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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对视过后,张逸夫指着文天明答道:“是我们厂的文天明主笔的,他本来就是办公室的同志,文采比较好,现在又兼任达标办的工作,这件事就交给他做了。”
文天明被这么捧了一下,脸上也是一阵滚烫,十分不好意思:“这些照片和文字,主要还是张逸夫指点的,我们达标办共同完成的。”
“嗯,不论别的,至少这文字很细腻,又有基层的味道,不错。”老记者肯定地点了点头,冲副总编道,“老龚,要我看,这个周记完全就可以用了,咱们只留供电煤耗的那部分,做几期连载,这次不用咱们套场面话,直接在电厂就地取材,活灵活现。”
“哦?你都看得过去?那文字水平肯定没问题了。”龚宏志脑筋一转,“你看,现在领导正在鼓励这种基层实打实的文章,让咱们集思广益。这下刚好,借着这个《周记》,正好开辟一个基层故事的专栏,以冀北为先,连载达标的事迹,之后再宣传其它厂情况,鼓励大家争先创优,共塑氛围。”
下来看看果然有收获,这边都是现成的材料了,刚好贴合工作重点,领导肯定满意。
龚宏志越说越动心,好像是自己鼓励了自己一样,随后又拿起周记问道,“我看这篇文字是打印出来的,你们还有wps文档么?”
“有的。”张逸夫立刻答道。“我们厂的办公自动化工作已经进入普及阶段了,重要文档和图纸都用计算机做,用计算机管理。”
龚宏志闻言道:“那好啊,还能接着来一篇‘电厂办工自动化’的报道了啊!”
又是一阵大笑,气氛十分之融洽。
随后的时间,便是张逸夫牛小壮领着报社的三位参观厂子,象征性地拍些照片,做些采访,中午时则惯性地踏入了牛大猛早已安排好的宴席,少不了一顿喝。
要说这种喝也算是中国特色了,说是热情也好,说是陋习也罢,上面宣传口来人了,你总该请一顿酒,要不别人都请了就你不请,这就是不懂规矩了。
尤其是电力报的领导都来了,他们回去怎么吹不管,看在这顿酒的面子上,至少不要黑就对了。
张逸夫对这种事谈不上反感,也谈不上喜欢,身在局中,规矩不得免。你要实在看不上这种事,可以跟真大哥学习。大哥低调一世,终于当上全国的大哥了,一声令下,你们都给老子省着点别乱花钱别乱喝酒,那全国的风气就都变了。
不然跟夏雪似的,这也瞧不上,那也看不上,到头来不仅什么都无法改变,反而会抑郁自己。
这个酒席,在张逸夫的恳请下,特意拉来了黄宏斌,主要是这位车间主任出力实在不少,怎么也得稍微给些风头,不然张逸夫就成了不给人好处,只忽悠人干活了。
这样一来,冀北方面出动的三位便是牛大猛、黄宏斌和张逸夫。张逸夫虽然不胜酒力,但那二位都是酒精考验的战士,无所畏惧,这让张逸夫终于可以歇歇了。
黄宏斌蛰伏多年,也没想到这种酒席厂长会叫上自己,单是这份重视就够让他兴奋的了,喝起酒来更是不含糊,兵不血刃便几乎将报社的那位年轻同志喝倒。
酒到浓时,节奏终于缓了下来,酒劲也上来了,大家也便聊起了一些圈内的小道消息,谁起谁沉一类的敏感事情。
这会儿的电力报,跟电力部还在一个院办公,近水楼台先得月,对部里时事的掌握倒也清晰。一聊之下,张逸夫才了解到,华长青已经成为了这段时间在部里最红的人,或者说是最风口浪尖的人。在解决了九滩的事情后,他开始大举推进电厂自动化,同时联络了美国的两家软件厂商,准备一口气多搞几个自动化试点,他手下的专项工作组也聚集了二十余人,事情顺利的话,眼看就要成立信息与自动化司。
而民间对于华长青的看法大抵分为两类,一类人认为他太狂,步伐太快了,不能因为一个自动化,乱了组织的固有节奏;令一类人认为他把老美的效率带了回来,虽然细节上还有待商榷,但至少是个能干事的人。
不得不说,这种事还就得华长青这号人来做,一方面他跟美国的厂商本就有联络,联系方便,另一方面他懂,又懂电力系统,又懂软件,又是中国人,想必正是因为如此,部里领导才肯委以重权和信任吧,毕竟挑不出别人干这活儿了。
第159结账走人
至于近期最大的倒霉蛋,恐怕非苗德林莫属了,临时代任了一个月厂长后,被发配到了市局,当个副手,丰州电厂很牛,但丰州市局就太一般了,当个副手安置,估计是要在那里养老了。
“安全第一啊……”牛大猛感叹道,“干咱们这行的,出一次事,就够栽一辈子的了。”
“是是,这方面我们也很理解,电厂的同志不易。”龚宏志抿了口酒叹道,“但苗德林真的不冤。本来是emc设备的问题,他非画蛇添足,枉为小人,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被抖落出来,在部里的领导面前耍手段,不是找死呢么。”
年轻的记者闻言笑道:“总编,要说这事儿,也幸亏苗德林杀出来把罪顶了,不然倒霉的就是生产司了。”
按理说年轻人不该说这么敏感的话的,但报社终究不是业务部门,相对聊起天来没那么多顾忌,外加现在是八卦时间,不出点干货大家也难受。
“有点这个感觉。”龚宏志放下杯子,抿了抿嘴,“事故肯定是要追个主责出来的,这次最后证明是emc的设备问题,主张引进的生产司也免不了惹麻烦上身,幸亏有苗德林把重罪都顶了,后来生产司也算反应快,第一时间上报要停止与emc的合作,将这事圆了过去。”
可怜的老苗啊。
张逸夫暗自叹道,上面的人,不管是欧炜还是谁。各显神通都混了过去,唯独他,篓子捅大了,既然兜不住,那就把屎盆子都扣给你吧。
“不过这次的事情,说到底,也是好事。”年轻记者又说道,“通过这事,部里对进口设备的态度也产生变化了,外加最近的国家政策。也许很快就会大力支持国产。”
“这结果就没人知道喽。”龚宏志一叹。举杯邀酒,这话题也就在此结束。
当历史与机遇摆在人面前,人却无能为力的时候,通常十分痛苦。
现在的张逸夫就有这种感觉。
不得不说向晓菲有种先知先觉的敏锐感。同张逸夫这种真的先知不同。那完全是一种直觉。不然她也不会好好的蓟京不待着,去东北边境倒腾皮货。
虽然只是简单的皮货贸易,但这其中其实牵扯到了两个经济学的大道理。
一是供需。国内皮货少,俄罗斯多。
二是形势,这个时代的苏联已经解体了,卢比早已崩溃,跟那边做贸易划算,拿一颗西瓜换一身裘皮大衣的事情虽然夸张,但拿日用品换皮货的例子还是屡见不鲜的,那边工业陷入停滞,正是用暖壶脸盆墨镜换皮货的大好时机。
而现在,向晓菲在初涉电力圈后,又敏锐的捕捉到了国产设备的缺口,这让张逸夫不得不佩服。
他开始想,那些自己不屑于做,不愿低头去做的事,是不是可以适当做一做。夏雪的事同样也影响着张逸夫,也许自己在某方面,也有些过于精神洁癖了。
送报社三人回到招待所后,回程车上,醉醺醺的牛大猛也讲出了请报社过来的真正用意。
想想看,电力报都当成全国模范电厂来报道了,煤耗都搞得这么拼了,觉悟都这么高了,部里再不让人家达标,好意思么?要是没达成标,不是自己给自己打脸么?
张逸夫也不得不叹,牛大猛真的是把一切能利用的资源都利用了。
……
12月底,随着机组年度检修的安全结束,各机组车间最后的大型改造工程也落下帷幕,换新标牌,刷墙,涂漆一类的收尾工程正式展开,这部分杂活完全交给了恒电的工队,厂子里的人终于得以舒了口气。
在1990年的最后一次例会上,张逸夫也终于可以欣慰地宣布——
《达标工程计划》,提前完成。
本来满打满算,尽全力缩减到半年的工作量,竟然在4个月内完成,这在开始时是难以想象的,但全厂每个人身历其中之后,却也都一步步参与着,眼看着这个壮举从书面计划,一直到完全变成现实。
张逸夫最后说道:“大困难有,小麻烦不断,可咱们都克服,都完成了,下面就是最后迎接领导的检查,大家一定要养精蓄锐,以最饱满的精神状态迎接考核评价,最后冲刺一把!”
掌声久久不能平息,大家见证的不仅仅是全厂的进步,更见识到了张逸夫的魅力。是的,不是技术,不是执行力,而是魅力。
魅力通常是衡量人的能力时一个不怎么重要的标准,尤其是对男同志。但张逸夫就像个妖精,能让人都喜欢上他,跟着他走,虽然他显然是个拍厂长马屁,抱大腿的人,但偏偏就不让人觉得是阿谀奉承之徒;虽然他也搞斗争,死磕邱凌,孤立王振华,但到最后,大家依然觉得他是个和蔼可亲的人;虽然他经常出风头,但却不招人妒忌,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牛大猛总结的好——这人做事。
管你拍不拍马屁,搞不搞斗争,出不出风头,只要最后做成事了,做好事了,让大家落好处了,你就是个能人,人际处的好就是英雄,人际正常就是枭雄,卑鄙得一塌糊涂就是奸雄,总之能当个雄。
但不做事,只顾着拍马屁搞斗争出风头的话,最后就是个奸人了。
此时奸人正坐在角落,半句话没得说,在“雄”的光芒下已经再无半点翻腾的力气。
下面的时间,大家各抒已见,或者说是互相表扬,谁都不好意思太过分地表扬自己,各车间主任、科室领导只好互相捧臭脚,老黄你们锅炉辛苦,还完成了降煤耗这种可怕的任务;老王你们检修不易,谁么活儿都得跟着;方主任,正是你的支持安排才能让我们各个车间这么顺利。
总之,连财务和办公室都夸到了,就是没技术科的事,感觉现在的技术科已经完全被达标办代理了。
最终,牛大猛在阶段性总结后,提醒大家务必戒骄戒躁,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随后捧上了新的一期《中国电力报》。
这次,直接是头版头条,大家一看大照片就知道,那是冀北电厂的标志性一号老锅炉。
【集思广益,自主节能——冀北电厂降低供电煤耗的点点滴滴。】
这篇文章到底是电力报出的,说得比较全面,比较宏观,将一切提到了国家战略的发展高度,贴上了节能环保的新潮标签,歌功颂德之后,又有意识地提到了“厂长牛大猛”、“锅炉车间主任黄宏斌”、“达标办组长张逸夫”等人的名字,可谓是既说精神,又表扬个人。
某几位看见自己的大名,这辈子也有机缘上报,早就乐得合不拢嘴。冀北电厂虽大,放眼全国依然只是一座电厂而已,是几百几千分之一,几十万上百万的电力人都在这口大池塘里,能冒个泡真的是一生难求。
当然这还不算完,在最后一版【文化?故事】版面,还开始了文天明撰写的《达标周记》连载,这当然不仅仅是故事,里面还是有一些技术内容的,最重要的是,在这个故事里提到了更多的人和事,以后每一期都会配上一副照片,真的是天赏的宣传良机。
大家不得不感叹于张逸夫的先知先觉,记录故事,自己拍好照片,这真的是投其所好了,电力报的人基本拍板编辑一下即可,既有功劳,领导看了这种故事也高兴。最关键的是,文天明的故事中,几乎各车间主任骨干,都有了露脸的机会,将来拿回家给老婆孩子兄弟姐妹看那也是光荣,够裱起来的了。
达标验收考核还没来,厂里的不少人便已经吃到了福利,笑得合不拢嘴。
但这依然没有完。
牛大猛随后宣布,春节后,华北局将组织其他电厂来冀北电厂参观学习,其目的自然是在于煤耗这边,让大家看看冀北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让大家看看降低这玩意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这种标杆一立,怕是想不达标更难了,怪不得牛大猛乐呵成这样呢。
随着达标计划的圆满达成,张逸夫的核心工作也好告一段落,稍微缓一口气,年底前,收尾的工程也结束了。牛大猛心情大好,直接给恒电结了全款四万余元,向晓菲也得以照计划给老孙他们结了账,大家一起找个地方喝了顿酒,也算是圆满解决了工队的问题。
出来四个月,每人领五六百块钱回家过年,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相当不菲的收入了,尤其是在现在这个年景下,全村都能过个好年。
席间,牛小壮也同老孙干了几杯,算是杯酒泯恩仇,往事随酒去。
最后的时刻,张逸夫单把半醉的赵红旗拉了出来,坐在饭馆门口,一人点了支烟。
苍天明月在上,是真的性情起来,还是逢场作戏都不重要,张逸夫有些话必须要交代清楚。
张逸夫抽着烟,望着夜色释然轻叹:“红旗,还记得那会儿么,咱们吃驴肉,你哭。”
第160酒壮怂人胆
“记得,一辈子都记得。”赵红旗想不到有这一天,更想不到竟然这么轻松就实现了,“晓菲是我姐,你就是我哥!我这辈子都记得!”
“别急着叫姐叫哥,不兴这套了,我拉你出来也不是为了长辈分的。”张逸夫看着赵红旗的愣样子,不由得干笑一声,“红旗,我听晓菲说过你的事,虽然做买卖赔了,但那也没多少钱,都能挣回来,关键你是一个有志气的人,我就喜欢你这点。”
“嘿嘿,都赔光了还谈什么志气。”赵红旗傻笑着擦了把鼻子,“但逸夫哥你放心,我将来决计不会变成我舅那样,坑谁也不坑你。”
“你舅那德性,也不怪他,都是被那些无良的承包商和包工头磨的。”张逸夫这会儿心情大好,也没有埋怨老孙的意思,当即说道,“我照实了说吧,将来等我们厂达标了,其它厂肯定来取经,我们厂长不是敝帚自珍的人,几乎会知无不言,到时候我随便插句话,也方便给你们找活儿。”
“明白!明白!”赵红旗激动地拍着大腿,“妈呀!这年还没过,后面的活儿就齐了!”
“所以我们找到活儿,你们可别不来干。”张逸夫这才道出了正题,“不瞒你说,你舅现在再哈着我们,也是个有奶就是娘的主儿,指不定谁再找他,他就跟着走了。”
“那不能!不能!”赵红旗的语气可谓是义愤填膺。
“能不能的,你说的还不能算。”张逸夫轻轻拍了拍赵红旗道。“你帮我跟晓菲盯紧了,那边动心眼的话,早点告诉我们,工钱和待遇都好商量,毕竟咱们合作过,你们是熟练工,我们用起来也踏实。”
“逸夫哥,把心踏实放肚里吧。”赵红旗坚决地说道,“我们要么不干活,要干肯定干咱的活儿!”
“成。我信你。”张逸夫笑着扶起赵红旗。“将来发展还大,千万别跟你舅似的一叶障目,就惦记眼前那几个钱。”
一番嘱咐过后,张逸夫才算踏实了一些。
他始终觉得。两种人是最难对付的。
一种是最上面的人。你干不过他。没有跟他竞争的资本,而且他上面七大姑八大姨都是人,没完没了。
一种是最底层的人。你拿不住他,他什么都不看,就要钱。
老孙无疑就是这种人。
而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包括老孙暗示大家要怠工的时候,依然玩儿命干的赵红旗,可以看出他是个靠谱的人,知恩图报饮水思源的人,外加他早就做过生意,有野心,至少心会比孙山盛要大,因此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让赵红旗领着这帮人都比孙山盛要好。
况且,电力工业的发展特别是电厂兴建都是一阵一阵的,指不定哪天一睁眼,突然哪个村的人就都被电建公司召走了,张逸夫再是个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了,再找人再培养一遍不是不行,但没有机会了,冀北不可能再达一次标,让一帮子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再炼几个月。
所以这张牌,不能丢,要牢牢攥住,离得远的时候,就要通过赵红旗攥住。
正聊着,里面的孙山盛见张逸夫不在了,便领着范洪彪,一人拎着一个酒瓶出来找,外面张逸夫和赵红旗看见老孙来了,连忙停止了话题。张逸夫的表情倒是算自然,只是赵红旗面子薄,那尴尬的表情好像已经说明了什么。
孙山盛何其之油,早就感觉到了什么,眉色先是紧了一下,而后笑着上前道:“领导,聊什么哪?酒都不喝了?”
这老头儿,鼻子倒真是灵。
张逸夫也起身上前敷衍道:“我酒量不行,拉着红旗出来透透风,怎么?老孙你也喝不动了?”
“这哪能啊,这不丢我们村的脸呢么?”孙山盛随即又凑上来,一把抢过范洪彪手中的酒瓶塞到张逸夫怀中,“来来领导,感谢领导这段时间的照顾,咱们照瓶吹,情意浓。”
浓尼玛了戈壁啊……张逸夫心道,老子还犯不上被你灌吧。
正巧这会儿,向晓菲看关键人物都离席,也感觉到了什么,跟着混了出来,一见老农要灌老哥酒,立刻就急了。
“行了你们,逸夫不能多喝,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