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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众人见她扯起自己的裙摆，那裙摆上绣着一圈浅蓝色的丝线，那种丝线在场的姑娘们都认得，因为丝线的韧度极强，不容易断裂，所以深受老百姓的喜爱。
也不知季如祯到底用了怎样的手法，眨眼功夫，一条长长的丝线被她从裙摆上卸了下来。
紧接着，她当着众师生的面，将琴上断掉的两根弦扯了下去，三下两下，便用裙摆上的丝线，代替了琴弦，拉直绷紧，手指在丝线上轻轻一拨，竟然响起一阵美妙的旋律。
在场看到这一幕的人全都震惊了。
就连等着看她笑话的周元容和徐芷荷，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出现这样巨大的扭转。
第65章 他怎么会出现
季如祯并没有给众人过多吃惊的时间，她做人的宗旨，要嘛不做，要做，就做得轰轰烈烈，尽可能地为自己赢得满堂喝彩。
事实证明，她确实拥有这样的本事。
区区两根琴弦就想将她打败，她只能说，在背后对她做手脚的那位，脑子还真是被驴给踢了。
由于众人是亲眼看着她用丝线代替了琴弦，心里都会生出一个疑问，这种完全不成熟的代替品，真的不会影响弹奏出来的效果吗？
当一串清新独特的旋律在她的指下缓缓流淌出来，那些围观的人们全都不由自主地凝下心神屏息静听。
她们不知道季如祯弹的到底是什么曲子，至少书院的先生以前根本没教过。
优美的一段前奏在顷刻之间紧紧抓住众人的心弦，渐渐地，琴音开始变缓，变低，仿佛飘出了一段很遥远的距离。
忽地，原本柔和的乐曲，一下子变得高亢起来，那一刻，如同万马奔腾突然而至。
那种急促的、狂肆的旋律不绝于耳，无比霸道地盈绕在每一个人的心间。
这些姑娘们听惯了小桥流水，听惯了哀伤泣泣，听惯了优柔华美，唯独这种急速奔流的乐曲在耳边炸开的那一刻，显得是那么的突兀又与众不同。
就连李先生都不禁凝起双目，一颗心随着那豪迈奔放的乐曲而翻涌颠覆。
不得不说，季如祯真的是一个很有本事的姑娘，只见她十指飞，灵巧地拨弄着琴上那仿佛被灌注了生命的琴弦。
琴音忽快忽慢，忽高忽低，每当众人以为一曲就快结束，猛然间一个直转急下，又会将人们的心情带入了另外一个境界。
不知过了多久，当琴声嘎然而止的那一刻，所有的人，全都目瞪口呆，心底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惆怅。
结束了？
居然就这样结束了？
就像一个被饿了很久的人，眼前突然出现一桌丰盛的晚宴，第一道美味入口，她们品尝得如痴如醉，正想继续品尝第二口，蓦地发现，那些美味突然消失得不见踪影。
心口仿佛有万只小猫在狂抓乱扯，那滋味怎是一个难受可以形容得出来。
这就是季如祯给众人带来的震撼，即便琴弦被毁，只要她想，依然可以轻而易举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作为这场比赛中的决策者，李先生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这些年，他教过无数人琴技，却从来没遇到过这样厉害的女子。
他忍不住颤声道：“你刚刚弹的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季如祯放肆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周元容脸上，不紧不慢道：“回李先生，我刚刚弹的那首曲子，是临时之作，名字还暂时未定，不过……”
她微微一笑，“在曲子结束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很恰当的名字，凰戏雀。凰是凤凰的凰，雀是麻雀的雀。其意就是，凤凰戏麻雀。我想借用这首曲子，告诉那些永远飞不上枝头做凤凰的小麻雀们，跟想真正的凤凰斗，她们还不够资格。因为，麻雀永远是麻雀，而凤凰，永远是凤凰。想跳跃那个界限不过明就是白日做梦，痴想妄想罢了！”
一番话，直说得周元容脸蛋煞白，浑身发抖。
她一直以为，只要破坏季如祯比赛所用的琴弦，就能让她在人前大出洋相，谁能想到，她拙劣的计谋，非但没能让那个贱人成为别人眼中的笑柄，反而还让她成为人前的焦点。
究竟从何时起，曾经那个只知道在她哥身后转的跟屁虫，竟然厉害到了这种地步。
她……真的还是自己从前认识的那个季如祯吗？
本以为这曲“凰戏雀”带来的小高潮会因为曲子的结束而结束，没想到更高潮的还在后面。
谁都没想到，就在这时，妙音阁外竟然走进来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只见这男子大约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身穿一袭紫色锦袍，羊脂白玉簪束发，腰间挂了一块上好的方形玉佩。
此人面容儒雅，丰神俊朗，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清贵之气。
他一出现，整个妙音阁的气氛肃然一变。
李先生见到此人，赶紧从坐位上起身，恭恭敬敬上前施了一礼，语气谦卑地唤道：“秦公子！”
妙音阁里除了季如祯之外，所有的姑娘在看到这位秦公子时，全都双眼发亮，纷纷露出少女怀春时才有的害羞模样。
其中表现得最明显的就是周元容。
原本潜藏在她眼底的愤恨和羞怒，在看到这个叫秦公子的男人出现时，瞬间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动情少女看到心仪公子时该有的娇嗔及矜持。
虽然周元容自以为她脸上的变化并不明显，但对于阅人无数的季如祯，周元容那点小心思，怎么可能会逃得掉她那双精明的眼。
莫非周元容喜欢的男人……是秦慕言？
没错，这个突然走进妙音阁的秦姓公子，季如祯刚巧认识。
说起她跟秦慕言之间的恩恩怨怨，那还要追塑到她的上一世……
那绝对是她不愿提起的一段伤心往事，索性不提也罢。
她最好奇的是，这个秦慕言，怎么会出现在平阳城？就算原隶部尚书是他外公，身为京城有名的名门贵公子，他也不该出现在平阳城这种小地方啊。
就在季如祯心底好奇之际，只见被众人所瞩目的这位秦大公子，居然径自走到她的面前，并伸出修长漂亮的右手，在她用丝线代替琴弦的古琴上轻轻抚了一把。
“原来丝线也可以发出这么美妙动听的旋律，这位姑娘，先不论你刚刚那曲凰戏雀弹得如何，就冲你的这种应辩能力，此次评比，也该送你一个满分，真的很不错！”
当他说出“很不错”这三个字时，还毫不吝啬地投给季如祯一记完美的笑容。
若是换成其它姑娘，被秦慕言这样的男人当众夸赞，并且还奉送笑容，说不定会高兴得当场晕过去。
可季如祯却神色如常地回了对方一记浅笑，“秦公子真是谬赞了。”
第66章 大家都是聪明人
举止文雅，态度怡然，丝毫没有流露出半点被夸赞的喜悦。
偏偏她的这份淡定，看在对方眼里，却幻化成了另一番风景。
原本，他只是单纯地欣赏她的琴技和能为，可此时此刻，他却意外地发现，眼前这个容貌秀美的少女，眼中所流露出来的那份光彩，竟然让他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那人已经去世半年了，他居然，还能对她念念不忘，真是个痴子。
想到这里，他蓦地失笑。
神色淡漠地冲李先生点了点头，这才负着双手，转身离去。
虽然这位秦公子只跟季如祯说了短短一句话，但造成的后续影响，可是无穷大的。
首先，李先生就因为秦公子那句话，直接给了季如祯一个满分。
而那些被秦公子忽略了的少女们，却纷纷向季如祯投去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尤其是周元容，她可是打定主意，非秦慕言不嫁的。
可她进了正德书院这么久，却从来都不曾换来对方主动跟她说过一句话。
季如祯这贱人到底是什么好命？她明明那样卑微低贱，为什么高高在上的秦公子，竟会屈尊降贵，对她另眼相看？真是太让人窝火了。
更让周元容窝火的当然还在后面。
她今天差点让季如祯当众出丑，凭对方有仇必报的性子，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接下来，周元容终于尝到了自己种下的苦果，因为她家境不错，所以花银子在书院租了一个储物间，每天放学之后，都会将平日里经常用的乐器和私人物品锁进里面，以备隔天使用。
结果评分比赛的第二天，周元容发现储物间里所有的东西全部遭到了破坏，就连她爹之前花二百两银子给她买的那张她最心爱的古筝，也被砍成两半，直接变成了废品。
她几乎是想都没想，直接跑到季如祯面前提出质问。
正在跟李梦秋聊悄悄话的季如祯闻言一笑，“啥？你说是我弄坏了你的古筝？周大小姐，你有证据吗？随便冤枉人可是很不道德的哟。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们妙音阁最近还真是不太平啊，昨天比赛的时候，我的琴弦也不知道被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给弄坏了两根，要不是我急中生智，说不定就成为众人眼中的小丑了。我也很想将躲在幕后弄坏我古琴的凶手给揪出来，不如咱们一起抓凶手好不好，说不定是同一个人干的呢。”
周元容差点被她气得倒仰。
季如祯这贱人，还真是敢睁着眼睛说瞎话，偏偏她明明知道对方说的是瞎话，却根本无力反驳。
难道要她亲口向对方承认，你的古琴之所以会坏掉，其实就是我亲手所为吗？
周元容不能承认自己犯过的罪行，又拿不出证据证明季如祯是毁掉她古筝的罪魁祸首，最后只得在对方得意洋洋的笑容里，咬牙切齿地吞下了这个哑巴亏。
至于周元容心里想着日后该怎么报复回来，季如祯对此并不关心。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来都只有她算计别人的份，别人若想算计到她的头上，首先也得看看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这天晌午，季如祯正打算像往日那样溜去藏书阁的屋顶小睡一会儿，没想到却被让她意想不到的姜洛汶给拦住了去路。
“季姑娘，我有事情，想与你单独谈谈！”
季如祯愣了一下，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最近没有欺负你们家小霸王。”
姜洛汶无语了一下，“欺负小孩子这种事，应该不值得你挂在嘴边炫耀吧？”
季如祯毫无愧疚道：“如果对方是你们家小霸王的话，我觉得炫耀一下也没什么所谓。”
姜洛汶被她那玩世不恭的样子给逗笑了，复又道：“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单独跟你谈。跟小霸王……呃，是跟我弟弟无关。”
见他一脸认真，季如祯也就没再继续调戏，随他来到书院后面的一个果树园子。
现在正是盛产水果的季节，虽然这片果树园的水果平日里是不允许书院的学生随意采摘的，季如祯却并没把那些死规矩当回事，手欠的从树上揪下两只大鲜桃，自己一个，又好心地送给姜洛汶一个。
对方并没有将桃子接过手，而是直接道明自己的来意。“我哥两天前被吊在自己屋子的房梁上挨了一顿鞭子，这件事是你做的吧？”
正一口咬下桃子的季如祯闻言笑了一声：“你哥这么逊？居然被吊在自己屋子的房梁上挨鞭子，那你有没有顺便问一下他当时的想法？爽吗？”
姜洛汶眼神一深，“这么说来，真的是你做的？”
季如祯满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证据呢？”
“季姑娘，希望你能明白，我今天之所以会找上你，并非对你兴师问罪，我只是想提醒你，我哥挨了那顿鞭子，足足昏迷了两天才被救醒，一睁眼，他就大喊你的名字，还扬言要将你给碎尸万断。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但凭你现在的处境，我劝你日后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季如祯边吃桃子边笑，“姜公子啊，我可以将你刚刚的这番话，当作是你对我的关心么？”
姜洛汶微微一笑，“随你怎么想。”
季如祯也没瞒他，将自己当日花银子收买小乞丐，到处散播姜洛明负面传闻的事情说了一下。
姜洛汶只是挑了挑眉，“原来这件事竟然是你在幕后操作的。”
“我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所以那顿鞭子，我觉得你哥挨得不亏！”
姜洛汶道：“你在我面前如此坦白，就不担心我把你给卖了？”
季如祯满不在意地耸耸肩，“如果你能把我卖了，今天也就不会找上我了。因为那天在藏书阁门口，你和你哥发生争执的一幕，我在房顶上看得很清楚。”
姜洛汶怔了一下，眼神一瞬间变得更加幽深起来。
“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我也不在你面前绕弯子，姜公子，你嘴上称他为一声哥哥，其实心里定是恨着他吧？”
第67章 别来无恙
姜洛汶微微一笑，“你想太多了，他是我哥，我怎么可能会恨他呢？”
“如果不恨，你又何必急着找我通风报信？我可不认为我俩之间的感情已经好到你可以为了我一个外人，而背叛自己的兄弟。虽然你们家的情况我了解得不多，但庶子难为，你表面活得风风光光，在姜家的地位却如同蝼蚁，即便你拥有再多的本事，你们姜家偌大家业，日后又能得到几分？”
见对方神色一凛，季如祯又继续道：“姜公子，我俩虽然不熟，但短短几次相处，你的人品和能为，却让我十分敬重。至于你那个不成材的哥哥，即便他身上流着嫡子的血脉，也注定他日后会成为怂货，永远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你爹现在之所以肯放一部分权利给你这个庶子，无非是想要利用你给他做白工。按照咱们天圣王朝的传统，从来都是传长不传幼，传嫡不传庶，你一门心思地给姜家做牛做马，到头来却是给这样一个阿斗做嫁衣，你真的心甘情愿不后悔？”
姜洛汶：“……”
“另外……”
季如祯邪气一笑，“以我们之间现在的交情，你完全没必要来关心我的死活，就算你阿斗哥日后真的跑来向我寻仇，又关你什么事？说一千道一万，每个人都有私心，你要是真有兄弟爱，今天就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
被一语道中心事的姜洛汶，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季姑娘，你不觉得你这番话，说得有些太过了？”
他的确是有私心，只是，他没想到他将这份私心掩饰得这样深，还是被她一眼给看透了。
“你要是觉得我多嘴，就当我刚刚是在放屁，反正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我只要尽自己的心意就足够，其它的，就看别人怎么想了。”
姜洛汶突然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的逆耳忠言。至于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无论单纯或是不单纯，只希望能给你个警醒，再怎么说，你我也算是小有交情，我不希望有朝一日，你会成为他复仇名单上的其中一个……”
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季如祯一把给拉了回来。
姜洛汶这辈子还没被哪个姑娘家这么对待过，当下露出迷惑的眼神。
季如祯突然道：“我发现你这个人有点意思，姜公子，有个赚大钱的买卖我想找你合伙做，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对方像看怪物一样怔怔地看着她。
季如祯突然压低声音，将唇瓣凑到对方耳边，“三天后是书院休沐日，所以我给你三天的考虑时间，如果你有兴趣，品香阁二楼聚仙堂，不见不散。”
说完，没再给姜洛汶发问的时间，一把将刚刚吃剩的桃核向上轻轻一弹，也不知那桃核被注入了什么力量，“嗖嗖嗖”几下子，再瞧树上长势颇好的几只大桃子，被那枚小小的桃核一弹一撞，竟先后滚落了下来，季如祯眼疾手快接了正着，于是哼着小曲，欢乐地走了。
姜洛汶：“……”
就算姜洛汶不出面提醒，季如祯也不会随随便便打无把握之战。
既然她敢夜闯姜府，狠狠抽姜洛明一顿鞭子，自然预料得到姜洛明反应过来的时候肯定会跑来找自己算账。
如果她身边没有包子这个小拖油瓶跟着，就凭姜洛明那种货色，根本不可能会对她造成任何威胁，她也就不必大费周张地在姜洛明身上浪费时间。
但眼下的情况却不容许她如此任性，她必须得为包子的人身安全着想。于是，尽管她非常不屑一顾，还是稍微花了点时间，为自己寻了一条完美的后退之路。
“丫头，你当我家老爷是什么人？岂是你说见就能见到的？不想找麻烦就赶紧走开，我家老爷不随便见客。”
平阳城第一首富姜家的门口，几个狗仗人势的家丁，像赶苍蝇似的将眼前这个一上来就要求见老爷一面的丫头给挥开了。
被当成苍蝇挥开的丫头是谁？自然是打算给自己找后路的季如祯。
面对姜府家丁的怠慢，季如祯非但不恼，反而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到几个家丁的面前，“几位大哥，在你们动手赶人之前，最好还是先考虑清楚，我既然敢只身来求见你们家姜老爷，自然不会犯糊涂到只是单纯的找他老人家聊天打屁。把这封信亲自交到姜老爷面前，看过之后，他自会明白我今日的来意。当然，如果你们阳奉阴违，觉得我一个小丫头不配被你们家姜老爷召见，完全可以把这封信当成屁给放了。只是……”
季如祯投给众人一记慑人的邪笑，“怠慢的后果，会不会给你们这些守门的家院带来灭顶之灾，那就不在我关心范畴之内了。”
说完，不理会几个家丁诧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