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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逸夫干脆直言快语:“比如你给我当十年秘书,谁还敢娶你?”
“我!!”文天明突然就炸了,“我敢娶!”
张逸夫愣愣张开嘴巴,这是他见过最蠢的表白方式,好像接盘侠宣言一样。
“这几件事有什么关系啊!”阮湄完全羞红着脸,理解不过来。
张逸夫却犯了个坏,冲阮湄问道:“那他敢娶,你敢嫁么?”
“这有什么关系啊!”阮湄茫然地捂着脑袋,“你们都在说什么啊!”
“反正我敢。”文天明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来,阮湄,表个态。”张逸夫摆了摆手,最后一次拿出了领导的做派,“有没有决心。”
“啊啊啊……什么决心啊!是去恒电的决心还是什么?”
“这都一样,就是有没有决心。”
“你们这是在逼我怎样啊?”阮湄都要急哭了,羞怒之下,咬着牙说道,“我不喜欢文天明,但我想跟着你走。”
“……”
本来挺热烈的场面,顷刻间被浇了盆冷水。
“哎呀……”张逸夫摇了摇头,“真想来,那就来吧。”
“我明天就去写辞职申请。”阮湄擦了擦眼睛,不敢去看文天明,就这么回身出了办公室。
文天明呆滞原地,还在愣神儿中。
“兄弟,我只能帮到这里了……”张逸夫起身拍了拍倒霉的兄弟,“女人不喜欢,你怎么上赶着都没用的……年轻人还是要经历一些这样的失败才能看开。”
第656送别宴
文天明依然在发愣:“那怎么才能让她喜欢呢?”
“情感力场这东西,就像磁铁一样,很多东西都注定了,你是什么磁极就会吸引一些东西,排斥一些东西。”张逸夫拍了拍文天明,“能跟这种时候喜欢的女生在一起,固然是人生之大幸,但失去了也没什么,毕竟没几个人能这么幸运。”
“那你算么?”
“……还不好说。”
“至少我算不幸的,对吧。”
“嗯……”
“那我都这么不幸了,能不能让我跟你走啊。”文天明掩饰着心中的失落,露出了一脸傻笑。
张逸夫感觉,自己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去火车站接他的文员。
当晚,几乎相似的对话,发生在秦勇与秦玥之间。
“你肯定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秦玥抱着毛绒兔子,蜷着腿坐在沙发上,满脸委屈。
秦勇本来荣升为副部长的成就感,也因女儿的苦恼而烟消云散,他也唯有靠在沙发上耐心说道:“小玥啊,这次爸爸真的看错了,张逸夫,你跟不起。”
“一句错了……就完了啊……”秦玥已经哭了出来,“他从头到尾都不跟我说一声……连欢送宴会都没叫我……”
“他是对的,这样能让你早点忘记。”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秦玥使劲摇着头,从小到大每次她这样的时候,父亲都会达成他的愿望,成全她的撒娇。
然而这一次,秦勇只是叹了口气,拿着香烟去了阳台。
感情啊。永远是这么恼人。
你会为你不成熟的冲动付出代价。
然而成熟了,又会因寻找不到冲动而发痒。
他本料定张逸夫与女儿几乎是天作之合,然而张逸夫完全超越了他的理解,始终掩藏着一个执着的信念,放弃他的官职,放弃秦玥。
反而不知道为什么。他与夏雪那个奇葩,在一次次的摩擦中感情愈发坚固。
我本将心向明月,然而明月就是明月,高高在上,他爱照哪里照哪里。
秦勇心中难免酸楚,他已经尽心尽力提供了非常好的条件与背景,不想让女儿受自己当年的刻骨之痛,然世事弄人,命运没有饶过她。
秦勇感觉。自己是真正的一位苦行僧。
继续走下去吧,希望女儿也继续走下去。
庆功宴,这次张逸夫是真的敞开了喝。
与公司同仁奋斗一年有余,不管是兢兢业业的林立正,或是嘿嘿添堵的翟凤涛,他们都是一心向上的,他们的未来都像北漠一样不可估量。
从离开大学,离开冀北。离开华北局,到离开这里。他已经经历过太多的离别,他十分确定,这是最后一次了,感谢这些人,祝福他们。
张逸夫也送上了他即兴的祝酒词。
“愿你们不在压力与疲惫中沉浮,不在良辰与美景中迷失。不在奋斗与竞争中麻木,不在辉煌腾飞中失足!”
如此怪异的祝酒词,搞得大家应和的时候都若有所思。
“也不说点吉利的。”林立正笑道。
“相信我,这是最诚挚中肯的祝福了。”张逸夫举杯,“愿北漠发电公司。蒸蒸日上,愿我国电力事业,腾飞强盛!”
这句才像点样子,所有人都举杯,这话才是应景的么!
一般这样的宴会都会是庆祝升职,这样恭送离职的实在是少数,搞得大家也不知道该祝贺些什么,生意兴隆显得太俗,事业有成又不可能比在这里更有成了。
宴会尾声,林立正喝得颇为亢奋,饮水不忘挖井人,自己与张逸夫几乎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张逸夫却一步步无私地委以重任,从未提过什么要求,这让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回馈。
最后的时候,瞅了个空隙,他拉着张逸夫,说了半句真心话。
“该照顾的,我会照顾。”
张逸夫也有些醉了,但还是摆摆手,这话真不该说:“接好班,做好事就好,不用照顾我,这些心思该多放在峦松身上,对你的好处更明显。”
林立正摇了摇头:“没你明显。”
“你真是喝多了。”张逸夫无奈笑了一声,岔开话题,“我扫个兴啊,北漠后面的工作难点就是输电上了,串联补偿在一开始就提过,到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说法,这部分务必谨慎一些,要考虑周全。”
“就是说既要做,又要打着做不好的准备对吧?”
张逸夫点点头,拍了拍林立正:“搞过调度的人肯定会多方面考虑到的,我多嘴了。”
“还有什么要嘱托的?”林立正又问道。
“嗯……”张逸夫踌躇道,“后面阮湄和文天明可能也会考虑走,尽量挽留,态度太坚决的话,你就不要拦了。”
“别再多了啊。”林立正笑道,“这儿还得有人干活儿呢。”
“不会再多了。”张逸夫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还有部里国际司的邱蔷,对付三菱的时候她帮了大忙,有可能的话,去瑞典考察的时候邀请她随团。”
“邱蔷对吧,我记下了。”林立正点头过后,自言自语道,“还有一点啊,我拿不准。秦司长……哦不,秦部长的女儿……”
“你看着办吧。”
几句话聊过,又有人来找林立正敬酒,虽然名义上的主角是张逸夫,但他的未来已经跟大家没什么关系,借机恭祝林立正成为一把手才是大事。
觥筹交错间,贾峦松也找机会坐在了张逸夫旁边,口中叹道:“还是走了啊……我姐也拦不住你。”
“帮我道个歉,没干到北漠投产那天。”张逸夫举杯道。
“我明白,她也明白。恒电要投这个自动化的标,太重要了。”贾峦松尴尬碰杯,“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第一次带我去恒电的时候,就是在为今天酝酿。”
“也没那么复杂,就是坦诚相待,至少对你要坦诚。”张逸夫比划着扫视全场,“将来啊,这些东西都要你来管,你可要珍惜坦诚的人啊。”
“你说太远了……”
“不远,不远,差不多的时候,北漠公司会改组为集团,整合几个设备厂,电建公司,甚至设计院。积累了北漠的经验,再去兴建更多的电厂,吸纳更多的电厂……”张逸夫拍了拍贾峦松,“这些可都是你的任务,要提前做好准备了。”
贾峦松心中产生了莫名的感觉,像是兄长悉心地指点未来一样,从前上学的时候,对年长的师兄也没有过这种感觉,甚至老师教授都对他毕恭毕敬,虽然辈分上他们更高,却无法让贾峦松产生这种尊重感。
也许就是坦诚吧,张逸夫对待贾峦松始终以诚相待,从不掩饰“我在奉承你”这个事实,也毫无保留地展现出自己的思想,少了那层隔膜。
“真那样的话,北漠跟恒电,就是对手了吧?”贾峦松笑问道。
“那可真是恒电的光荣!”张逸夫笑得更厉害一些。
“哎……”贾峦松无奈摇了摇头,“透露给你一件事吧……还在内部讨论。”
“敏感的话,不说也成。”
“也不算太敏感。”贾峦松小声道,“这两年三溪和北漠上马,煤价开始起伏,电力系统的基建资金也有些跟不上,转不开,上面计划放开一些政策,在发电能力欠缺的地区,批准一些地方政府参与的民资外资办电项目。”
“嗯?”
“还在讨论,也不一定能落实,实现起来也比较困难。”贾峦松叹道,“京津冀肯定不要想了,西北用电量有限,在大规模长距离输电网落成之前也不要想了,东南虽然缺电,但很多电厂已经在建,将来又有三溪的补充,也不用想了。”
一连串不用想了,最后这个话题指向,好像只会是一个地方了。
“你这才是说得太远了吧?”张逸夫笑道,“那得是多大的资本。”
“看你有多大心了。”贾峦松笑着起身,“我去那边了。话先说在前头,这次北漠自动化招标方案早就定下来了,真的是国际评标,没人能插手。”
“不用插手,看硬实力。”张逸夫与贾峦松最后握手。
宴会结束,在张逸夫的要求下,司机还是只送他到了办公楼,他自己骑车回家。
司机小钱觉得自己是一位太不称职的司机了,其他司机班的同事都能跟领导打成一片,甚至跟领导家属都打成一片,连节假日都伺候着,就自己,只有公务出行的时候才出车,甚至跟老总的谈话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每次在车上,老总不是在思考就是在睡觉,好像根本没时间说半个字。
愣神儿的功夫,张逸夫骑着自行车来到窗前,敲了敲车窗笑道:“对了,这么久,都忘了跟你说句谢谢,谢谢啊。”
小钱慌忙摇下窗户:“应该做的,张总。”
“回去路上小心。”张逸夫摆了摆手,晃晃悠悠骑着车远去。
小钱感觉,自己再怎么想也不知道老总在想什么,自己还是笨,就老老实实当个司机吧,张逸夫再厉害那也是张逸夫的事情,自己还是自己,思考下面会给谁开车才是正事儿。
第657引力
回到家,父母已经睡了,张逸夫躺在自己床上,默默拨了一通长途。
“还没睡?”
“没,很忙的。”
“没什么事,就是告诉你一声,我解脱了。”
“也许不过是进了另一个笼子里而已。”
“可毕竟那个笼子是我的。”张逸夫说着,又赶紧改口,“是我们的。”
电话那头“咯咯”一笑:“你还真有信心啊。”
“肯定得有啊,还得对付你姐呢,得让她到时候哑口无言。”
“我姐?那次你的话真说得太大了,什么家族,什么产业……”
“谁知道呢,搞不好过两年我就要建电厂了。”
“呵呵。”
听到这笑,张逸夫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这反应太正常了,是自己的话太不正常了。
“到时候,你要帮我啊。”
“除非你要建比三溪还要大的电厂。”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你就没那么一点自私的细胞么?那可是我们的电厂。”
“喝多了吧。”夏雪无奈道,“你先把自动化整好了再说。”
“也对。”张逸夫反问道,“你就没那么点亢奋和向往么?”
“说真的,我觉得你太乐观了。”夏雪很认真地说道,“我见识过不少干部下海的例子,最后都灰头土脸地回来了。恒电一直以来很成功,小富即安,但这次自动化你可能赌大了,我认为你还会回来的。”
“回北漠么?”
“不知道,也许有其它归宿吧。”
“对你未婚夫就这么没信心?”
“不是对你没信心,是对这个……”夏雪想说什么。但还是憋住了,“你在机关,和你在外面,虽然都是你,不过在别人看来,根本就是两个人了。”
“这些话怎么不早说?”张逸夫笑问道。
“说了也没用。自己撞吧。”
“对对,将来教育孩子的时候,咱们也得是这种态度。”
“……你就没被我这话打击到么?”
“抗击打能力强了,但其实我还不是最强的。”张逸夫回忆道,“华长青,你还记得吧,他是真的浪费了几年的光阴,什么都没得到,又回美国去了。他最后都是笑着的,他比我能扛。”
“光能扛也没用啊。”
“能扛是必要条件,没这个是不行的。”
“那充分条件是什么?”
“哈哈。”张逸夫握着电话大笑起来,“没什么充分条件,只有一大堆必要条件,你都有了,也不一定充分。”
“那你还走这条路?你原先那条路,明明在北漠已经得到充要条件了吧?”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好吧,你把中学课本上的语文知识都用上了……”
放下电话。夏雪揉了揉眼睛,还要面对桌上一大堆的文件。
她望向窗外,张逸夫就像月亮一样,你并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持他悬在那里的。
而世上有很多这样的人,就像天空中有无数繁星,可最后能被人记住、传颂的。却仅是那一轮明月而已。
与张逸夫在一起,她从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也未见张逸夫有多么亢奋激昂,他总像月亮一样,静静的。每时每刻都悬在那里,高高地看着自己,照射爱抚着自己。
夏雪始终不知道这种无私的源头在哪里,就像不知道支撑月亮的力量在哪里。
科学上,那叫引力。
夏雪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她有些害怕张逸夫成功了。
……
1993年11月11日,这会儿还不兴光棍儿节,对于恒电的人来说,他们只知道这是高层重新确定的一天,北漠老总摇身一变,成为了恒电的总经理、股东,向晓菲则放下了总经理的职位,在其他股东同意的情况下,将手上恒电20%的股权交予张逸夫,自己依然坐拥60%,戴上了董事长的帽子。
按照她的愿意,是要将更多股权赠与张逸夫的,董事长直接他来做好了,但张逸夫坚持要一步步来,平稳过度,她也只好作罢。
恒电的股权依然简洁明了,向晓菲60%、张逸夫20%、常思平陈延睿分别10%。
至于远在滇南的工程公司,则处于恒电50%,孙博50%的局面。
会议室门前,张逸夫沉吸了一口气。
“准备好了?”旁边的向晓菲一副放下重担的样子。
“嗯。”
大门推开,张逸夫笑着望向与会诸位高管。
陈延睿、常思平、常江、吴强四人带头起身鼓掌,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也纷纷起身,恭迎新任总经理张逸夫。
张逸夫笑着抬手,与向晓菲共同入位。
他观察着这个不大的会议室,触摸着不怎么精致的会议桌,呼吸着并不新鲜的空气。
如何呢,这些都是自己的,自己可以控制的。
沉静过后,他目光如炬。
“我是张逸夫,今日起由我接任向晓菲的总经理职位,向晓菲继续担任董事长一职。”张逸夫扫视全场,第一时间记下来了这些脸,“如有异议与不满,现在提出,不要把问题带走,不要让矛盾发酵。”
陈常二老和常吴二人自然都是乐呵着,怎么可能有异议么?
其余的与会者,包括研发经理、销售经理、车间主任等人,与张逸夫相对陌生,但看这景致,也不可能提出什么异议,说白了这是向小姐的产业,她爱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好的,没异议,下面请大家简要介绍一下自己,以及承担的工作。”
与会者一位位起身,对于张逸夫这个人他们还是抓紧时间研究过的,年纪轻轻就到这个级别,重点是北漠老总,必然是个狠角儿。每个人都尽量用简短的时间介绍清楚自己,留个好印象。
现阶段恒电依然是分为两大模块,设备生产与微机研发。
设备生产这边就是原来厂里的那一套东西,干部比较繁杂。微机研发这边相对简单,只有研发组与维护组两部分,研发组还负责微机保护的产品组装,维护组负责测试和跑现场。从管理结构上来看,只能用混乱与不科学来形容,这也没办法,一直没有时间细整,得等张逸夫来了再说。
第658抬杠的
实际上张逸夫也没打算很快的细整,得等自动化招标完了再说。
听过一溜人的介绍后,张逸夫整理了一下,直接说道:“暂且一切如常,该找向总的事还是找向总,我暂时只负责研发这一块。其他人散会吧,研发留下。”
二十分钟不到,这就完了。
张逸夫对于生产部门的轻视也没什么掩饰,或者说是没什么时间重视他们。
生产方面的人们难免有些不爽与猜疑,看来公司甩掉设备生产这部分已经成为定局,连新任总经理都懒得多说。
“稍等,我有个疑问,张总。”一位年纪大些的车间主任突然举手。
本来准备离场的人,屁股也不得不坐了回去。
“赵主任对吧,请说。”张逸夫大大方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直有传言,说公司要放弃设备生产这方面的业务,张总能不能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