪,还真难对付。
老天,这么关键的时候,可千万不要让自己掺乎到莫名其妙的绯闻里去!
正值周末下班的点儿,电厂的各类大老爷们零散成群拥出厂区大门,可这群体就像水流碰到礁石一样,在门口的某个点左右错开,再在礁石不远处汇合,不时回头多看两眼。
张逸夫混迹在人群中,远远望着那个阻隔队伍前行的纤瘦人影,心中一紧!
太不像话了!越来越不像话了!
第063有亲自不远来
那人影好像也看见了同样不太合群的张逸夫,大老远忽闪着胳膊蹦跶起来。
“哥!!这儿呢!!”
周围同志们闻言,纷纷望向无奈的张逸夫,那眼神中夹杂着很复杂的情绪,可能包含羡慕,但绝不仅仅是羡慕。
因为这女孩实在太突出了。
瘦高的个儿本来挺好,五官无甚突出的地方,却也匀称精致,这都是好事,但偏偏她就穿着那种最紧的牛仔裤,上身是一件印着奇怪字母的黑色套头衫,右手捏着烟,长发随风乱飞,好好的端庄姑娘活成了女**。
就张逸夫那种先进的审美来说,勉强能接受这个范儿,可这对工人同志们来说近乎于异域妖女了。
这就是他的老妹——向晓菲,一个折返于中俄边境的传奇人物。
张逸夫火速奔去,一路叫道:“你敢不喊么!”
“哈哈!”女孩无半分拘谨与矜持,张开怀抱,“来,抱一个!”
“注意形象!我是干部!”张逸夫赶紧推着她走到一旁,“来也不打电话?”
“切……怎么说话越来越像你妈了。”向晓菲不屑一声,“我给自己放个假,还不是想到哪就去哪。”
“真是……”张逸夫无奈摇了摇头,虽然这辈子只是跟老妹初次相见,但却分外熟悉,心中自有一番情感,那种从小打到大的情感,不是互相打,是一起欺负别人家的孩子,此番突然相见,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向晓菲却从不是个扭扭捏捏的人,当即冲不远处大门边缘的灌木丛前挥了挥手:“红旗,拿着东西过来吧。”
张逸夫一愣,转望那个方向,这才发现了一个瘦小的青年汉子,扛起没比他小多少的两大包编织袋笑呵呵地朝这边走来。这人虽然个子不大,力气倒是足,小跑三两步来到二人面前,放下编织袋,傻憨憨冲张逸夫道:“哥。”
张逸夫彻底楞了,望着老妹儿道:“这是?妹夫?”
“扯犊子,就他那熊样?”向晓菲说着随意便给了青年一脚,“这是前一段帮我倒腾货的小弟,我放假他也放假,说要跟着我跑跑见见世面。”
张逸夫无奈摇了摇头,冲小伙儿道:“朋友,你见世面来错地方了。”
“哪里的话哥,这地方老霸道了!”小伙子满面憨直,傻笑着看着厂区内那些宏伟的建筑物,“这厂子也比我们那边工厂漂亮多了。”
他说着,忽觉欠了礼数,连忙摸出一包红盒长白山,抽出一支递上前去:“哥,抽烟不?”
“别客气。”张逸夫笑着将烟推了回去,望向两个大号编织袋,“这又是什么?不是休假么?顺便在我们冀北地区散货?”
“散什么散,皮货没油水了,琢磨着转业呢,这些都是好货,没人买得起的,给你留着了。”向晓菲说着有拍了拍编织袋笑道,“这可是上千块钱的皮货,你还不招待我们一顿饭?”
张逸夫知道,这个人嘴里所谓的上千,实际上应该理解为上百。
可就算只得一块钱,自己先招待一顿饭也是免不了的了。
“这样,你们等等,我回去交代一些事情,很快出来。”张逸夫摸着空荡荡的口袋,必须先找个理由迂回一下,连忙告退折返。
“你看,当了干部就是不一样。”向晓菲神气地指着张逸夫的背影,冲小弟道,“我哥可是大学生,没见过吧?”
“姐,这个真见过。”
“见过这么帅的么?”
“也见过。”
“找揍呢吧?”
“我又仔细看了看……哥真帅……没见过这么帅的。”
张逸夫这叫一个有苦难言,这会儿杀出一个老妹,一通招待是免不了的了,可第一个月的工资还没发,自己手头上的钱又全用在驴肉事业上了,现在怕是连碗面都请不起了。
他匆匆回到办公室,几位同仁依然在商量事,见他气喘吁吁的回来,都大笑起来,只道真是他对象来了。
“逸夫,可以啊,人家大老远从蓟京追到冀北来了。”牛小壮也不烦恼了,一谈到男女问题他就来精神。
“别闹了,是我妹,突然就来了。”张逸夫跟他也不拘着,直接伸手道,“身上有闲钱么,借我一些招待吃饭什么的。”
“哈哈!”牛小壮在这方面从不吝啬,干脆一拍手道,“得了,我是地主,我请吧,走着。”
“别。”张逸夫正色道,“别因为这个耽误了正事,今天你得回去跟厂长说事的。”
“对对。”牛小壮惋惜地抿了抿嘴,其实他才没闲心招待张逸夫的妹妹,只是想见见蓟京女孩啥样而已,无奈之下,他只得掏出了身上的各种规格票子,自己留了二十块钱买酒,其余悉数塞给了张逸夫。
张逸夫点过之后道:“七十八,够了吧?”
“不住冀北大饭店就够。”牛小壮笑着顺便掏出了车子钥匙,“这两天跑来跑去车一直在我这儿,周末没事,你拿着用吧,别让人家瞧扁了咱们电厂。”
“得!”张逸夫这叫一个感激涕零,可转念一想,公车私用终究不好,便嘱咐道,“这样,我开车走小门,我妹人在正门口,你们也赶紧下班,告诉他们绕一圈过来,走小路。”
“好说。”
而后冲其它二位道,“这个周末大家好好休息,保存体力,等小壮的消息。”
“快去吧!”
“用陪么?进来打会儿兵乓球呗。”
张逸夫哪有闲心理他们?这堆奇葩还是别凑一块了,不对,向晓菲才是最大的那一坨奇葩。
于是,张逸夫在办公楼前巡视左右无人后,静悄悄开着车子绕小门溜出去,等了十多分钟后,终于看见了那二位。
这场面实在是惨不忍睹,瘦高的老妹冷艳前行,后面跟着一个苦逼小伙子驼两大袋子行李。
跟错主子了啊,张逸夫这么想着。
“呦呵!我都没车,你倒先开上了!”向晓菲见了黑桑也是惊讶万分,“当上领导了啊!”
“跪着求领导才借来的。”张逸夫连忙下车,打开后备箱,帮着青年把编织袋塞进去。
小伙子俩眼瞪着崭新的轿车,口中嘟囔道:“我们那边老伏多,桑塔纳,少见,哥,你们厂子真有钱。”
即便是小门口,张逸夫怕影响不好,也不敢久留,赶紧哄二人上车,朝市区驶去。
第064愧疚
一路闲聊过后,张逸夫才搞清楚了情况。
这年月谁都知道老毛子皮货好倒,全国的人都拥过去了,进货高开出货低走,又到了夏天,搞得老妹利润降低不少,她干脆就放下这买卖了,各处转悠寻求新的商机。这个时代,一般男的都没有这种霸气与潇洒,可这个不到二十的老妹偏偏就这么没道理,可能与父母人间蒸发有关,她从小就自强得可怕,院子里孩子打架出头什么的,都得她出面,在学校同样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所以很自然地,初中毕业就混社会了,由于不是亲生的,名义上依然是寄养,在亲生父母人间蒸发的情况下,张国栋与宁澜也不能强制教育,只能嘱咐安全第一。
好在向晓菲混的方向比较走运,很快与混混们划清界限,跨入商人的领域,随着下海的热潮四处乱折腾,不觉间便混到了东北,借着皮货热潮赚了些小钱。
说得轻松,这其实是四年的成果,作为一个单打独斗的姑娘,能到这步已经算是传奇了。
至于那位苦逼青年,名为赵红旗,土生土长的东北人,学历比老妹还要更低一些,自14岁便开始混迹于各类工队,算是赶上了东北地区工业建设的尾声,跟着家里亲戚一起混工地,干工程,这一干就是七八年,别看二十出头,已经算是半个老师傅了,后来由于那边重工业项目渐渐变少,劳动力过剩,活不好找钱还不多,便拿着自己攒的那么些结婚钱,怒而下海,理所应当地,这位农村小伙儿将多年积蓄赔了个底儿掉,无言面对江东父老,只得混迹于边境地区打杂工干体力活,与向晓菲偶然相遇,刚好补充了向晓菲唯一比较弱势的方面,便跟着她混当起了小弟。
“等等……”坐在驴肉馆儿中,张逸夫惊讶地问道,“赵红旗,你岁数不是比向晓菲大么?差一点点也就比我大了。”
“呵呵,哥,晓菲姐比我能,叫姐不吃亏。”赵红旗应了一声,便又低头大口喝起了驴杂汤,口中赞叹不停,“真鲜!真鲜!”
“哎……黏上我了,不要钱也非得跟着我,就欠不给饭了。”向晓菲无奈一笑,拿起酒杯道,“来来,好久没喝了。”
这个人的酒量是很可怕的,这一点深深地烙印在张逸夫的记忆中。
“别了,你俩喝吧,我还得开车。”张逸夫赶紧推辞。
“别这么没劲,好不容易来一回。”向晓菲皱眉道,“放心,我不会逼你玩命的。”
张逸夫咽了口吐沫,只得拖延:“明天吧,明天我不开车陪你好好喝,今天算了,厂里的车,千万不能出事。”
“没劲……”向晓菲也知老哥脾气拧,只得推了把可怜的赵红旗,“陪我喝。”
“姐,又喝啊……我喝汤成么?”赵红旗看了下向晓菲可怕的表情后,只得痛苦地举杯。
这小伙子也当真实在,两杯啤酒下肚整张脸就红了,与向晓菲的纹丝不动形成鲜明的对比。与此同时,东北小伙儿展现出了另外一面,开始倾诉起自己的过往,一把鼻涕一把泪。尽管向晓菲不厌其烦地令其闭嘴,但这位小伙儿却像上了发条一样彻底停不下来了。
“我爸,我舅,我叔,我哥,我全家都是干这行吃饭的,怎么现在说没活儿就没活儿了呢?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原先那会儿,每年不得建几个大厂?人家都从我们村挖人,谁给的钱多我们给谁干活……现在都是我们村人四处求人给活儿干。”
“没办法,不少老乡去南方闯了,说是沿海城市机会多,咱们都是建过大厂的,做些建筑工程也不成为题,可问题南方也有南方的人啊,那帮人干起活来也不要命,我们背井离乡的,哪争得过?”
“哥,你说这是为什么啊,我们那边怎么就没工程了呢?怎么就南方全是高楼大厦了呢?怎么靠着海就那么吃香呢?”
向晓菲听这话听得都要吐了,但也不忍再骂小弟,露出一丝怜悯的神色,实际上她生意停了就该甩了这小弟的,但这小弟太实诚,太傻,在边境那种混乱的炼狱级商圈混,只怕他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虽然嘴上大大咧咧,但向晓菲自己的年龄依然摆在那里,还狠不起来,便只得带着小弟出来闯荡,给口饭吃。
她只得自斟自饮一番,冲张逸夫道,“别理他,一喝酒就这样,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张逸夫摇了摇头,看着赵红旗那种茫然的伤感,终是没忍住,自己也拿起向晓菲的杯子,闷了一大口酒。
小伙子啊,一切这才刚刚开始,你已经算好的了。
随着改革开放,经济是发展了,不少人是富了,不少地区是繁荣了,但在这转型中失落的人,可并不止赵红旗一位。东北原先是全国的重工业基地,何等威风,电厂、油田、钢厂一个个庞然大物拔地而起,在这个过程中,少不了像赵红旗这样的人增砖添瓦,这才能铸就祖国工业的迅猛发展。
可这个发展终究是有极限的,转型之中,重点建设发展的地方也渐渐一路向南,反观东北地区,重工业生产辉煌期已过,现在的国营大厂已经开始出现了人满为患揭不开锅的局面,很显然,在那里已经不需要更多的基础建设了。
像赵红旗这种劳动者的迷茫仅仅是个开始,真正的浪潮还在后面。
所以全国人民应该感谢生活在那片热土上的人们,几代人的汗水铸就的祖国强盛的基石,然而在纵享硕果的时候,他们却又默默地牺牲了。
身为一个老蓟京人,张逸夫的感触无疑更深一些,这座城市的人们其实并未付出太多东西,却尝到了一切的美味,这让张逸夫有种莫名的歉意与愧疚,这个锅肯定不该是他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电厂技术员来背的,但当他面对同样微不足道的农村小工时,当一切宏观的概念与史诗聚集在他面前,聚集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张逸夫默默的低头了。
“对不起……”他不知道为什么,竟说出了这么一句。
第065时代的弃儿
“你瞎对不起什么啊?”向晓菲自然完全无法理解张逸夫心中所悲怆的东西,在她眼里,老哥该是个玩世不恭的浪子。
赵红旗也跟着说道:“是啊哥,我不是怪谁,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啥对不起对得起的……”
“为什么呢。”张逸夫叹了口气,拿起酒瓶又将杯子斟满,拿起长白山抽出一根自行点燃,悠悠说道,“没什么为什么,咱们中国人做事就是比较急,比较拼,要做什么就玩命做,然后过犹不及就干脆不做了,赵红旗啊,别灰心,机会永远有,只是换了地方,你要是不甘心的话,就跟着我妹多闯闯,到了合适的地方就停下来。”
张逸夫这一席话其实说得很白,但在赵红旗听来依然是如此深邃,其中蕴含的逼格和哲学性让这位小伙子陷入了更深的迷茫。
“合适的地方?哈哈,我自己都没搞明白呢!”向晓菲大笑道,“哥,你读书多,咱从小就是,我挑事儿打架,你在后面出主意,你倒是说说,现在干什么合适?”
你妹的,合适的东西太多了,简直要多炸了。
可一旦落到实处,落到面前两位学历、见识的人身上……好像倒腾皮货已经是最靠谱的了,跟他们谈it金融会发疯的。
“我觉得吧,你们还得干老本行。”张逸夫望着二人,开始了真诚且悉心的指导,“服装很多,不止皮货一类,而且老毛子的皮货现在也没那么稀罕了。反观南方那几个沿海城市,大批的服装厂兴起,样式款式更新也快,你们不如试着去那边进货,回北方卖,咱们反过来走,抢个先机,几块钱的衣服卖几十上百,简直玩儿一样。”
这一席话,到并非是张逸夫想当然的信口开河,他前世有个小姨,就跟着南方的老公干这行,从广东那边进货回蓟京卖,简直风光无限。有一次小姨有事没法盯摊,让逸夫老妈去帮一天忙,年幼的张逸夫也跟着混了一天,亲眼目睹了那动辄十倍的利润率,就连老妈这种没有任何营销经验的人一天都搞了两三千的流水,可见这生意有多好做。
当然,这样的暴利时期也就持续了几年而已,很快做的人多了,利润也就薄了,但对于老妹这种毛头小商来说,先做一段时间这个生意,捞到第一桶金最为重要,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在蓟京给老子买20套房子!越多越好!越市中心越好!然后就准备当土豪吧!
多么简单而又务实,张逸夫若是野心小点,早就直接自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