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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边的酒分上中下三等,你要哪一等的?”对方又问了。
“这个上中下三等,都有些啥区别啊?”白酒这个东西,罗蒙还真的不太懂。
“这你还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用一副地球人都知道的口气说道:“上等的酒就是用好粮食酿出来的嘛,工序走得足足的,中等下等就是偷工减料酿出来的,价钱嘛,有二十五、四十五、六十五,你看你要哪种?”
“那就要最好的吧。”罗蒙果然中招。
“电话拿过来,我来跟他说。”卜一卦摇摇头,把罗蒙手里的电话接过去:“我说你这老小子,怎么死性不改呢?瞎忽悠啥?你家就上下两等酒,哪来的三等?又想用上等酒卖出特等的价钱吧?”
“哎呦,你这是谁啊?”
“卜一卦!”
“原来是你这老神棍啊!哈哈哈!刚刚怎么不早说?害我白费那些口水!说!说吧,要多少?”
“要多少啊?”卜一卦问罗蒙。
“多少钱一斤啊?”罗蒙这会儿也知道自己刚刚听到的价格应该有点问题了。
“咱这好酒,多少钱一斤啊现在?”卜一卦问电话那头的高中贵。
“咱俩啥交情啊?我还能卖你贵吗?放心吧,给别人那都是四十五,给你们嘛……”
“四十二。”卜一卦不等他说完,就直接对罗蒙说道。
“哎,四十二就四十二吧,你不知道,如今粮食都涨价了,人工也跟着涨,现在的年轻人啊……”电话那头的高中贵听到卜一卦说四十二,又滔滔不绝起来。
“放心吧,这老家伙人是不怎么样,酿酒他还有一手。”卜一卦见罗蒙有些犹豫的样子,也不搭理电话那头的高中贵,径自对罗蒙说道。
“那就先要三千斤吧,一千斤用五斤坛装,一千斤用十斤坛装,一千斤用二十斤坛装。”虽然那个叫高中贵的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奸商,但是罗蒙还是决定要相信卜一卦到底。
卜一卦把罗蒙的要货通过电话跟高中贵说了,然后又警告他说:“你这老东西可别想以次充好,我可就在这儿蹲着呢。”
“你放一百个心吧,我老高是那种人嘛……”
双方又说了几句,卜一卦挂了电话又对罗蒙说道:“到时候他家的后生会运酒过来,你再多算一千块钱汽油费给他。”
“成。”那也是应该的。
“三千斤酒?山上还有那么多枇杷?”马丁良问道。
“没啊,过阵子杨梅不就熟了嘛。”从前罗老汉就最愿意泡杨梅酒喝,可惜他们这地方杨梅贵得很,老头也不舍得多泡,今年罗蒙自家种的杨梅熟了,自然要给自家老子泡上个十坛八坛的。
“你不是还不够钱买花苗?”一斤四十二,三千斤可是有十几万了!
“嘿,咱现在有钱了。”罗蒙咧嘴笑道。
他之前也是意料不到,这枇杷草莓的,来钱竟然这么快!再加上近来卖的蔬菜鸡蛋小公鸡,罗蒙手头上已经比较松了。
之前因为那些草莓都是罗老汉种的,罗蒙就想着这个卖草莓的钱干脆就让他们老两口拿着,但是罗老汉和刘春兰都不同意,说他们也不办啥大事儿,这钱到他们手里就都成了死钱,存那么多干啥?有镇上那家店的分红就够了。最后罗蒙也没跟他们推辞,就是决定以后刘春兰做草莓蜜饯的钱,让他们自己收着。
离花苗交易还有一个来月,罗蒙虽然还没有筹够货款,但是以现在的形势,他已经不怎么为钱的问题担心了。
又忙完了一天,这天傍晚罗蒙和肖树林的心情都很不错,便决定一起出去散散步,他俩刚走到山坡上,听到长长的一声:“哞!!!”罗蒙转头一看,就看到二郎站在牛棚边上,两只狭长的牛眼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俩瞧。
“来吧。”罗蒙冲它招招手,这头半大水牛高兴地打了个响鼻,蹦跶着就过去了。
这家伙成天在山上走,个头虽然长大了许多,却依旧很灵活,蹦跶起来的时候,就跟个小马驹似的,不过就是踩在地上的动静确实是大了点,早已经被来来往往的行人踩实了的路面,被它这一蹦,就蹦出一串深深浅浅的小坑来。
两人一牛沿着溪边的石子路往外走,罗蒙和肖树林一边走一边说,二郎就一边走一边用舌头卷着路边的草莓吃,等走到草莓地的尽头的时候,这头半大水牛说啥也不肯继续往前走了,罗蒙和肖树林只好在小溪边拣了一块石头坐下来。
“你个死丫头!一声不吭就回来!你想干啥啊?这事我跟你说,就俩字,没门!除非你老娘我死了!”这时候,村口那边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吵闹声,一个四十多岁的农妇,正扯着一个矮胖姑娘往马路这边推搡。
“哎呀,春草啊,都这个点了,你让她去哪儿啊?先回家吧,先回家。”说话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这一家人罗蒙都认识,这男人叫吴洪富,他婆娘叫张春草,家里就两个女儿,大女儿听说就嫁在水牛镇上,小女儿还在外边打工,名叫吴占芳,估摸就是这场闹剧的主人公了。
“春草啊,你生啥气嘛,咱村里今年不是回来不少年轻人嘛,在外边打工辛苦啊,又得看人脸色,回家自己整点事业也挺好嘛。”热心的村里人也跟着劝。
“人家那都是男人!能一样?”张春草硬邦邦地回了一句,看来是不打算改变主意了。
“那孩子既然已经辞了工作,你就让她在家里先住一阵子吧,干啥把女儿往外推啊?”吴洪富到底是心疼女儿。
“你让她住下来?住下来她还能走吗?就你这耳根子软的,没几天就得被她说得改了主意,我跟你说,今天她必须得走,你还别不愿意,她不走我走!”张春草把女儿推搡到马路边,一手抓着女儿的胳膊,一手拖着行李箱,等车。
“妈,我不走,你想让我去哪儿啊?”吴占芳说着就哭了。
“去哪儿?去哪儿不比留在村里好?你个缺心眼的,当村里的日子那么好过?风吹日晒的,你看看那个罗明辉,这才放了几个月的山羊,都被晒成啥模样了?你就是想一出是一出,还想做什么米粉?人家要吃米粉不会去西溪买?谁吃你做的米粉……”张春草念着念着,也是眼泪涟涟。
“占芳不是说了嘛?西溪的米粉现在也是变了样,前几天咱在镇上的店里买了一把,也是不怎么样,硬邦邦的煮不软,也没米味儿……”吴洪富看样子是想让女儿留在家里的。
“没米味儿?那咱做出来的就能有米味儿了?人家西溪那边都做了几百年的米粉了,还能没你做的好?你让她留在家里,那以后咋打算呢?整天种地晒米粉的,晒得一个人跟糖糕似的,以后怎么找婆家?咱家这情况你还不知道啊?咱俩啥都不说,人家还担心咱将来要跟他们分儿子分孙子呢!”见男人不愿意站在自己这一边,不能理解自己的苦心,张春草被气得又跳了起来 ,刚刚被女儿软化一点的心,也跟着变得坚硬了起来。
“我看西溪的米粉也就那样,除了一两家正宗的,其他的,还真不一定就能比咱家做得好,再说咱用的是自家种的早稻米,做出来的米粉肯定香。”原来这吴洪富早就已经被女儿给策反了。
“怪不得!怪不得!我说今年你怎么这么勤快要种两季!原来是替这丫头种的早稻!我怎么说你好呢!”张春草被气得一阵无语。
“春草啊,你别气,啊,别给气坏了身体。”跟他们一起出来的村民见这吴洪富竟然半点都不知道转弯,也是跟着着急,你说你现在跟她说这个事干啥呀?好歹先把今天这一关过了,后面的事情回去再慢慢说不行?
“婶啊……我是真没办法……”张春草说着又哭了:“我们家这个,从来就只知道惯着孩子,啥也不管,这坏人尽让我一个人做……吸……今年这年景又不好,外边上班,吹吹空调打打电脑,有什么不好?犯得着回村里受这个累?”
“受点累有啥?起码不受气!”吴洪富也有些生气的样子,往马路边一蹲,就不再说话了。
“妈,你让我留下来吧,我就试一年,不行明年还出去上班。”那姑娘依旧软言软语地求着。
“不行,你都多大了?这皮肤晒了可就养不会来了,以后还谈不谈男朋友了?你就算说破了天去,不行就是不行。”张春草的态度十分坚决。
“反正我就是不走。”软的不行,这就来硬的了。
“你不走也得走!”
“就不走!我死也不走!”
“你这个死丫头!你再说一句!”
“就是不走了!”
马路边很快就闹了起来,母女两个越吵越凶,吵到后来张春草还上手去打,边上的人又是拉又是劝的,罗蒙和肖树林也过去帮忙了,这时候总不能站在一旁看热闹吧。
只有二郎还悠悠站在原地,一边吃草莓一边看热闹,看得高兴了,还打两个响鼻。
吃着吃着,只见前面有个人影一闪,一个胖墩墩的姑娘就扑到草莓地上了,原来是吴占芳被她娘推了一个趔趄,刚好摔到马路边的一片草莓地上。
二郎看了看吴占芳,又看看被她的手掌压成浆的那几颗草莓,再看看她身下的大片草莓地,最后它看向对面的张春草等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哞!!!!!”
“哎呦喂!哎呦喂!牛王啸!”对面那几人只觉得自己被这一声牛王啸震得差点脱了窍。
“看咱这是干啥呢?当着牛王的面!”
“春草啊,回吧回吧,牛王都生气了!看这事给闹得!”
“不是,它就是叫了一声!”张春草还有点不信邪。
“咋的?叫一声还不够,还得显灵出来给你做思想工作啊?”吴洪富这回扬眉吐气了,瞧瞧,牛王都站在他这边。
“哎呦喂,春草啊,这事你可得再想想。”刚刚那一声牛王啸,村子里的人可都听到了,这会儿好多人都往村口走,问他们说发生了什么事,几个知情的把事情一说,好多村民就都劝张春草了。
“妈……”吴占芳适时地又叫了一句。
“妈什么妈?回去再收拾你!”张春草嘴上说得狠,面上却已经显出了犹豫动摇之色,难道刚刚牛王真是那意思?
“没事儿,草莓还会长出来的。”等人都走完了,罗蒙拍了拍二郎的牛脖子安慰道。
“哞……”二郎低低地叫了一声,感觉十分委屈,那几个弄坏它们家草莓的家伙,竟然就这么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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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稻米;也就是籼米;不像人们平常食用的粳米那么软糯可口;这种米比较又硬又松;煮饭吃反正是不咋样。
在过去的艰苦年代,水牛镇上还有许多人种这种米;因为它生长周期短,在许多地方一年都可以种两季;后来日子好过了,这种米也就没什么人吃了,基本上都是卖给一些生意人做米粉河粉之类的;价钱一般不高,是市场里最便宜的米种,这些年已经很少有人种了。
这吴洪富早早就和女儿吴占芳商量好,今年家里种两季籼米,到时候不卖,全部留着自家做米粉,做成了挂到罗兴佑那家网店上去卖。这事却是瞒着张春草的,因为他俩都知道,张春草绝不会轻易同意让吴占芳回村里,这注定是一场拉锯战。
却没想到,二郎的一声牛王啸,竟然轻易就让张春草松了口,答应就一年,做不出样子来,到时候还让吴占芳出去上班,这下可把父女两人高兴坏了。
这姑娘回来没几天,罗蒙和肖树林有一天傍晚回村子的时候就听人说了,那个吴占芳要在村子里修风碓。
“风碓是啥?”肖树林甚至不知道他们说的“碓”到底是哪个碓。
“舂米捣碾用的,从前的人大多用脚碓,就是用脚踩的,《天工开物》中画有一幅水碓图,四连机的,利用水力带动四个木碓,日夜不停地舂捣,风碓倒也听说过,不过没见过模型。”
这些东西也是罗蒙从前听一个客户说起过,之后自己又找了一些资料,才有了一些了解,他们那时候自己跑业务,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知识面宽了,才更容易把客户唬住。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还是你知道的多啊,咱村里的老人,也就能认识一个脚碓,什么水碓风碓的,听都没听说过。”村子里的男人们听罗蒙说得头头是道,纷纷表示佩服。
“要不怎么是咱村的高材生呢?”罗明辉那小子端着一个海碗,蹲在晒谷场旁边的大青石上,一边吃饭一边跟人瞎扯淡。
“你小子不也读了大学,怎么刚刚还一问三不知的?”有人问他。
“学校又不教这个。”罗明辉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句,然后问罗蒙说:“你那儿要不要免费劳动力,我过去帮你拔草吧?”
“行啊。”罗蒙很爽快就答应了。
“要草就说要草吧,还非得说要给人家帮忙。”村里也有些人看不惯罗明辉油嘴滑舌的德行。这罗明辉不是养了一群羊嘛,这会儿他指定也已经知道牛王庄的好了,想上那儿去沾点仙气,牛王庄的庄稼好,那里长出来的草肯定也不一般。
“嘿嘿,互利互惠嘛。”罗明辉的脸皮倒是够厚。
“她打算在哪儿修那个风碓啊?”肖树林还是对风碓的事情感兴趣。
“嗨,他们家有片山,那是好多年前了,占芳她爷爷在报纸上看到外边有人承包荒山土地的,脑子一热就在咱们村里包下了一个小山坡,他年轻的时候还在那里种过西瓜,锄头都锄坏了好几把,累死累活的,结果到头来也没赚到多少钱,那时候的西瓜价钱贱得很。”
罗老汉这会儿刚好也在晒谷场,他最清楚这个事,那会子他还年轻,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心动,差点还跟着吴占芳的爷爷包山了呢,后来见他没挣到钱,心思也就淡了,不过那会儿包山那价钱是真便宜。
“就在咱后山上,还有个小山峰呢,那个什么风碓的,说不定还真能弄得成。”关于村里这些土地的事,村长罗全顺当然也是很清楚的。
“那个什么风碓的,弄起来到底干啥用啊?”
“不是说要做米粉吗?肯定是捣粉团用的呗。”
“听都没听说过,这能弄得成吗?”
“我看够悬。”
“……”这些村民们七嘴八舌,大多都表示不太看好。
“哎!洪富啊!这是要去哪儿呢?”这时候刚好有人看到吴洪富从晒谷场旁边经过,就扬声把他叫住了。
“去田里看看水。”
“别去了,我刚刚去的时候都帮你看了,放心吧,干不了。”
“反正没事,我再去看看。”
“哎,急什么,你过来一下,问你个事。”
“啥事儿啊?”
“听说你闺女要弄那个什么风碓?”
“是啊,图纸都画好了,连模型都做了,现在就差找几个木工照着做了。”一说他闺女,吴洪富顿时也不急着走了,在旁边随便找了一块板凳坐了下来,问在场的人说:“你们咋就都知道了呢?”
“那还不是兴佑他上你们家收东西的时候听你婆娘说的啊?他还奇怪呢,上我家的时候就问我风碓是啥玩意儿,我哪儿知道,上村子里那些老人那里一问,这不,大伙儿就都知道了。”村长罗全顺说道。
“嗨,知道就知道吧,反正等过两天动工了,你们肯定也都会知道,就我那闺女,还怪不好意思的,不让我们出来跟人说。”这吴洪富显然也是憋得够久了,自家闺女有能耐,不出去炫耀能受得了?
“你家闺女出息啊,连模型都做好了?”
“也没多复杂,就是几根棒子木片的,不过咱没见过吧,还真想不到,你们说古时候的人心思咋就那么巧呢?”
“到底啥模样啊?你也不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行吧,你们等着,我回去拿去。”吴洪富倒也爽快,说着就起身往自家走去,有那些心急的,就直接跟着他到家里去看了。
过了没一会儿,吴洪富就又拿着一个木件回到了晒谷场,罗蒙肖树林还有罗老汉等人也都围过去看,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这个模型显得尤其精装,罗蒙一看就知道,那个吴占芳肖想拥有一个米粉作坊和一个风力连机碓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
“哎呦喂!你们家女娃这手可真够巧的,都能去做木匠了!”
“这东西也是巧,你看,一拨这个扇叶子,下面还能连着转,那几根木锤就啪嗒啪嗒拍起来了。”
“什么木锤?那玩意儿叫木碓。”
“我说呢,咱山上这个牛王平时也不轻易表什么态,那天怎么就能替吴占芳出头了呢,原来这还真是个人才。”
“嗨,我闺女就是怕你们这么说,才叫我别出来给她宣传,到时候要是弄不成该得多丢人?”
“那有啥?成就成了,不成就不成,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那是,大器晚成也是有的。”
“对了,你们家那座小山打算咋整啊?”
“再看吧,占芳这个米粉要真做得成,我跟他娘打算到时候多修些梯田种籼米。”
“对对,还是咱自己村种的籼米好。”
“……”
没过几天,大湾村的后山上果然来了几个工匠,叮叮当当做起了风碓,村子里好多人都去看热闹了,罗蒙和肖树林却没空,他们从高中贵那儿订购的白酒到了,得赶在枇杷过季前,把枇杷酒泡起来。
泡枇杷酒倒是不难,和杨梅酒大同小异,都是把水果泡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