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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奕真笑着,玩笑道:“你要是不说,我就只好把你原来的剧本拿去给我干姐看了。我干姐看了之后,肯定会对你这个怪大叔产生很多想法。到时候我可不负责。”
李编叫道:“小子你敢!?”
费奕真说道:“那到底是为什么?”
李编说道:“因为你嘴臭,就这个原因!”
费奕真觉得李编真是软硬不吃。
他很奇怪剧组为什么非要让李编参与这部剧的编剧,明显李编的风评和这部剧并不相宜,但是不管成先生还是王导,最后还是让他参与了制作。
但是这事儿很难打听出来,问别人又显得不礼貌,所以他这天抱着手提,随手就想搜索一下李编过往的作品,以从里面找出李编担任这部剧编剧的因由。
结果一搜就搜出了李编的过往。
费奕真拉过一长段的人物介绍,拉到作品那里,发现李编果然是声名赫赫,竟然为很多部他多多少少都有点印象,或者耳熟能详的电影和剧集做过编剧。
然后他看到了一部剧。
《海客十年》。
原作:宿予。监制。。。。。。编剧:李木生。。。。。。
这是二十年多年前的一部剧,可以说是那个年代旅外国人心灵和人生的普遍代表作品,至今被奉为经典。原作者的名字更是如雷贯耳,女作家宿予也许不是最出名的那一个,也不是最有名气的这个,但绝对是近现代女性作者之中文字最有格调和深度的那一个。
她的作品不拘于题材和风格,从现实向到科幻,几乎无所不写,而且本本撼动人的灵魂。相比起另外同期的爱情小说作者,她的作品少了一些女性的柔软和爱情的甜蜜,却多了一分大气,和思想深度。
费奕真就曾经看她的许多故事看到眼眶湿润。
他想起什么似的,把网页往上猛然一拉,才发现李木生的介绍上果然有一行。
“与年纪比其小十三岁的女作家宿予结婚,五年后因为个性不合婚姻破裂,两人从此形同陌路。”
费奕真差点让手提滑下膝盖。
那老头子?宿予的前夫!?怎么可能?
那可是宿予!
费奕真觉得不能理解。他想起李编在《新百》里面把安心改得面目全非的形象,怎么也不愿意承认那是宿予现实中的模样。他觉得绝对是李编因爱生恨,肆意污蔑。
然后他突然想起了宿予那篇《旧秋》里的一段话:这是一段早已经枯败的秋光,她站在那里,每一分钟都意识到严冬正在一步一步逼近。春天已经走了,夏天也变成了回忆,也许下一个轮回里又会有春光明媚——但是她终究忍不住,一再地回头,想要寻摸那一丝丝春日所留下的残痕。。。。。。以证明,爱曾经存在过。
他突然想知道:宿予是不是也爱过这个古怪暴躁,成天唉声叹气,总感叹着怀才不遇,世人喜新厌旧,却从来不反省自己的老头子。
他问老头:“宿予是什么样子的人?”
李编看了他一眼,然后沉默了半晌,说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就是一版剧本中的样子。”
踢踏着拖鞋,总带着三分诱惑,青春中带着妖艳,聪慧,漂亮,却自私不负责任的女人?
费奕真说道:“不可能,那不是宿予。”
李编讽刺道:“你知道她是什么样子?”
他不知道宿予什么样子,但是当李编骂她的时候,费奕真的脑子里突然好像就描绘出来了那人的形象——她也许非常有魅力,所以才能让李编在这么多年之后都还执着地要去毁谤。
费奕真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但是我知道她不会是这个样子。一个文字如此独立,透彻而戳中本质的女人,她不会是交际花,也不会是浪荡者——她知道那些不可靠。”
“那当然不可能是宿予。”晚上的时候王导给了费奕真肯定,“他们两个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宿予现在都已经结过两次婚了,就他还放不下。李子以前的才华也是很出众的,宿予就是在《海客十年》的时候认识的他,那时宿予才二十岁,李子已经三十多了,但是两人非常有共同语言,几乎是拍完戏就结婚了。一开始也非常恩爱。。。。。。”
费奕真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王导耸肩,说道:“理想主义者和现实主义者的碰撞。总之爱不是可以取代一切的。”
“那宿予到底什么样子的?总不可能真的像剧本里面那样。。。。。。”
王导说道:“网上宿予的照片你应该看过了吧?她并不算漂亮,也不时髦,想法很多,但现实中很懒散,不爱打扮。你看她的文字会觉得惊艳,看她的人就只会觉得普通到让人觉得失望。她是海归,又是少年成名的作家,但是光看外表你只会觉得她就是一个村姑。全身上下唯一让人觉得好看的,大概就是一双眼睛,因为总是很灵动,很有精神。”
王导口中的宿予和李编口中的完全不同,让费奕真觉得很惊愕。
王导说道:“你别相信李子的话,宿予在他心里高兴的时候是女神,愤恨的时候是j□j。但是事实上,宿予就是个很有想法的普通姑娘。”
原来是这样。
费奕真其实还是有点疑惑,但是大概却已经明白了王导的意思。
在李编的心里,热恋的时候越是爱那个人,分开的时候就会越恨她吧?最初觉得怎么看都喜欢得不得了的恋人,分开后就变成了心头的一根刺。
于是从此以后,所有的花开都好像被鲜血染红过。
第41章
三月的第三周;剧组终于结束了在秀梦川的拍摄。导演大手一挥,表示最后一天自由活动;不再安排拍摄;让所有的人都放风一天。
所有的人顿时都兴奋了。一群人商量了半天,决定不能辜负秀梦山这还没被开发的青山秀水;于是要去野炊。
剧组里面如今正有着大孩子小孩子十余个,都正是精力旺盛的年龄。除了费奕真因为不能睡懒觉而觉得烦死了;其他人都非常兴奋。
梁清尤其过分,整个晚上都在对着费奕真聒噪,终于惹得没办法安下心来写稿的费奕真生气,一下子撕扯下一截胶带来封了他的嘴。
梁清只好撕下胶带来往隔壁跑;结果鲁雨燕还穿着戏服在未开启但随时有可能突然打开的摄像机下对着一截木头雕刻雕刻雕刻;简直要把在剧组的所有时间都融入到伟大的木雕事业中去。莫含雪坐在旁边看书;听见声响看见他走进来,就伸手在嘴边摆了个“嘘”的手势。
梁清讪讪地退出,转道李涵和连池的房间——好像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涵和他就混得熟悉起来。两人在各方面都有共同语言,很容易就开始狼狈为奸。
但是也有不和谐的部分。
比如说梁清刚抱怨完费奕真的态度,李涵的关注点就完全偏了:“他在写新小说!?新小说是什么内容?你有没有看到上面写得什么?”
梁清有点忧伤:“古代酒店的故事什么的好像?他不让我坐在一旁看,说我贴得太近让他动作伸展不开。我只看了一小段,不过感觉也会很好看的样子。”
李涵的心思却已经完全飘走了,说道:“我也想看!我去你们房间玩行不行?现在就过去,我想看看新小说!”
梁清说道:“不行!”
李涵立刻挤兑道:“我们是不是朋友!?”
梁清十分铁齿,说道:“朋友也不行!书还没出版呢,怎么能让你看!?”
李涵顿时不满,最后一咬牙,说道:“你不带我,我自己去!”
然后他就穿过梁清身边直接快步往外走去。
梁清愣了一愣,知道李涵一向都是不怎么跟费奕真说话的,据说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怕留下坏印象,所以一见面就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但他竟然说要自己去找费奕真!?
梁清觉得自己有点转不过弯。
连池看着他在那里发呆,提醒道:“你不去吗?李涵这粉丝当得有点疯魔,小心他吓到你朋友哦。”
梁清立刻转身窜了出去。
他心里多少有些危机感——虽然平常和李涵讨论起燕鹤王的时候很开心,但是如果李涵去跟费奕真说话,他又会觉得心底有一个地方觉得不那么舒服。
结果他走近的时候,却发现李涵站在门口做鬼脸。
事实上,李涵的目的应该不是做鬼脸,只是他似乎在试图摆出一个满意的表情,结果实际上摆出来的却是扭曲纠结只会让人以为是鬼脸的表情。
梁清走过去,对着他做了个轻声的手势,就要拖着他往回走。李涵却不肯,甩开了他的手,低声跟他吵起来,吵着吵着,两人就开始拉扯起来。
而在这个过程中,两人始终保持着接近静寂无声的状态,如同上演着一场默剧。
费奕真端着茶杯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场景。
他的表情扭曲,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在门口的两人都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来,顿时都僵直在了原地。然后还是梁清反应比较快,对费奕真说道:“没什么。。。。。。我们在玩呢。”
费奕真点头,“哦”了一声,就想绕过他们继续往外走。
却不料李涵突然叫住了他,问道:“你是要去倒饮料吗?”
这还是李涵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
费奕真愣了一愣,然后笑着说道:“稍微有点困,所以想去服务台那边倒杯咖啡。”
李涵板着脸,一副英勇就义地表情说道:“我帮你去倒吧!”
费奕真怔住。
李涵顿时涨红了脸,恨不得时光倒流,可以把自己刚刚说出口的那句话给收回来。
然后费奕真就笑了,把杯子递给了他,说道:“那就麻烦你了。三分之一咖啡,三分之二牛奶,四块方糖。”
李涵心头猛然一松,接过了杯子,就快步往服务台走去。
梁清被这猛然转折的剧情给看呆了,反应过来之后就猛然开口对费奕真说:“你怎么。。。。。。让他给你去倒牛奶?”
费奕真纠正道:“是咖啡。”
梁清无语:“三分之一的咖啡。”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题被带走了,再一次强调道,“我是说,你为什么要让他给你倒牛奶?”
费奕真问:“不行吗?”
梁清有些不是很顺畅地说道:“我也可以帮你倒。”
费奕真看了他一眼,然后笑道:“同一个剧组总要好好相处的。他是《新百家争鸣》的粉丝吧?我之前还以为他讨厌我呐,结果好像只是害羞。别人好心要帮我倒咖啡,我觉得还是不要拒绝比较好。”
梁清皱起了眉头。
他想说李涵不是《新百家争鸣》的粉丝,而是“费奕真”的粉丝。
但是张了张嘴,又没说出来。
这天晚上,梁清辗转反侧一直睡不着。
野炊的兴奋感已经完全褪去,他已经几乎忘记了这件事的存在。心里的兴奋雀跃全部变成了焦躁压抑。
李涵如愿以偿地看到了费奕真新稿的题目和简介,心情十分兴奋,梁清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差点让费奕真以为他生病了。
梁清觉得自己是真的生病了——在心里。
他知道这样的心情有一个形容词,叫做“嫉妒”。
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恶。
他想起看过的很多电视,似乎只有邪恶的反派才会这样痛苦而愤怒地嫉妒主角,嫉妒到焦躁发狂,丑陋不堪。
这是一个多么恶毒的词。
他想起元宵那天晚上提在莫含雪手上的那盏灯——看到那盏灯的时候他的心里突然变得很凉很凉,就像整个世界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他站在人声鼎沸之中,却完全听不到一点声音。
是的,他嫉妒莫含雪,嫉妒李涵。
为什么呢?明明他们什么也没做?
但是梁清就是想对费奕真说:“不要对他们笑。”“不要牵他们的手。”“我讨厌。。。。。。”
“。。。。。。讨厌你跟别人说话。”
心里下着的那一场雪,明明应该是洁白无瑕,晶莹剔透,但是梁清却觉得它们身上沾满了可厌的污渍,肮脏到让人觉得恶心。
少年从小到大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嫉妒”。
他对这种感情觉得无比厌恶,却怎么也摆脱不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梁清的脸上带着两只熊猫眼,难得比费奕真起得还要晚。
收拾停当的费奕真摸了摸他的额头,说道:“你怎么了?有气无力地,不是生病了吧?不是让你别太兴奋,别睡太晚的?”
梁清坐起身来,看着费奕真半晌,突然就伸出手臂抱住了费奕真的腰。
费奕真的腰很细,感觉上偏于瘦弱。梁清的手环在他的腰上,就能感觉到兔毛线衫柔软的触感,和人体的温度。
梁清把脸靠在他的身上,觉得这样的温暖让他无比留恋,顿时就不想放开了。
费奕真愣了一下,叫道:“阿清。”
梁清说道:“想这样再睡一会儿,你不要动。”
费奕真无奈地说道:“大家都起床了。你再磨蹭下去就要被丢下来一个人留在酒店了。”
梁清很自然地说道:“那我不去野炊了。你留下来陪我。”
费奕真哭笑不得地说道:“别闹了。”
结果等费奕真把梁清从床上拖起来,逼着他洗漱完毕,然后感到门口的时候,整个剧组已经是只等着他们两个人了。
费奕真不知道为什么梁清这一天会特别粘着自己。
他半个人重量都靠在了费奕真身上,就是不肯自己好好走路。费奕真只好忍受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竹马,表情扭曲地对着一群人打招呼。
等到到了地头,大家都活动了起来。剧组的野炊和费奕真他们学校的野炊自然是不一样的,并不是随便垒个石头灶头就算了,相反,烤架便携炉灶什么的摆了整整两个后车厢,锅碗盆勺都非常齐全。
小姑娘们在绿草茵茵的也地上铺上了野餐布,男人们或者预备役的男人们就去钓鱼啊或者在山里乱跑啊试图找寻些野食。梁清死活跟着费奕真不放,费奕真就带着他跟在莫含雪和鲁雨燕后面去找竹笋和野山菇。
看到野山菇和竹笋的时候梁清总算提起了一些精神。生活在城市里的他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看见长在地里的蘑菇,新鲜得不得了。
春天的小蘑菇圆圆润润的,长在泥土里,枯木上,以及郁郁葱葱的灌木间,看上去可爱极了。挖竹笋明显是件力气活,费奕真虽然已经努力了一把,但是还是力有不逮。
梁清看到他挖得辛苦,忍不住就伸手抢了他的活计。他的效率明显比费奕真要来得高,就是动作太粗鲁,之前又没有听到“专业人士”的讲课,常常一不小心就伤到竹鞭,被费奕真急忙喝止。
两人就在这样一个指导,一个动手的过程中,度过了上午的时光。
挖出来的蘑菇还好,竹笋却是过于沉重了。
莫含雪和鲁雨燕年纪大一点,但却是女孩子。费奕真倒是男孩子,可惜岁数小,力气也不大,运动神经也不好。
梁清二话不说就背起了最重的那个竹筐,装蘑菇的筐子留给了其他人。
他怎么能让奕真背这么重的东西?奕真这么瘦。
事实上,这样一个大筐对于梁清来说也是非常沉重的。他也并没有比费奕真大多少。
看他背得辛苦,费奕真好几次提出来要换手,都被梁清马上拒绝。
他对费奕真笑着说道:“你那点体力,连半场球都踢不下去,不要待会儿背着背着反而从山上摔下去了就很好了。”
费奕真只好背着轻一点的竹筐,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往前走。
那么长长的一段路,费奕真偶尔还和莫含雪跟鲁雨燕聊聊天,梁清却是一句话也不接口。他默默地走着,连莫含雪都看出了不对劲,问费奕真:“阿清心情不好吗?”
费奕真也觉得梁清有点不对劲,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午餐很丰富,剧组自带了各种肉类,虽然没有好运地捕捉到什么山鸡野兔的,但是鱼却钓到了不少。女士们和小孩子也挖到了不少笋和野蘑菇,虽然夹杂着一些其它的东西,但是条件之后的数量却也不少。
半大的孩子们难得有自己动手做吃食的机会,虽然有些出手时根本就味道古怪样子不堪入目,但是大家还是吃得很愉快。这里面动手能力最好的人竟然是莫含雪,她的作品竟然比很多成人都不遑多让,烧烤也是火候正好鲜嫩多汁。
费奕真帮梁清也做好了午餐,然后摸走了一张野餐布带着这只拖油瓶跑到了没人的地方坐好,才开口问道:“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梁清吃了一口羊肉串,半晌才犹豫着说道:“我讨厌你和别人说话。”
他看着费奕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奕真,我嫉妒和你说话的人,也讨厌你和别人要好。铃铛姐,李涵,燕子姐。。。。。。全部都觉得很嫉妒,很讨厌。我是不是。。。。。。很难看?我觉得自己好像就要变成了电视里的那种坏人一样。”
费奕真愣住。
梁清平常总是一团孩子气,也和谁都可以很好地相处,所以费奕真很难想象,他会有这样的情绪。
他没想到,梁清的占有欲会这么重。
他把盘子放在了桌布上,然后站了起来,走到梁清身边,抱住他的肩膀说道:“这有什么啊?我爸爸还会因为妈妈对我比对他好而吃醋呢。”
梁清抬起头,不相信地问道:“真的吗?费叔叔?你骗我的吧?”
费奕真说道:“真的。阿清,你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