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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若有缘，来生再会
刚开始几天还好，随着急于出城办事和想进城回家的老百姓越来越多，卓彧知道，如果再不放行，难免会引起天怒人怨。
于是，在卓彧的命令下，四道城门中的东门暂时被开启，不管是想进城还是想出城，只有东门一个入口得以出入。这样一来，东城门的门口瞬间变得门庭若市，来往的百姓不得不排成一大溜长排，等着守城官兵逐一检查，没大问题的，才可以安全放行。
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瘦削男子夹杂在乱哄哄的人群之中，此人一身漆黑，头上扣着斗篷的帽子，低着头，在人群中缓慢地前行。
因为此人的穿着打扮过于奇怪，负责管理这些官兵的一个小头头向他走了过去，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这位兄弟，往这边来点。”
黑衣男子侧过脸，冷冷看了那官兵头头一眼，下意识地将头上的斗篷又压低了几分，故意敛去自己的容貌，低着头跟那官兵走向另一边。
官兵头头道：“把你的玉牒拿出来给我看看。”
黑衣男子在随身带着的一个黑色的布包里掏弄了一阵，摸出玉牒，递到对方面前。
那官兵头头接过玉牒看了一眼，“你叫刘通达？”
黑衣男子轻应了一声。
官兵头头又道：“能不能把你头上的帽子摘了，让我看看你的样貌？”
对方的动作稍微疑了一下，就在官兵头头以为他要拒绝自己提议的时候，黑衣男子突然将头上的帽子掀了下去，露出一张俊美无铸的面孔，并扯动唇瓣，投给官兵头头一记媚惑人心的浅笑。
“官兵大哥，我的容貌，您可仔细看清楚了？”
那官兵头头神色一怔，倒不是因为眼前这黑衣男子的长相，而是他的声音。
不，更确切说，那声音娇媚动听，分明就是出自一个姑娘家之口，再仔细打量对方的容貌，虽然乍一看俊美无铸，可仔细一瞧，眉间竟染着些许脂粉之气。
官兵头头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当即对两旁大喊，“关城门，速速将此人抓捕起来。”
人群顿时因为这一嗓子被炸了个外焦里嫩，左右官兵呼啦一下将那黑衣男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黑衣男子是谁？自然是季如祯无二了。
眼看着一众官兵将自己团团围了起来，她忽然扯下身上的黑色斗篷，纵身一跃，踩着那些官兵的头顶，直奔不远处一匹闲置的黑色骏马飞奔了过去。
当她稳稳坐在马背上的瞬间，扬起马鞭，对着马屁股甩了一记，马儿嘶叫一声，甩开蹄子，便冲破人群，扬长而去。
那些被甩在原地的官兵纷纷上马，追了过去，那个官兵头头片刻不敢怠慢，从手下那里夺过一枚信号弹赶紧点燃，通知全城戒备，目标人物已然现身。
这枚信号弹很快便引起卓彧的注意，当下他想都没想，亲自带着龙大等人，循着信号弹升起的地方急速追了过去。
季如祯，逃了这么多天，你终于肯现身了么？
那匹驮着季如祯的黑马并没有将她带出多远，就被一群迎面跑来的人马拦了个正着，其中为首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寻了她好些天的卓彧。
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卓彧阴沉多时的俊脸终于露出了一抹自负得意的笑容，“祯儿，你我之间的这场赌局，你认输了么？”
面对卓彧的威胁，季如祯非但没露出半分惧怕的面孔，反而云淡风轻地回了对方一记笑容，“还没到最后一刻，何来认输一谈。卓彧，等你亲手抓到我的那一刻，再说认输二字吧！”
说完，迅速调转马头，换了个方向，疾驰而去。
卓彧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不只话的小猫，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朝着她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现如今，平阳城所有的角落都已经在他的控制之下，其余三道城门被封锁得密不透风，而季如祯逃跑的方向刚好是城里唯一一条水路平阳河，平阳河长约五十余里，是通往耀安的必经之地，周围已经被龙大安置了上百名侍卫密切把守。
说句不好听的，那丫头如果逃到别的地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若逃向平阳河，等于是走进了死胡同，到时候就等着乖乖被他抓为囊中之物吧。
带着这种必得的自信，卓彧率领着一群训练有素的人马，终于将那个拼命想要从他眼前逃开的季如祯追到了平阳河口岸。
前面就是湍急的河水，马行于此，季如祯已经被逼得无路可退。
回过头，卓彧像天神一般，倨傲地坐在马背上，投给她一记玩味的浅笑，“祯儿，还想再逃么？事实证明，你已经没有退路了。还记不记得你当日跟我提过的赌约？给你三天自由之后，只要我能亲手将你逮回身边，就乖乖跟我回京，从今以后不再生出半点逃离之心。祯儿，别再闹了，你应该知道，我已经赢了！”
被逼到岸边的季如祯并没有因为自己现在的处境而露出惊慌失措的模样，她目光坦荡地看着卓彧，嘴角含笑道：“谁说你赢了，你只是暂时将我逼得无路可退，还没有正式将我抓到手，没到最后一刻，谁又能预料得到最后的赢家到底会落到谁的头上？”
卓彧已经失去再跟她玩捉迷藏的耐性了，冲跟在他身后的龙大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将人给他抓过来。
未等龙大有下一步动作，季如祯突然开口道：“卓彧，我这个人好胜心非常强，最是接受不了惨败的结果。虽然我知道你对我有情，可如果你的真正身份不是那么遥不可及，我季如祯今日也不会被你逼到如此境地。今生我们恐怕无缘再聚，待来生上天还肯安排你我相遇，我必会补偿今生欠你之情，许你一个美满的人生。”
随着最后一句话破口而出，卓彧的脸色瞬间从自负满满变得惊惶无比。“你到底要做什么？”
季如祯微勾唇角，扯出一记媚惑众生的微笑，“替我好好照顾包子，若有缘，来生再会！”
第239章 找到尸体
卓彧被来生再会那几个字说得心脏骤然一紧，当他纵身下马，想要冲着不远处的季如祯飞奔过去时，就见那含着浅笑的女人，留下一道绝别的笑容，仰下马背，纵身跃入湍急的河水之中。
“砰”地一声，他眼睁睁看着她落进水里，卓彧简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给气疯了。
他真是做梦都想不到，那女人居然为了赢他一局，连跳河自杀这种蠢事都做得出来。
“主子……”
龙大等人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季如祯跳河了！那个狡猾得像狐狸的小丫头，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跳河了！
没等龙大从这一幕震惊中回过神，被气急的卓彧一把解开身上的披风，急吼吼冲到岸边就要纵身跳下。
这下，龙大等人急了，赶紧抓住卓彧的手臂，急切道：“主子，万万不可！”
再瞧卓彧，眼睛已经彻底变红了，他不知自己此时该气还是该恨，他对她明明那么疼惜宠爱，为了哄她高兴，他甚至可以放下一国之尊只为博她一笑，可是那个没良心的女人，居然只为胜他一筹，连性命都可以作为胜利的筹码。
她到底知不知道那一跳，等于是在剜他的心、割他的肉、吸他的血、啃他的骨。
此时的卓彧再也顾不得什么帝王之尊，他要亲手将那个胆敢逃开他的女人抓到面前，厉声质问她的血到底是不是冷的，为了那见鬼的自由，连性命都可以不要，季如祯你可真是好样的。
既然你这么无情无义，黄泉碧落，我卓彧必追你到穷途末路。
龙大当然不可能由着主子当众发疯，伙同龙九还有被惊得不轻的龙十三赶紧将疯魔了的主子从岸边劝了回来，并口口声声保证，一定会派人下水，将当着众人的面跳进河里的季如祯带回到他面前。
怒极之时的卓彧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咬牙切齿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放心吧主子，属下必不会负您所托。”
捞捕行动在龙大的一声令下开始正式进行，卓彧寸步不肯离开平阳河岸，龙大怕主子怒极攻心，折损龙体，一边派人下水寻找季如祯的踪迹，一边又让人在岸边搭起帐篷，供主子安歇。
随着捞掏的时间越来越长，龙大已经对季如祯的生还可能失去了信心。
平阳城的冬天虽然不如京城那么寒冷，但到了夜晚，气温还是低得可以让成年男子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他们这些粗壮的汉子尚且忍受不了岸边的严寒，跳进水里的季姑娘又怎么可能跟这种残酷的严寒做斗争？
期间，闻迅赶来的季朝雨哭着跑到平阳河岸跟卓彧大吵了一架，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所谓哥哥，季朝雨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的。他只知道，他姐姐被卓彧这个混蛋逼得跳进了平阳河，如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季朝雨满脸泪痕的在岸边大声呼喊他姐姐的名字，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河水翻滚的嘶鸣。
三天之后，一具被河水泡得变形的尸体终于被打捞上来。
这个消息几乎让卓彧陷入彻底的绝望，这一刻，他宁愿那些下水寻找如祯的侍卫永远都找不到她的下落，可事实却是，她已经被人找到了。
在冰冷河水的浸泡下，眼前这具尸体已经被泡得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样貌，四肢浮肿，五官胀大，唯一可以辩认她身份的，是那件穿在她身上的黑色斗篷。
卓彧不肯死心，解开斗篷的瞬间，他看到她里面穿的是当初他亲手送给她的那件粉红色的衣裙。
那一刻，卓彧只觉得喉间突然涌上一股腥甜，一口鲜血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吐了出来。
龙大等人又是忙得一阵兵慌马乱，虽然他们也不想接受季如祯已经死掉的事实，但那具被打捞上来的尸体，就算是被泡得变形，也可以清楚明白地证明她的身份就是季如祯。
口吐鲜血的那一瞬间，卓彧因为接受不了这沉重的打击，眼前一黑，当场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卓彧为此大病一场，龙大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刺激自家主子，只得偷偷将季如祯的尸体派人焚烧，化成了骨灰，装在坛子里，当主子的身体逐渐恢复健康，才壮着胆子告诉卓彧，季姑娘的尸骨，已经被他秘密安葬了。
卓彧不敢去听，不敢去想，甚至不敢去回忆。
如果世间有卖后悔药的，他当日宁愿放她自由，也不忍心亲眼见她被自己活活逼死。
季如祯！你果然够狠，居然连性命都可以作为筹码来跟我赌。
你终于赢了！不但赢了，还赢得我心服口服，自叹不如。我皇甫绝生来便拥有至高无上的一切，但凡想要的东西，只要我想，几乎没什么是我得不到的。
唯独你！
唯独你让我肝肠寸断，心神俱废，我承认我输了，输得狼狈不堪、毫无尊严。
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但求你我情断于此，再不相见！
“龙行号”是一艘由怀安通往京城的大型客船，船身硕大无比，造型独特，外观豪华，气势凛然，堪称天圣王朝水路中一道非常亮丽的风景线。
龙行号共有四层，一百零七间客房，其中上等房十二间，中等房二十间，普通房七十五间。底尖上阔，首昂尾高，柁楼三重，可同时容纳两百余人。
此时正值夏季，因为天气过于闷热的关系，船客不愿意呆在空间不大的客房里忍受燥热，纷纷涌至甲板的方向来感受海风的凉爽。
“爹，咱们还要等多久，才能上岸啊？”
奶脆清亮的嗓音在人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娃，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灰蓝色长褂，眨着一双美丽漆黑的大眼，问向旁边一个身材瘦削的白衣男子。
那男子中等高度，身姿挺拔，纯白色的衫质长衫在海风的吹抚下衣袂飘荡，乍眼一看，好不潇洒风流。
第240章 神秘公子
可惜此人头戴一顶白色斗笠，斗笠周围罩着一层白色轻纱，让人一时间根本看不清隐藏在轻纱后面的容貌到底是丑是俊。
但那个身穿灰蓝色长褂的小娃娃却长得煞是好看，小娃大概两、三岁的年纪，在那件宽大褂子的衬托下显得瘦瘦小小，十分羸弱。不过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却像是受到了上天的眷顾，五观精致曼妙，唇红皓齿，肤白胜雪，一双漆黑的大眼在两排卷长睫毛的修饰下显得晶亮无比，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小娃因为年纪太小的缘故，头发有些薄软稀少，于是被他家人用一根红色的头绳扎了一根朝天小辫，衬着他那张华美精致的面孔，真真与年画上的小仙童毫无两样。
傲然伫立在甲板栏杆处的白衣男子听到儿子清脆悦耳的嗓音，不由得低垂下头，伸出修长白晳的手指在儿子娇嫩的脸上轻轻捏了一把，斗笠的白纱下，发出一道低沉好听的嗓音，“如无意外，还要再等上一个时辰才会靠近京城西岸。”
小娃听说还要再等一个时辰，粉嫩的小嘴顿时嘟了起来，颇为不满的抱怨：“可是爹，你之前已经说过再等一个时辰就会靠岸，现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怎么还要再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时间为什么会这么长？”
白衣男子低低地笑了一声，很有耐性地对撅着嘴巴的小娃道：“因为你上次问我还要多久靠岸，是在半炷香前，这才过了眨眼的功夫你又来询问，要等的时间可不就是差不多么。”
“哦！”
小娃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看来是我心急了。”
两父子充满童稚的一番对话，被附近几个出来吹海风的妇人婆子们听了去，觉得这父子二人的交谈内容甚是有趣，于是掩嘴轻笑，并频频向那可爱的小娃投去母爱的目光。
从这些妇人的穿着和打扮来看，她们的来历应该并不简单。
要知道龙行号的船票贵得离谱，能乘得起龙行号的船客自然不可能是普普通通的寻常百姓。
怀安盛产丝绸，前些日子怀安城举办了一场空前绝后的丝绸展，京城里好些名门贵胄对滑滑软软的丝绸都非常喜爱，于是便趁着这个机会去怀安转了一圈。
没想到回程的途中，竟然在船上遇到这么一个精致的小娃，先不管那父子俩到底是什么来头，就冲那小娃得天独厚的样貌，也足够让这些母爱泛滥的妇人对那娃娃生出无限好感了。
“爹……”
小娃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众人眼中的发光点，继续扯着奶里奶气的声音问他身边的那位白衣公子，“等咱们到了京城，是不是就可以看到我娘了？”
白衣公子带着笑意点了点头，“自然可以，难道你忘了，咱们这次上京，为的就是寻找你娘！”
小娃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一抹动人的光彩，满眼期待道：“我娘美吗？”
“我不是给你画过你娘的画像？”
“唔，那是挺美的，那她会喜欢我吗？”
“一定会的！”
“万一不喜欢呢？”
“要是不喜欢你，你就大声哭给她看，说不定哭着哭着，她一心软，就会喜欢你了。”
小娃深深受教，开始认真地盘算见了他娘之后，会发生的种种意外。
那些侧耳倾听这父子俩对话的妇人被他们充满童趣的语言逗得忍俊不禁，其中一个稍微上了些年纪的妇人忍不住凑了过来，笑眯眯道：“这位小公子莫不是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自己的娘亲？”
小娃扑闪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了那妇人一眼，没心没肺地应了一声：“是呀，爹说，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我们自己走了。”
中年妇人心里一疼，瞬间觉得眼前这漂亮的小娃无比可怜，有娘的孩子像个宝，没娘的孩子像根草。
虽然娃他爹看上去是一副慈父的模样，可男人再细心，又怎么能与女人相比。
“好孩子！”
中年妇人满眼疼惜地摸了摸小娃的脑袋，“你生得这样聪明可爱，别说是你亲娘，就算不认识你的人见了你，也会打心底疼爱你的。”
站在不远处的其它几个妇人见有人主动去跟那小娃搭讪，一个个都受了那小娃容貌的吸引，争先恐后地上前跟小娃套近乎。
别看这孩子年纪不大，胆子却是一点都不小。
被一群妇人们围在中间也不害怕，人家问什么，他就说什么。当然，这些前来搭讪的女子心里都没恶意。她们纯粹是被小孩子漂亮的小脸蛋所吸引，想趁机摸一摸，捏一捏，充分表示一下心底对小娃的喜爱之意，所以问出口的问题并不刁钻。无非是今年多大，叫什么名字，喜欢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
有几个母爱泛滥的女子见小娃有问必答，好不可爱，心疼之余，还将随身带的一些糖果送给小娃吃着玩。
小娃不敢随便收陌生人送来的礼物，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爹，他爹伸出修长白晳的手指在儿子的头上轻轻摸了一把，扯着低沉悦耳的嗓音问道：“忘了爹之前如何教过你？收了陌生人的礼物要说什么？”
小娃深深受教，接过糖果后，奶声奶气地跟那些送礼的人道了一句充满诚意的谢谢。
这句谢谢一说出口，引得那些女子更加疯狂，多有礼貌的孩子啊，才两、三岁大，就被他爹教得这样聪明懂事，待日后长大成人，还指不定会出息成什么样子。
这些来甲板处吹海风的女人中，有几个姑娘还是没许婆家没嫁人的，见那娃娃生得精�